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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唯秋花了點時間觀察大廳的情況。

奢華的裝飾品,一塵不染的大理石地板,雌蟲們穿著剪裁和質地良好的工作服,與一路走來看到的淒慘畫面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似乎工廠的大門是一道天塹,把內外完全劃分成兩個世界。

雌蟲們來回走動,端著打磨細膩的木制餐盤,切成十二等份的果仁蛋糕旁放著解膩的冰紅色柚子味碎冰,刀叉是明晃晃的金色,沈甸甸的。

天災後百年,都城仍處於地獄模式。

赫裏工廠,操著全然不同的畫風,成了世外桃源。

谷唯秋試圖找出點掛羊頭賣狗肉的線索,可一切都周到得無懈可擊。

丘吉額頭貼著創可貼,不厭其煩地往返於工廠的正門和大廳之間,他並沒有因為被雄蟲踹了一腳悶悶不樂,還維持著一天內得到了上百壇好酒的好心情。

玩家們幾乎都快到了。

門口傳來一陣雌蟲們的驚呼,大廳裏的雌蟲也駐足向外看去。

一時間,誇張的讚美聲此起彼伏。

“快看快看,那條雌蟲真是太棒了?”

“他一定很幸福!”

“我見過最完美的雌蟲了!”

“是雄蟲的眷顧吧,什麽時候我也可以這樣??”

那幾聲感嘆引起了大廳的轟動,雌蟲身形高大,超過兩米的不在少數,他們堆在一起莫名像一堵堵厚墻,坐在吧臺的谷唯秋上下左右調整了好幾個姿勢,還是什麽都看不到,只得下了吧臺往蟲群裏擠。

雌蟲們激動歸激動,卻也怕把脆弱的雄蟲擠壞了,硬是在擁堵的蟲群裏縮出一條窄縫,放了好奇的雄蟲們過去。

谷唯秋剛走過去,一看被眾星捧月的是老熟人,“齊路?!”

那一聲叫得不算響亮,對自己名字比別人敏感的齊路嚇得一哆嗦,兩人瞬間對上了眼神。

“呃……”谷唯秋反應迅速,擠出蟲群向好友打招呼,“你怎麽才來啊,古奇。”

身份卡的名字是玩家在蟲族副本生存的保障,系統早在蟲族石窟就奠定了玩家的游戲規則,玩家們對自己的名字暴露充滿了忌憚。

谷唯秋攬著好友的肩膀假裝寒暄,趁沒蟲註意小聲道了歉。

他剛才確實吃驚,機械雌蟲是雌蟲身體不健全的象征,齊路的雌蟲“大個子”在軍火庫被改造成了只剩半個大腦還是肉身的狀態,竟然成了工廠雌蟲們歡呼的對象。

大個子頭一回被包圍,鋼鐵蟲鉗撓著堅硬的後頸,手臂轉動時發出機械聲,又引來了雌蟲們驚嘆。

這下,大個子連動也不敢動了,像個展品似的。

“你是怎麽被改造成這樣的呀?”

“雄蟲是不是花了好多時間在你身上?”

“這些零件多少錢?”

“能、能讓我摸一下麽。”

谷唯秋看著雌蟲們癡迷的神色,他們不是在強行挽尊,要說奉承也該捧著雄蟲,沒理由對著一條幾乎連感情都被磨滅了的雌蟲花費精力。

“你來的路上得到了什麽特殊道具?”谷唯秋調侃齊路,“還是觸發了萬蟲迷支線劇情?”

“哪有那種好事!”齊路比他矮半個頭,揮開他架在肩上的手,“不就是一群雌蟲來報到麽,我正常跟著過來的。”

話語裏嫌棄的意味不少,齊路還是拉著他到一旁正色道:“我看他們癡迷的是大個子被改造的身體。”

大廳的墻壁很厚,墻壁的另一側時不時傳來流水線轉動的聲響。

要說改造,早期也不是只有雌蟲。

天災降臨前,被魔傘侵蝕翅膀的軍雄也曾借助軍火庫和保健院的支援,打造過機械翅膀。戊琉區的工業園區的大手工廠們就是供應商之一,只是當初作為國營工廠掌握在蟲皇手裏,直到天災後,才被赫裏家族收為私有。

聽齊路說,大個子成為副本道具前常年在當代都城摸爬滾打,也知道赫裏家族是響當當的貴族,卻從沒聽說過赫裏工廠這個名字。

又是一個曾在歷史上拋頭露面卻沒被記錄的地方。

齊路來副本前,是埋頭苦讀的機械工學系大三學生,平日很少離開實驗室,不懂同行競爭,也不懂爾虞我詐。

來了副本,他也和普通玩家行列格格不入,別人把雌蟲當道具,他把雌蟲當高達,改造時花費了不知多少精力,也絲毫不覺得吃虧。

看著逐漸強大的大個子,心裏的自豪只增不減。

“你真不是什麽正常人。”谷唯秋看著大個子改造完美的身體,那已經不能叫雌蟲了。

這真是大三學生能有的水平?

