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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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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0 章

聞家是世家大族,又是這圈裏不折不扣的top1,過年時,人情往來頻繁。

聞鵬厚坐鎮家裏,每個小輩則都領了代表家族走親訪友的任務,一大家子都忙得腳不沾地,這種狀況一直持續到正月初七之後,才稍稍放松下來。

這期間,方慈跟著聞之宴去了比較親近的親友家,還抽出時間帶聞之宴回了趟南方見方家和曲家的親戚。

休滿足足一個月的年假,方慈在三月初回到倫敦。

已進入春季,倫敦卻還是陰雨綿綿。

她迅速調整回到工作狀態。

這次的項目特殊,她一天到晚都要在外奔波,結束之後還要回到事務所寫文件,晝夜溫差大,這時候特別容易感冒。

本來,這類項目出行一般是打車或地鐵,事務所給報銷,但聞宅管家堅持要她不管去哪兒不管多近,都要乘坐她日常用的那輛勞斯萊斯。

管家特意差人在後座扶手箱後給加裝了一個特制的保溫箱,裏面放著熱牛奶熱咖啡甚至熱紅酒,千叮嚀萬囑咐,要司機在她每次下車時遞上一杯。

甚至,每天在她回到家之後,管家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她臉色好不好。

如此幾天下來,從沒有如此被家政照料過的方慈也忍不住打趣,“管家爺爺,我真的沒事,您不用如此緊張。”

“馬上就是婚禮啦,感冒了可不行。”

“還有兩個月呢。”

“就在眼前啦。”

這個月要試婚紗,婚禮前要飛回國一趟去領證,在這之中,她還要把兩個項目做完,日程確實很滿。

試婚紗前一天,陳巧月方念念都來到了倫敦。

晚上,三個女孩各自端著杯熱飲,圍坐在二樓客廳壁爐前聊天。

陳巧月經驗之談,告知她婚禮當天會如何如何忙碌,“你們婚禮流程定了吧?”

“定了,但是我還沒看到,聞之宴不給我看。”方慈幾分無奈地說,“到現在,我只知道婚禮場地在瑞士巴塞爾,其他的一概不知。”

場地選擇、場地布置、再到當天流程,全都是聞之宴一手操辦。

“聞家在巴塞爾有一座城堡莊園,”陳巧月想到這茬,“聽說很大很漂亮。”

莊園婚禮……

方慈稍一想象,便不自覺緊張起來。

在遇到聞之宴之前,她對自己的婚禮沒有任何幻想——那無非是聯姻的一個環節,標志著她將嫁到另一個家族,以此交換,方家得到一筆融資。

是她所有痛苦和噩夢的來源。

即便在他求婚後,她也沒去想過這些,與他訂婚,本身就是一件極其讓她難以置信的圓滿了,那幸福感充斥著心臟,她哪裏還有餘裕去進一步想更多。

此刻,聽管家說,婚紗已經從意大利運到了倫敦的高定工作室,設計師們也一應待命了,那種大事即將發生的緊迫感更強烈。

“誒,流程肯定有拋手捧花環節吧,你想沒想好,要拋給誰?”

陳巧月興致勃勃問。

“給我姐。”

她一直沒什麽朋友,上中學時自我封閉,連個熟悉的同學都沒有,上了大學,遇上虞向雯那種活潑的好室友,她才有了正常的人際交往,但和虞向雯她們也只止步於室友層面,從未有過深交。

於是,伴娘人選非常有限,只有陳巧月和方念念。

她向陳巧月發出過邀請,但陳巧月以自己已婚不合適為由拒絕了。

後來,看到聞之宴擬的伴郎人選,她才明白過來陳巧月拒絕的真正原因:聞之宴的伴郎是李佑賢。

“好誒,”陳巧月沖方念念挑挑眉,“那就提前恭喜你了,聞少和阿慈這麽美好的愛情我還從沒見過,接到捧花,好的愛情一定可以傳遞給你。”

方念念笑著說謝謝。

“雖然我不能當伴娘,但一切雜事兒都可以交給我,”陳巧月舉手承諾,“第一件事就是給你準備一整套防水的化妝品,防止你當天哭太狠,暈了妝。”

方慈噗嗤笑了,“……我應該不至於吧。”

她這話說得沒什麽底氣。

“還沒見過聞少哭呢,”陳巧月興致來了,“咱們打個賭,我賭聞少當天一定會掉眼淚。”

