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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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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8 章

聞之宴還不是很清醒,鼻尖追隨著她發絲那一縷香。

方慈拍拍他的臉,“知道我是誰嗎?”

臉頰上輕微的痛感讓他註意力集中了點,他瞇著眼看她,“……老婆。”

他呼吸帶著酒氣,也無從分辨到底幾分清醒,方慈試著問,“回家嗎?”

走路應該不成問題吧,畢竟之前有一次在夜店,他連續幹了七杯,走路身形也是正常的。

聞之宴腦袋卻又懶懶地往後一仰,擡手覆住眼睛,“不想動。”

方慈拿過他手裏的酒杯,放到一旁矮幾上,回過身來,蜷著腿坐到他身側,“那你在這兒待著,我去給你找條毯子來。”

聞之宴沒出聲,她起了身,剛站好,就被他拉住跌坐回他腿上。

然後整個人就被他圈住,他扣著她的肩,“抱一會兒。”

方慈就沒再吭聲,老老實實趴在他身上。

聽他呼吸聲逐漸均勻,以為他睡著了,就又聽到他說,“什麽時候回來,好想你。”

這下方慈才確認了,他大概以為是在做夢。

怕他又要感冒,方慈摸出手機給關睿發了條消息,讓他從車裏拿條毯子送二樓閱讀區來。

她這趟回來,是跟關睿串通好的,關睿知道她在這兒,收到消息便立刻拿了毯子上來了。

站在走廊,隱約能看到閱讀區沙發上兩個疊在一起的人影,關睿刻意回避著視線,走過去。方慈接了毯子,他立刻轉身退回到走廊裏。

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方慈才從聞之宴懷裏掙脫開來,把毯子給他蓋上。

她輕手輕腳回到走廊,跟關睿說,“你看著他?我要下去跟展成亦姜糖打個招呼。”

關睿應了,心裏卻想著,要不要把他搖醒。

他比他足足高了十公分,又有肌肉,若真的醉酒不醒,怕是弄不動。

關睿下樓的時候,方慈正在展成亦身側笑著跟人聊天。

展成亦大概是在給她介紹朋友,旁邊圍著三三兩兩的人,個個臉上都是好奇的神色,甚至還有幾分逢迎討好。

這還是她和聞之宴官宣訂婚後,頭一次在這種場合露面,豈不是如掉進狼窩,人人爭相巴結。

未來的聞太太,刷個臉熟也是好的。

關睿走過去,想把她解救出來,卻也一並被拉入了聊天。

方慈壓低了聲音問,“他呢?”

“聞董說要清醒兩分鐘,應該快來了。”

沒過多大會兒,聞之宴手插兜,沿著樓梯走下來,視線本來只是平淡地從一樓大廳掠過,卻不期然看到了迷離燈光下那抹身影。

她穿著一襲奶杏色的微修身針織長裙,交叉V領,頸間鎖骨鏈反射著碎光,長發挽了個髻,鬢邊幾縷碎發,鼻梁如玉骨,明明唇角帶著淡笑,那眼眸卻是一如既往的疏離淡漠。

漂亮清透。

遇到她之前,聞之宴從沒想過自己的理想型到底是什麽樣,遇到她之後,他才明白,所謂的愛人,並不是自己制定一個模子,等待符合條件的人出現,而是,那個人一旦出現,她就是一切。

她即是定義本身。

他也沒急著往她身邊去,而是到吧臺要了杯加冰威士忌,後腰倚靠著吧臺邊緣,閑適慵懶的姿態,眼眸卻是一寸不錯看著她,眸底是深深的興味。

在旁人面前的,他的愛人。

時不時擡腕抿一口,慢吞吞把薄薄的酒液喝完,他才放下酒杯,往那邊去。

方慈正在凝神聽對面的人說話,卻見對方止了話頭,往她側後方看。

她還沒來得及回頭,後腰就被攬住,擡起頭,就撞入那熟悉的眼眸。

他旁若無人地低頭親了親她的鼻尖。

於是所有人的話題都止住了,轉而寒暄奉承,聞董聞太太太般配了如何如何。

處於話題中心的兩人,倒是都有點心不在焉,彼此間或對視一眼。

大約是第三次視線相接的時候,聞之宴貼近她耳邊,低聲,“……剛剛不是夢?”

