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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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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是忙碌一年的人們難得的休息時間, 亦是官場商界彼此聯絡感情的好時候。竇向東年初一清早, 就領著三個兒子, 往州裏拜年。而知州卻是早出發去了省府,與知府拜年。不過沒見著程知州沒關系,禮數盡到即可。當然, 洪讓處也不能公然無視, 亦帶了禮物拜了一回。

出乎意料的, 洪讓表現的極客氣, 好似以往的齟齬從未存在過。那無比真摯的笑容, 把竇向東嚇出了個好歹。好容易寒暄完畢,退出同知府邸時, 竇向東後背的冷汗方止。物反常即為妖, 此事必然有詐!

竇元福想著心中算計, 更覺不自在。父子四人收拾了番情緒,才按著廟門一一拜到。幸而今日古怪的唯有洪讓, 幾人才略略安心。

回到家中, 族人擠了一屋子。竇向東眼尖的看到了竇遜敏,忙攜了他的手, 一齊坐下, 笑問他學問如何,明歲下場考童生有無把握等話,把竇遜敏感動的差點流出兩缸淚來。周遭族人也都讚竇向東仁義,照顧族人。

這不廢話麽?死鬼竇貴光家中早沒了正經營生, 不想方設法勒掯族人就不錯了,還想他吐出什麽東西來?竇向東豪富,不在意兩個小錢,這一進一出,對比就大了。譬如族中的孤寡,今冬都得了衣裳與米糧。再有便是竇遜敏這等讀書人,額外得了一套筆墨紙硯。還在陸觀頤的提示下,特特定了幾方銅制暖硯,且細心的配上合適的小木炭,切實解決了冬日磨不開墨的問題。

竇向東掃一眼屋內,屋裏很有幾個肯讀書習武的後生,心裏十分高興。錢固然要緊,但在有了家底的今日,人才便比錢更稀奇。笑呵呵的同看上的人閑話幾句,又額外賞了許多東西。族人雖艷羨,卻也知竇向東是因本事賞人,不好爭得。見此情形,也有暗自嘆氣的,也有暗自發誓要上進的,不一而足。

女眷那處小孩子四處亂竄,更顯熱鬧。竇家三兄弟都不算能生,肖金桃看著別人家的孩子,眼熱不已,一徑拿果子與他們吃,又把零花錢,喜的孩子們團團圍著他,半日都不曾走。

突聽門外一聲斷喝:“你給我放下!”

肖金桃忙問:“外頭怎麽了?”

寶珠看了一回,笑道:“我們姨奶奶當真是上房揭瓦,跟幾個孩子混鬧,要點大炮仗玩,把二老爺臉都唬白了,惱的揪著她去堂屋了。”

練竹與陸觀頤齊齊笑了,都道:“該!”

肖金桃無奈的道:“除夕那夜裏就想放煙火,還偷偷藏了一個。她怎麽就那麽野呢?”

管平波若聽此評價,定然大呼冤枉。她就是想看看此時的火藥成分好不好!此事又不能大肆宣揚,只好裝作淘氣,總想拆幾個看起來給力的炮仗,哪裏知道竇宏朗盯的她死緊,她都躲到正院裏混在孩子中偷摸行事了,竟還讓他給逮著,真是豈有此理!

竇宏朗拎著管平波數落不停,進到屋內,把她扔到竇向東旁邊,對張和泰道:“你給我看緊了她,再讓她溜去玩炮仗,我唯你是問!”

管平波:“……”

竇向東不厚道的笑:“你不知道,放煙火的火藥同放槍的不一樣,你想偷著拆煙火裏的是不中用的。都叫你老實點,偏不信。再淘氣,你老倌可要打你了。”

管平波撇嘴:“他打的過我嗎?”

竇宏朗照著她的後腦勺就給了一下:“你再嘟囔一句試試?”

管平波不情不願的閉嘴了。

竇元福對老三竇崇成笑道:“看我們老二,跟帶閨女似的,操不完的心。”

竇崇成近來被兩座大山死死壓著,心中不爽,亦假笑道:“二哥是憐香惜玉,我們再不能的。”

竇宏朗早嘗到了甜頭,他爹是真疼管平波,白狐貍毛多難得的東西,就與了她做鬥篷。雖是經他母親的手賞下,長眼睛的哪個不知。故他更要加重寵愛,一則討好父親,二則也是堵眾人的嘴。但凡男人,倘或真跟哪個女人好上了,難免有占有欲。他當著父親的面秀恩愛,父親無動於衷,時不時笑話兩句,眾人便知竇向東單純疼晚輩,而非生出齷齪心思了。何況管平波叫的好聽是姨奶奶,實則是個丫頭,父親討了過去也是有的。既不動,便是無事。

時下男女分了內外,聊的話題便不同。竇向東在威風堂,肖金桃則是在後頭的正屋。管平波一個女眷滾在男人堆裏,好不無聊。她不是接不上男人的話,只沒必要時時刷存在感。呆了半日,離開竇向東邊上的座位,走到竇宏朗跟前扯了扯袖子道:“老倌,我去後頭找姐姐玩。”

竇宏朗板著臉道:“再不許碰炮仗了。”

管平波蔫頭耷腦的答應著,竇宏朗又令張和泰送她過去,不放她有任何可乘之機。管平波暗自撇嘴,演太過就不像了好麽!她是小老婆,不是小閨女,你行為錯亂了餵!

