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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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技多不壓身，任何學習的機會，絕對不要放過。古訓“貪多嚼不爛”，但對野修而言，匱乏的時候永遠多於泛濫。
——老黎野修生存法則第四條
心神一陣恍惚，眼前驟然一亮，人已出現在另一方小天地。
當了幾十年野修，我還是第一次親身感受這種千裏傳送的待遇。
遠處群山莽莽，蔥翠欲滴，白雲深處，宮樓觀宇若隱若現，仿佛可見一條盤山道蜿蜒曲折，松柏青竹為伴，淅淅瀝瀝漸入仙人窩。
山下有人間，一片磅礴大湖，湖中一條青石道貫穿首尾，依山靠水，茅屋近百間，可惜無那炊煙裊裊。
我深吸一口氣，靈氣飽滿，在此境內打坐修煉，一日當抵得外界三日。
他人是為了尋遇機緣而來，我只為禍害人，一時也不急於入山。
大湖散溢而出的一條溪澗旁，以水為鏡，從懷裏搗鼓出一張空白□□（以生豬皮制作），腦中回想李大善人的音容笑貌，我取出一堆顏料、刻刀之類的小玩具，細細雕琢。
兩炷香後，我取下面間舊偽裝，將新的□□慢慢敷上，對著水流照了半天，作出幾個表情，齜出一口黃牙一笑，腰間一個北池雲寒令牌半隱半現。
即便李大善人在場，我也有信心，他不懷疑是否他本人，至少也是多出來一個孿生兄弟。
順手抓了幾尾肥白溪魚，殺魚剖腹、清洗、撿拾枯枝、生火，一邊享受人間煙火趣，我一邊思緒萬千，琢磨下手計劃。
有些話，天懨與我心照不宣，這種元神秘境看似人畜無害，一片安寧宴樂，實則危機重重，所謂機緣，也包括生與死。
換個角度想想，元神秘境等同一位元神老怪的墳塚，在裏面尋寶貝找功法，與盜墓有何區別。
盜取一位元神大修士的墓，想想都讓人牙酸，何況還是一位野修出身的元神大修士。
魚皮漸脆，清清肉香彌漫。
一只放哨的符箓麻雀有了回應。
我回頭朝身後望過一眼，假裝若無其事，撒上鹽料，提起一串溪魚開吃。
一男一女很快聯袂而至。
一瞅男子一身書生裝扮，我已大致猜出了對方身份。
臨到近前，青年男子抱拳：“在下元氣門賀非凡，道友可來自北池雲寒？”
眼睛蠻尖嘛。
我還過一禮，徑道：“李行水，別號李大善人，才拜入天懨老祖門下不久。”
那位綠衫雪裙女子似乎想笑，賀非凡連忙以眼色制止，“原來是李道友，這是我師妹畢飛秋。”
“見過畢仙子。”我揚了揚手中烤魚，“這溪魚鮮嫩得緊，二位可有興趣品嘗。”
賀非凡眼睛微瞪：“道兄就不擔心此魚有毒？”
“有毒？”我還真忘了這一茬，“不至於吧。羅前輩好歹是位元神大修士，刨個墳，魚裏下毒？”
畢飛秋撅了撅嘴，神念傳音：“師兄，這人好生粗魯，何必與他浪費口舌。”
賀非凡：“人不可貌相，能被天懨老怪收入門下，想必自有不凡之處，此人裝傻扮癡也未可知。”
畢飛秋：“這人一番舉止，怕是野修出身才是。”
賀非凡默了默，與我道：“道兄可是一人第一次進入元神秘境？”
一句話兩個問題。
我自覺無需隱瞞，一邊啃魚一邊點頭。
與這不相幹的二人搭話，純粹為了將“李行水”這個身份豎立起來。
賀非凡似在猶豫，或與畢飛秋商量，方道：“此等秘境不比宗門自有之物，處處暗藏危險，何不你我三人結伴而行？”
一串魚已吃完，我扔掉簽子，在溪水裏洗了洗手：“不著急。等有人探過路，觸發了禁制，再去也不遲。”
“原來這人也不傻！”師兄妹二人對視一眼。
元氣門與北池雲寒的關系不冷不熱，他二人無非也是想拿我當探路的棋子。
八方勢力，應該是第一批進入秘境之人，除了我和眼前二人，至少還有十一二人業已進入。
按照天懨的說法，元神秘境開啟三個月時間，當自行隱入天地，一境元氣反哺天地，而大宗門自有延遲之法。