方慈倒覺得這場景難以想象。

她也只見過他紅了眼眶的樣子,是在分手那個雨夜,即便她那時心如磐石,也能感覺到他整個人痛得快死過去了。

背過身點煙的時候,手都在抖。

方慈輕輕搖頭,笑說,“我拿不準,之前分手那天他都沒哭,只是眼睛紅著。”

不止他,分開的那四年半,她也沒為他掉過一滴眼淚。

陳巧月卻在她這句話楞楞出神了。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說,“……不一樣,有時候痛到極致,是不會哭的,”只會心如死灰,“……幸福的時候就不同啦,那叫喜極而泣。”

方慈無意識地摩挲著左手中指的訂婚戒指,眼眶已經微微有些發熱。

第二天下午,方慈提前下班,去店裏與陳巧月方念念匯合。

高定工作室開在Mayfair街區新邦德街上,即便是細雨蒙蒙的陰天,人也不少。

勞斯萊斯慢慢穿過人群,在店門口停下,店員和設計師已經擎著傘站在門邊,像是已經等很久了。

將三人迎下車,店員引著她們徑直去了裏頭的VIP試衣間。

試衣間比想象得寬大許多,占滿了三面墻的巨大鏡子,臺下靠墻掛著兩件衣服。

設計師只會講意大利語,店員站一旁當翻譯,“方小姐,您婚禮上總共有兩套衣服,一套主婚紗,一套敬酒服。”

防塵遮罩被輕輕扯下,陳巧月和方念念都發出一聲驚呼。

“我靠,太漂亮了。”

店員笑著繼續介紹,“兩套衣服都是按照您的身材尺寸訂做的,咱們先來做一下妝造,然後來試穿。”

見到造型師,陳巧月又吃了一驚,附耳小聲說,“設計師和造型師都是好久沒出山的藝術家了,聞少好大的面兒啊。”

之前,方慈在和聞之宴一同出席倫敦一場酒會時見過這位著名的設計師,也是後來才知道,那一次,設計師是為了觀察他們以找取設計靈感,才順便來的這場酒會。

陳巧月為籌備自己的服裝品牌,這一陣兒惡補了不少專業知識,前腳還在書上看到說兩位藝術家都已隱退,後腳就看到倆人齊齊出現在眼前,就為給方慈試婚紗,怎能不吃驚。

語言不通,做造型時,造型師和方慈倒是沒怎麽交流,只偶爾視線在鏡中相接,彼此笑笑。

簡單的中分盤發,卻美得驚人。

店員翻譯了造型師一句話,“玲瓏玉骨的東方美人。”

漆黑如瀑的頭發襯著冷白的膚色,清透婉約中又帶著一絲冷冽的沈靜感。

做完造型,去試衣間。

陳巧月和方念念都舉著手機,一眨不眨地盯著那紅色絨布幕簾。

饒是做足了心理建設,在那幕簾被掀開,婚紗裙擺出現,繼而方慈完全走出來的那一瞬,倆人還是不約而同倒吸一口氣。

太美了。

方領長袖款,鐘型裙撐,清透的白紗巨大的拖尾,零星鑲著鉆石,自帶著神聖的光芒。

點睛之筆是那件網紗狀的鬥篷,遮在那頂鑲著藍紫色寶石的公主冠冕之上,像中世紀降臨的神女。

一眼難忘。

西式的服飾與她東方古典的美,竟如此契合。

造型師在一旁說道,“方小姐個子高,骨架漂亮,撐得起來。”

陳巧月嘆道,“得虧聞少不能來,要不然他看到這場景,豈不是要當場發瘋。”

方慈和聞之宴約定好的,婚禮場地布置是他來操持,給她一個驚喜,婚紗則是她給他的驚喜,所以他不來陪伴試紗,甚至陳巧月這時候拍的視頻也不能給他看。

方慈噗嗤笑一聲,去看鏡子裏的自己。

一塵不染的鏡面映著此刻身著白紗的她,心底蔓延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戰栗。

她不由得偏頭向自己側邊望,想象著二十厘米身高差之上,聞之宴的模樣。

新娘……

他的新娘……

設計師果然是五十年職業生涯養出的好眼力,婚紗和敬酒服全都嚴絲合縫貼合她的身材曲線,沒有一處需要修改。

將敬酒服脫下 ,拆掉頭上的中式點翠祥雲冠冕,方慈換回自己的長裙和白色羊絨開衫。

三人一起乘勞斯萊斯回到聞宅。

陳巧月和方念念沒有多耽擱,即刻啟程去了機場。

方慈自己吃了晚飯,披著披肩在一樓書房辦公,把今兒下午提前下班耽擱的文件完成,又過了一遍明天的日程安排,忙完已是深夜。

在廚房幫廚的女孩給她遞上一杯熱紅酒,道,“少夫人,喝一點這個,助眠。”

