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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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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裏

一盆冷水過後,蕭玉清醒了過來。

看著敞開的房門,眼前烏黑的靴子,她知道自己賭對了。

徐嘉華接過下人奉上的熱茶,看著淒淒慘慘的蕭玉,問道:

“倒沒聽說,大荒裏何時出現了身懷熊貓血之人?”

熊貓血,傳說中價值千金的血,擁有者身懷異香。

可在人危急關頭,救人一命。

大荒城內,但凡有這樣珍惜的血液,都會被貴族們圈養起來,作為血庫取用。

但是這些年來並沒有聽說有出現這種血液的人。

“你的戶籍並沒有出現在大荒的戶譜上,之前跟你一同進來的兩個丫鬟紅花和綠葉也變成了啞巴,這世間竟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所以,你的身份一定是假的。”

徐嘉華斬釘截鐵的下了結論。

處在人群正中央的蕭玉一身薄裙早就被冷水濕透,緊緊貼在身上。

但是這次面對咄咄逼人的徐嘉華,她沒有驚慌失措,只是咳了幾聲,冷靜應對道:

“少主是不是想說我肯定不是來自大荒,而是來自大荒之外的人?”

徐嘉華雖然沒有說話,但是不說話就代表了默認。

望著他胸有成竹的模樣,蕭玉覺得自己心跳得很快很快,幾乎震破心臟。

男人一身墨色長袍,眉眼都如濃墨一般冷峻,似乎永遠都化不開。

眼前這個男人是徐家的少主,是整個大荒最有權勢的人,是個心狠手辣的劊子手。

但凡她沒有一個理由能說服他,就會眨眼間被他置於死地。

突如其來的,蕭玉笑了起來,渾身顫抖,笑的眼角都是淚水。

女人莫名其妙的笑讓在場的人都非常的疑惑,就連徐嘉華也不例外。

他一向冷漠的臉第一次因為一個女人而有了一絲波動。

“你在笑什麽。”他問道。

“並沒有。”

蕭玉擡手擦去眼角的淚水,突然感覺有些可悲。

若是不在大荒,而在他處。

她怎會被人欺淩至此?

偏偏是在大荒,被上一代劍仙設下屏障的地方。

她擡頭望著四周雕花的柱子,刺繡的工藝,金粉鋪灑的綢緞,竟然平白無故恨起那個造成這一切的劍仙來。

若不是有他的庇護,只是一代凡人的徐家怎麽會如此猖狂,視人命為草芥。

這樣封建腐朽惡心的家族,這世間不知道還有多少。

看著蕭玉瘋癲的模樣,尤其是被她那樣厭惡的眼睛盯著,徐嘉華從心底升起了一股憤怒。

他不準她這樣看他。

她怎麽可以這樣看他。

不過是一個卑微至極的賤奴而已。

“來人。”

折磨蕭玉的命令還沒下出,徐嘉華就看見蕭玉的眸子逐漸變得深綠,一圈又一圈波動的漣漪吸引他去探尋。

“來,靠近我,我就告訴你。”

蕭玉緋色的唇一張一合,帶著十足的魅惑。

徐嘉華眼神恍惚了一瞬,鼻尖盡是蕭玉身上溢出的異香。

鬼使神差的,他慢慢靠近了她身邊,不自覺地半跪在地上,宛如孤狼低下臣服的頭顱。

墨色刺繡長袍沾了水,攤了一地,如同一朵巨大的食人花,將蕭玉籠罩在裏面緊緊包裹住。

蕭玉看著他魔怔的樣子,淺笑著附語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

眾人不知道少主是犯了什麽毛病,只是看見他突然間神色癲狂,像是走火入魔般,眼睛死死的盯著那個奴婢,滿眼的不可置信與懊悔,最後眼圈一周竟紅了。

隨後手一彎,就將她整個打橫抱在了懷裏,用厚厚的鬥篷遮掩住,似乎不想讓任何人看見她渾身濕透的模樣,一步步逐漸遠去。

——

蘭香院裏,藥香撲鼻。

江雲瑤躺在床上,看著眾人忙活著,跑來跑去,煎著藥。

她試圖睜開幹澀蒼白的嘴唇說些什麽,比如要些熱水潤潤嗓子。

可是,院子裏這麽多人,竟無一人願意理會她。

想當初,她只是一踏出腳,就有人馬上蹲在地上給她做人墊子。

一朝淪為階下囚,她恨徐嘉華,恨那個早就死去的江婉,恨所有人。

江雲瑤手捏著脖子,還沒開口,喉嚨的刺痛感就襲擊了她的大腦。

對了,她記起來了,之前嘉華哥哥之前毒啞了她的嗓子!

雖然後來又給了她解藥,但是還是很痛。

她好恨,真的好恨。

望著自己愈發大的肚子,江雲瑤眼底聚集了狠心,用力去拍打自己的腹部,希望能夠流產。

可是,她還沒來得及動手,早就有暗衛出現攔住了她的動作。

“放開我,我可是徐家的少夫人!”

