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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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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前幾日如同火燒的晚霞終是預告了第二日的暴雨征兆。

夏季悄然來臨,窗外,如水柱一般的雨水傾盆而下,劃過黛瓦,經由屋檐後如瀑直落於青石磚上,發出清脆而後混亂忙碌的擊打聲。

空氣中似乎籠罩著一層薄霧,整個世界的色彩越發變得淺淡了起來。

因一灘的積水而透著影像的青石磚閑然的記錄這被雨水捶打的痕跡。

就在這時,平靜的積水面上陡然間被一個急匆匆的步伐踩的水花四濺,待人走後,只餘下一些雨水的窪坑瞬間又被匯集而來的雨水重新填平。

“小姐,今日因忽下暴雨,夫人滯留在了鎮上的府邸內,怕是要等明日再回來了,不過馬車確還有一輛。”清荷同單萃兒站在窗前,擔憂地看著陰沈沈的天色:“小姐今日於家中休憩一日又何妨,這般大的雨,您出去怕是沒多久,全身就得濕了。”

“無妨,和尚素來信守承諾,我若是不去,只怕人家得等我一宿了。”單萃兒眉眼淺淡,跟隨著夏雨而來的便是一陣困倦,她懶懶地打了個哈欠,整個身子慢慢卷縮到窗邊地軟榻上窩起來了。

清荷見狀,連忙從櫃裏拿出薄毯,蓋住了單翠兒的身子:“小姐可是要睡會兒?”

按理來說,此刻小姐應是準備出發了,可今日暴雨,就算小姐想要走,也需推遲至雨小點再走啊,因而清荷並未多嘴多問這一句,免得小姐想起來,急匆匆冒著大雨去青山寺。

豈料方才還昏昏欲睡的小姐,眸子忽然睜大,掀開毯子便起身,扶著額舒緩了一下困意,這才開口道:“先去準備馬車吧,待我洗漱一番,我便走了。”

清荷見自家小姐這般有氣無力的樣子,不免有些心疼,欲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麽,可小姐素來不曾對任何東西抱有什麽興趣,這幾天,她能明顯感覺到小姐對青山寺有著不同以往的執著。

清荷最終還是沒說什麽,應了一聲後便出去吩咐車夫阿酒去了。

臨出發前,單萃兒同往常一樣,一手包裹一手食盒,清荷將食盒遞給小姐時,瞅見那包裹,罕見的沈默了,而後艱難出聲道:“小姐,您帶那些個賬簿,每次空白頁帶走,帶回來依舊是空白頁,不如不帶,多累贅啊。”

單萃兒的步伐一頓,面帶微笑地回過頭:“你家小姐不帶肯定寫不完,帶了萬一能寫掉一點呢!清荷,你要相信你家小姐我。”

即便是笑著,可語氣裏藏不住的一些惱羞成怒,清荷察覺到後,瞬間閉上了嘴巴。

阿酒一身的蓑衣鬥笠,被斜側過來的雨水擊打發出一陣陣清脆的響聲,他望著不遠處還在說話的小姐和清荷,大聲喊道:“小姐!要出發了,眼下雨水小了些許,馬上又要大了,趁早要趕快走。

透過層層雨水的遮擋,傳來的聲音已經不大清晰了,大部分都吹散在風裏了,單萃兒連忙大聲應了一句,遂沖著清荷點了點頭,不欲多說,接過清荷遞過來的油紙傘便上了馬車。

傾盆大雨中,隨著一聲馬匹的嘶鳴,伴隨著清脆的喊聲,馬車逐漸消失在雨中。

青山寺的一座廂房內,昏暗的房內,只餘書案前擺放著一盞燭燈在燃燒著,光暈籠罩下,一張精致雋秀的臉龐於燭光中若隱若現,在黑暗中越發顯得幽深的眸子內,閃爍著燭火以及一本書籍。

窗外傳進來的雨聲裏,逐漸響起了一陣陣的敲門聲。

“念空師兄?”

念空頭也不擡,順口應了一聲:“門沒鎖,進來吧。”

“吱呀”一聲,沒了門的隔絕,洪大的雨聲在開門的一瞬間直直地傳進了室內,不過片刻功夫,便再次隔絕到了門外。

“師兄,你這屋子怎得就燃了一盞燭燈,瞧著和外面的天色都要差不多了。”

念空小心避開桌角,繞到念空的對面盤腿坐下,一邊擦拭著衣擺處被濺到的一些水漬,一邊瞅著這昏暗的房內忍不住吐槽。

“咱們青山寺雖說比較艱苦,但也不至於燃不起一根蠟燭啊。”說著說著,好似是想起了什麽,眸子忽然睜大,自顧自說道:“莫非寺中當真快沒錢了,不會啊,師兄你昨日不是還說單施主捐贈了一大筆錢財嗎?”

眼看念無要開始從寺內的錢財扯到夥食上,念空嘆了口氣,從書中擡起頭,無奈道:“今日大殿上輪值人員中,你不是也在其內嗎,怎的到我這裏了?”

“是有我,可今日暴雨,沒幾個香客來,大殿前便是不需要那麽多人,我就回來了。”

念無心虛地轉移視線,無意中瞥到桌面上的經書,不由得一怔:“師兄還在抄寫經書嗎?”