女孩年紀比她小一些,大約二十二三歲。

方慈接過來,眼裏是笑意。

女孩默默看她幾秒,小心翼翼地說,“少夫人,自從您住到這裏來,氣色越來越好了。”

偏琥珀色的瞳仁,映出的光亮雖然還總是淡著,但慢慢養出一點珍珠樣的潤感。

方慈拍拍她的手,“你也快去休息吧。”

女孩下意識擡眼望了望樓上,欲言又止。

方慈沒註意到她這眼神,轉身往樓上去。

二樓寬大客廳裏,壁爐還燃著。

數十道豎窗外,是倫敦細雨蒙蒙樹影婆娑的春夜。

她抿了口紅酒,緊了緊披肩,推開一扇窗,雨水的潮濕味道立刻攜著絲絲冷意卷了進來,在鼻腔內氤氳,五臟六腑都沁入了涼意。

這扇豎窗開向後院,樓下是霧蒙蒙的花園,燈帶纏繞著花架藤蔓,一閃一閃,在這深夜時分,有種夢境一般的質感。

她放下酒杯,靠著窗,點了根細煙,不由想起了倫敦攝政街上那著名的天使燈。

以前留學時,每年聖誕節前後亮燈之際,她都會跟方念念楊姝美一起去看,無數人在那燈下拍照打卡,節日的氣氛總是很濃郁。

那時,雖有姐姐在身邊,但她總覺得自己是孤身一人。是逃離了京市,置身曠野,可自由二字看不見摸不著,實在虛無。所以她刻意不去想,自己的前路是什麽,更不會回頭去想自己做的選擇對不對,可那孤寂感,總是縈繞在心頭,難以磨滅。

這種感覺,在京市國貿酒店行政酒廊重遇聞之宴時,傾瀉而出。

他高大的身材自帶著獨屬於他的溫熱和專註,如初晨的陽光,將那一直如霧氣般籠罩著她的孤寂感瞬間擊穿鑿透。

那種讓她指尖發麻的心悸感,到現在都很清晰。

身後有輕微的腳步聲,她扭過頭來,立時睜大了眼睛,“……你怎麽在這兒?”

聞之宴穿著件休閑的白襯衫,開了三顆扣子,很是慵懶閑適的姿態,看樣子像是剛睡醒。

他沒說話,先伸臂將她圈過來抱住,身高差的緣故,方慈上半身被迫往上迎。他抱得很緊,埋首在她頸窩,“……我來試西裝。”

設計師講過,可以帶著新郎的西裝去京市一趟給他試穿,他卻寧願自己跑來,主要是來看看她。

他說話嗓音有幾分醒來時的低啞,方慈問,“……你剛剛在哪兒睡著了?”

“影音室。”

他剛剛確實是從影音室的方向走來的。

這樣靜靜抱了好一會兒,聞之宴像是從睡意中徹底清醒過來了,略退後一點看她。

花園霧氣升騰,自窗口蔓延進來,模糊了她的眉眼。

他笑著摸一摸她發頂,“我去洗澡——”

話音落,剛剛轉過身,方慈卻從背後把他抱住了。

聞之宴身形一頓,低眼去看她交握在他腰腹間的手。

她還從沒這樣過。

他沒驚動她,微屏了息感受這一刻,溫聲問,“……怎麽了寶貝?”

她搖了搖頭,沒出聲。

方慈好想對他說:謝謝你,謝謝你千萬次向我奔赴而來。

縱使她滿身刺,要利用他要傷他要掙脫他,自「雲輕」店外,他將傘撐到她頭頂那一刻起,千千萬萬遍,他依舊吻她抱她。

潮濕的眼淚洇透襯衫,濕了他的脊背。

聞之宴回過身,本想看看她的臉給她擦眼淚,她卻執拗地往他懷裏鉆,不肯擡頭。

他低笑了聲,托住她的臀將她抱起來。

方慈一雙長腿夾著他的腰腹,雙臂摟著他脖子,埋頭在他耳側,還在無聲地流眼淚。

聞之宴直接抱她去了浴室淋浴間,將她放下來。

她特別熟練地背過身,讓他幫忙拉拉鏈。

看著她光裸的脊背,聞之宴心裏湧現不合時宜的心思。

他暫且按捺住了,有意讓她心情松快些,笑著,“……怎麽了到底?跟我說說。”

方慈轉過身來,將長裙丟出淋浴間外,低眼去解他襯衫的扣子。

她眼尾鼻尖通通紅著,也不知是哭的還是羞的。

聞之宴任由她去解,又低聲問,“有人欺負你?”

