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墮神（叛主）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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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幻墮神（叛主）08
在看到時南絮昏睡過去跌進烏列爾的懷抱中時，伊甸園中的空氣都安靜了一瞬間。
連拉斐爾都停下了手中的治愈之術，淡綠色的光芒漸漸褪下去。
“神主大人！”
年齡最小的莉莉絲和沙利耶一齊驚呼出聲。
在別的大天使前去支援精靈族的時候，她們所需要負責的是守護好沈睡的神主。
可是在神主沈睡的的第十二日，莉莉絲不安地發現即使是自己用光明力量編織出來的夢境也無法喚醒生命樹上睡顏恬靜的少女。
所幸神主終究是醒來了。
天知道她在看到神主睜開雙眼的時候，內心有多麽愉悅快活。
對於這場變故反應最快的無疑是向來可靠的米迦勒。
他厭惡極了眼前這個神主創造出來搶走自己職責的審判天使。
米迦勒卻從未在時南絮面前表現過，並且還在烏列爾新生賜福時慷慨地贈予了自己的羽毛。
有時候在米迦勒看來，烏列爾是比路西菲爾還要讓他難以忍受的存在。
但比起優雅虛偽的路西菲爾，總是冷靜木訥的烏列爾竟然要顯得稍微好些。
米迦勒起身，從烏列爾的懷抱中掏出來被他緊緊擁抱著的少女。
至於為什麽是用掏來描述........
路西菲爾噙著溫柔的笑意想道，此時此刻的米迦勒可真是像極了在黑暗界競爭雌性伴侶的雄性狼人，渾身上下連潔白的羽毛都充斥著敵意。
瞧瞧這劍拔弩張的氛圍，若是讓那些脆弱可笑的精靈族家夥們看到了平時高貴善良的天使長米迦勒這副模樣，恐怕得嚇壞了。
已經有墮神之兆的烏列爾下意識地就想要攻擊眼前的米迦勒，寬厚有力的手掌都已經按在了腰間佩戴著的火焰之劍上。
隨即烏列爾就意識到了現在他正處於天國的伊甸園中，而不是受他掌管的地獄之門。
烏列爾身上的敵意瞬間就消散了個一幹二凈，隱隱有轉換成金色豎瞳兆象的左眼也變回了如海洋般幽深平靜的藍色。
沈睡的神在身量修長高大的天使懷中顯得是那樣脆弱可憐，被米迦勒高高抱起的時南絮無力地將腦袋靠在他的胸前。
金色瀑布般的長發遮蓋住了她恬靜的睡顏，卻不會顯得淩亂。
時南絮纖長的手和雙腿垂落，不時隨著米迦勒邁開的步伐輕晃。
天使長米迦勒有力的胳膊勾著她的腿彎，以至於他一俯首就能夠真切地感知到來自於時南絮身上的氣息和溫度，比血族酒窖裏的白葡萄酒還要令他迷醉。
如果不是眾天使還能夠感受到神的存在，眼前的這一幕肯定會讓他們生出一種被神拋棄了的迷惘和無措。
走到生命樹下的泉水邊後，米迦勒蹲下來，將懷中的少女以十分輕柔的力道放入了池水中，好讓所有的泉水能夠沒過她。
聖潔的創世神就躺在生命泉池中，原本會溫柔地註視著所有種族的金眸如今正緊閉著，綢緞般的金發在池水中飄蕩著，就像是金色的水草，沐浴著太陽的餘暉。
米迦勒才發現時南絮的額頭上不知何時多了一枚銀色十字架額飾。
這個東西，他只在加百列的神殿中見到過。
銀色十字架是加百列對於血族不尊重神明信仰的懲罰。
罪惡醜陋的血族將被釘上十字架，懺悔自己對於創世神的不敬，最後在滾燙的陽光下化為灰煙。
最初知道這件事的時候，米迦勒很難以相信平時溫柔得如神主一般的加百列會為血族定下如此殘酷的懲罰。
作為神之信使的他，將這個懲罰作為神的旨意賜予了血族這樣罪惡的種族。
而那時候，看到米迦勒拿起十字架後緊緊皺在一起的眉頭，加百列只是展露了溫和的笑容，水藍色的眼眸中流露出憐憫之色。
“米迦勒，這是對他們的救贖。”
“不信仰光明和神主的罪惡物種，怎麽可以不為自己的行徑做出懺悔。”
但米迦勒不為所動，只是冷漠地問道：“神主知道這件事嗎？”
黑發藍眸的天使笑了笑，從米迦勒的手中抽出銀十字架項鏈，一圈一圈地纏回自己的手腕上，“你是指血族對神主的不敬嗎？這件事我當然傳達給了神主。”
關於十字架懲罰這件事，就這麽被加百列溫柔的三言兩語給揭了過去，米迦勒也不準備再過問。
而就是這件事，讓米迦勒更加深刻地體會到了，天國的天使都是一樣的冷漠殘酷，從誕生之初就違背了神主的希冀，不善良也不高貴。
但是米迦勒沒有想到加百列這個家夥居然敢如此大膽地將代表著天使罪與罰的銀十字架作為飾品獻給神主。
米迦勒下意識地將神主近段時間頻繁的陷入沈睡和這枚銀十字架聯系在了一起，伸手穿過了泉水，從時南絮的額前取下了銀十字架握進了手心裏。
天使們飛離伊甸園後，最後離開的米迦勒金眸低垂，凝視著手中的小物件，徑直飛入了加百列的神殿。
加百列是所有天使中最具有藝術智慧的天使，他會以各種藝術的形式在天國下界傳頌神的輝光。
譬如精靈族和其他種族中遍布各地的神殿和雕像，就是他教導他們建築打造而成的。
還有各種動聽的頌歌，乃至於記載了神主言語的書籍。
米迦勒步入他神殿的時候，加百列正坐在水池邊雕刻打磨著什麽東西。
在看清楚是什麽之後，米迦勒的目光瞬間變得十分冰冷。
那是一支逆轉過來的十字架雕塑。
上面還用銀釘子釘著一位天使。
黑色長發披散在肩後，加百列修長的手指正握著一支沾了黑色顏料的畫筆，在天使雕像的羽翼上勾勒出黑色的羽翼。
逆十字架意味著什麽？
雖然米迦勒並不出清楚，但是上面透露出來的不祥氣息令他直覺恐怕並不是什麽好的含義。
“神之信使加百列，你在做什麽？”
米迦勒冷聲質問著池邊坐著溫柔如水神的加百列。
但他似乎沒有任何像是被發現做壞事的愧疚和不安，加百列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擡起了湖藍的眼眸，笑著對米迦勒說道：“如您所見，天使長大人。”
“逆十字架意味著什麽？”米迦勒擡手，銀光一閃而過，那枚銀色十字架額飾被拋擲到了加百列面前，十字劍出鞘搭在了他的頸側，“神主的沈睡是否是你所做的？”
