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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周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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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周頤到了書院,發現成績已被張貼出來了,六七歲的小孩兒都是頭一遭考試看成績,全都興奮的不得了,像下餃子似的擠在布告前。周頤費盡了千辛萬苦才擠進去,看見自己的名字明晃晃的排在頭一個,抿嘴笑了笑,雖然和一群小屁孩較量有些勝之不武,但能讓王艷和周老二開心,這些也就無所謂了。

“哇……,我不相信,第一名為什麽會是周頤,我連第二名都不是!”鄭知站在布告前忽然張開嘴大哭了起來。

周頤往下看,忍不住笑了,可不是,鄭知這小子一心要拿第一名,沒想到最後卻考了個第三名,第二名被平時一位不顯山不露水的異地小孩兒拿走了。

“少爺,別哭了,第三名已經很好了”兩個小廝望著哇哇大哭的鄭知手忙腳亂的勸道。

周頤走到抹眼淚的鄭知面前,嘖了一聲:“真是沒出息,只不過是一次考差了就哭,你是小姑娘嗎,只有小姑娘才這麽嬌氣呢!”

“你胡說,我才不是小姑娘,你別得意,下次我一定超過你。”鄭知硬把眼淚憋了回去,梗著脖子說道。

“我等著。”周頤聳了聳肩,徑直向教室走去。沒一會兒楊不凡就慘叫著也進來了,“周頤,我慘了,我竟然考到了八十名,這次我爹肯定不會放過我。”

“你考了八十名?”周頤問。

“是啊。”楊不凡如喪考妣,吳起拉了拉他:“沒關系的,不凡哥哥,你以後努力就好了。”

“我就是不想念書嘛。”楊不凡哼了一聲。

周頤搖搖頭,楊不凡是很有急才的,就是太懶了,周頤不想看他大好的天賦荒廢,“你要想清楚了,要是你再這麽懶下去,倒時候我,吳起,孫竺主,鄭知都考到了你前面,那時候你怎麽辦?”

楊不凡聽了,更喪氣了。

“你這麽聰明,為什麽不努力一把呢,你不覺得將念書當成一樣挑戰也是很有意思的事情嗎?”周頤勸解。

“你說的沒錯,我要把念書當成挑戰,哈哈,我知道了,等著吧,下次考試我一定會追上你們。”楊不凡聽周頤這麽說,順著他的思維一想,瞬間覺得念書好像真的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剛剛還烏雲密布的臉這會兒就陽光燦爛了。

考試過後,書院讓家長來參加,但由於學子多是來自外地,真正能來的人一半都不到。周頤得了頭名 ,著實讓周老二出了一把風頭。

還有家長拉著周老二問他請教育兒經的。弄得他走出書院都還暈乎乎的,那些家長一看就非富即貴,要是在平時,他和那些人完全不會有交集,而因為周頤,他卻享受著那些家長追捧的目光,還有書院的夫子也對他和顏悅色,想到這裏,周老二一把將周頤抱起“哈哈,兒子,你真是好樣的,給我長臉,今兒回去讓你娘好好的整治一頓,咱們慶賀慶賀。”

“爹,只不過是書院的小考而已。”周頤無語。

“小考咋啦,你拿了頭名就是本事,看看那些孩子,哪一個有我兒子聰明?”周老二一臉欣慰老父模樣。

“爹,你這麽說要是讓別人聽見了,還不得說我們浮躁。”

聽周頤這麽說,周老二下意識的看了看後面,見沒有,回過頭後又挺起了胸膛:“說咋啦,你本來就聰明!”

周頤無奈,他再一次慶幸自己不是真正的小孩兒,不然還不得被周老二誤導的真以為天老一他老二了。

回到家裏,王艷聽說周頤考了頭名,竟是高興的哭了起來。這……這還不至於這樣激動吧。

“娘,你哭啥啊,肚子還懷著小妹妹呢!”周頤拉著王艷的手,孕婦的情緒果然難以捉摸。

“我這是高興的,太好了,今天我要做一桌好菜,犒勞犒勞你,說吧 ,想吃啥?”

周頤怕王艷累著,隨便說了幾個簡單的菜。吃過飯,他雷打不動的覆習起功課來,他並不是真正的五歲稚兒,自然知道科舉這條看不見盡頭的漫漫長路,他只不過是萬裏長征才邁出腳步而已,這才哪兒到哪兒呢。

將之前學習的內容默誦了一遍,確定已經牢記後,才打開配著的註疏結合夫子的講解看起來,這一看就看到了酉時(晚七點),古人並無夜娛活動,一般天黑後就要上床睡覺了。

周老二準備去睡的時候,見周頤房間的燈還亮著,便走了進來:“六郎,明天再看吧,已經黑了。”

“沒事 ,我再練一篇字就好了,爹你去睡吧。”周頤鋪開紙開始研磨,自從他開始練字,便從未有一日間斷過,現在練字已經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就如呼吸一般,一日不拿筆便覺得渾身不自在。

周頤一旦開始寫字,就會忘了周遭的環境,當他放下筆已是一個時辰後的事情了,周頤轉轉脖子,揉了揉肩膀,準備收拾筆墨時,才發現周老二竟然一直坐在旁邊陪著他,這會兒正困了一點點的在打瞌睡。

“爹……”周頤眼睛驀地一熱,輕輕推了推周老二。

“嗯,你寫完了?”周老二醒過來,見周頤寫完了忙說:“我去給你端洗腳水,水我一直熱著呢!”

