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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5章 求婚7月21日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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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求婚

黔安, 播州。

甘臨咬著繃帶,利落的給自己的胳膊包紮。前日攻打播州城,帶人沖鋒的時候, 被流箭傷了個小口, 無甚大礙,便懶得麻煩軍醫了。

打了小半年, 黔安土司已是強弩之末。黔安與蒼梧搭界, 李樂安與楊文石在前頭打仗, 後頭就有源源不斷的文武官員主持土改、修建鄔堡, 直接切斷了土司的供養, 逼的土司無處躲藏。要知道世間一切風俗、制度的形成,皆是利益博弈的結果。苗家千百年的傳統,敵不過實實在在的好處。兩邊語言都不大通,黔安的苗人侗人土家人已經拋棄了舊主,歡欣鼓舞的擁護虎賁軍的統治了。可見忠心在飯碗面前,一文不值。

然而黔安不比別處,土壤極其貧瘠,實在不是塊好地。附著在山石上的薄薄的土層, 無法給農作物提供養分。無論種什麽, 個頭都特別小。屬於番薯玉米這等逆天的存在都無法拯救的地區。並且, 一旦種植了糧食, 水土流失會更為嚴重。春夏交接時下幾場暴雨,能引發巨大的泥石流,當年阿顏朵那般悲劇立刻再現。偏生黔安處在崇山峻嶺間, 俗語道:“天無三日晴,地無三裏平。”便是深山裏漫山遍野的珍貴藥材,就是運不出去,換不回糧食。勉強能稱的上富庶的,只有零星的幾個地區。譬如說播州。

甘臨纏好繃帶,無視傷口的痛楚,盤腿坐在榻上沈思。都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可沒走過萬裏路,通常覺不出此話的含義來。她臨出門前,管平波說了許許多多的黔安的地貌風俗,卻是到了地頭才知道,老天爺苛責起來,當真是令人發指。據說黔安且不算最苦寒的地方。她有些不敢想,西北的人們到底是怎麽活下來的。

因老天爺瞎了眼般的不肯賞飯吃,催生出了黔安當地懶散的性格。當勤勞沒有意義時,很難不產生及時行樂的心態。於是都修鄔堡,從黔安往東,越靠近漢人的地方,修建的越好。再看農作物,漢人分了田後,幾乎家家戶戶的門前都無空地,不見縫插針的種兩把青菜,能渾身不舒服。而黔安地區,包括與黔安搭界的羅蒙、譚城乃至她的出生地石竹,居然是一季稻谷能吃飽,就懶的輪種了……

甘臨自幼伴著阿顏朵的狼狗,又是同孔彰、莫日根學的騎射,且成長在梅山蠻的地盤,對蠻夷真沒什麽看不起的。然而,看著黔安人懶洋洋的插秧,她就來氣。還不能說他們有什麽不對!好地兒都叫漢人撿了,似這等怪石嶙峋的地方,沒有得過且過的強大心態,只怕早抹脖子上吊了。

外頭的歡聲笑語聲聲入耳。打下播州後,蕩平黔安全境指日可待。甘臨卻沒玩鬧的心情。囿於性別,她須得靠軍功來積累聲望,但不能只看重軍功。她的母親早先便說過,除非再生不出來,不然不可能只有她一個孩子。換言之,她的皇權之路上,會有不止一個的競爭對手。她的生父是前朝皇帝,這個身份是有點尷尬的。而她的弟妹們,生父卻是本朝的功臣。拼出生,何止天差地別?再則,婦人生育從來兇險,所謂兒奔生來娘奔死,生死只隔一張紙,如若母親因生育有所損傷,她能否快速的控制住局面?