只要加百列敢回答承認，恐怕下一秒莊嚴冷漠的天使長米迦勒就要毫不留情地斬下神之信使的頭顱。
即使令所有種族，尤其是黑暗界物種聞風喪膽的十字劍就在自己的頸側，加百列藍眸中依舊沒有半分波瀾。
他的所有心神似乎都在手中雕琢的逆十字神像上，加百列垂首，冰涼的指尖摩挲過已經幹涸的黑色顏料。
天使的羽翼已經染上了黑夜般的顏色。
“意味著什麽呢？”加百列輕聲重覆了米迦勒的問題，又像是在自問自答，“或許意味著對神主的懺悔，對墮落的期許吧。”
輕聲說完這句話，加百列突然擡頭笑著對米迦勒說道：“不然路西菲爾大人和米迦勒大人您怎麽會知曉生命樹的神諭呢？”
米迦勒金色的瞳孔微縮，看著加百列如玫瑰般美好的唇瓣張合，一字一句地念出了那句神諭。
“審判之日降臨，輝光隕落，新星交替。”
加百列的嗓音還是這樣的柔和如水，一如他手中豎琴彈奏出的悅耳琴音。
念完這句神諭後，加百列優雅清秀的面容上笑意加深了幾分，“審判之日將至，因此神主才會沈睡。”
言下之意就是時南絮最近這段時間頻繁的沈睡，和他並沒有關系，甚至他所鑄造的銀十字架還是為了幫助她。
“如果新星將會導致神主的隕滅而不是隕落，你猜路西菲爾大人會做什麽？”
米迦勒敏銳地發現加百列所用的詞是隕滅，神情驟變。
按照路西菲爾那虛偽惡劣的性格，如果發覺這一點，他毫無疑問會展現出所有的殘忍，將神主創造出的新種族趕盡殺絕。
但如果真的是這樣，米迦勒完全相信，不止路西菲爾，他和加百列也是一樣的。
只要是為了神主，無論是謊言、謀殺和掠奪，這些事情都不能夠算得上是罪惡。
如果失去了信仰，信徒將陷入迷惘和絕望，再也得不到救贖。
時南絮醒來的時候，發現加百列正單膝跪倒在自己的面前，雙手緊握成懺悔祈禱的手勢。
她伸手搭上了泉池的邊緣，坐起身。
剔透的水珠順著發梢滾落，像是水草一樣裹住了窈窕的身形。
察覺到時南絮已經醒來後，加百列一直低垂著的腦袋擡了起來。
在看到加百列的狼狽之態時，時南絮都微微楞了一下。
她從來沒見過傷得這麽重的加百列，他溫柔美麗的臉龐上交錯著許多道傷痕，就連那雙彈豎琴的十指也都是傷。
潔白的羽翼傷沾染著已經幹涸了的金色血跡，甚至掉了許多美麗的羽毛，然後消失在雲層間。
“我親愛的加百列，是誰將你傷成這樣？！”
時南絮從生命樹上飛身而下，心疼地用純凈的光明力量撫平了加百列臉上的傷痕。
當她指尖觸碰到加百列的眼尾時，時南絮的指尖微微頓住了。
指尖傳來了點濕意，時南絮垂眸看去，原來是加百列那雙水藍的眼眸盈滿了愧疚的淚水。
加百列擡起雙手緊緊地將少女的手藏進了手心裏，不住地落淚，他懺悔道：“神主，罪惡的加百列乞求您的原諒和寬恕。”
時南絮望進了加百列像是被水洗過的藍眸，他纖長卷翹的睫毛上還帶著淚水，可憐悲憫的信使現在就像是被拋棄了的白鴿，脆弱而又堅強。
從加百列剛被創造出來時，時南絮就感覺加百列實在是像極了聖父，尤其是照顧新生的小天使們的時候，更是像極了.......人夫。
每當想到這，時南絮都想要捂住臉，將腦中罪惡的想法給驅逐出去。
現在他不斷落淚的姿態，更是賺足了少女的心疼。
時南絮擡手，溫柔地拂去了加百列眼尾湧出的淚水，“加百列告訴我，發生了什麽？”
加百列握住了時南絮的手，和她緊緊地十指相扣，指縫間摩擦過的感覺讓時南絮差點下意識地縮回手。
“路西菲爾大人傳達了神諭，說我是大天使長的候選人，我遵循著神的指引，與路西菲爾大人發生了鬥爭。”加百列的長睫不安地輕顫著，盛滿淚水的藍眸哀切地望著時南絮，“神主，請您原諒加百列的罪惡。”
加百列這番話，讓時南絮沈默了一瞬，頓時有點哭笑不得的感覺。
但實際上加百列其實並沒有做錯什麽，因為按照劇情綱要的發展的話，路西法叛出天國墜入地獄後，確實是最受創世神信任的加百列成為了第二任大天使長。
於是加百列看著神仁慈地原諒了自己，還用光明力量治愈了他的翅膀，讓傷痕累累的羽翼恢覆到了纖塵不染的模樣。
“既然是神諭的話，加百列並不能算是做錯了什麽，不是嗎？”
時南絮跪坐下來，輕輕地擁抱住了忐忑不安等待神責罰的加百列。
但是在她看不到的角度中，加百列安靜地註視著不遠處奏響了頌歌的生命樹，良久半闔上了眼。
沒有神諭。
哪裏來的神諭呢，這不過是路西菲爾編造出來用來試探神主的謊言罷了。
但是果然如路西菲爾所說，神主就像是早就知道了這些將要發生的事情。
想必就連自己的隕落，她也是一清二楚。
真是......仁慈而殘忍的神啊。
一滴晶瑩剔透的淚珠，像是水滴狀的水晶石，緩緩從神之信使的眼尾滑落，滴落在了時南絮雪白的脖頸間。
時南絮被加百列眼淚的溫度燙了一下，正準備看看他什麽情況，就被他猝不及防地往後帶。
等她反映過來的時候，就發現自己已經坐在了加百列勁瘦有力的腰上，加百列仰躺於雲團間，水藍的眼睛溫柔地註視著自己。
時南絮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下意識輕叫了一聲，然後就被加百列修長的手按住了後腦勺，以吻這聲驚叫封緘於唇齒間。
本來想推開加百列的時南絮忽然想起來劇情綱要裏關於他的那一小段劇情。
他是最親近神的天使。
想到這，時南絮按在加百列肩頭的手也有些脫力，只是松松地搭著。
可時南絮卻發現這個吻有些過於不符合信徒對他信仰純凈的感覺了。
時南絮感覺自己就像是闖入了蜘蛛網陷阱中蝴蝶，她從來沒想到性情柔順溫和的加百列會有這麽逾越的行為，她幾乎生出一種自己舌尖要被他吞下的錯覺。
輕顫的眼睫被水意給潤濕了。
加百列睜開了水藍的雙眼，無聲地註視著神可憐的姿態，胸腔下冰冷的心臟湧上了怪異的感覺。
就像是.......神的信使在進食，而食物是可憐的羔羊。
分開的時候，他心愛的神主已經是眼尾濕紅了，就連那雙金色的眼眸也蒙著氤氳的水汽。
時南絮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加百列就先一步地露出了十分可憐的神情，卑微地呼喚著她，“神主........”
