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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章 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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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玉碎

查幹巴日的加入,好似催命符。真正的背水一戰開始了!城內越發混亂, 譚元洲也被迫離開主帳, 親自上陣殺敵。沈青梅換下戎裝, 打扮成個丫頭的模樣, 在城中玩命的跑。就如譚元洲所預料的那樣, 女人作為資源,不自己去撞刀口,姜戎兵是不會殺的。跑不出去的女人, 隨她們在城中亂竄,到時候殺光了男人, 再來搶。沈青梅生的五大三粗、全無秀美, 更無人關註。

半夜裏管平波發起了燒,她咬牙換好了衣裳, 縮在角落裏養神。孔彰寸步不敢離, 雖然知道破傷風一旦發作,便無可救藥, 他卻還是恐懼。迦南給他造成的陰影太深, 他此生最為懼怕的,就是這種病。  哪怕是不相幹的人, 他都不敢多看, 何況與管平波雖不至於生死相交,到底是賓主相得的。

張金培想的更多, 他不信任孔彰。他非將才,對局勢的判斷一直是弱項, 管平波補了多少課都沒用。但是,這次姜戎攻擊的機會太絕妙了。哪怕換個天氣不那麽壞的日子,或者不臨近年關,江上沒有那麽多貨船,他們都不至於被逼的這樣慘。他自己就是夜不收,慣常收集各路消息,深知在各家地盤上,沒有細作是不可能的。

竇家的細作到處都是,那姜戎的細作又是誰?譚元洲不知死活,管平波重傷在身,他怕孔彰動手腳。到時候赫赫揚揚的虎賁軍,變成姜戎走狗怎麽辦?

在張金培心裏,即便管平波死了,虎賁軍也該是甘臨的,哪怕是鹹臨他都不會服氣,跟外人更沒有關系。因此他在管平波附近躺著,卻不敢睡實在,手始終握著刀柄,仿佛有任何風吹草動,他就能一躍而起,砍翻敵人。

梅州游擊李樂安心急如焚,譚元洲之於他如同父兄,教他識字,帶他習武,然後一點點把他推上高位,可謂再造之恩。在石竹鹽井的那段日子裏,他思念著阿顏朵,譚元洲則想著管平波,一大一小傾訴過不知多少外人不得而知的小秘密。如今他做到了游擊,統管東面幾州人馬,但內心深處,依然是那個希望被譚元洲認可的孩童。

夜不收在雨夜裏來回穿梭,他們卻得不到任何有效的信息。李樂安心中不住默念,譚大哥,你堅持住!你一定要堅持住!

譚元洲渾身浴血,他帶著親衛,把一小隊姜戎兵砍的人仰馬翻。各級將領身邊的親衛,皆是軍中比武優勝,還有末位淘汰制,個個彪悍非常又靈巧無比,惹得姜戎兵火冒三丈。譚元洲有備而來,他慢慢靠近紹布的方向,若能宰了紹布,他恐怕還有生機。主將戰亡,在別人的主場上,士氣會蕩然無存。對姜戎朝廷也是沈重的打擊,領兵打仗的人都知道,千軍易得一將難求。將領這玩意,殺一個少一個,批量生產不出來。

紹布正被弟弟氣的七竅生煙,不能對身份高貴的弟弟發火,猛的瞥見譚元洲的肩章一閃,他立刻策馬追擊。身邊的精銳跟上,譚元洲不敵,只能逃。追逐間,譚元洲無師自通的領會了傳說中的游擊戰,然而兩條腿跑不過四條腿的,親衛逐漸倒下,城中震耳欲聾的哀鳴慘叫也漸漸消失。譚元洲不知姜戎今夜殺了多少人,他只知道他的鞋子被地上的血水浸透,黏膩的他難受之極。

馬蹄噠噠的踩在青石板上,譚元洲左躲右閃,追殺他的人越來越多。四周突然變的無比寂靜,除了馬蹄與鎖子甲摩擦的聲音,什麽也聽不見。嘶吼、哀鳴、哭泣、尖叫、令人牙酸的刀尖相博,統統消失了。譚元洲悲憤的想,我們的人已經死的差不多了麽?

的確是差不多了,長矛插進王小狼胸口的瞬間,他拚盡最後的力氣砍斷了對方的腿。沒了腿的人,不但上不了戰場,還要消耗糧食。聽說姜戎很窮,那就多幾個殘疾,窮死他們去!汩汩流出的血液帶走了王小狼身體最後的溫度,他的視線變的模糊。心中生出了奇異的平靜,他今天整整殺了三個蠻人,臨死前還砍殘了一個,算是英雄了吧?他的祖先,是不是也如此英勇的驅逐過蠻人,替陳朝太。祖奪回了漢人的江山?

肚子上的疼痛一點點退去,疲倦襲來,眼睛不自覺的慢慢閉上。他想,原來這就是要死了啊?好像也沒想象中的難受。

石竹百戶所只剩……孟大哥,別忘了給我燒紙……

而後手一松,苗刀叮的掉在了地上,陷入了永眠。

大火烘幹了周遭的濕潤的房屋,火勢開始蔓延。煙塵四起,不時就嗆的人難以呼吸。若不是燃燒的吡波聲,譚元洲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聾了,居然他媽就萬籟俱靜了!