因此,對於甘臨而言,她不單需要向世人證明勇武,更迫切的需要向世人證明執政能力。得天下易,坐天下難。她的母親把她派來黔安,斷不會只期望她能打勝仗。畢竟不是主將,又不能似尋常武將那般劍走偏鋒,輕易涉險。想要在戰場上的風采蓋過李樂安,那是絕無可能的。真正能展現她手腕的地方,恰恰是民政。

理清楚了思緒,甘臨僵直的身體略略放松,方才察覺到手臂的傷口一跳一跳的疼。深可見骨的傷口,果然比日常的胡打海摔兇殘的多。

門被敲響,甘臨隨口道:“進來。”

方墨端著個托盤,用胳膊肘撐開門,靈巧的閃進屋後,腳往後用力,把門踹回了關著的狀態,然後才把托盤擱在桌上,冷冷清清的道:“吃藥。”

甘臨:“……”

戰場兇險,少不得軍醫隨行。戰兵們打仗受傷,承受著巨大的痛苦,好容易捱到軍醫院,不知有沒有明天,結果軍醫頂著張沒表情的臉……要不是方墨出落的風華絕代,早被傷患打殘了。偏生他生的太好,其容貌之精致秀美,比公認的大美人陸觀頤還要略勝一籌。最令人發指的是,軍醫可不是嬌花,同樣要上戰場,要日曬雨淋的訓練,方墨楞是能天賦異稟的曬不黑吹不糙,在軍中簡直是如深夜裏的燈塔般耀眼。於是在當兵三年,母豬賽貂蟬的環境裏,別說他只是沒表情,就是成天黑著個臉,也有無數討好的人。慣的他越發隨心所欲。

甘臨與他自幼相識,小時候的方墨比現在稍微活潑點。畢竟那時候便是眾長輩喜歡捏他的小臉,多半出自慈愛,而不似如今帶著淫邪的目光。虎賁軍軍紀再嚴,也不可能管得住人家腦子裏想什麽,眼睛掃哪處。別說方墨了,當年陸觀頤都沒少被人用眼神調戲。甘臨被局勢催的早熟,也是難免同情小時候就認得的朋友,通常都不跟他一般見識。伸手端起藥碗,一飲而盡。

方墨語調平淡的道:“傷口有沒有化膿?”

甘臨搖頭:“無事,區區小傷。軍中幾個重傷的,能救回來麽?”

方墨道:“不能。輕傷有幾個破傷風的,死了。”

破傷風乃絕癥,甘臨沒說什麽,指了指凳子道:“坐,我有事問你。”

方墨坐下,用烏黑的眼睛看著甘臨,等著她說話。

甘臨道:“你隨軍多時,看了不少黔安風貌,可有什麽見解?”

方墨問:“哪方面?”

甘臨道:“撿你認為要緊的說。”

方墨沈吟片刻,才道:“殿下是在想如何治理黔安?”

甘臨也不瞞他,直爽的道:“打下黔安不是我的功績,治理好了才是。若能讓黔安擺脫貧困,翌日我回朝,方讓人服氣。”

“你做的再好,朝中人都不會服氣的。”方墨客觀的道,“我給聖上請過平安脈,她身體強健、氣血通暢。許多年來風裏來雨裏去的,行經都未有不準過。生兒子是遲早的事。世人總是多重兒子的。”

此事甘臨早有心理準備,方墨直直說出來,她不以為意,反而笑道:“你亦覺得男子更強?”

方墨道:“我覺得無甚用,我只是個軍醫。上頭誰當皇帝,與我有什麽相幹。”

甘臨笑道:“方公子,你怕是忘了你父親是哪個了吧?”甘臨雖不曾收到京中信息,不知方堅已入閣,但以她對虎賁軍人員情況的了解,方堅定是她母親在朝堂上的肱股之臣。甘臨拉著方墨說話,亦是積累人脈的意思。雖說她自幼認了許多師父,奈何她正牌師父與姑母兩位對母親影響最大的人皆英年早逝,孔師父是繼父,連帶莫日根師父必然倒向未來的弟妹。她的大好局面,不過是水月鏡花。太子之爭從來是血腥殘酷的,她身為女子,本就弱勢,自然要先下手為強。

