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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宮禁樂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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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宮禁樂17

待到藥效消退,已近深夜,連鋪在軟榻上的毛氈被褥都濕透了,還是陸重雪喚了宮人換了一批幹凈的進來。

晨間時南絮才清醒過來猛地坐起身,就看到披了件藏青色外衫坐於案桌前翻看書冊的陸重雪。

這一坐起身,察覺到那點流轉而下的溫熱,時南絮就僵住了,扣在錦被上的手指都忍不住收緊了,耳尖迅速攀上緋紅之色,鮮紅的色澤,像是熟透了的櫻果。

天色還未亮,所以案桌旁點上了一盞燈。

燭光幽幽,將案桌前的高挑身影拉長。

察覺到軟榻上的動靜,修長的指尖按在書脊上,陸重雪擡起一雙鳳眼看向手足無措地坐在榻上的時南絮。

昏黃的光映照在他清俊的臉上,像是蒙上了一層柔和的輕紗,便顯得眉眼愈發溫柔好看了起來,使得那雙平日裏冷清的眼眸都變得柔和了。

只是看得時南絮卻有點頭皮發麻。

昨夜裏的記憶一點點地在腦中回溯,想起來的就只有陸重雪說的那句,他將京城都翻了個底朝天,都未曾尋到名為長樂的人。

想起陸重雪說的這句話,臉上方才湧現的熱意迅速退卻,時南絮整個人都有些不安了起來。

坐於案桌前的陸重雪很顯然不會那麽輕巧地放過她,慢條斯理地合上了手中的名冊,定定地看向榻上坐立不安的少女,淡淡道:“近些時日,我喚人尋來了京中人氏的名冊,日夜翻尋,在十餘歲到三十餘歲的適齡青壯年裏頭尋,都未曾尋到名為長樂的人。”

“京城東郊倒是有一個年近八旬的教書老先生兒時有個小名叫長樂。”

說到這,陸重雪略微停頓了一下,左手支著頭看向時南絮,雖是笑著的,可那笑意沒有半點溫度,冷的厲害,“絮絮你總不能同我講,在軟榻間與我輾轉糾纏時,念的是一個八旬老者的名字罷?”

時南絮根本不敢和陸重雪對視,雖是有些心虛,可是她心底總會下意識地便將他當成那個沈默寡言,卻生性溫柔純善的影衛。

放在膝上的雙手握緊又再松開。

她其實是沒有想到陸重雪為什麽會這麽在意這件事的,因為在劇情綱要裏並沒有提及他有多重視那位時太後。

所以時南絮本以為還是太子殿下時候的陸重雪,想必就已經對這具軀殼背叛他的行為心灰意冷了,可現在的他又確確實實是在生氣的。

陸重雪緩緩起身,走到了時南絮的面前,高挑的身影在燭火的照射下生出一大片陰影,把眼前清冷纖細的少女徹底籠於其中。

“絮絮不必擔憂,若你當真心悅那人,我不會做任何多餘的事情,你若是想嫁與那人也無妨,我可以讓照雲下旨,讓他入贅於你府中。”

語調十分溫柔,像是和煦柔和的春風拂過人的耳畔一般。

這話,自然是當不了真的,只怕時南絮一說出來,陸重雪就當即要下令讓禁軍或是宮中的暗衛,將那人殺了了事。

可陸重雪眸中幾乎凝成實質的殺意,卻在時南絮擡頭看他的時候,盡數消散了個幹凈。

時南絮擡眸直直地看向眼前距離自己十分近的陸重雪,夜裏被陸重雪銜嘗得泛紅的唇瓣輕抿,她看著眼前這張清俊溫潤的臉,擡起手輕輕地觸上了他的眉骨。

微涼的指尖下移,描摹過鼻尖和唇瓣,最後卻停在了陸重雪眼尾的那顆一點都不顯得陰柔的紅痣上。

眼前還披著陸重雪外衫的時南絮用很輕柔的嗓音,再次告訴他答案。

時南絮啟唇,柔聲說道:“太子哥哥........你就是長樂啊。”