“爹,你去睡覺吧,我自個兒去端就行了,哪有老爹伺候兒子的!”周頤拉住他。

周老二卻聽的一笑:“你小子,現在到說這些話,打小我伺候你的還少?”說完便轉身去給周頤打洗腳水了,看著周頤洗完了腳,上了床,給他掖了掖被子,說道:“被窩裏我放了好幾個湯婆子,你睡著還冷嗎?”

“不冷。”周頤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平靜。

“那我走了,晚上睡覺別打被子,現在正是要立春的時候,冷著呢,要是得了風寒就不好了。”

“嗯。”看著周老二的身影給他關了門,腳步聲聽不見之後,周頤才抹了抹眼睛,他想,他得更努力一些,讓父母晚年過得風風光光,才能不辜負他們的舔犢之情。

周頤照著自己的節奏念書,身邊又有楊不凡時時插科打諢,再有鄭知偶爾當調劑,學子生涯倒過的也頗為多姿多彩。

等春風吹來,大地換上新裝時,去年出去做勞役的人終於回來了。

出去時一百三十多人,回來時竟只剩一半不到。

, 這對於在家裏望穿秋水等著他們歸來的家人來說,生離死別是多麽殘忍的事!!有些人還被相熟的帶回了骨灰,而有些人則永遠的留在了異鄉。

“樁子啊,樁子啊,你走了讓為娘還咋活啊,老天爺啊,你咋這麽狠心啊,我的樁子還只有二十二歲啊,他的娃都沒看上一眼啊。我的個心啊,你可心疼死為娘了,我還不如跟你一起去了算了……”

“爹,爹……”

“大壯哥,你答應了我的,你一定會回來的,你答應了我的……你答應了我的……”

耳畔是村裏人的痛哭聲,那一聲聲的嘶啞哭泣,那一張張絕望灰然的臉龐,就像一下下刺向周頤的刀,讓他的心頓頓的痛。

半年前他還叫著那些人爺爺,伯伯,哥哥,那樣一個個鮮活的生命,就這麽沒了。而他們的死除了會讓家人痛不欲生外,在這個時代不會濺起一點漣漪。當運河修通的時候,後世會在史書上記載一筆某某皇帝於多少年修了貫穿南北的運河,功在千秋。而這些真正為了這條運河付出了生命的人,卻沒有人會在乎,沒有人會記得。

周頤望了望天空,捏著拳頭沿著小河向裏走去,他再一次無比清晰的認識到,這個世界不是他前世生活的那個世界了,若想自己的命掙脫草芥,不被當權者隨意踐踏,他唯有拿命拼。

下灣村大部分人家都掛起了白帆,村子被麻木絕望的氣氛包裹。

而他和周老二今天要去奔喪,周頤的三叔公一個孫兒也沒能回來。

周老二帶著周頤去了三叔公家,見了往日那個年齡雖大,精神卻矍鑠的老人這會兒卻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生氣,宛如腐朽的木頭一般好像一碰就要散架。

沒回來的是周頤的三堂叔,三叔公膝下有三個兒子,分別是大兒子周田,二兒子周山,三兒子周地。三叔公一大家早已分家,他跟著周田過。

而周田又有三個兒子,大兒子周樁,二兒子周目,三兒子周齊。

周齊也就是三堂叔有一子叫周竹,比周頤還小兩歲,這會兒正帶著孝帕跪在靈堂前,小小的身子看著格外孱弱。三堂嬸跪在一旁一臉的麻木灰然。

周頤磕了頭之後,便站在周老二的身邊打量屋子裏的人。

周頤望著這位田大爺,他坐在靈堂一邊,臉上哀痛模樣再明顯不過,但周頤卻覺得奇怪,大堂叔周樁和而二堂叔周目各自兒子都已長大成人且已成親,而三堂叔膝下孩子卻還小的很,雖然這位田大爺一家沒分家,但這名額要是較真起來也不該輪到三堂叔身上。

周頤再向三堂嬸看去,只見她看著田大爺眼裏滿是刻骨的恨意,這位田大爺似乎被看的有些不自在,挪了挪身子,躲開了三堂嬸的視線。一個公公若是沒做虧心事,又怎會怕兒媳婦的眼神。