“神主請原諒我對您的敬仰之心。”
聖父般清冷脆弱的天使向自己乞求原諒。
吃軟不吃硬的時南絮哪裏還忍心怪罪他，只是不太自然地移開了目光。
加百列聽到了少女輕聲了說了一句。
“在別的天使面前不允許這樣的行為。”
事實證明，時南絮沒多久就後悔了對加百列的縱容。
看似溫柔悲憫的水之天使加百列，總是趁伊甸園中只有時南絮和他的時候，時而把少女壓進懷中，將人吻得眼睫濕潤。
抑或是用熱烈的吻喚醒沈睡中的神，然後離開時還不忘輕輕地銜咬一口。
被推開的時候還會脆弱可憐地望著時南絮，弄得她想好的硬話瞬間說不出口了。
小天使莫拉德都敏銳地發現了最近加百列大人的心情好了不少，連羽翼上的輝光都耀眼了幾分。
實際上這段時間時南絮一直在苦惱該怎麽考驗誘惑烏列爾，這哪裏是在考驗烏列爾，分明是在考驗自己。
劇情綱要裏也沒有寫創世神是怎麽考驗他的。
如果要考驗的話，肯定是不能讓烏列爾發現自己是神親自來制造這場試煉的，而且一定要讓烏列爾成功通過考驗。
也就是說她需要偽裝身份。
很多神話裏，神明都是這樣考驗信徒的。
然後在某個銀月的夜晚裏，路西菲爾正好講述到了從充斥著惡欲的夢中誕生的新物種——魅魔。
路西菲爾敏銳地捕捉到了神那一瞬間亮了許多的眼神變化，形狀姣好的唇勾起了點不太明顯的弧度，浸染著月輝的銀發滑落肩頭。
他繼續用那溫柔富有磁性的嗓音介紹著魅魔的故事，“魅魔往往擁有著嫵媚動人的模樣，以不堅定的種族作為獵物，榨取他們的活力。”
神的考驗，自然是該交給信使加百列傳遞不是嗎？畢竟加百列的天職就是傳達神的旨意。
路西菲爾蒼白修長的手指劃過書頁上書寫著魅魔的詞匯，雪白的長睫掩去了猩紅豎瞳的變幻。
時南絮坐在生命樹上，毫不猶豫地就敲定了自己的偽裝。
試問什麽能最不符合神的形象，自然是罪惡黑暗的魔物形象了。
而且劇情綱要裏的烏列爾傾慕的是主角受奧利弗爾，身為聖子能被創世神選中的奧利弗爾肯定是聖潔優雅的形象。
那麽自己用魅魔的形象去考驗誘惑烏列爾，肯定是會讓他十分厭惡自己，這樣簡單的考驗烏列爾絕對能夠通過。
想好如何走這次劇情點的時南絮行動十分迅速，挑選了一個月圓之夜陷入了沈睡，努力地想要捏出一個和自己神明形象截然相反的馬甲。
至於究竟該捏成什麽樣，時南絮又陷入了沈思。
神明的衣裙是素白的顏色，那麽魅魔殼子穿的一定要妖艷！
還有眼睛也要像是惡魔路西法一樣的鮮紅色，尖而長如精靈般的耳朵。
等到勤勤懇懇捏完小號後，時南絮認真地打量著水面中倒映出的自己殼子的模樣。
少女眉眼妖冶艷麗，穿著淡粉的緞面短裙，露出了瑩潤的肩頭，白皙勻稱的腿上還纏繞著黑色的絲線。
時南絮轉過腦袋，好奇地捏了捏自己的桃心尾巴，手感很奇妙，就像是有彈性的果凍一般。
她特地給自己加了雙小巧的骨翅。
很符合魅魔的形象。
時南絮起身準備將自己往地獄魔界傳送，但一起身時就感受到胸前奇妙的感覺。
她不由得沈默了，然後羞愧地捂住了自己紅透發燙的臉。
剛剛捏馬甲號的時候，腦海中無意識地閃過了上一個任務世界看到的魘魔女妖形象，結果等反映過來的時候，就捏出了雲團出來。
收拾好所有覆雜的心情後，時南絮看了眼自己安靜坐於生命樹上就像是睡著了的另一副軀體，摸了摸自己的桃心尾巴，踏進了傳送光明法陣。
沒有月輝也沒有太陽的無盡黑夜裏。
身形高大的審判天使烏列爾沈默地站在一座石像前，在他的身後就是深陷於烈焰中的地獄之門。
這是他親手鑄造的神像，少女神像的神情悲憫溫柔，手捧星辰明月，唯獨雙眼是緊閉的。
和永遠也看不到自己的神主是一樣的。
一只雪白的信鴿落在了神像的肩頭，烏列爾伸出了左手，展開了神之信使送來的信箋。
厚重頭盔下幽深冰冷的藍色雙眼不再平靜，而是醞釀起了深淵和風暴。
火焰自他的手心點燃，信箋很快就化為灰燼。
烏列爾神情平靜地回到了地獄之門前屬於自己的神位上，就像是平常一樣，宛如一樽永遠註視罪惡和黑暗的石像。
枯萎的樹梢上蹲守的烏鴉轉過腦袋，猩紅的眼睛倒映出地獄之門前淒厲哀嚎著的罪惡靈魂身影。
它們無時無刻不接受著烈火的焚燒。