方慈搖頭。

襯衫扣子通通解開了,她又去拉拉鏈。

聞之宴還是沒有阻止,任她拿手去碰。

她大約是急於感受他,紅著眼小聲命令,“把我抱起來。”

他這才慢條斯理地將她抱起抵到瓷磚上,順手開了花灑,單掌墊在她背後,另一手扣著臀後摁著。

方慈圈著他肩頸,還要騰出手來捧著他的臉,細細看他被打濕的眉眼。

眼睫濕漉漉的變成一簇一簇,唇上也是一片瀲灩。

“……現在怎麽那麽容易哭?以前可是一滴眼淚都不掉的。”

這時候了,他還要笑她。

方慈也是後來才懂得,流淚不代表軟弱,只代表她變得直面自己的情感了。

以前一滴眼淚不掉,才是怪異的不健康的。

在淋浴間氤氳潮熱的霧氣中,她輕輕吻一吻他眼尾,“我愛你。”

聞之宴動作也輕輕,啞聲說,“乖。”

進入五月份,方慈終於忙完了手頭所有的項目,交了辭職信。

last day那一晚,事務所為她辦了場離職派對,老大Sarah感謝了這段時間以來她認真勤懇的工作態度和超高的專業素養,吳以珊哭唧唧舍不得她,端著酒杯猛灌幾口,又說羨慕她辭職回國當闊太太,以後的人生一馬平川,只剩下吃喝玩樂。

同事們一個個都玩得很瘋。

大家聊天談笑時,都愛吐槽說英國人辦事效率低,各種急事被延誤被推遲都是司空見慣的,但方慈知道,這世界上無論哪個大城市,律所這類行業都是快節奏高強度,同事們大概也是趁著這個機會,發洩一下日常工作的壓力。

雖然都了解她私下性格含蓄,但這一晚再顧不得這些了,同事們強拉著她去舞池裏跳了幾支舞,玩得精疲力竭,最後,她沒忘給每個人發了婚禮的邀請函。

書籍樣手工紙制作,封面是倫敦的夜,霧藍色背景鋪陳,身穿大衣的男人正牽著身穿長裙和圍巾的女人橫穿過窄街,走向停在對面的勞斯萊斯——

正是,聞之宴奔赴倫敦來向她求婚的那一晚,將她從吳以珊家接走時,同事們躲在落地窗後拍下的場景。

下面一行小字:

「你是我唯一的熱烈。」

打開封面,裏面是一張純白色硬紙,霧藍色凹體印刷著倆人的中英文名字,以及婚禮時間和地點。

整體精美而考究,只看封面,便能覺出那宿命般的氛圍感。

吳以珊大概是酒意上頭,又忍不住哭,哇哇叫著說天吶太幸福了太般配了。方慈心知自己辭職之後,這間律所只剩下她一個亞洲人,異鄉漂泊的孤寂感恐怕更甚,所以她理解她,抱著她安撫了好一會兒。

結束派對,各自乘車回家。

方慈回到肯辛頓聞家別墅,只沖了個澡,一沾床便睡著了。

第二天一早,整理行裝,出發回京市。

聞之宴本來在新加坡出差,把日程挪了又挪,還是在她落地前先一步回到京市等在了機場。

遙遙地,方慈就看到他站在VIP通道的玻璃門外,關睿先迎上來接了她的行李,她則直接撲到聞之宴懷裏。

熟悉的他的木質調香味,在一瞬間便席卷了她的鼻腔,將她體內所有關於分別的細胞統統更新換代。

他雙臂箍緊了她,“……答應我,不再異地了。”

“嗯。”

她答。

再不分開。

五月十九日,聞家人和方家人乘私人飛機提前兩天到達了瑞士巴塞爾,各司其職,參與到婚禮現場的裝點布置中。

第二天,參與婚禮的賓客們也陸陸續續到達。

無人不驚嘆於這座莊園的美景。

為了婚禮當天新人的體驗著想,企劃方省掉了彩排這一環節,聞之宴和方慈被安排住在市中心酒店裏,被勒令直到婚禮前不許見面交談。

傳統習俗嘛,聞之宴當然不放在眼裏。

他一步都沒有踏進自己該住的酒店,婚禮前兩晚都在方慈所住的套間內渡過。

他甚至花樣百出,各種敢想的不敢想的,統統試了一遍。

方慈問,“你不膩嗎?”