方墨比甘臨年長幾歲,跟著父親從北到南,見識多廣。休看他日常給誰都沒個好臉色,像個楞頭青,心裏卻有股別樣的剔透。譬如甘臨的處境,他便能輕而易舉的看分明。然大抵是幼時聽父親講過太多朝堂上的勾心鬥角,對風波詭秘的朝堂沒有絲毫興趣。面對甘臨的拉攏更是無可無不可。太醫院正才正五品,上頭的互砍的火星,且濺不到他頭上。再則管平波正值盛年,以她老人家的身體狀況,不出意外的話,蹦跶到個七八十歲一點問題都沒有。甘臨有甘臨的立場,可那與他何幹?

甘臨從小就精,光看方墨的表情便知他在想什麽,撇嘴抱怨道:“枉費我們多年情誼,沒料到你竟是個冷心冷肺。”

方墨沒說話。

甘臨哼了一聲:“旁的不能,幫我參詳參詳如何治理總可以吧?”

方墨倒真想過,於是爽快的道:“黔安種糧食是不成的。東北邊還好,其餘地方穇子都難活。但我發現他們各色草藥長的極好。”頓了頓,方墨接著道,“黔安自古羈縻,不好管理。索性引得他們種草藥,沿著水路往外販,再買糧回來。一則給他們尋個營生;二則控制了糧食,不怕他們作妖;三則姜戎橫亙北方,不知要打多少年,藥材總是緊缺的。戰場上被殺的其實是少數,我們戰兵死亡主要因傷病,多些藥材便多些生機。不過這是我些許愚見,未必說的準。殿下若覺得有用,便拿去吧。”

“難得你肯講這麽長的話,”甘臨笑道:“關於黔安事,我們想的差不離。但北面還好,南面和西面,便是有藥材,也難運出去。”

方墨愛莫能助,只道:“聖上原先說,要想富先修路。可你瞧見了,東邊幾郡的官道都慘不忍睹,山裏頭的更別提。實話說來,歷朝歷代皆想滅了土司,好生在黔安收稅,可前頭那多聰明絕頂的人拿此地都無法。靠我們商議,必難出結果。你果真有心,不若寫信回京。聖上有主意,你能執行,亦算手段。還有,我爹先前求過外放石竹,不知你記不記得?”

甘臨點頭:“自然記得。石竹武學辦的極好,後推廣到三郡,都是他定的章程。”

方墨道:“我爹與我道別的時候說,不歷州牧不入中樞。我覺得正是你的機會。生的早的,不拘男女,總是占便宜的。”

甘臨揚起個大大的笑臉:“方哥哥果然醫者父母心吶。”

方墨沒好氣的道:“臣當不起殿下的哥哥。”

甘臨笑瞇瞇的道:“你我青梅竹馬,如何當不起?”

方墨的後背突然竄起一股寒意。

甘臨繼續笑瞇瞇的道:“你不喜朝堂,不願接父親衣缽,可想過將來沒有?”

方墨道:“不必。”

甘臨道:“我有個法子,能讓你心無旁騖的鉆研醫學。”

方墨黑著臉道:“我不值錢,真的。”

甘臨哈哈大笑:“你爹值錢。”

方墨牙疼的道:“殿下,方家一脈單傳,你打我的壞主意,是結仇啊!”

甘臨道:“要是你打我的壞主意呢?”

方墨:“……”

甘臨道:“男孩子不要這麽沒擔當嘛!我不管你幹什麽,跟著我,強過被你爹摁著學做官。”

方墨木著臉道:“是啊,後宮最好別幹政。你可真是當帝王的料,一石二鳥,算盡了人心。”

甘臨道:“各取所需耳。怎樣?考慮考慮?反正我還小,你有的是時間想。”

到底是一起長大的,知道甘臨算計,方墨倒也沒惱。只點了點頭道:“恕臣不能及時答覆,明日來替殿下檢查傷口,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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