時南絮從傳送的暈眩中回過神的時候，就發現自己墜入了一個寬厚冰冷的懷抱，她揉了揉有些刺痛的額頭，一仰首就對上了烏列爾那雙冰冷的藍眸。
好的，直接把自己傳送到目的地本人身上了。
並不處於戰鬥狀態的烏列爾現在似乎沒有戴頭盔，所以那張英俊冷然的臉龐一覽無餘，就這樣靜靜地註視著自己，但他的目光十分具有威懾力。
仿佛下一秒就會抽出火焰之劍把自己剁成幾塊似的。
但是劇情點還沒有走完。
時南絮頂著烏列爾難以忽視的目光，眼睫輕顫，努力做出嫵媚動人的姿態，坐在天使的腿上試圖引誘他。
為了配合自己的神情，時南絮還咬著唇伸出了手輕輕摩挲著烏列爾手臂上自己親手繪制出來的金紋。
烏列爾冷靜如沒有溫度的火焰般的視線落在眼前的少女身上。
他似乎從未見過這副模樣的神主。
此刻的她顯露出瑩潤的肩頭，笨拙而嫵媚的姿態使得她宛如一只熟透了甜軟的柿子，只要用指尖稍微觸碰就會淌出清甜的果汁。
就連引導自己踏入深淵的嗓音都是那樣的甜蜜。
“尊敬的審判天使大人.......”
不過，既然神主偽裝成魅魔的話，不妨再相像些。
烏列爾垂眸註視著她背後可愛的骨翅，還在不安地顫動著。
眼前烏列爾不為所動，甚至連指尖都未曾動彈過。
時南絮擡眸間，發現烏列爾幽藍的眼眸中似乎閃爍過異光，她不著痕跡地蹙了蹙眉，壓下了心口處一閃而過的滾熱。
下一瞬，鮮紅的眼眸有些濕潤。
時南絮大著膽子牽起了烏列爾經常握劍的左手，他還穿戴著自己賜予給他的手套。
想到這，她就覺得耳根後發熱。
烏列爾堪稱冷靜到漠然地看著少女低下腦袋，像是貓幼崽般試探性地咬住了自己的指尖，明明神情還帶著羞澀。
他垂眸看向了那怯生生纏繞上自己手臂的桃心尾巴。
時南絮突然感覺到烏列爾的指尖壓住了自己的舌尖，他伸出另一只手輕輕捏住了她的尾巴，用指腹摩挲過桃心尖，這是讓魅魔都感到頭皮發麻的手法，她直接失去了掙紮之力。
察覺到危險的時南絮雙手按在了烏列爾寬厚的肩上，手心下是他鎧甲冰涼的溫度。
發現了少女退縮念頭的烏列爾倏地掀起眼簾，一雙藍金色的異瞳凝視著她，金色豎瞳裏是毫不掩飾的饑餓。
眼尾沁出淚水的時南絮聽到烏列爾用他醇厚如月夜下海水的嗓音在她耳畔說著話。
“我聖潔的主，烏列爾所有的食欲因你而生。”
“神主，我的忠誠從未有過獎勵。”
手套冰冷的皮革擦過綢緞，露出的修長手指細細勾出神像上滲出的剔透甘霖。
審判天使沒有通過考驗，絕望地背叛了神明，可是烏列爾心中對少女的愛意從未消退。
金色的豎瞳不住地流淚，向他心中摯愛的神主懺悔。
烏列爾心甘情願地拜倒在了名為神的深淵中。
“您親眼見證了我的墜落。”
半掌皮革手套已經被純凈的雨浸透了，上面盡是瑩潤的水光，烏列爾收回手，目光暗沈地註視著時南絮低下頭咬住一角褪去了手上的束縛。
意識昏沈的時南絮迷蒙地看著他，看著他冷漠嚴肅的臉上顯露出這樣的神情，竟然覺得被誘惑的分明是她才對。
還是天使時的烏列爾總是沈默寡言的模樣，即使身受重傷也只是默然地承受著，等待著神明的治愈。
但和此刻的烏列爾相對比，時南絮第一次清晰地意識到了墮天使的可怕之處。
明明披著魅魔軀殼的少女無力地仰首，她濕潤的眼眸倒映出漆黑的夜色，修長白皙的脖頸卻如天鵝一般纖塵不染。
她感覺自己要被入侵者碾碎了，落著淚的時南絮感到有些無助，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惡獸緩慢而堅定地消失。
烏列爾擡手將無助的神明擁入懷中。
有和米迦勒戰鬥天使美稱並列之名的烏列爾擁有著同樣高大強悍的身軀，以至於能夠完全覆蓋住時南絮的身影。
時南絮感覺自己就像是主動送上祭壇的羊羔，只能用脆弱不堪的溫暖乖順地接受掠奪者的禁錮和分食。
被淚水模糊的視線中，還能隱約看到烏列爾淌過水珠的金紋，金色的紋路像是藤蔓一般活了過來，在他行動進攻時流轉出靡艷而灼目的光芒。
在這洶湧的海水的淹沒下，時南絮艱難維持著的星點理智被擊潰，只能無力地靠著烏列爾哀泣，在陡然尖利幾分卻破碎不堪的哭聲中呼喚了一聲他的名字。
“烏列爾.....”