“不膩,”他低頭貼在她耳後,話語和鼻息一樣直白炙熱,“我永遠和你在熱戀期。”

婚禮當天上午,二人從酒店回到莊園。

在二樓主臥內化妝時,方慈還是沒能看一眼窗外,企劃方講,窗外的一切都是驚喜,要婚禮儀式開始後才能看的。

午後,陽光明媚。

方慈站在主臥起居室地毯中央,造型師正在幫她最後調整鬥篷兜帽,她心裏極度緊張,忐忑不安,連手都不知該往哪裏放,不經意一擡眼,就看到聞之宴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門口,抱臂斜倚著門框,正一眨不眨地看著她。

即便對她的美貌早已有充分的認知,聞之宴還是被眼前的她驚艷到。

任何溢美之詞都不足以形容。

他的方慈,終於穿上了婚紗 ,準備嫁他。

他頭發偏短,劍眉星目一覽無餘,那雙眼眸深深看著人時,總有一種侵略感和柔情交織的味道,更讓人難以招架。

方慈被他看得受不住,稍稍別開眼,卻又忍不住移回來。

造型師太有眼力見兒,說了句,“都整理妥當了,再過五分鐘,會有侍者帶您兩位準備入場。”就點點頭,轉身離開。

聞之宴站直身體,走進來。

方慈唇邊逸出輕微的氣音,說,“聞之宴,我好緊張。”

婚紗的大裙擺阻礙了他的靠近,他擡手要扣過她後腦勺吻上來,被方慈摁住胸膛推開,“有妝。”

聞之宴舔舔唇,低笑一聲,“……我也很緊張。”

“看不出來。”

聞之宴拉過她戴著潔白手套的手,摁到自己胸膛,說,“摸一下。”

他心跳猛烈,嘣咚嘣咚。

方慈擡眼對上他的眼神,聞之宴情難自禁,再度低頭靠近,在幾寸的距離停下。

鼻息交纏,她這時才充分感覺到他的情緒也在激烈翻湧。

他唇微張著,克制著吻她的沖動,嗓音極低,磨著點欲,說了句,“……babe,終於要嫁我了。”

方慈咬住唇,點點頭。

怎麽辦,現在就有點想哭。

她心裏滿是感慨,天啊,終於到這一天了,好難,又好容易。

聞之宴摩挲著她的手,低聲,“今晚,必須要改口了。”

“嗯?”

篤篤篤……

侍者敲了敲門,“少爺,您可以先入場了。”

方慈沒來得及問聞之宴那話的意思,只接收到他意味深長的眼神。

聞之宴下樓,侍者留在門口。

過了約摸兩分鐘,侍者耳麥裏收到提醒,他應了聲,而後沖方慈做了個請的手勢,“請新娘入場 。”

方慈深吸一口氣 ,提起裙擺。

轉過樓梯拐角,已能聽到外面的音樂聲。

輕柔的鋼琴曲《fall in star river》。

伴隨著這樂聲,她緩緩下樓,長長的華麗拖尾在身後留下一道迤邐的痕跡。

城堡雙開門打開。

那一瞬,方慈被眼前的場景震撼到失語。

莊園寬闊的前院,是一片藍紫色調的鳶尾花花海,在這花海中央,拱門花藤下,兩旁站著前來觀禮的賓客,在那通道盡頭的舞臺上,聞之宴站在那裏,高大的身形,西裝筆挺,領結一絲不茍,手拿捧花遙遙地望著她。

他背後是漫天鋪陳的粉紫色晚霞。

她這才明白了,婚禮場地為什麽選在這裏,儀式為什麽選在臨近傍晚的時候——

因為,瑞士巴塞爾,五月鳶尾花盛開。

和著這粉霞,他贈她一場盛大浪漫的夢幻婚禮。

眼眶發酸,她咬著唇,仰臉往回忍了忍眼淚。

門廊邊是一整個五重奏的樂隊。

輕緩的曲調在天幕下流淌回蕩,她像是踩著那音符,踏著紅毯,款步而來。

奢華而優雅的鬥篷大拖尾婚紗,像春季日光下閃閃發光的河流。

她如此窈窕璀璨,一步一步走近。

聞之宴咬著牙關,不停地做深呼吸,最後還是沒忍住,走下舞臺,將捧花遞給她,牽住她的手,把她帶到了舞臺上。

主婚人是聞鵬厚。

他一手拿冊子,一手拿話筒,看了看面前相對而立的新人,鄭重道,“聞之宴,你願意娶方慈為妻,一輩子尊重她愛護她,不管貧窮或富裕,不管疾病或健康,永遠不離不棄,白頭偕老?”