江雲瑤兩只手被暗衛死死按著,動彈不得,衣服半敞著,袒胸露乳,頭發枯糙披在臉上,宛如一個瘋婆子,一點尊嚴都沒有。

她作為一個女子的名節,尊嚴都被他們狠狠踩在了腳下。

暗衛根本不聽她的話,他們只聽從少主的吩咐。

少主說了,只要保住孩子就行,至於這個女人的死活,並不在他們的責任之內。

“少夫人,老身勸你還是少折騰點兒好。”

徐嬤嬤緩緩出現在房中,她是老太太派過來的。

產婦的情緒最是不穩定,老太太擔心要是因此危害到了她的祖孫可如何是好。

因此老太太私下裏偷偷把徐嬤嬤派來伺候江雲瑤。

眼看著以前的下人們現在都敢在她面前擺譜子了,江雲瑤一口惡氣堵在心裏,化不開,牙尖嘴利道:

“呸!真以為這孩子是你們徐家的呀。你去問問徐嘉華,他就是個孬種,他從來沒有碰過我。他個蔑視三綱五常的偽君子,他喜歡他嫂子……”

剩下的話還沒說完,江雲瑤就被人用手絹塞住了嘴,再也說不出來了。

聽完這番話,徐嬤嬤臉上清白交加,環視了一周院子裏伺候的人,警告道:

“今日這事兒,都給我嚼碎了咽肚子裏。誰要敢透露半個字,我可不敢保證他明天全家還能不能活。”

眾人聽了都恐懼的低著頭,連連應“是”。

——

往日雜草叢生的院落進去以後才發現別有洞天。

外表看著雜亂,像是很久沒有打理,裏面確實金碧輝煌。

金絲繡的地毯,黃金做的柱子,就連頭頂上的燭火都是用夜明珠鑲嵌的。

蕭玉絲毫不懷疑,徐嘉華把所有能收集到的好東西都放在了這裏。

只是,院落裏居然種了一顆和燕飛羽院子裏一模一樣的古樹。

蕭玉還沒來得及驚訝,就發現門牌匾已經被擦拭幹凈,煥然一新。

“江”旁一個“婉”字異常顯眼。

“嫂嫂還記得嗎?這還是之前子瞻幫你題的字。”

說起過往,徐嘉華冷峻的面龐難得冰雪融化。

“當然記得了。那時子瞻你還年少,也不喜歡說話。”

蕭玉彎了彎唇角,佯裝著記起往事,實則心裏在暗暗唾罵。

徐嘉華你個冰山臉,不用動腦子也知道,肯定從小到大都是這幅討人厭的模樣。

時光似乎一瞬間回到了過去,徐嘉華伸手自然地替蕭玉摘去發間一片落葉,眉眼溫柔。

那時徐府一大家子人還很熱鬧,徐嘉華的親生父母還在世,他還是家裏年紀最小的那個少年,盡管年至弱冠,也還透著些稚氣。

蕭玉因為他突如其來的親密動作,身體僵硬了一瞬。

這小叔子和嫂子的關系會不會太奇怪了?

下一秒,就聽到徐嘉華問道:

“那你還記得我哥嗎?”

提到那個人,徐嘉華默默攥緊了披風上的帶子,即便做了這麽久的少主,他還是仿佛活在那個人的陰影之下。

“對不起,我不記得了。自從上次摔落山崖失憶以後,過去的事情我已經忘了許多。”

說著,蕭玉頭痛的捂住自己的腦袋,似乎不想再談。

記得個鬼,再說自己就要露餡兒了。

見狀,徐嘉華也只能囑咐她好好休息,改日再來看她。

看到他要走了,蕭玉連忙喚了一聲:

“子瞻。”

她終於舍不得他,要留他了嗎?

仿佛等待這一刻,等了很久,徐嘉華冷淡回頭,嘴角的笑意卻幾乎抑制不住,但是下一秒卻聽見蕭玉問道:

“燕飛羽如今在哪裏?”

一瞬間,他臉上失望溢於言表,那雙鷹子般的眸子變得銳利起來,“他很好,你不用擔心。我自會安排好他的去處。”

“可我見不到他,寢食難安。”

“那若是我,確不想讓你見他呢。”

言語間,徐嘉華似乎又恢覆了正常。

只是,望著他那雙蒙著迷霧的眼睛,蕭玉才確定自己的魅術還沒有失效,只怕再刺激他,他就要恢覆神智了,只好勉強說道:

“那好吧,我自然是相信子瞻的。”

她點點頭,沖徐嘉華揮了揮手,“那你快去忙吧,改天見。”

不知道為什麽,看著他匆忙離開的身影,蕭玉竟從中品出一絲生氣,真是奇了怪了。

——

夜裏,徐嘉華做了一場夢。

時隔多年,他難得的夢見了過去的自己與嫂嫂。

那是上元燈節,本該是親人團聚的日子。

整個大荒城卻沈浸在悲痛之中。

徐家大公子因為抵抗大荒的入侵者落了難,只留下一個年輕的妻子、剛剛弱冠的弟弟以及岌岌可危的徐家。

少年風流,天妒英才。

世人哀嘆著天才的隕落,卻有人也貪婪地盯著他人的家產。

街上掛滿了彩色的燈籠,俊郎的少年腰間掛著長劍,相貌看起來乖巧又和善,正是徐嘉華。

他打馬繞長街,看見街角處傻傻凝視著兄長遺像的年輕女子時,眼眸閃了閃,說話卻是毫不留情:

“江婉,你怎麽還敢踏入徐家領土。倒沒想到,兄長對你這麽癡情。我還以為……”

少年低頭,將江婉的一絲碎發撩到耳後,湊近她耳邊輕輕說道:

“他只是利用你。畢竟,徐家人怎麽能有真心呢,現在好了 ,他命都折在你手上了。”

“我不認識什麽徐家人,我也不是你口中的江婉。”

江婉一身素凈衣裙,似乎剛醒過神來,被徐嘉華這番話說的花容失色,下意識後退幾步,卻被他狠狠抓住手腕。

少年垂下眼睫,只比她稍微高了幾分,卻在此刻眼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眼神冰冷又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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