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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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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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閨房裏靜悄悄的,如往常一般,並無什麽不同,似乎沒有任何變化。可風雨無情,昨夜無休無止,雕盡碧樹。

滿院狼藉,但還未至天明,下人便已將殘葉掃了個幹凈,端來開得正艷的綠菊,給院子添了幾分生機。

陸妘悠悠醒來,想著今日還要去書塾,便掙紮著起身。她盤腿坐在床榻上,目光悠悠,她想了兩日,這麽消沈氣惱也不是個事,對擺脫困境並無半分用處,還不如打起精神來好好想辦法。

她現在是對白玄避而不見,可這不代表自己就不能出門了,正好昨日蘇鶴餘遞了消息,約她午後出府散心。陸妘也有事當面與她商量,自然一口應下,關於鎮國公府、關於那個蕭清寧,她有許多疑惑。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但自從蘇祈彥入京後,總有些古怪,不過至於怪在何處,陸妘也說不上來。

朝檀聽見動靜便入內服侍,等陸妘來到書塾時屏風那頭的郎君們才陸續入屋坐定。因不確定陸妘在不在那邊,想起那回被她駁了,倒不敢隨意開口閑談。

近來京中最熱門的話題便是陸白兩家聯姻一事,又是陛下賜婚,更是惹人註目。不過或許眼下婚期已定,陸小娘子正在閨中待嫁,想來是不會再往書塾來了。

想到此處,不免有人心癢,那日宮宴之上美人雲鬢花顏,眉眼處還蓄著三分難以接近的清冷,人人都止不住將目光往陸妘身上挪,怎料白玄會當場請旨,一下子給諸位郎君澆下冷水,出師未捷,歇了第二天立馬上門求娶的心思。

“陸小娘子可在?”

不知是誰大著膽子問了一句,但陸妘只淡淡瞥了一眼便垂下眸子,問她作甚?她自然懶得理會,隨意翻著書頁,不動聲色。

那頭的郎君便以為陸妘不在,嘆惋開口,

“陸家的小娘子,那般好顏色,放在京城挑不出第二個。如今如此之快便定下婚事,配的還是鎮國公府世子,倒是他如願以償嘍……”

“可不是?先前我家中也上門問過結親一事,可府中只說陸小娘子年紀尚小,可再留兩年。約莫是陛下賜婚,也無從推拒吧?”

一旁便有人輕嗤,

“誒,此言差矣。原本陸白兩家便是朝中文武柱石,門當戶對,世子與陸小娘子更是青梅竹馬,情投意合,天賜良緣,怎會推拒?邱兄你這是往自己臉上貼金,想與鎮國公府世子一爭高下嗎?”

眾人聞言哄笑,回過神來才看見門口站著的景深,作鳥獸散,趕忙坐到位置上,斂氣噤聲,生怕被先生註意到。

陸妘還不知情,仍覺方才眾人言語刺耳,甚是煩悶,原來惹得自己坐立難安、心緒不定之事,落在別人眼中竟是一段良緣佳話。

她氣鼓鼓地盯著硯臺,活像是要用意念盯出個洞來。不知何時書塾靜了下來,簾子輕動都能入耳,陸妘這才回過神來,一擡頭就看見景深那雙略黯的眸子,似秋意漫入,似寒潭無波,清涼徹骨。

陸妘不知先生為何要用這種眼神看著自己,神情怔忪,卻在這時想起了中秋那夜,他掌心微涼,覆於陸妘面上,松開時手中還殘留著她唇上胭脂。雖然知道先生是在幫自己,可這般近的距離,不免心生怪異。

其實此景也有幾分熟悉之感,四年前的那天夜晚發生的事浮現在腦海中,陸妘心下一跳,有些慌神,立馬低下了頭,不敢再看他。

景深望著她白皙的耳根浮紅,目光逡巡,片刻才收回視線。面色一如往常,淡淡開口授課。

授課方畢,景深不似從前還會問上陸妘兩句,今日直接擡腳離去,不知何時逢夜出現在他身側,邊走邊低聲和景深說著什麽。

陸妘淡淡看了一眼,似乎覺得先生也變了。她苦笑著搖頭,真是人人都在變,倒顯得她猶豫不決,不懂順勢而為。

今日胃口不佳,陸妘不過用了幾口飯便歇了筷,夕霧也勸不動。她穿上新制的碧藍花草團紋雲錦裙,裏頭著緗葉色的內襯,不免輕嘆,近日連腰也瘦了一圈,當真是愁煞人了。

但陸妘素來不是樂意給自己找不痛快的小娘子,此次出門,一為排解散心,二為聽聽蘇鶴餘的想法,日後行事必要仔細籌謀。

陸妘在馬車上發呆,聞到街市中飄來的香氣,那回蕭懷野給自己買的點心很好吃,食欲說來就來,她便吩咐朝檀去買了兩袋,

“也不知今天那只笨沙鷗會不會去……”

青汶山中楓葉紅透,果然是賞秋景的好時候,陸妘掀開車簾而下,便看見蘇鶴餘站在湖邊,低頭踢著腳下的碎石子。

“可是等久了?”