陸重雪垂眸看著時南絮那雙澄澈無一絲雜志的眼睛。

裏面只有認真的光澤,不似作偽。

他聽到了那聲太子哥哥,那是她入宮前的時候,常這麽呼喚他。

這一聲呼喚有如踏過那年平湖煙雨,在他耳畔響起,讓陸重雪微微怔住了。

而時南絮敏銳地發現了陸重雪因為那聲太子哥哥所出現的細微變化。

時南絮指尖按著那顆紅痣遮住了的時候,眼前人便和記憶最深處那人的模樣毫無差別了。

再開口時,嗓音已是有些發顫,就連指尖都有些抖。

朦朧的水汽混雜著燭光,模糊了陸重雪的輪廓。

時南絮就這樣看著陸重雪,一字一句地說道:“入宮那年我看到了太子哥哥受傷,心底便給你想了個小名,便叫長樂。”

《詩經》有雲:“淺予深深,長樂未央。”

淺淺的給予深情,盼望對方能夠長久的歡樂。

陸重雪眉眼間的冷意已經肉眼可見的融化軟和了不少。

時南絮眼睫微顫了一下,眸中的水汽仿佛終究是積不住了,順著眼眶滑落,在瑩白的臉側劃開一道清淺的水痕,然後落到錦被上,融出一道深色的印子。

陸重雪在看到那滴淚的時候,就已經有些不想問了。

見陸重雪眉宇間的冷色消融了不少,時南絮微微緩和了一下,繼續以篤定的語氣說道:“所以我一直都說,太子哥哥你就是長樂。”

這話,也不知是在騙陸重雪,還是在騙自己了。

說到底,其實將時南絮自己也騙過去了。

畢竟若要讓人信一個謊言,最有力的便是將自己也騙過去。

毫無疑問,陸重雪是信了時南絮這話的。

這次的事情到這,也算是就此揭過了,只不過是以時南絮又被陸重雪在軟榻間捉住銜嘗的結局收尾,弄得夜裏叫宮人擡了好幾回熱水進來。

天明的時候,陸重雪才著宮人送時南絮回她自己的帳子裏,說是送,其實完全就是攙扶著時南絮回去。

第二日按照秋獵宴的規矩,眾人都可以去圍場裏狩獵,獵到的東西和皮子都可以帶回府中,也可以拿去晚宴裏做了吃。

坐在馬背上累了一夜的時南絮都快趴在馬鞍上睡過去了,腦中還心不在焉地想著那個勾搭外來賓客的任務點,以至於目光時而流轉在不遠處那個策馬奔騰的野性身影上。

時南絮都能想象到,做這個任務點的時候,那個被自己下過面子的巴特部落的草原皇子會用怎樣的目光和銳利的言語嘲諷自己了。

因著思緒都不知飄何處了,時南絮也不知到什麽時候落在了圍獵的隊伍後頭,就連拉蘇勒不知何時繞到了她所騎的馬後都未曾發覺。

“這獵場裏竟有這麽呆的兔子?”

這話也不知是不是在嘲諷時南絮。

話音落下,身形矯健的拉蘇勒就拉起了手裏的弓,朝著時南絮所騎的馬腳旁射去一箭。

利箭瞬發,那藏匿於草叢中的兔子都還沒來得及發出哀鳴,就被一箭射中斃命。

時南絮還沒有反應過來,身下的馬卻是受了驚。

反應不及的時南絮微微睜大了雙眼,被直接掀下了馬背。

拉蘇勒顯然也沒預料到時南絮居然反應會如此遲鈍,甚至還沒反應過來控馬,就這麽被掀翻。

“真是個......”拉蘇勒用草原上的話暗罵了一句,拉緊韁繩策馬過去,把險要落地被馬蹄踹中的時南絮給拉上了自己玄色的馬上。

驚魂未定的時南絮下意識地往後一按,竟然不小心按在了拉蘇勒溝壑線條明晰的腹間,但還沒有意識到自己按在了什麽地方上,只是覺得手中的觸感溫熱,還有點彈性,忍不住再次按了按。

腰腹被摸了個正著的拉蘇勒感覺有點奇怪,這中原人騎馬,怎麽掌心還這麽柔軟,跟那蠶絲似的。

拉蘇勒說中原話時的嗓音很是醇厚沙啞,幾乎是貼著時南絮說:“餵,你這家夥沒事吧?”