元氣門、未央宮、天宮寺、野鳧島、北池雲寒、南碑封人臧丘、東荒桑落、西山夜冥，在一個月內，得以優先各派出弟子二人，探幽尋寶。
一個月後，大大小小勢力均會參與進來，以繳納靈石作為資格，一個名額一萬靈石。
本來以我之意，我願意作為第二批次之人進入秘境，人多了才好渾水摸魚。
天懨卻道，早些進去，熟悉環境，早做準備，這話也不無道理。
閑話之間，那條長長裊裊的山道半路，陡然炸起一團白色煙雲，旋又平覆散去。
有人動作真快，心也忒急。
賀非凡目光閃動：“若被人得了先手，道兄不擔心空手而歸。”
我姜太公穩坐釣魚臺，微微搖晃腦袋，作了一個請的手勢。
望過一眼二人飛速離去的背影，我吐了一口唾沫，傻鳥，老子本來就不是為尋寶而來，道不同不相為謀。
當然，若有機會，我也不會嫌棄。
一個月內，我每天基本就在溪澗旁打坐修煉，吃過魚，去湖中那條青石道散步一回，逛一逛兩岸的茅屋。
此乃真神仙日子。
我一邊不靠譜地想著，若能在此地修出個元嬰就好了，出了外面，能夠構成威脅的也就那麽幾個元神老怪，雙手數得過來。
一邊齷齪地幻想，那個什麽未央宮陽清最好被羅勝道留下的禁制或與他人爭鬥，受了重傷更好，老子既省心又省力，於此間福地輕松走一遭，就可以回去與天懨老兒兌現承諾之物。
這期間，也遭遇了兩撥人。
一撥兩個女人，皆著杏黃袍子，淡梳妝。
二人遠遠望過一眼，並未靠近，原因無它。
她們是天宮寺弟子。
另一撥玄衣白面，頭發束角，傻子也看得出來，他們來自西山夜冥。
二人如同白日幽靈一閃而過，其中一個玉面橫眉的家夥還回頭望了一眼，眼中似有疑惑。
我心中笑罵一句：“這家夥狗鼻子真靈！”
兩個拳頭大的桃子分次砸落我頭上，我一手接一個，在袖口擦拭幾下，放進嘴裏大嚼。
“第二撥人已進來，你還不上山？”開口說話的是一頭老猿。
我回頭道：“等著與前輩告別。”我順便一手指向已經烤好的幾尾溪魚。
老猿也不客氣，跳下樹枝，抓起魚大肆饕餮。
我道：“前輩，你是羅前輩的侍從，還是他的一縷殘魄所化？”
這個問題，自第一次與老猿相遇，我已經不厭其煩地問了很多遍。
因為自始至終，我都看不清猜不透它的底細，究竟是一頭寵物還是一道靈體。
老猿嘴裏滿是魚肉，含糊不清道：“我的問題，有答案了嗎？”
老猿有三個問題？
何為見天地？
何為見眾生？
何為見自己？
我若答了出來，它便將我所想知道的答案如實告知。
這種問題有點縹緲玄乎，我一介野修，風餐露宿，平日哪有閑情逸致思索，可我心底也明白，若能想個通透，對於修煉尤其是心境修煉，大有裨益。
老猿轉開話題：“茅屋、大湖的禁制研究清楚了？”
我搖搖頭：“一半對一半。”
老猿微微點頭：“不錯了。”
跟隨老黎東飄西蕩那些年，唯一從他身上學來最管用的東西就是符箓一道，老黎原本指望我成為一名符箓大師，以符箓作為自身殺手鐧，可惜我走了偏門的偏門，只好以符箓煉制蟲物、分身而已。
符箓也好，禁制也罷，同屬於陣法一門。
所以當日一進入元神秘境，幾乎出於本能意識，我大約看出那百餘間茅屋與這片大湖是一個巨大的禁制陣法。
至於禁制之物為何，不破除陣法，難以最終見真容。
吃完魚，老猿兩掌一拍，道一聲“小子下回再見了”，輕靈身子一躍，跳回樹枝，幾個蕩漾，瞬息間遠去，走得一點也不拖泥帶水。
奶的。
我恨得牙癢癢，又無可奈何。
什麽毒藥、蒙汗藥之類，甚至巴豆都用上了，這頭老猿身體著實硬朗，吃了半點屁事沒有。
只此一點，對於羅勝道這位野修前輩的“墳墓”，其危險程度我已提高到紅色級別。
野修對野修，還是小野修對老野修，我半分把握都沒有，只求完成約定，安穩脫身。
遙遙可見，已有近百道身影正飛躍而來。
對著水面，我又小心翼翼另敷上兩層□□，化名已經想好。