熱度噴灑,方慈縮了縮肩,輕搖了搖頭。

兩人間互動親昵,這時旁人都是多餘的。

展成亦笑著替他們解圍,“阿慈剛從英國回來,還在倒時差,就不擾他們清凈了,讓聞董帶她去休息吧。”

聞之宴拍拍他肩,摟著方慈離開。

入夜空氣更涼,樓體背後的連廊處燈光稍暗,沒什麽人在。

聞之宴半坐在那半身高的石臺上,抽著煙醒酒。

方慈身上裹著他從車裏拿來的大衣,站在他膝前,問,“你現在感覺怎麽樣?頭暈嗎?”

“不暈,”他輕笑了聲,“最近這麽關心我?”

方慈一怔。

經他這麽一說,她也才發覺到,自己此前從未如此關心過一個人,就連以前對他也是,很少如此噓寒問暖。

這個時候的她還沒有去細想,好久之後,她讀到某位心理學家的書時才明白過來:也許是她和他之間愛意的流動,讓她學會了如何去愛。

聞之宴將她拉到腿間懷裏,仰起下頜吻一吻她的唇,“回來怎麽不跟我說?”

“想給你一個驚喜。”

“待多久?”

“一個月,休年假。”她扶著他的肩,“你真的酒醒了?回去嗎?”

聞之宴嗯了聲,卻道,“剛剛我夢裏說了什麽?”

“嗯?”

“給不給?”

他放低了聲線,重覆那句話的前半段。

方慈條件反射繃緊了身體,去捂他的嘴,“我當你意識不清醒不跟你計較,你不要再重覆了。”

話這樣說,大腦卻是自動自發記起了剛剛他說那句話的樣子,嗓音低啞,帶著一種喝了酒之後的粗魯和灼熱。

仔細回味那感覺,其實她也有渴望,畢竟一周未見了。

她捏住他耳朵,在他耳邊低聲,“現在回去,做什麽都行。”

她鮮少有這樣主動直白的話語。

聞之宴呼吸都為之一滯,胸膛起伏著,意味莫名低笑了聲。

回到雲霄路8號,方慈徑直去洗澡,洗完去了一樓書房,打算找本睡前讀物看。

聞之宴喝了醒酒湯,洗完澡披著浴袍去溫了杯牛奶。

正在書架前選書,聽到開門動靜,方慈回過頭看到他,“放桌子上吧,我等下喝。”

“一會兒涼了。”

他說。

方慈哦了聲,抽了本詩集,邊低頭翻著邊朝書桌方向走,剛走近,就被他抱起放到了桌子上。

手裏被塞進那杯牛奶,他說,“……知道怎麽弄嗎?”

她還在楞神,聞之宴推著她的肩把她摁倒,壓下來,握住她的手慢慢傾斜。

於是那一杯溫熱的液體就淋在了她身上,順著曲線流動,攤平。

方慈這才意識到他要做什麽,慌張地去踹他的肩,“關燈。”

“不關。”

他居高臨下看她,笑說,“不是說做什麽都行嗎?”

方慈臉蛋兒發熱,實話實說,“可是,我……”

“閉眼不就行了。”

他壓下來吻她,在繾綣的吻中,她完全放松了,然後那吻才逐漸向下。

方慈唇邊逸出輕微的氣音,胡亂地去抓,抓到了他撐著桌面的手。

後來羞恥感漸漸減退,她肘向後撐著,略直起身去看,看到他茂密的烏發,隨著角度的變化,又能看到他流暢的下頜線,浴袍領口開得大,他胸肌輪廓隱隱可見,起伏著,他的呼吸也如她的一樣淩亂。