腰間被拉蘇勒這一問,後知後覺傳來刺痛。

疼得時南絮微微蹙起了眉頭,她下意識地往疼痛的方向摸索去,“我感覺我腰後好像傷著了。”

聞言,拉蘇勒垂眸一看,時南絮身上穿著的松青色騎裝並沒有被血跡暈染開來的深色,心底倒是略微松了口氣,“本皇子送你回營帳好了。”

只是在看到那細軟如柳的身段時,拉蘇勒的目光變得有些怪異。

這中原裏的文人官員是連飯都吃不飽嗎?瘦成這個模樣。

好奇和疑惑的拉蘇勒不由得伸手捏了捏時南絮纖瘦的胳膊和大腿,捏得時南絮瞪大了雙眼。

時南絮也沒想到自己的大腿被捏起來居然會怕癢,開口呵斥這行事大膽的草原部落皇子的聲調都變了,“拉蘇勒殿下你這是做什麽?!”

所幸時南絮還記得壓低音量,不然那些文臣要是聽到了時南絮這尖細發軟的聲音,只怕是免不了又要議論。

拉蘇勒聽到時南絮那聲質問,手上頓時像是被火苗灼傷了一般迅速收回手。

只不過手是收回來了,拉蘇勒卻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頓時有些理解不了自己方才那麽心虛做什麽,不就是捏捏這人嗎?

在草原上,漢子之間赤膊摔跤都是常有的事。

若是往後自己能與這家夥交好,定要帶這文文弱弱的中原大臣領略一番草原上的風情,再帶他去草原上雪泉池水裏頭共浴。

“你怕什麽?本皇子又不喜歡男子!”在草原被他父親部落首領巴特魯慣壞了的拉蘇勒,張口就是這麽坦率直言。

時南絮被他這直接的話語給震撼到了,而後想起來這草原皇子說到底還算是貴客,於是穩了穩氣息,看著拉蘇勒那只還放在自己手臂上寬厚有力的手掌,語速輕而緩地說道:“拉蘇勒殿下,您力道太重了,疼。”

因著腰後的疼痛,時南絮說到疼那個字的時候,已經只剩氣音了,在馬背上根本坐不穩,控制不住地往拉蘇勒懷裏倒。

想起勾搭外來賓客的任務點,時南絮索性就任由自己靠在身高體壯的拉蘇勒懷裏了。

拉蘇勒聽到耳邊那細細柔柔的聲音,用草原上時南絮聽不懂的話嘀咕了一聲,然後默不作聲地縱馬往營帳的方向奔騰而去。

草原人的馬術到底了得,騎得又快又穩,沒一會就到了時南絮所住的帳子前。

碧月正候在帳子前等時南絮歸來,誰知等回來的卻是面色發白的人,忙攙扶她就往帳子裏走。

這一趟下來,拉蘇勒也沒什麽狩獵的心思了,拴好自己的玄色駿馬,在帳子裏踱步了半晌,暗罵了自己一句,從草原帶來的箱子裏翻出了一盒藥,徑直往時南絮的帳篷裏走。

說到底,這還是算他的錯,拉蘇勒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會做出這麽幼稚的舉動,不過驚擾到時南絮的馬卻是不是他的本意,以至於拉蘇勒會這麽心下不安地在帳子裏走來走去,最後還是決定去給她送藥。

回到營帳裏的時南絮換下了騎裝,只草草披了件深青色的外衫,碧月抱了銅鏡來,時南絮便半褪下青衫,坐在凳子上扭頭去看自己的腰後。

模模糊糊的,能夠看到腰後有點青紫色的淤痕,可能是剛才被掀下馬背時被那個馬鞍給硌到了。

誰知道正巧這個時候拉蘇勒毫無規矩地掀了簾帳就走了進來。

拉蘇勒一進帳子,就看到青衫散亂的時南絮坐在凳子上,烏黑如綢緞般的長發披散在肩頭和腰後,正扭著腰回頭看自己腰後的情況。

最先闖入眸中的當屬那潔白無暇帶著淺淺腰窩的後背。

烏發雪膚,黑白相映,極致的顏色對比,生出妖魅般的誘惑感。

而最讓人註意到的還是那點傷痕。

時南絮聽到簾子那邊的動靜,一擡眼看去就和拉蘇勒怔楞的視線撞了個正著。

她神情平靜,反應極其迅速地攏好衣衫,起身隱入了屏風後,就連語調都異常平靜,“拉蘇勒殿下,我衣衫不整,不便招待殿下,還請見諒。”

碧月的反應也很快,將手中拿著束胸的裹帶迅速藏進一旁的盒子裏。

拉蘇勒這才回過神來,張了張口,一時間卻想不到該說什麽,腦中只能想到方才看到的雪白。

他們中原人都這般白嗎?