逃竄到民居裏,譚元洲大口的喘著氣,身邊是臉色蒼白的江才捷,一看就是失血過多的模樣。馬蹄從窗外掠過,他們沒被發現。但譚元洲隱隱有個預感,他跑不掉了。他上陣殺敵時穿的是軍裝,他的肩章會暴露身份,紹布會窮追到底!想到此處,忍不住自嘲道:“我真是個棒槌!”

“將軍……”

譚元洲回頭看著江才捷:“跑不動就躲著吧,死到臨頭了,別自找罪受。”

江才捷雙眼含淚:“將軍,我是竇家人。”

譚元洲怔了怔。

“我沒想到他是那樣的人。”江才捷哽咽道,“我以為……我以為他好歹是一代豪傑。”

譚元洲沒說話,伸手拍了拍江才捷的肩。

江才捷抽泣道:“他養我到這麽大做什麽呢?”

譚元洲笑了,他想起管平波的話,自古上位者,說他們禽獸不如,禽獸都要抗議。

“我們哪裏配跟禽獸相提並論。”這是管平波的原話。譚元洲靠在墻上,口鼻間充滿了酸意,禽獸陛下,我八成等不到你了。真的很想再見你一面,哪怕一面都好。

門被砸響,譚元洲不得不收起傷春悲秋,拉起江才捷,靈巧的翻過土墻,飛快的跑。

江才捷喘息道:“將軍,管將軍是不是這樣的人?”

“不是。”

“那她是哪樣的人?”

“她的兩面三刀,從來不會用來對付自己人!”

風從耳邊呼嘯而過,他們被堵在了死胡同裏。江才捷摔倒在地,譚元洲放開手,後退幾步,借力跳上了墻頭,居高臨下的對江才捷道:“兄弟,我還有心願未了,對不住了。”說畢,跳下墻頭,繼續往前狂奔。

馬蹄毫不留情的在江才捷身體上踩過,他清晰的聽見自己骨頭塊塊碎裂的聲音。如果……如果……他沒有告訴竇向東管平波會來這裏過年,潭州是不是就不會有此一劫?如果,他沒有告訴竇向東譚元洲的情根深種,竇向東是不是不會這樣趕盡殺絕?

手指摳進地縫中,老爺子,你把我養大,我不怕為你死,可我真的不想,死的如此窩囊,你為什麽要騙我?

馬蹄一下下踩在譚元洲心上,箭羽飛來,他順勢踩上墻壁,漂亮的翻身將刀送出,騎兵應聲落地。飛身奪馬,如離弦之箭甩開追兵,朝最後的目的而去。紹布簡直被氣樂了,僅剩的幾個刺頭居然如此難纏,他該讚虎賁軍將領的本事過硬麽?不過沒有懸念的仗,打到此時才有些許趣味,匯聚四方訊息,揚起馬鞭,緊緊追去。

譚元洲的餘光看見了紹布的身影,心中大喜!他原想多少釣些魚,沒想到直接釣了只大的!太劃算了!不敢戀戰,只管催馬前行。馬紹布的騎術比譚元洲高明百倍不止,他饒有興致的追逐著,享受著骨子裏天生的那份對狩獵的興趣。抓到主將的功勞,非幾個小兵可比,半路上不意外的遇見了討厭的查幹巴日。譚元洲在馬背上放聲大笑,而後,他再一次被逼到了絕路。

查幹巴日利落的拉弓射箭,徑直穿過了譚元洲的肩窩。查幹巴日得意的對紹布笑道:“你要死的還是活的?”

紹布懶得說話,查幹巴日也不指望他的回答。他輕松的又射一箭,這次穿透了譚元洲的腿骨。骨折斷裂的劇痛,險些讓譚元洲厥過去,他大口的喘著氣,額頭上的冷汗顆顆掉落。紹布冷漠的看著查幹巴日再次搭箭,譚元洲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他把竹哨塞進了嘴中,運起全部的力氣,在寂靜的夜空裏,吹起了長鳴。

沈青梅擡頭看著黑洞洞的天空,眼淚簌簌的落。火折的光,在夜裏顯的尤其微弱。但很快,她點燃了眼前的柴禾架成的小山。幹柴烈火,照亮了四方天地。熟悉的竹哨不停不歇的響,就像譚元洲用靈魂催動,那麽的洪亮,那麽的綿長。

紹布定定的看著譚元洲,看著他的臉上露出詭異的笑。紹布忽然瞳孔一縮,用盡全力的大喊:“撤!!!”

來不及了!令大地震顫的巨響在耳邊轟的炸開,譚元洲心下一松,趕上了!耀眼的白光侵占了所有的視野,勾勒出了管平波描述過的盛世景象。最後的信念在譚元洲腦海中盤桓不去。

“陛下,若有來生,臣依然願誓死相隨!

巨大的火光沖天而起!沖擊波的震蕩,讓虎賁軍的船隊都重重的晃動了好幾下。管平波從夢中驚醒,推開窗戶,看見了遠方如同白晝的天空。潭州火藥庫她聲嘶力竭的喊:“全速前進!去救人!”

管平波扶著窗棱的手用力至泛白,譚元洲,你等我,求你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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