而在這場狩獵中，忠誠的天使金色的豎瞳一刻不停地在落淚，乞求著神明的原諒。
聽到少女這聲與平時溫柔的嗓音截然不同的沙啞呼喚時，烏列爾感覺到了自己難以得到救贖的靈魂的顫抖，他突然意識到，這場進食更像是神主在吞吃她的信徒。
被吃下的信徒，卻感覺自己的靈魂得到了救贖。
饑餓的怪物得到了饜足，也徹底墜入了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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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到時南絮昏睡過去跌進烏列爾的懷抱中時，伊甸園中的空氣都安靜了一瞬間。
連拉斐爾都停下了手中的治愈之術，淡綠色的光芒漸漸褪下去。
“神主大人！”
年齡最小的莉莉絲和沙利耶一齊驚呼出聲。
在別的大天使前去支援精靈族的時候，她們所需要負責的是守護好沈睡的神主。
可是在神主沈睡的的第十二日，莉莉絲不安地發現即使是自己用光明力量編織出來的夢境也無法喚醒生命樹上睡顏恬靜的少女。
所幸神主終究是醒來了。
天知道她在看到神主睜開雙眼的時候，內心有多麽愉悅快活。
對於這場變故反應最快的無疑是向來可靠的米迦勒。
他厭惡極了眼前這個神主創造出來搶走自己職責的審判天使。
米迦勒卻從未在時南絮面前表現過，並且還在烏列爾新生賜福時慷慨地贈予了自己的羽毛。
有時候在米迦勒看來，烏列爾是比路西菲爾還要讓他難以忍受的存在。
但比起優雅虛偽的路西菲爾，總是冷靜木訥的烏列爾竟然要顯得稍微好些。
米迦勒起身，從烏列爾的懷抱中掏出來被他緊緊擁抱著的少女。
至於為什麽是用掏來描述........
路西菲爾噙著溫柔的笑意想道，此時此刻的米迦勒可真是像極了在黑暗界競爭雌性伴侶的雄性狼人，渾身上下連潔白的羽毛都充斥著敵意。
瞧瞧這劍拔弩張的氛圍，若是讓那些脆弱可笑的精靈族家夥們看到了平時高貴善良的天使長米迦勒這副模樣，恐怕得嚇壞了。
已經有墮神之兆的烏列爾下意識地就想要攻擊眼前的米迦勒，寬厚有力的手掌都已經按在了腰間佩戴著的火焰之劍上。
隨即烏列爾就意識到了現在他正處於天國的伊甸園中，而不是受他掌管的地獄之門。
烏列爾身上的敵意瞬間就消散了個一幹二凈，隱隱有轉換成金色豎瞳兆象的左眼也變回了如海洋般幽深平靜的藍色。
沈睡的神在身量修長高大的天使懷中顯得是那樣脆弱可憐，被米迦勒高高抱起的時南絮無力地將腦袋靠在他的胸前。
金色瀑布般的長發遮蓋住了她恬靜的睡顏，卻不會顯得淩亂。
時南絮纖長的手和雙腿垂落，不時隨著米迦勒邁開的步伐輕晃。
天使長米迦勒有力的胳膊勾著她的腿彎，以至於他一俯首就能夠真切地感知到來自於時南絮身上的氣息和溫度，比血族酒窖裏的白葡萄酒還要令他迷醉。
如果不是眾天使還能夠感受到神的存在，眼前的這一幕肯定會讓他們生出一種被神拋棄了的迷惘和無措。
走到生命樹下的泉水邊後，米迦勒蹲下來，將懷中的少女以十分輕柔的力道放入了池水中，好讓所有的泉水能夠沒過她。
聖潔的創世神就躺在生命泉池中，原本會溫柔地註視著所有種族的金眸如今正緊閉著，綢緞般的金發在池水中飄蕩著，就像是金色的水草，沐浴著太陽的餘暉。
米迦勒才發現時南絮的額頭上不知何時多了一枚銀色十字架額飾。
這個東西，他只在加百列的神殿中見到過。
銀色十字架是加百列對於血族不尊重神明信仰的懲罰。
罪惡醜陋的血族將被釘上十字架，懺悔自己對於創世神的不敬，最後在滾燙的陽光下化為灰煙。
最初知道這件事的時候，米迦勒很難以相信平時溫柔得如神主一般的加百列會為血族定下如此殘酷的懲罰。
作為神之信使的他，將這個懲罰作為神的旨意賜予了血族這樣罪惡的種族。
而那時候，看到米迦勒拿起十字架後緊緊皺在一起的眉頭，加百列只是展露了溫和的笑容，水藍色的眼眸中流露出憐憫之色。
“米迦勒，這是對他們的救贖。”
“不信仰光明和神主的罪惡物種，怎麽可以不為自己的行徑做出懺悔。”
但米迦勒不為所動，只是冷漠地問道：“神主知道這件事嗎？”
黑發藍眸的天使笑了笑，從米迦勒的手中抽出銀十字架項鏈，一圈一圈地纏回自己的手腕上，“你是指血族對神主的不敬嗎？這件事我當然傳達給了神主。”
關於十字架懲罰這件事，就這麽被加百列溫柔的三言兩語給揭了過去，米迦勒也不準備再過問。
而就是這件事，讓米迦勒更加深刻地體會到了，天國的天使都是一樣的冷漠殘酷，從誕生之初就違背了神主的希冀，不善良也不高貴。
但是米迦勒沒有想到加百列這個家夥居然敢如此大膽地將代表著天使罪與罰的銀十字架作為飾品獻給神主。
米迦勒下意識地將神主近段時間頻繁的陷入沈睡和這枚銀十字架聯系在了一起，伸手穿過了泉水，從時南絮的額前取下了銀十字架握進了手心裏。
天使們飛離伊甸園後，最後離開的米迦勒金眸低垂，凝視著手中的小物件，徑直飛入了加百列的神殿。
加百列是所有天使中最具有藝術智慧的天使，他會以各種藝術的形式在天國下界傳頌神的輝光。
譬如精靈族和其他種族中遍布各地的神殿和雕像，就是他教導他們建築打造而成的。
還有各種動聽的頌歌，乃至於記載了神主言語的書籍。
米迦勒步入他神殿的時候，加百列正坐在水池邊雕刻打磨著什麽東西。
在看清楚是什麽之後，米迦勒的目光瞬間變得十分冰冷。
那是一支逆轉過來的十字架雕塑。
上面還用銀釘子釘著一位天使。
黑色長發披散在肩後，加百列修長的手指正握著一支沾了黑色顏料的畫筆，在天使雕像的羽翼上勾勒出黑色的羽翼。
逆十字架意味著什麽？
雖然米迦勒並不出清楚，但是上面透露出來的不祥氣息令他直覺恐怕並不是什麽好的含義。
“神之信使加百列，你在做什麽？”
米迦勒冷聲質問著池邊坐著溫柔如水神的加百列。
但他似乎沒有任何像是被發現做壞事的愧疚和不安，加百列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擡起了湖藍的眼眸，笑著對米迦勒說道：“如您所見，天使長大人。”