那水玉般皎潔無暇的後背,弓起扭腰時顯出的線條,盈盈動人,宛如蛇一般。

可剛剛她擡眸看自己的茫然神情,比自己射殺的兔子看起來還要可憐。

拉蘇勒忽而覺得喉間有些渴,混雜著莫名的進食欲望,尤其是在想到那一手便可控住的腰肢時,那饑餓感達到了頂峰。

他莫名地想要在那腰側輕輕咬上一口,留下個狼牙般的印子,好緩解喉間幹渴的感覺,但又有點怕將人給咬疼了。或者是攬住這人的腰,自後欣賞她脊背繃緊,而如柳的細腰卻無力塌下去的景致。

越是想下去,那股饑餓感便愈加深重了。

拉蘇勒緩了好一會,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本皇子看你傷得不輕,所以拿了草原上活血化瘀的藥給你,用的都是我們部族的方子。”

話音落下,他將手裏的墨玉盒子擱在桌上便匆匆出了帳子。

秋日裏的涼風一吹,立於帳篷外的拉蘇勒這才長吐出一口氣,渾身滾燙的熱意緩緩退卻。

只是離開的時候,拉蘇勒的步子卻頓住了,想起來方才一閃而過那個侍女藏起來的白色綢帶。

他傷得這般重嗎?還要用綢帶包紮。

若不是怕嚇到時南絮,拉蘇勒都想用草原人按摩化淤的手法,合上那盒藥,效果絕對更加好,指不定她第二日便能活蹦亂跳了。

站在屏風後慢吞吞地將衣裳穿好的時南絮心底想著方才拉蘇勒那樣怔楞的反應。

那樣的話,自己這個勾搭外來賓客的任務點也算勉強完成了吧?