“yes,我願意。”他低眼看著她,嗓音又低又啞,“……永沐愛河。”

聞鵬厚又將同樣的話,重覆問方慈。

方慈一顆心幾乎跳到喉嚨,聽著那句,“你願意讓聞之宴做你的丈夫……”她心裏已經在說我願意我願意,直到聞鵬厚話音落了,她要開口,才發現聲音都在顫,“……我願意。”

伴隨著這三個字,眼淚再也止不住,大顆大顆滾落。

她這個時候突然明白了剛剛聞之宴說的改口是什麽意思:是要她改口叫老公了。

於是一邊哭著,一邊拿拳頭去砸了他一下,這個人,怎麽一天到晚就這些心思。

“這對新人,經歷了分別、磨難,經歷了對彼此刻骨的思念,才終於走到了此刻。彼此思念的人才終於會重逢,是他們對彼此堅定的愛意,讓他們終於走到了這一刻。”

“現在,在他們正式結為夫妻之前,我們聽一聽,他們對彼此有什麽話要講。”

方慈還在流眼淚,聞之宴先接過了話筒。

他有很多話要講,無數次在心內預演了這個時刻 ,到頭來,早已打好的腹稿完全被打破,他抿抿唇,開了口,“我對方慈是一見鐘情,在七年前,那時候我還沒滿二十歲。”

“從來也沒想過,一見鐘情會是那樣的感覺,我整個人忽然被打開了,甚至像是頓悟一樣,從此,一顆心就被牽著,老是想著她,老是想著她。”

“一見鐘情的心動 ,在之後與她的相處中愈來愈深,她有很多面,會很酷,也會很灑脫,提分手的時候很絕情,可後來,她也會很脆弱很無助,她終於肯向我展露這柔弱的一面,是她對我的恩賜。”

“從初見的那一晚,第一個對視開始,我就知道,我們是天生一對,我為她而存在。”

說到後來,他嗓音愈來愈啞,仰頭眨眨眼,把眼淚忍了回去。

方慈一直沒敢看他,怕自己眼淚會流得更兇,從他手裏接過話筒,先深吸一口氣,才說,“我想對他說,”停頓了下,“……謝謝你看見我,然後走向我。如果不是遇到聞之宴,我的世界可能永遠暗無天日,可能永遠也學不會怎麽直面自己的情感,怎麽去接受愛,怎麽去愛別人。這一切都是他教給我的。”

“初見他的那一晚,看到他的眼睛,我就知道,如果他要帶我走,我願意跟他去任何地方。”

“他說他為我而存在,”方慈在這氣口笑了下,道,“那麽,我是因為他才得以存在,有他,我才擁有了如此豐沛的情感,如此鮮活的站在這裏。”

到了這時候,話說完,方慈才有餘裕往臺下看。

站在臺邊的伴娘方念念眼裏含著淚,陳巧月坐在第三排,捂臉哭成了淚人,後面坐著的還有吳以珊陶寅駿,個個眼眶都紅著。

第一二排的家屬們也都哭了,與她視線相接,又都點點頭綻放由衷的笑容。

一直站在臺邊的李佑賢,將戒盒遞上來。

新人各自取了一枚戒指。

聞之宴眸底帶著笑意,頗認真地說,“手給我。”

方慈伸過左手,低眼看著那枚象征著彼此占有的戒指,被他套到她無名指上。

他把左手伸給她,她將戒身偏寬的男戒一點一點套到他無名指上。

聞鵬厚笑著,“我宣布,聞之宴與方慈,正式結為夫妻,新郎可以親吻新娘了。”

絢爛浪漫的花海中,聞之宴終於低頭親了方慈,在她唇邊笑道,“老婆。”

五月二十一日。

瑞士巴塞爾,鳶尾花盛極綻放。

聞之宴與方慈,在這裏結為夫妻。

本章紅包掉落~眼淚汪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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