“逆十字架意味著什麽？”米迦勒擡手，銀光一閃而過，那枚銀色十字架額飾被拋擲到了加百列面前，十字劍出鞘搭在了他的頸側，“神主的沈睡是否是你所做的？”
只要加百列敢回答承認，恐怕下一秒莊嚴冷漠的天使長米迦勒就要毫不留情地斬下神之信使的頭顱。
即使令所有種族，尤其是黑暗界物種聞風喪膽的十字劍就在自己的頸側，加百列藍眸中依舊沒有半分波瀾。
他的所有心神似乎都在手中雕琢的逆十字神像上，加百列垂首，冰涼的指尖摩挲過已經幹涸的黑色顏料。
天使的羽翼已經染上了黑夜般的顏色。
“意味著什麽呢？”加百列輕聲重覆了米迦勒的問題，又像是在自問自答，“或許意味著對神主的懺悔，對墮落的期許吧。”
輕聲說完這句話，加百列突然擡頭笑著對米迦勒說道：“不然路西菲爾大人和米迦勒大人您怎麽會知曉生命樹的神諭呢？”
米迦勒金色的瞳孔微縮，看著加百列如玫瑰般美好的唇瓣張合，一字一句地念出了那句神諭。
“審判之日降臨，輝光隕落，新星交替。”
加百列的嗓音還是這樣的柔和如水，一如他手中豎琴彈奏出的悅耳琴音。
念完這句神諭後，加百列優雅清秀的面容上笑意加深了幾分，“審判之日將至，因此神主才會沈睡。”
言下之意就是時南絮最近這段時間頻繁的沈睡，和他並沒有關系，甚至他所鑄造的銀十字架還是為了幫助她。
“如果新星將會導致神主的隕滅而不是隕落，你猜路西菲爾大人會做什麽？”
米迦勒敏銳地發現加百列所用的詞是隕滅，神情驟變。
按照路西菲爾那虛偽惡劣的性格，如果發覺這一點，他毫無疑問會展現出所有的殘忍，將神主創造出的新種族趕盡殺絕。
但如果真的是這樣，米迦勒完全相信，不止路西菲爾，他和加百列也是一樣的。
只要是為了神主，無論是謊言、謀殺和掠奪，這些事情都不能夠算得上是罪惡。
如果失去了信仰，信徒將陷入迷惘和絕望，再也得不到救贖。
時南絮醒來的時候，發現加百列正單膝跪倒在自己的面前，雙手緊握成懺悔祈禱的手勢。
她伸手搭上了泉池的邊緣，坐起身。
剔透的水珠順著發梢滾落，像是水草一樣裹住了窈窕的身形。
察覺到時南絮已經醒來後，加百列一直低垂著的腦袋擡了起來。
在看到加百列的狼狽之態時，時南絮都微微楞了一下。
她從來沒見過傷得這麽重的加百列，他溫柔美麗的臉龐上交錯著許多道傷痕，就連那雙彈豎琴的十指也都是傷。
潔白的羽翼傷沾染著已經幹涸了的金色血跡，甚至掉了許多美麗的羽毛，然後消失在雲層間。
“我親愛的加百列，是誰將你傷成這樣？！”
時南絮從生命樹上飛身而下，心疼地用純凈的光明力量撫平了加百列臉上的傷痕。
當她指尖觸碰到加百列的眼尾時，時南絮的指尖微微頓住了。
指尖傳來了點濕意，時南絮垂眸看去，原來是加百列那雙水藍的眼眸盈滿了愧疚的淚水。
加百列擡起雙手緊緊地將少女的手藏進了手心裏，不住地落淚，他懺悔道：“神主，罪惡的加百列乞求您的原諒和寬恕。”
時南絮望進了加百列像是被水洗過的藍眸，他纖長卷翹的睫毛上還帶著淚水，可憐悲憫的信使現在就像是被拋棄了的白鴿，脆弱而又堅強。
從加百列剛被創造出來時，時南絮就感覺加百列實在是像極了聖父，尤其是照顧新生的小天使們的時候，更是像極了.......人夫。
每當想到這，時南絮都想要捂住臉，將腦中罪惡的想法給驅逐出去。
現在他不斷落淚的姿態，更是賺足了少女的心疼。
時南絮擡手，溫柔地拂去了加百列眼尾湧出的淚水，“加百列告訴我，發生了什麽？”
加百列握住了時南絮的手，和她緊緊地十指相扣，指縫間摩擦過的感覺讓時南絮差點下意識地縮回手。
“路西菲爾大人傳達了神諭，說我是大天使長的候選人，我遵循著神的指引，與路西菲爾大人發生了鬥爭。”加百列的長睫不安地輕顫著，盛滿淚水的藍眸哀切地望著時南絮，“神主，請您原諒加百列的罪惡。”
加百列這番話，讓時南絮沈默了一瞬，頓時有點哭笑不得的感覺。
但實際上加百列其實並沒有做錯什麽，因為按照劇情綱要的發展的話，路西法叛出天國墜入地獄後，確實是最受創世神信任的加百列成為了第二任大天使長。
於是加百列看著神仁慈地原諒了自己，還用光明力量治愈了他的翅膀，讓傷痕累累的羽翼恢覆到了纖塵不染的模樣。
“既然是神諭的話，加百列並不能算是做錯了什麽，不是嗎？”
時南絮跪坐下來，輕輕地擁抱住了忐忑不安等待神責罰的加百列。
但是在她看不到的角度中，加百列安靜地註視著不遠處奏響了頌歌的生命樹，良久半闔上了眼。
沒有神諭。
哪裏來的神諭呢，這不過是路西菲爾編造出來用來試探神主的謊言罷了。
但是果然如路西菲爾所說，神主就像是早就知道了這些將要發生的事情。
想必就連自己的隕落，她也是一清二楚。
真是......仁慈而殘忍的神啊。
一滴晶瑩剔透的淚珠，像是水滴狀的水晶石，緩緩從神之信使的眼尾滑落，滴落在了時南絮雪白的脖頸間。
時南絮被加百列眼淚的溫度燙了一下，正準備看看他什麽情況，就被他猝不及防地往後帶。
等她反映過來的時候，就發現自己已經坐在了加百列勁瘦有力的腰上，加百列仰躺於雲團間，水藍的眼睛溫柔地註視著自己。
時南絮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下意識輕叫了一聲，然後就被加百列修長的手按住了後腦勺，以吻這聲驚叫封緘於唇齒間。
本來想推開加百列的時南絮忽然想起來劇情綱要裏關於他的那一小段劇情。
他是最親近神的天使。
想到這，時南絮按在加百列肩頭的手也有些脫力，只是松松地搭著。
可時南絮卻發現這個吻有些過於不符合信徒對他信仰純凈的感覺了。
時南絮感覺自己就像是闖入了蜘蛛網陷阱中蝴蝶，她從來沒想到性情柔順溫和的加百列會有這麽逾越的行為，她幾乎生出一種自己舌尖要被他吞下的錯覺。
輕顫的眼睫被水意給潤濕了。
加百列睜開了水藍的雙眼，無聲地註視著神可憐的姿態，胸腔下冰冷的心臟湧上了怪異的感覺。
就像是.......神的信使在進食，而食物是可憐的羔羊。
分開的時候，他心愛的神主已經是眼尾濕紅了，就連那雙金色的眼眸也蒙著氤氳的水汽。
時南絮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加百列就先一步地露出了十分可憐的神情，卑微地呼喚著她，“神主........”