“這一回用安道誠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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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多不壓身，任何學習的機會，絕對不要放過。古訓“貪多嚼不爛”，但對野修而言，匱乏的時候永遠多於泛濫。
——老黎野修生存法則第四條
心神一陣恍惚，眼前驟然一亮，人已出現在另一方小天地。
當了幾十年野修，我還是第一次親身感受這種千裏傳送的待遇。
遠處群山莽莽，蔥翠欲滴，白雲深處，宮樓觀宇若隱若現，仿佛可見一條盤山道蜿蜒曲折，松柏青竹為伴，淅淅瀝瀝漸入仙人窩。
山下有人間，一片磅礴大湖，湖中一條青石道貫穿首尾，依山靠水，茅屋近百間，可惜無那炊煙裊裊。
我深吸一口氣，靈氣飽滿，在此境內打坐修煉，一日當抵得外界三日。
他人是為了尋遇機緣而來，我只為禍害人，一時也不急於入山。
大湖散溢而出的一條溪澗旁，以水為鏡，從懷裏搗鼓出一張空白□□（以生豬皮制作），腦中回想李大善人的音容笑貌，我取出一堆顏料、刻刀之類的小玩具，細細雕琢。
兩炷香後，我取下面間舊偽裝，將新的□□慢慢敷上，對著水流照了半天，作出幾個表情，齜出一口黃牙一笑，腰間一個北池雲寒令牌半隱半現。
即便李大善人在場，我也有信心，他不懷疑是否他本人，至少也是多出來一個孿生兄弟。
順手抓了幾尾肥白溪魚，殺魚剖腹、清洗、撿拾枯枝、生火，一邊享受人間煙火趣，我一邊思緒萬千，琢磨下手計劃。
有些話，天懨與我心照不宣，這種元神秘境看似人畜無害，一片安寧宴樂，實則危機重重，所謂機緣，也包括生與死。
換個角度想想，元神秘境等同一位元神老怪的墳塚，在裏面尋寶貝找功法，與盜墓有何區別。
盜取一位元神大修士的墓，想想都讓人牙酸，何況還是一位野修出身的元神大修士。
魚皮漸脆，清清肉香彌漫。
一只放哨的符箓麻雀有了回應。
我回頭朝身後望過一眼，假裝若無其事，撒上鹽料，提起一串溪魚開吃。
一男一女很快聯袂而至。
一瞅男子一身書生裝扮，我已大致猜出了對方身份。
臨到近前，青年男子抱拳：“在下元氣門賀非凡，道友可來自北池雲寒？”
眼睛蠻尖嘛。
我還過一禮，徑道：“李行水，別號李大善人，才拜入天懨老祖門下不久。”
那位綠衫雪裙女子似乎想笑，賀非凡連忙以眼色制止，“原來是李道友，這是我師妹畢飛秋。”
“見過畢仙子。”我揚了揚手中烤魚，“這溪魚鮮嫩得緊，二位可有興趣品嘗。”
賀非凡眼睛微瞪：“道兄就不擔心此魚有毒？”
“有毒？”我還真忘了這一茬，“不至於吧。羅前輩好歹是位元神大修士，刨個墳，魚裏下毒？”
畢飛秋撅了撅嘴，神念傳音：“師兄，這人好生粗魯，何必與他浪費口舌。”
賀非凡：“人不可貌相，能被天懨老怪收入門下，想必自有不凡之處，此人裝傻扮癡也未可知。”
畢飛秋：“這人一番舉止，怕是野修出身才是。”
賀非凡默了默，與我道：“道兄可是一人第一次進入元神秘境？”
一句話兩個問題。
我自覺無需隱瞞，一邊啃魚一邊點頭。
與這不相幹的二人搭話，純粹為了將“李行水”這個身份豎立起來。
賀非凡似在猶豫，或與畢飛秋商量，方道：“此等秘境不比宗門自有之物，處處暗藏危險，何不你我三人結伴而行？”
一串魚已吃完，我扔掉簽子，在溪水裏洗了洗手：“不著急。等有人探過路，觸發了禁制，再去也不遲。”
“原來這人也不傻！”師兄妹二人對視一眼。
元氣門與北池雲寒的關系不冷不熱，他二人無非也是想拿我當探路的棋子。
八方勢力，應該是第一批進入秘境之人，除了我和眼前二人，至少還有十一二人業已進入。
按照天懨的說法，元神秘境開啟三個月時間，當自行隱入天地，一境元氣反哺天地，而大宗門自有延遲之法。
元氣門、未央宮、天宮寺、野鳧島、北池雲寒、南碑封人臧丘、東荒桑落、西山夜冥，在一個月內，得以優先各派出弟子二人，探幽尋寶。