臨近年關,方家公司辦了場年會。

身為總經理,葉騫北雖主持著公司大小事,但公司畢竟在方慈名下,年會當晚,她特意去了一趟。

方念念實習期結束已經轉正,目前在市場部當專員,今晚主動領了個任務,在大禮堂門口提醒參與年會的員工們記得簽到,領取陽光普照獎品。

年會流程沒什麽特別,表演穿插著頒獎以及抽獎。

葉騫北不是那種愛刷存在感的老板,只在最開始發表了簡短的講話。總結公司改制以來種種向好的變化和成績,最後還特別提了一下公司實控人方慈給予的支持和指導。

方慈全程沒有上臺,只在頭排座位坐著,等葉騫北講完,她把他叫出去,倆人來到吸煙區。

葉騫北像是變了一個人,看她的眼神禮貌而有分寸,似是此前種種都沒發生過。

寒暄一場,他道,“人選我定好了,”他笑了笑,“兜兜轉轉找了一圈,念念其實是最合適的。”

“她有韌勁兒,而且,豁得出去。”

方慈心下不覺得意外,早從知道當年方禹那件事是方念念“主動策劃”之後,她就知道,念念其實是更像曲映秋的,看起來柔弱愛哭,其實性格柔韌度更高。

不像她那麽帶刺易折。

“就像應酬,你估計不會適應,但念念做得很好,她非常游刃有餘。”

方慈點頭,“你跟她聊過了嗎?”

“聊過了,她也有這個意向,我正在幫她熟悉工作。”葉騫北彈了彈煙灰,說,“差不多半年,到了夏天,我就能撒手了。”

明明是正常的話語,方慈卻從他語氣裏嗅到一絲海水退潮的意味。

她很認真地說,“還是要提前謝謝你,謝謝你出手幫助。”

“我可是領著工資呢,又不是白白幫忙,”葉騫北笑說,“而且,說不定以後會有合作。”

“你要回葉家做事了?”

“嗯。”

倆人聊了會兒以後的安排,正好方念念尋過來,葉騫北就回到了會場內,方慈掐了煙,和方念念一起往外走。

“你現在住哪兒?”

方慈問。

“森和,別墅快整修好了,過三四個月,散散味兒,我就搬進去。”

正常上班與人交際之後,方念念的語言能力已與常人沒有太大區別,“你呢?什麽時候回國?”

“夏天之前,”方慈道,“葉騫北跟我說了你接手的事。”

“我本來想自己更上手一點再跟你講的,現在說,總好像是說大話。”

方念念解釋。

“沒事,”方慈笑著轉頭看她,見她氣色好,整個人顯出一種溫柔又大方的光彩,心裏也替她高興,“那公司這邊我就不管了,有什麽問題要幫忙,再找我。”

“好。”

方念念回工位稍微收拾下東西,然後和方慈兩人一起走去停車場。

方慈送她回家。

洪姐家裏有事臨時請了假,方慈自己開車來的,一輛淡藍色的賓利。

自然是聞之宴送的禮物,他這個人,送東西向來不循著節日,甚至只是昨晚隨口一說,說給她提了臺車。

之前在倫敦時,他偶然看到她的駕照,說,還沒看到過她自己開車,方慈當時回答他,一直沒買車沒機會練,他沒多說,倒是轉頭就買了。

勞斯萊斯邁巴赫這些車,一般都是商務用,要配司機,自己開的話,還是賓利更合適。

昨晚,方慈還問他,“這是生日禮物嗎?”

她生日在2月14號,就幾天時間了。

聞之宴笑看她,“生日禮物是別的東西。”

方慈跟他開玩笑,“晚幾天送就能當成生日禮物了。”

“一碼歸一碼,車是你需要的,而生日禮物,是我的心意。”

方慈想象不出,他這樣的人會送什麽生日禮物。

賓利從地下車庫駛出。

車裏,倆人閑聊著,方念念問,“你現在有打算嗎?回國之後打算做什麽工作?”

方慈帶了把方向盤,駛上高速環線,“暫時打算還是去律所。”

“跨國商業糾紛那些?”