“神主請原諒我對您的敬仰之心。”
聖父般清冷脆弱的天使向自己乞求原諒。
吃軟不吃硬的時南絮哪裏還忍心怪罪他，只是不太自然地移開了目光。
加百列聽到了少女輕聲了說了一句。
“在別的天使面前不允許這樣的行為。”
事實證明，時南絮沒多久就後悔了對加百列的縱容。
看似溫柔悲憫的水之天使加百列，總是趁伊甸園中只有時南絮和他的時候，時而把少女壓進懷中，將人吻得眼睫濕潤。
抑或是用熱烈的吻喚醒沈睡中的神，然後離開時還不忘輕輕地銜咬一口。
被推開的時候還會脆弱可憐地望著時南絮，弄得她想好的硬話瞬間說不出口了。
小天使莫拉德都敏銳地發現了最近加百列大人的心情好了不少，連羽翼上的輝光都耀眼了幾分。
實際上這段時間時南絮一直在苦惱該怎麽考驗誘惑烏列爾，這哪裏是在考驗烏列爾，分明是在考驗自己。
劇情綱要裏也沒有寫創世神是怎麽考驗他的。
如果要考驗的話，肯定是不能讓烏列爾發現自己是神親自來制造這場試煉的，而且一定要讓烏列爾成功通過考驗。
也就是說她需要偽裝身份。
很多神話裏，神明都是這樣考驗信徒的。
然後在某個銀月的夜晚裏，路西菲爾正好講述到了從充斥著惡欲的夢中誕生的新物種——魅魔。
路西菲爾敏銳地捕捉到了神那一瞬間亮了許多的眼神變化，形狀姣好的唇勾起了點不太明顯的弧度，浸染著月輝的銀發滑落肩頭。
他繼續用那溫柔富有磁性的嗓音介紹著魅魔的故事，“魅魔往往擁有著嫵媚動人的模樣，以不堅定的種族作為獵物，榨取他們的活力。”
神的考驗，自然是該交給信使加百列傳遞不是嗎？畢竟加百列的天職就是傳達神的旨意。
路西菲爾蒼白修長的手指劃過書頁上書寫著魅魔的詞匯，雪白的長睫掩去了猩紅豎瞳的變幻。
時南絮坐在生命樹上，毫不猶豫地就敲定了自己的偽裝。
試問什麽能最不符合神的形象，自然是罪惡黑暗的魔物形象了。
而且劇情綱要裏的烏列爾傾慕的是主角受奧利弗爾，身為聖子能被創世神選中的奧利弗爾肯定是聖潔優雅的形象。
那麽自己用魅魔的形象去考驗誘惑烏列爾，肯定是會讓他十分厭惡自己，這樣簡單的考驗烏列爾絕對能夠通過。
想好如何走這次劇情點的時南絮行動十分迅速，挑選了一個月圓之夜陷入了沈睡，努力地想要捏出一個和自己神明形象截然相反的馬甲。
至於究竟該捏成什麽樣，時南絮又陷入了沈思。
神明的衣裙是素白的顏色，那麽魅魔殼子穿的一定要妖艷！
還有眼睛也要像是惡魔路西法一樣的鮮紅色，尖而長如精靈般的耳朵。
等到勤勤懇懇捏完小號後，時南絮認真地打量著水面中倒映出的自己殼子的模樣。
少女眉眼妖冶艷麗，穿著淡粉的緞面短裙，露出了瑩潤的肩頭，白皙勻稱的腿上還纏繞著黑色的絲線。
時南絮轉過腦袋，好奇地捏了捏自己的桃心尾巴，手感很奇妙，就像是有彈性的果凍一般。
她特地給自己加了雙小巧的骨翅。
很符合魅魔的形象。
時南絮起身準備將自己往地獄魔界傳送，但一起身時就感受到胸前奇妙的感覺。
她不由得沈默了，然後羞愧地捂住了自己紅透發燙的臉。
剛剛捏馬甲號的時候，腦海中無意識地閃過了上一個任務世界看到的魘魔女妖形象，結果等反映過來的時候，就捏出了雲團出來。
收拾好所有覆雜的心情後，時南絮看了眼自己安靜坐於生命樹上就像是睡著了的另一副軀體，摸了摸自己的桃心尾巴，踏進了傳送光明法陣。
沒有月輝也沒有太陽的無盡黑夜裏。
身形高大的審判天使烏列爾沈默地站在一座石像前，在他的身後就是深陷於烈焰中的地獄之門。
這是他親手鑄造的神像，少女神像的神情悲憫溫柔，手捧星辰明月，唯獨雙眼是緊閉的。
和永遠也看不到自己的神主是一樣的。
一只雪白的信鴿落在了神像的肩頭，烏列爾伸出了左手，展開了神之信使送來的信箋。
厚重頭盔下幽深冰冷的藍色雙眼不再平靜，而是醞釀起了深淵和風暴。
火焰自他的手心點燃，信箋很快就化為灰燼。
烏列爾神情平靜地回到了地獄之門前屬於自己的神位上，就像是平常一樣，宛如一樽永遠註視罪惡和黑暗的石像。
枯萎的樹梢上蹲守的烏鴉轉過腦袋，猩紅的眼睛倒映出地獄之門前淒厲哀嚎著的罪惡靈魂身影。
它們無時無刻不接受著烈火的焚燒。
時南絮從傳送的暈眩中回過神的時候，就發現自己墜入了一個寬厚冰冷的懷抱，她揉了揉有些刺痛的額頭，一仰首就對上了烏列爾那雙冰冷的藍眸。
好的，直接把自己傳送到目的地本人身上了。
並不處於戰鬥狀態的烏列爾現在似乎沒有戴頭盔，所以那張英俊冷然的臉龐一覽無餘，就這樣靜靜地註視著自己，但他的目光十分具有威懾力。