托拉蘇勒給的藥的福,確實不過兩三日,時南絮的腰傷就好的差不多了。

而在秋獵宴尾聲時,發生了件令在場所有大臣大氣都不敢喘的事。

攝政王陸重雪逼著那草原部落首領巴特魯將自己的大皇子留在了中原王朝裏。

說的好聽了是會以禮相待,讓他跟隨當朝世家子弟一齊習武念書,往難聽了說,便是留著拉蘇勒在中原當質子。

時南絮當然也在場,但對這件事是毫無異議的,更何況就算要提出異議,也不是她這麽個侍講學士該提出來的。

而且劇情綱要裏拉蘇勒要是不留下來當質子,和萬人迷小皇帝哪裏會有感情上的進展。

郁悶異常的拉蘇勒幾乎是抱著要將這獵場裏的獵物都殺絕的心態來洩憤。

最後一場秋獵時南絮的收獲頗豐,僅次於趙羽書和拉蘇勒。

蹲守在樹杈陰影間的蘇宴扯了扯蒙在面上的黑布巾,看著樹下巧笑嫣然的少女,唇角也勾起了一個淺淡的弧度,無聲地收起了手中的石子。

秋獵結束後,時南絮的日子又恢覆了在翰林院裏吃喝玩樂的日子,營造的形象確實是不著調荒唐至極的,這一點倒確實符合劇情綱要。

日子如白駒過隙,在秋葉雕零和日漸變得冷而淺薄的陽光裏漏過。

作為翰林院裏的侍講學士,時南絮最頭疼的莫過於進宮碰到少帝陸君辭和看著溫潤如玉謙謙君子的陸重雪。

甚至相比起這兩人,混世魔王趙羽書都顯得沒那麽讓她痛苦,再就是和那些世家子弟一齊念書的拉蘇勒。

拉蘇勒時常會和書院裏的世家子弟起沖突。

因為要他這肆意慣了的草原人安安分分地坐於位置上念書,簡直是如坐針氈。

而那些世家子弟時不時便以這事嘲諷拉蘇勒目不識丁。

拉蘇勒自然也不是傻子,聽不出這些人的話中意,抽出腰間佩戴的長鞭就把為首的兩名世家嫡子給抽了一通。

所幸下手還算有分寸,沒把人給抽死。

偏偏他是草原巴特部落的大皇子,這些世家大族又不能奈他何。

正值科舉考試時期,還有過了春便要殿試,這些事務堆積在一起,一時間翰林院和六部都忙得焦頭爛額。

時南絮雖然不需要做什麽,但還是得整理考生名錄。

正清點著名錄,時南絮一眼便看到了鄉試名錄裏的第一名——沈亭松。

劇情綱要裏的新科狀元郎,後來一路被攝政王擢升為大理寺卿,算是支持攝政王正統皇室血脈登基的勢力,也因此和小皇帝發展出了點虐戀的意思。

至於她,自然是小皇帝一黨的了,畢竟在劇情裏她可是野心勃勃,想要扶植小皇帝做垂簾聽政的時太後。

時南絮細細地在心底數過,如今這樣算來,小皇帝的後宮都差不多在京城裏聚齊了,待到這最後一位主角攻過來,她的劇情任務也就走完了。

接下來便只需靜待小皇帝陸君辭因為自己的白月光陸重雪病嬌黑化,然後燒了宮殿。

至於後面的劇情感情糾葛,和她卻是沒多少關系了。

譬如什麽奪權成功後,小皇帝陸君辭關攝政王陸重雪小黑屋之類的虐戀調教黑暗劇情,還有那一眾主角攻和成為小暴君的陸君辭共沈淪的離譜結局。

至於這個王朝最後的結果會是什麽,便無需去想,都能夠猜到。

左不過是被北邊的草原巴特部落或是南邊的叛軍攻陷,覆滅於歷史煙塵中,或是分裂成若幹個小國,待到數十年戰火紛飛後再次統一。

然而這些後來發展,都和時南絮無關了。

時南絮的指尖點了點沈亭松三個字,很快就拋到了腦後。

說是皇帝之師,其實時南絮教導少帝陸君辭的時間也並不長,絕大多數時候都是她在前殿聽陸重雪同她講如今朝中形勢,而小皇帝則在偏殿裏念書。

不時能傳來他清脆悅耳的念書聲音。

以至於時南絮未曾發覺小皇帝日漸沈郁的眸光。

入了冬,時南絮收到翰林院的同僚相約,一大早便準備一同去青山寺燒香祈福,正撞上了來尋她的趙羽書。

馬蹄踩在雪粒子上發出了細微的聲響。

意氣風發的少年郎,穿上了銀白的盔甲,手持紅纓槍,勒馬停於時南絮身畔,可卻無昔日銀鞍照白馬的風流之態。

穿著厚棉袍的她手裏還揣著個暖爐,擡眸看去。

趙羽書翻身下馬,立於時南絮面前,卻一言不發,眉眼低垂時看著有些落寞。

時南絮不知道他為什麽露出這樣的神情,輕聲問道:“趙兄這是怎得了?”

說著,時南絮還不忘笑著損他一句,“看著這麽可憐。”

難得總是來折磨她的小魔王趙羽書沒出生反駁,只是低聲道:“本將要去西北邊境了。”

聞言,時南絮楞了楞。

“西北邊境的月氏部叛亂,我要隨阿爹前去平叛。”

“此去不知需多少年月,你.........”

晶瑩剔透的細雪落在少年將軍如墨的青絲上,然後緩緩化開,些許化不開的便像松針上積蓄的雪。

趙羽書本以為時南絮或許會說些挽留的話,畢竟這些日子兩人一同玩鬧,關系也算是熟稔。

當然,趙羽書心底更想說的是他已知曉她女子之身,待到凱旋之時,便向少帝求娶她,旁的他一概不管。

而那句此去不知需多少年月的後半句,便是想要問時南絮是否願意嫁與他。

然而,趙羽書只聽到眼前人輕嘆一句,輕得要被朔北的風吹散。

“這樣啊。”

他垂眼緊緊地盯著眼前的少女。

初冬的雪不厚,細細的一層覆於時南絮的眼睫上,顯得她如畫的眉眼有些清冷淡漠。

那雙清淩淩的眸子剔透,卻像是看穿了趙羽書心中所想一般。

時南絮擡眼望著趙羽書,抿出一個清淺但卻異常疏離的笑,開口說出的言語溫柔至極,也殘忍至極。

“此去西北邊境路途遙遠,還望趙兄千萬保重。待到班師回朝時,定有不少仰慕將軍少年將才之姿的名門閨秀。”

“平遠將軍府世代驍勇忠君,想必趙將軍也是一樣。”

“下官也已有心儀之人,想著過春定下婚事,只可惜這酒,將軍怕是喝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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