“嗯。”

“那你豈不是又要經常出差。”

那有什麽辦法,她學的是這個方向。

當初她一門心思要逃離方家逃離京市,哪兒會想到,兜兜轉轉,還是回來了。

曲映秋方鴻、京市的圈子、被按頭接受的聯姻……這些以前看起來那麽高不可越的阻礙,現在回頭一看,竟如砂礫砌的高墻,早已垮塌。

甚至,這時候再回頭想想宋裕澤那些人,只覺得滑稽可笑。

以前讓她喘不過氣的無力感,也已煙消雲散。

下班高峰期,高速有些堵。

走走停停的檔兒,方念念偏過頭來看她。

她穿著件乳白色的半高領毛衣,柔軟垂順的長發自然地落在肩後,這時候沒什麽表情地目視前方,側臉顯得有些冷淡,那雙眼也極少外露情緒。

大約是察覺到她的視線,方慈轉過頭看她一眼,“怎麽了?”

“沒事,”方念念笑一笑,說,“就是覺得,我現在有點像出國時候的你,迎接新生活了。”

方慈沒再接話。

車子駛到森和公館外,沒往停車場進,方念念說,“就把我放這兒吧。”

她打開車門下了車。

沒走出幾步,方慈解開安全帶追下來。

方念念腳步停住轉過身來,方慈抱了抱她。

兩人都沒說話。

曲映秋目前在美國治病,方鴻手裏有點錢,又回老家創業去了。現在在這京市,她們是彼此的親人和靠山。

今年過年晚,2月15號那天才大年三十。

集團一切事情安排妥當,也給春節期間的值守助理發了紅包,2月13號那天,聞之宴才算是正式開始放假。

那天晚上,方慈參加了京大法學系一年一度的同學聚會。

見了虞向雯和溫芷,卻沒見到呂湉。

虞向雯還是那個活潑的性子,親親熱熱地拉著她和溫芷去包廂角落沙發裏說小話。

“阿慈,你真的變了好多啊,”她歪著腦袋左右看她,“其實還不到三年,對吧。”

方慈本科畢業之後回國的時候和她見過一次,此後就沒再見了。

“嗯。”

大約是進入了社會,溫芷也比以前健談多了,笑著道,“我感覺,阿慈像是變了又好像沒變。”

以前她表情總也淡漠。

虞向雯直接下了結論,“以前阿慈老是繃著,感覺總是很戒備,現在松弛多了。”

方慈淡笑著低下眼睫,下意識去看自己指根的紋身,灰鴿翅膀的原本形態邊界已模糊不清,乍然那麽一看,倒像是飛翔時振翅的殘影。

虞向雯和溫芷倆人都留在了京市工作,一個在律所,一個在大廠法務部。吐槽起工作,那話題是滔滔不絕。

上到領導如何刻薄,下到同事穿小鞋,虞向雯越說越生氣,猛喝一口紅酒。

幾個人在這兒聊著時,旁邊一些以前不是特別熟的同學,總有意無意往這裏瞄。

虞向雯察覺到,壓低了聲音道,“他們都聽說了你跟聞少訂婚的事,估計這會兒正急得要命想聽細節呢哈哈哈。”

方慈回過頭去看一眼。

臉是熟悉的,但有一些平時沒交集的,她甚至已經忘了名字。

溫芷也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收回目光時,視線落到方慈臉上,她這才陡然察覺出,方慈本身跟這幫同學們就有壁。

長相家世本就在另一個層次,也只是在大學校園這種講究學業的場合裏,大家才看似是平起平坐。

虞向雯不會想這些,勁頭十足地想讓方慈講講她和聞少戀愛的經過。

不期然這麽一想,方慈甚至想不出任何可以為外人道的事情。

她與他的細節,總好似伴隨著潮濕和熱氣。

一頓飯吃完,有幾個人牽頭說要去ktv續攤兒,溫芷說明天還要趕最早一班高鐵回老家,拒絕了。

虞向雯本來是興致勃勃要去,但方慈說想回去休息,她也就沒興致了,“我就跟你倆最熟,你倆都不去,那我也回家睡大覺好了。”