周頤了然,哎,這偏心眼兒的父母還真是哪裏都有,當時要不是他們家裏有銀子,只怕周老二這會兒也兇多吉少了。

周頤總覺得這喪事不會這麽順利。

果然,要出殯的時候,三堂嬸忽然一下站了起來,聲音淒厲的宛如地獄來的惡鬼:“爹,你看見了,你把齊哥的命親手送掉了,你高興了?哈哈哈,齊哥,你為啥這麽傻啊,你一心向著的親人他親手送掉了你的命啊!……”

這話引得田大爺身子一震,他眼裏滿是痛苦:“你在胡說些啥,老三是我的兒子,我還能盼著他沒命不成,你又不是不知道,家裏只能拿出那麽多銀子,總得有人去,我能咋辦?”

“那你為啥不讓大哥二哥去?偏偏讓齊哥去,這一去就沒了啊,都是你偏心眼,要不是硬要讓齊哥去,齊哥怎麽會死,啊……”三堂嬸越說越瘋狂,最後朝著田大爺嘶喊了一聲。

“我……”田大爺無話可說,他是藏著點私心,三兒子一直是個悶葫蘆,他對這個三兒子沒有另外兩個兒子感情多,但他沒想到老三就這麽回不來了啊,他想著老三一直身子壯實,咋的也不會丟了性命,誰能想到……

“我當時就說賣家裏幾畝地,是你們,你們都不同意,現在好了,你們得逞了,我的齊哥回不來了,就是你們害死的,一群沒良心的畜生……”三堂嬸從周田到周樁,周目一一指過去。

周樁,周目眾目睽睽之下,被弟媳婦兒這麽說,只覺得所有的面皮都被扒在了地下。

“娘,娘……”周竹嗚咽著抱住三堂嬸,母子倆抱頭痛哭,孤兒寡母看了讓人無比心酸。

這時有婦人上前勸三堂嬸:“你要往開想,這也是誰都不願意的事,你還有孩子呢,你要是不能想開,孩子咋辦?”

“竹兒,娘的兒,你記住,要了你爹命的就是你的親爺爺和伯伯,記住……”說著在誰要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從衣服裏掏出一把剪子對著心臟直直插了下去:“齊哥,我來陪你了……”眼神渙散,手也搭了下去。

“娘!!!!!!”周竹抱著渾身是血的母親不知所措,他小小的年紀還不明白生死的意義,只是看著母親血流不止的胸口感到本能的害怕。

“啊……”周圍的人被這一幕嚇懵了,反應過來後忙朝著母子倆圍過去。

“這……這……”田大爺渾身顫抖,嘴唇打著哆嗦:“看看……看人……咋樣了?”

“快去請大夫,快去……”

周頤也被嚇得懵住了,他怎麽都沒想到這個三堂嬸會這麽烈性這麽癡情,在靈堂上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忽然他的眼睛被周老二用手擋住了,周頤能感覺到周老二的手在微微顫抖:“別看……”他的聲音似乎含著冰。

周莊和周目也臉色慘白,事情怎麽會發展成這樣?心裏後悔不疊,早知道就算砸鍋賣鐵也要把銀子給湊出來。

沒一會兒大夫被請來了,他探了探鼻子,又把了把脈,嘆息的搖了搖頭,田大爺眼裏的希翼頓時灰敗下去。一時偏心,造就的卻是兒子兒媳雙雙丟了性命……

“造孽啊,竹娃兒還這麽小,這剛沒了爹,又沒了娘,以後可咋過?”

“她三嬸狠心啊,孩子都不顧了。”

“娘,娘,娘你醒醒,娘……”周竹無助的拉著三堂嬸的手,周圍人或嘆息或同情的眼神讓小小的他害怕不已,娘說爹爹睡過去了,可現在娘也醒不來了……“哇……,娘!!!”

似乎預感到了什麽,周竹放聲大哭。穿著孝衣的身子被三堂嬸身上的血染得通紅,宛如最灼熱的情緒肆意跳動。

周圍的人看著這淒慘的一幕,都抹起了眼淚。最後是周竹的奶奶將他抱走了。

三堂嬸和三堂叔合葬了一起,下葬這天,烏雲遮住了天空,眼光使勁也沒能穿透。周頤望天,這只是他們下灣村,生離死別就上演了一場又一場,而整個大越朝,又有多少同樣的故事在上演?