念空順著念無的視線低頭看過去,點了點頭,伸出手慢慢撫過書籍上因破碎而產生的粗糙質感。

“這些天,這幾本經書都抄寫的差不多了,再有一兩日就完成了。”

“也就是說施主便可不用再來了?”

“是。”

念無松了口氣,正待說什麽,眼前的燭火忽地一閃,搖曳的燭光後,念空陡然站起了身,朝著窗邊走去。

窗外的雨連綿不絕,不見有停歇的痕跡,念空稍稍推開窗,露出一條縫隙,猛烈的風包裹著絲絲水珠卷席而來,沒多久,房內的窗沿上、地板上便沾上了星星點點水痕。

燭火也不斷的閃爍著,由此可見外面是何等的惡劣天氣。

念無看著師兄站在窗前和望著室外的視線,也順著師兄的視線看過去,見到這比他剛來時還要大的雨,不禁砸吧了幾下嘴巴,唏噓道:“這雨說來就來,昨日天色還熱著呢,今日就起了瓢潑大雨,你說這單施主今日不會還來吧!這香客都沒什麽人了,施主本就不信佛,單是為了幾本經書,應是不會來的吧。”

念無說著說著,手上無事又閑的無聊,將桌上的簿子拿過來,又拿過一旁的筆墨,不緊不慢地繼續抄寫著經書,

半晌也不見師兄說話,疑惑地擡頭看去,卻見師兄正穿戴著蓑衣,手裏拿著一把油紙傘便是要出門。

下意識地看了眼窗外,很好!依舊是下個沒完沒了的雨。

眼看師兄就要打開房門出去,以為師兄又要去山中練武亦是打坐,連忙喊住了他:“師兄這是要去哪?師父已下了警戒,雨大期間,山中濕滑,亦容易發生沙石滑落崩塌,囑咐寺中僧人沒有要事,不可去往山中。”

此話一出,念空的身子稍稍停頓,不過一瞬間的功夫,若不是念無緊盯著自家師兄,怕是也看不出來,正以為師兄將自己得話聽進去了,還沒松口氣。

就聽師兄丟下一句“去林中走走便回來”,便推開了門,消失在聲勢浩大的雨中。

“哎……”念無剛發出一個音,人就沒了,不禁啞然。

他來的時候,師兄還好好的,怎麽才一會兒的功夫,師兄忽然要出去了,沈思間,忽然想起來,他方才念叨了一句單施主。

師兄……他不會是因為聽到這話才出去的吧……

這麽大的雨,單施主應該也不會趕這麽遠的路跑這裏來的吧!

可是,按照之前與單施主相處的幾日來看,她不像是會被這大雨阻攔的樣子……

念無思及此,臉色瞬間聳拉下來,望著不斷從窗口縫隙處迸濺進來的雨水,心中不斷的祈禱佛祖,單施主千萬不要來!

這廂,念空冒著雨,穿行而過,直奔著竹林的方向前去。

此刻,他心中想法如念無一樣,希望此刻單施主並沒有來到青山寺。

方丈明確說了寺中僧人如無特殊意外情況,盡量不要往山中走,可隨他越靠近山林,卻發現有不少的師兄弟正從那個方向趕回來。

詫異間,忙攔下一個師弟,詢問道:“雨勢極大,方丈已告知盡量不要出門,為何此處聚集這麽多人?”

那僧人本是低著頭急匆匆往回趕,這雨下的讓人心生煩悶,忽被一人攔下,剛想訓斥一番,擡頭一瞧,卻是念空師兄,連聲問了句好,這才開口答道:“師兄有所不知,今日這雨下得實在是大,林中土地疏松之處,不少沙石從崖邊滾落,傷了不少崖下過路的路人,我等正是要回去拿上些傷藥和些許油紙傘,好去救治路人。”

那人說完,停頓了一會兒,見師兄不說話,默認為師兄是無甚問題了,剛想要走,卻發現師兄握著自己肩膀的手並沒有洩力,反而緊緊地抓著,不由得好奇道:“念空師兄可還有什麽問題?”

念空這才回過神,聞言,連忙松手,搖了搖頭,目露歉意:“沒什麽問題,你先去忙你的吧,待我事畢,便過來幫忙。”

“那師兄,我就先走了。”

“好。”

他曾送了兩回單施主回牛家村,牛家村去往青山寺的途中並不經過位於另一側山崖下的羊腸小道。

因而在聽聞是崖下出了事後,不知怎的,忽然松了口氣,而後便是一陣懊惱,作為慈悲為懷的出家人,此刻竟有一絲慶幸,臉色不由得沈了沈。

不過平日這個時候,單施主早就來了,此刻還沒來,想必今日是不來了。

他曾與施主約定,自查閱經書以後,施主不放心的話,可每日來此監守他們,以免動了手腳。

此刻,施主違反約定的行為,好似為他心中卸下一道沈重的枷鎖,不由得輕松了許多,想到方才山崖下被傷到的人,正準備掉頭去取房中的傷藥下山時。

一抹身著玄色海棠燙金底紋抹胸襦裙的身影執著一把油紙傘就這麽出現在了眼前。

緊接著,那帶著笑意的聲音伴著雨聲傳入耳內。

“念空師父莫不是在此候了我許久?怎得衣袍都濕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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