齊路嫌棄地看他一眼,“你把雌蟲當老婆,還好意思說我不正常……”

那句調侃適時地提醒了谷唯秋。

他的老婆,不是,他的雌蟲怎麽還沒回來。

……

送水房。

巨大的水管排水入池的聲音遮住了白璟掙紮的聲音。

甜面包的包裝紙沾了水,皺皺巴巴地掉在滑溜的地板上,白璟記得,他按照雄蟲的提示來到送水房不久,就被打水的幾條雌蟲盯上了。

白璟沒有在他們面前吃東西,雄蟲提醒過的事他都牢牢地記著。

面包的包裝紙開著,香味悠然飄出不假,可雌蟲們的鼻子未免也太尖了,隔著幾米,還能在霧氣繚繞的空間內聞到食物的味道。

“你們到底要幹什麽??”

掙紮間嗆了幾口水,白璟抓住縫隙喊了一聲,又被按進了發燙的水裏。雌蟲們似乎在找樂子,反覆往他的口鼻裏灌水又給他呼吸的時間,但那不是仁慈,是想延長整個過程虐殺他。

再一次被拉上來,白璟無意中看到了一條雌蟲的側臉。

五官雖正常,表情卻說不出的扭曲,像是陷入了夢魘般惡狠狠地看著他。那張臉越來越近,張開的嘴露出尖細的獠牙,向他的脖子咬來。

白璟低頭撞向雌蟲突出的鼻子,雌蟲大聲痛叫著倒地,身後鉗制他的雌蟲沒想到他還有力氣,驚得力氣稍稍松懈,白璟抓住機會翅膀一掙,終於脫離了控制。

雌蟲們被他的反抗徹底激怒,紅著眼撲了上來。

白璟看準敞開的門,心裏想著不能剛來副本就惹事,身體疼痛的記憶滋滋地刺激著他好鬥的神經。

喪心病狂的雌蟲沖上來時,身體已經替白璟做出了選擇。

淺藍色的眼是蘭斯特培育出的柔順色澤,卻總因為白璟時而兇惡的眼神變得冰冷無比,白璟在個頭上不占優勢,力氣卻出奇得大。

心裏帶著對雄蟲的歉意,白璟抄起墻上的扳手,一擊就打爛了一條雌蟲的頭。

倒在地上的雌蟲後腦涓涓流血,起初還哆嗦幾下,後來不知是休克了還是死了,僵硬著四肢沒了動靜。

血腥味竄入鼻息,白璟鼻子吸了吸,捉住一條沒來得及逃走的雌蟲,拖著他比自己翼展寬大的翅膀來到水池邊,把雌蟲的整個上半身按了進去。

“嗚嗚——!!”雌蟲掙紮間,水泡咕嚕咕嚕地翻湧著,“救命、救命!!”

白璟冷聲問:“為什麽要襲擊我?”

“你、你放開我——!!”雌蟲大聲叫著,“違反工廠規則的狗東西!!”

白璟對辱罵沒有任何心理波動,他只想著從雌蟲口中套取對雄蟲有用的線索,於是把手伸向對方的翅膀,“說不說?”

“狗東西——!”

哢嚓——

淒慘的叫聲伴隨翅骨撕裂的聲音傳來,翅膀和後背的連接處向來脆弱,是雌蟲說什麽也想保護的地方。白璟心知肚明,他扯下的那節翅膀連著筋骨,露出暗白色的空心骨殖,沒有完全斷開,卻也再長不上了。

雌蟲絕望地叫喊著,白璟充耳不聞,還是問剛才的問題:“為什麽襲擊我?”

“廠長,”雌蟲紅著眼瞪他,“廠長不會放過你的!!”

說著,一拳打向他的面門。

白璟出手敏捷得多,一把就扼住了雌蟲的脖子,將掙紮的雌蟲按進了水裏。雌蟲要殺他,他也不會手下留情。

幾分鐘後,白璟放開雌蟲僵硬的身體,洗掉手上的血,活動著發酸的手腕向送水房的角落走去。

送水房的墻壁常年被水汽侵蝕,像豆腐似的鼓著,白璟蹲下來,默不作聲地撕開包裝紙繼續吃剩下的面包,他沒空享受食物的美味,加快了吞咽的速度。

嗡嗡嗡……

詭異的機械運轉聲傳來,白璟一時間找不到聲音的源頭,閉上眼細聽,腳下微微感受到地板的震動,他踩著的瓷磚似乎很薄,下面像是裝了齒輪,在一刻不停地運作。

哐的一聲,瓷磚突然打開,倒在地上的兩條雌蟲順著瓷磚開放的縫隙滑落進去,墻頂的花灑噴出熱水,把地面上斑駁的血水沖刷得幹幹凈凈。

白璟楞楞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不過幾分鐘,送水房已然恢覆了他剛進來時的模樣。

“這……”

白璟把剩下的半個面包咬在嘴裏,跑到磚縫邊檢查,卻再也沒找到瓷磚轉動過的痕跡。

出了送水房,白璟加快腳步。

要盡快把自己看到的情況告訴雄蟲。

這個工廠,真的很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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