三堂嬸追隨亡夫而去的行為,即便在愁雲慘淡的時間裏,還是在下灣村引起了轟動。

“這女娃子烈性啊,就是可憐那麽小的娃兒,沒了爹又沒了娘”

“田老兒也真狠心,明明家裏有地,卻還把兒子推出去送死。”當初送周齊去勞役的時候,這些人可不是這麽說的,那地是一家的盼頭,要是把地賣了,一家人還有什麽指望?至於獨獨把周齊送走,也沒人說周田的不是,十個指頭還有長短呢,做父母的要說真正的一碗水端平,也難。可現在周齊兩口子走了,便紛紛變了口風,都覺得周田不是東西。

周頤聽了並未說是什麽,人性,從來都是覆雜矛盾的。

王艷聽了三堂嬸的事後,嚇得拉住周老二的手直哭:“他爹,幸好當時你沒去,這要是你有啥差池,只怕我也只能和他三嬸一樣了”王艷自從懷孕後,就比平時敏感許多。

“呸呸呸,你這是說的啥話,以後不許再胡說了!”周老二忙呸了幾聲,但臉上卻是後怕,當時要不是周以出主意去買回了名額,只怕現在他真的回不來了!

周老二摸了摸周頤的腦袋:“我兒有福。”

繞是周頤七巧玲瓏心,也不知道周老二為什麽會突然冒出這麽一句。

不管怎樣,逝者已矣,活著的人都要為了活命而繼續掙紮下去,當天氣回暖時,爭分奪秒的春耕又開始了。

二房家買的臨縣的地全部佃了出去,周老二也沒收回來,隔著這麽遠,收回來自己種也麻煩的很。而分家時的六畝地又還給上房了,所以他們這個春耕一點兒都不忙。

但周老二和王艷是種慣了地的人,春耕時這麽閑著,總覺得不自在,作坊因為夥計要忙春耕也關了,周老二無事可做,便索性把房子周邊的荒地全買了下來。

周頤看了看這些荒地,實在太過貧瘠,就算開出來了,也沒多大的作用:“爹,這地這麽瘦,開出來做啥?”

“我也沒想好,只是不想閑著。”周老二扛著鋤頭幹的起勁。

周頤對這種閑不下來的心情可真是不能理解,他想了想:“我覺得還不如把這裏挖成一個魚塘,到時候在裏面養些魚看著也好啊,剛好河離這裏不遠,引得過來。”

周老二沒怎麽想就同意了,兒子比他自己聰明,聽他的總沒錯。

周老二有了正經事幹,也就不在家裏閑的走來走去了。半個月的時間,周老二將魚塘挖了出來,並向裏面引了水,只是沒有魚苗。

廣安縣也沒有賣魚苗的,這年頭,吃魚主要靠漁夫出海或在河裏打撈,還沒見過誰專門養魚賣。

這事便這麽擱置了下來,周頤繼續日日不綴的讀書,等天氣再暖和一些,周頤在下午下學後,便又回到了小河邊練字。

潺潺的流水聲讓周頤的心跟著靜了幾分。

“哞……”忽然一聲牛叫將周頤從筆墨中驚醒,他擡頭一看,才發現不遠處周竹正踉踉蹌蹌的牽著一頭小牛犢,似乎是看見打擾到了周頤,周竹有些驚慌,便死命拽著繩子想要將牛拉著離開這裏。

但那牛卻偏腳底生了根,只顧低頭吃草,周竹拉的用力些,這小牛犢還哞哞的沖著他直叫喚,眼裏是明晃晃的不樂意。

周頤收了紙墨,起身朝周竹走過去,離得近了,才發現這孩子同他上回見到時判若兩人,那時他雖然跪在靈堂上,但被收拾的幹幹凈凈,臉上也有小孩兒的圓潤可愛。

可現在他渾身臟兮兮的,頭發亂蓬蓬的還有幹草屑,見他走近,緊緊抿著唇不做聲,眼裏竟然是完全不符合小孩子的陰沈。

“你一個人放牛嗎?”周頤替他摘了頭上的草屑,輕聲問。

周竹低頭看著腳尖默不作聲。

周頤嘆口氣,他不知道為什麽人心可以潰爛至此,這孩子的爹娘才去世沒多久,還是為了一大家子才去的,留下這麽一個獨苗,田大爺大奶作為他的親爺爺奶奶難道不應該把他照顧的更好嗎?

周頤看了看他雞爪子般的手,牽起了他的手:“吃飯了嗎?”

周竹還是低頭不語,但周頤看見他明顯的咽了咽口水。周頤心想,三堂嬸如果知道周竹會過這樣的日子,不知道那一剪子是否還會那樣毫不猶豫的插下去。

“跟我回家吃飯吧,我娘應該把飯做好了。”這小孩兒讓他好像看見了前世的自己,一時間好像被全世界都遺棄了。

周竹掙紮著想把手抽出來,但周頤握的緊,他沒抽動。

“走吧。”周頤一手拉著周竹,一手牽著小牛犢,朝家裏走去,周竹沈默的走在後面,時不時悄悄看一眼周頤。

周頤也只當沒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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