眾人一直嬉鬧到天黑盡,才慢慢散去。橫豎島上沒有宵禁,娃娃們打著各色燈籠,在路上瘋跑。吃飽喝足的族人剔著牙,慢悠悠的往家中晃。今日竇宏朗狠表現了一回,路上就有人閑話,都道管姨奶奶如何受寵,預備叫女人們過兩日再去請安套近乎。

竇宏朗閑在家中的新年,唯一幹的事便是連同練竹,結結實實的演了一回“嚴父慈母”。把陸觀頤惡心的雞皮疙瘩直掉。管平波倒是適應良好,不就是裝熊孩子麽?有什麽難度?一個真正的農村女孩可能會惶恐,繼而失去自己,但管平波不會。她可是真被寵過的人,不提管老爹有心無力的疼愛,前世父母雖渣,但六個長輩圍著她打轉,那才叫寵上天。她沒長成熊孩子、大紈絝,真心是祖宗保佑。

或許正因為什麽都不缺,管平波才嫌不夠刺激,非得找出點人生存在的意義。又或許,她是真的把姐姐姐夫當成了父母,才會追尋他們年輕時的步伐,想要沿著“父母”走過的路,來證明自己確實是他們的孩子,而不是那對孬種的!

因此,管平波沒有後悔過,即便死的那般慘烈,也沒有一瞬間的後悔。真正踏上征途,見識過鄰國動蕩才知道,多少人用鮮血鑄就了長城,才保得普通人恣意的人生;她的姐姐姐夫,不僅僅是位高權重,更重要的是功勳卓絕。

一次次的激戰廝殺後,才知道真正道德至高點的快感是什麽。人類的車輪滾滾向前,既為強者,借一把力又何妨?英雄的孩子,永不言退!

竇元福聽得各方回報,連連冷笑。竇宏朗的確嫩了點,他不信父親瞧不出。但他更知父親的心思,竇宏朗假不假有什麽要緊,能騙過管平波即可。時下有一種人,光長本事不長心眼。說他們不聰明,卻總能想到別人想不到的物事,說他們聰明,於人情世故上又一竅不通。管平波不至於不通人情,但被自家老倌這般對待,女人家哪個不死心塌地?

張明蕙端了一盞茶放在竇元福跟前,道:“外放的事你可收拾妥當了?”

竇元福露出一個笑容:“差不離了。”

“到底好不好,你給我個準信,省的我日夜懸心。”

竇元福對妻子勾勾手指,待她附耳過來才道:“他們衙門裏的老吏,慣會做手腳。不消造假,只拿文書悄悄裁下我的名字,拿紙補上,空白處寫哪個都行。”

張明蕙輕聲問:“看不出來麽?”

竇元福道:“他們手段老辣著呢。篡改各路文件是熟手。”說畢,心中惴惴,總覺得洪讓知道了些什麽。

張明蕙有些不安:“多少人知道?”

竇元福道:“沒幾人,他們做老了的,不妨。待人去赴任,尋個機會毀了文書,往上報老鼠啃了,申請補辦一份,籍貫姓氏都一樣,哪個分得清哪個。天下官員那般多,吏部累死了都查不完。何況我捐的官是讚禮郎,便是有實職,管的亦是文化上頭的事。可巧二弟捐的是安撫知事,升他作七品實職剿匪安民,不是理所當然麽?”

“只怕老太太處不好糊弄。”張明蕙搖頭道,“她可不好打發。”

“早預備妥當了。她不知阿爺的心,我令人教了她使慣的人一些好話。”竇元福說著長長籲了口氣,“富貴險中求,他想同我一爭長短,就休在家中享福。我許多年來,也不是只管受用的。早年行船,那次不是生死相搏。他屁都不懂的玩意,就想摘果子吃!?他要真能在石竹立住腳,我也服他!”說畢,想了一回,道,“女眷那頭,若管平波想去,你定要攔住她。”

張明蕙皺眉道:“她去與不去,有什麽相幹?”

竇元福嗤笑一聲:“就他竇宏朗會哄人不成?你不懂,那丫頭會兵法,阿爺看重的很。隔了他們兩個,日子長了就淡了。若是他死在外頭,恰能把人弄到咱們家來。”

張明蕙心中泛酸:“你竟也看上了她。”

竇元福瞥了妻子一眼道:“自家去想明白,省的腦子不動都傻了。”

張明蕙一噎,索性閉嘴了。

此事唯竇元福夫妻二人知道,待到初五開印,一道雷從天而降!竇宏朗整個人都傻了!

接到消息的竇向東沈吟片刻,吩咐了張和泰一句:“把平波喚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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