蘇鶴餘聞言轉過身來,看著興致並不甚高,聳肩道,

“我也才到不久,方才還被哥哥訓了一頓。”

她見陸妘朝四周張望,挑眉開口,

“蕭懷野沒來,說是去查探了。”

蘇鶴餘說完就立馬補了一句,

“如果你是在找他,如果不是,就當我沒說。”

陸妘睨了她一眼,卻並未反駁,

“方才你哥哥又是為何訓你?”

二人並肩走著,水清葉紅,映襯其間,蘇鶴餘輕哼,

“哥哥先是將閑雲樓上下整頓了一番,便說我沒用心,朝堂之事皆一股腦堆在一處,即便消息有用,也如絲線纏成亂麻,毫無頭緒,更遑論推斷事態發展,這便是失了先機。若非如此,我也不會如此遲才發現白溟的野心,或許早些發現你便不會被賜婚了。”

“但哥哥說得也沒錯,我的確有責任……”

陸妘輕嘆一聲,但也並未放在心上,

“若能早些察覺白家異樣是好,便可早做準備,不至於像現在一般陷入被動。但我知道讓你插手朝政之事本就無理,你原來是不願涉足的,不過也是為了我罷了。我又如何會怪你,只不過是恨自己沒有多些心眼子,反倒被白家父子耍得團團轉。”

蘇鶴餘聞言側頭,

“妘兒,聽你這話,你如今可是不念及白玄與你的舊情了?”

陸妘默默良久,搖了搖頭,

“從前那些回憶做不得假,也沒那麽容易忘卻。可他如今的所作所為我實在接受不了,又讓我如何像昔日一樣待他呢……”

“念舊情,我只怕再念舊情,陸家都會被他白家拖進深淵,就此成為亂臣賊子,那我也就成了罪人了。”

蘇鶴餘挑了挑眉,

“我們江湖人,最講究情義規矩,白玄自己壞了規矩便怪不得你了。照我說你就算嫁進白家,入宮狀告鎮國公府謀反,於你陸家也是大功一件,皇帝定然不會再追究。”

“定親有什麽打緊,天下男子千千萬,不行便換,又不是只有他白玄一個人。大可將眼光放寬闊些,或許拐角便遇見個好的,也未可知?”

陸妘無奈看了她一眼,

“我這個時候怎麽有閑心挑男人?”

不過蘇鶴餘有一點沒說錯,只要將陸府摘出去,便與白溟不再是綁在一條繩上的螞蚱,入宮告禦狀麽?此事雖然風險極大,但若上達天聽,白溟也無法輕易再得手了。

陸妘現在最想知道的,便是五皇子的態度。根據消息來看,白溟顯然有意避開五皇子行事,那宋舒儀應當對此並不知情。他若知道定會阻撓,畢竟白溟想要的是那個至尊之位,豈能看皇位旁落他人?但白溟畢竟是自己的舅舅,他又能不能大義滅親,舍掉這個手握兵權的舅家?

宋舒儀的母親,如今奕國的皇後,她可也是姓白的……

陸妘與白玄的賜婚少不了她的助力,皇後遞話給自己,命她中秋獻畫作為賀禮,這才引出了二人之事。白溟雖然讓皇後幫忙,可未必告訴她自己的野心,如果她知道,便不會毫無防備了。

陸妘靈機一動,正色開口,

“鶴餘,你說如果我同皇後說明真相,她可會為了五皇子揭發鎮國公?”

蘇鶴餘思忖片刻,臉上表情凝重,

“此舉還是有些風險,她要是相信你,一門心思地為自家兒子考慮,那還有可能。但若是她不相信你所言,轉頭告知白溟便不妙了。”

“造反一事實在太大,我怕白溟知道後會對你不利。”

陸妘指尖繞著自己的幾縷頭發,垂眸不語,照此時的情形,白玄應當是替自己瞞下了,否則白溟對她不會是這般好臉色。

也是,白溟是什麽人,戰場廝殺,屍山血海裏堆出來的將軍,殺人也不會皺一下眉頭,了結自己好像也並不困難,要是他知道自己想告發謀反之事,只怕不會讓自己多活一天了。

陸妘撩開耳邊碎發,眼神清亮,身影纖弱,好像一用力折就會斷掉,脆弱至極。可若細看才知,竟是山谷中努力長高的松竹,只為探出山頭,窺見天光。

她的言語擲地有聲,

“我知道……可是若我知情而無動於衷,便是愧對本心。即便是難,也該去做。”

“我想要的朝堂,如今的陛下給不了,但白溟更給不了。所以我不能作壁上觀,或許不是智者所為,但人要是不為了這些許孤勇挺身而出,活著還有何意義?”

陸妘:一首孤勇者送給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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