仿佛下一秒就會抽出火焰之劍把自己剁成幾塊似的。
但是劇情點還沒有走完。
時南絮頂著烏列爾難以忽視的目光，眼睫輕顫，努力做出嫵媚動人的姿態，坐在天使的腿上試圖引誘他。
為了配合自己的神情，時南絮還咬著唇伸出了手輕輕摩挲著烏列爾手臂上自己親手繪制出來的金紋。
烏列爾冷靜如沒有溫度的火焰般的視線落在眼前的少女身上。
他似乎從未見過這副模樣的神主。
此刻的她顯露出瑩潤的肩頭，笨拙而嫵媚的姿態使得她宛如一只熟透了甜軟的柿子，只要用指尖稍微觸碰就會淌出清甜的果汁。
就連引導自己踏入深淵的嗓音都是那樣的甜蜜。
“尊敬的審判天使大人.......”
不過，既然神主偽裝成魅魔的話，不妨再相像些。
烏列爾垂眸註視著她背後可愛的骨翅，還在不安地顫動著。
眼前烏列爾不為所動，甚至連指尖都未曾動彈過。
時南絮擡眸間，發現烏列爾幽藍的眼眸中似乎閃爍過異光，她不著痕跡地蹙了蹙眉，壓下了心口處一閃而過的滾熱。
下一瞬，鮮紅的眼眸有些濕潤。
時南絮大著膽子牽起了烏列爾經常握劍的左手，他還穿戴著自己賜予給他的手套。
想到這，她就覺得耳根後發熱。
烏列爾堪稱冷靜到漠然地看著少女低下腦袋，像是貓幼崽般試探性地咬住了自己的指尖，明明神情還帶著羞澀。
他垂眸看向了那怯生生纏繞上自己手臂的桃心尾巴。
時南絮突然感覺到烏列爾的指尖壓住了自己的舌尖，他伸出另一只手輕輕捏住了她的尾巴，用指腹摩挲過桃心尖，這是讓魅魔都感到頭皮發麻的手法，她直接失去了掙紮之力。
察覺到危險的時南絮雙手按在了烏列爾寬厚的肩上，手心下是他鎧甲冰涼的溫度。
發現了少女退縮念頭的烏列爾倏地掀起眼簾，一雙藍金色的異瞳凝視著她，金色豎瞳裏是毫不掩飾的饑餓。
眼尾沁出淚水的時南絮聽到烏列爾用他醇厚如月夜下海水的嗓音在她耳畔說著話。
“我聖潔的主，烏列爾所有的食欲因你而生。”
“神主，我的忠誠從未有過獎勵。”
手套冰冷的皮革擦過綢緞，露出的修長手指細細勾出神像上滲出的剔透甘霖。
審判天使沒有通過考驗，絕望地背叛了神明，可是烏列爾心中對少女的愛意從未消退。
金色的豎瞳不住地流淚，向他心中摯愛的神主懺悔。
烏列爾心甘情願地拜倒在了名為神的深淵中。
“您親眼見證了我的墜落。”
半掌皮革手套已經被純凈的雨浸透了，上面盡是瑩潤的水光，烏列爾收回手，目光暗沈地註視著時南絮低下頭咬住一角褪去了手上的束縛。
意識昏沈的時南絮迷蒙地看著他，看著他冷漠嚴肅的臉上顯露出這樣的神情，竟然覺得被誘惑的分明是她才對。
還是天使時的烏列爾總是沈默寡言的模樣，即使身受重傷也只是默然地承受著，等待著神明的治愈。
但和此刻的烏列爾相對比，時南絮第一次清晰地意識到了墮天使的可怕之處。
明明披著魅魔軀殼的少女無力地仰首，她濕潤的眼眸倒映出漆黑的夜色，修長白皙的脖頸卻如天鵝一般纖塵不染。
她感覺自己要被入侵者碾碎了，落著淚的時南絮感到有些無助，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惡獸緩慢而堅定地消失。
烏列爾擡手將無助的神明擁入懷中。
有和米迦勒戰鬥天使美稱並列之名的烏列爾擁有著同樣高大強悍的身軀，以至於能夠完全覆蓋住時南絮的身影。
時南絮感覺自己就像是主動送上祭壇的羊羔，只能用脆弱不堪的溫暖乖順地接受掠奪者的禁錮和分食。
被淚水模糊的視線中，還能隱約看到烏列爾淌過水珠的金紋，金色的紋路像是藤蔓一般活了過來，在他行動進攻時流轉出靡艷而灼目的光芒。
在這洶湧的海水的淹沒下，時南絮艱難維持著的星點理智被擊潰，只能無力地靠著烏列爾哀泣，在陡然尖利幾分卻破碎不堪的哭聲中呼喚了一聲他的名字。
“烏列爾.....”
而在這場狩獵中，忠誠的天使金色的豎瞳一刻不停地在落淚，乞求著神明的原諒。
聽到少女這聲與平時溫柔的嗓音截然不同的沙啞呼喚時，烏列爾感覺到了自己難以得到救贖的靈魂的顫抖，他突然意識到，這場進食更像是神主在吞吃她的信徒。
被吃下的信徒，卻感覺自己的靈魂得到了救贖。
饑餓的怪物得到了饜足，也徹底墜入了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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