一個月後，大大小小勢力均會參與進來，以繳納靈石作為資格，一個名額一萬靈石。
本來以我之意，我願意作為第二批次之人進入秘境，人多了才好渾水摸魚。
天懨卻道，早些進去，熟悉環境，早做準備，這話也不無道理。
閑話之間，那條長長裊裊的山道半路，陡然炸起一團白色煙雲，旋又平覆散去。
有人動作真快，心也忒急。
賀非凡目光閃動：“若被人得了先手，道兄不擔心空手而歸。”
我姜太公穩坐釣魚臺，微微搖晃腦袋，作了一個請的手勢。
望過一眼二人飛速離去的背影，我吐了一口唾沫，傻鳥，老子本來就不是為尋寶而來，道不同不相為謀。
當然，若有機會，我也不會嫌棄。
一個月內，我每天基本就在溪澗旁打坐修煉，吃過魚，去湖中那條青石道散步一回，逛一逛兩岸的茅屋。
此乃真神仙日子。
我一邊不靠譜地想著，若能在此地修出個元嬰就好了，出了外面，能夠構成威脅的也就那麽幾個元神老怪，雙手數得過來。
一邊齷齪地幻想，那個什麽未央宮陽清最好被羅勝道留下的禁制或與他人爭鬥，受了重傷更好，老子既省心又省力，於此間福地輕松走一遭，就可以回去與天懨老兒兌現承諾之物。
這期間，也遭遇了兩撥人。
一撥兩個女人，皆著杏黃袍子，淡梳妝。
二人遠遠望過一眼，並未靠近，原因無它。
她們是天宮寺弟子。
另一撥玄衣白面，頭發束角，傻子也看得出來，他們來自西山夜冥。
二人如同白日幽靈一閃而過，其中一個玉面橫眉的家夥還回頭望了一眼，眼中似有疑惑。
我心中笑罵一句：“這家夥狗鼻子真靈！”
兩個拳頭大的桃子分次砸落我頭上，我一手接一個，在袖口擦拭幾下，放進嘴裏大嚼。
“第二撥人已進來，你還不上山？”開口說話的是一頭老猿。
我回頭道：“等著與前輩告別。”我順便一手指向已經烤好的幾尾溪魚。
老猿也不客氣，跳下樹枝，抓起魚大肆饕餮。
我道：“前輩，你是羅前輩的侍從，還是他的一縷殘魄所化？”
這個問題，自第一次與老猿相遇，我已經不厭其煩地問了很多遍。
因為自始至終，我都看不清猜不透它的底細，究竟是一頭寵物還是一道靈體。
老猿嘴裏滿是魚肉，含糊不清道：“我的問題，有答案了嗎？”
老猿有三個問題？
何為見天地？
何為見眾生？
何為見自己？
我若答了出來，它便將我所想知道的答案如實告知。
這種問題有點縹緲玄乎，我一介野修，風餐露宿，平日哪有閑情逸致思索，可我心底也明白，若能想個通透，對於修煉尤其是心境修煉，大有裨益。
老猿轉開話題：“茅屋、大湖的禁制研究清楚了？”
我搖搖頭：“一半對一半。”
老猿微微點頭：“不錯了。”
跟隨老黎東飄西蕩那些年，唯一從他身上學來最管用的東西就是符箓一道，老黎原本指望我成為一名符箓大師，以符箓作為自身殺手鐧，可惜我走了偏門的偏門，只好以符箓煉制蟲物、分身而已。
符箓也好，禁制也罷，同屬於陣法一門。
所以當日一進入元神秘境，幾乎出於本能意識，我大約看出那百餘間茅屋與這片大湖是一個巨大的禁制陣法。
至於禁制之物為何，不破除陣法，難以最終見真容。
吃完魚，老猿兩掌一拍，道一聲“小子下回再見了”，輕靈身子一躍，跳回樹枝，幾個蕩漾，瞬息間遠去，走得一點也不拖泥帶水。
奶的。
我恨得牙癢癢，又無可奈何。
什麽毒藥、蒙汗藥之類，甚至巴豆都用上了，這頭老猿身體著實硬朗，吃了半點屁事沒有。
只此一點，對於羅勝道這位野修前輩的“墳墓”，其危險程度我已提高到紅色級別。
野修對野修，還是小野修對老野修，我半分把握都沒有，只求完成約定，安穩脫身。
遙遙可見，已有近百道身影正飛躍而來。
對著水面，我又小心翼翼另敷上兩層□□，化名已經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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