班長結了賬,十幾個人一起,浩浩蕩蕩走出店外。

聚餐地點是家燒烤店,就在以前京大旁邊的老小吃街街口。

隆冬時節,空氣冷冽。

方慈跟虞向雯溫芷走在後面,溫芷正給她倆發口香糖,就聽前面有人叫了聲,“方慈,你老公找你。”

她擡起頭,就看到前面本來紮堆站著的同學們自動分開了一條通道。

通道盡頭,聞之宴單手插兜,另一手指間夾著煙,身穿大衣,高高大大的身形,就往那兒一站,身後停著那輛大學時就接送過她好多次的邁巴赫62s。

昏黃的路燈,臟兮兮的街道。

他整個人卻潔凈得不可思議。

不知是誰,起哄吹了個口哨。

聞之宴眼角眉梢的笑意愈發濃了。

在這眾目睽睽之中,方慈小聲跟虞向雯和溫芷說了聲再見,而後朝他走過去。

聞之宴還是那個德行,就那麽站著等著她走到近前兒,然後曲指托起她下巴親了親她額頭。

同學們立刻轉開眼,這才反應過來似的,該打車打車,該坐公交坐公交,個個散開了。

聞之宴低笑著,意猶未盡似的重覆剛才某個同學的話,“方同學,你老公找你。”

他對這個稱呼好像有執念。

方慈取過他指間的煙,抽一口,“……走麽?”

“我安排了一個行程,”他說,“去學校走走嗎?”

聞之宴大約是提前辦過了校友手續,門衛爽快地放行。

正值寒假期間,校園裏幾乎沒有人。

靜得像是世界盡頭。

從正門進來,沿著主幹道往前走,很快經過了老圖書館。

無數個晚飯後的夜裏,方慈在這裏學習。

經過一道路燈,方慈記起來,聞之宴曾經站在這裏等過她。

再往前走,便是去往宿舍樓的方向。

出國前,他倆曾經無數次走過這條路,有時是肩並肩,大多數時候則是一前一後。

那些時光碎片,曾經是支撐她在倫敦求學的精神支柱。

經過自行車棚的時候,聞之宴抱住了她。

方慈以為他是舊事湧上心頭,沒多說,拍拍他的背。

靜了會兒,聞之宴卻道,“……寶貝,明天去你老家看看,好不好?”

方慈還以為他說的是五環外的方家別墅,“去那裏幹什麽?還沒裝修完。”

“不是,”他松開她,低著眉眼,“是你以前上學的老家。”

那有什麽可看的?

她都已經要忘了那個地方了。

以前,她只是被曲映秋和方鴻丟在那裏,跟爺爺奶奶一起生活。很諷刺的是,那時周圍的同學都覺得她是京市的大小姐,人又總是冷著臉,於是也沒人主動來跟她做朋友。

性格使然,她也斷斷不會主動交友,所以那將近十年的時間,她都是獨來獨往。

沒有人來霸淩她,因而她過得倒也不算是不快樂,但總歸是像一具被人丟棄的空殼。

她沈默了好一會兒,“……沒什麽可看的吧。”

“我說的想早點認識你,是認真的,”聞之宴低聲說,“都沒聽你提起過,我私心想去看看。”

她從來不提,那大概是沒有什麽美好的記憶。

她可以放任那段回憶,把它淡忘,他卻不能。

只能說是占有欲作祟吧。

所以,他想了解她走過的路,生活過的地方。

方慈從沒想過這件事。

19歲的時候能認識他已經很幸運了,往後餘生能跟他一起渡過都是中了大獎,她萬萬沒想到,他連她的過往也想了解。

她那被自己親生父母拋下的過往。

“……現在回去看,會太遲嗎?”

他說。

方慈抱住他的腰,搖搖頭。

一陣鼻酸,幾乎要流淚。

“……我其實不想去看,你知道嗎?”她悶悶地說,“……因為,那時候我總是一個人,感覺全世界沒有人要我。”

聞之宴收緊手臂,吻一吻她發頂,笑說,“傻。”

他又說,“你很珍貴。”

方慈甕聲甕氣嗯了聲。

聞之宴松開她,指背蹭一蹭她眼下,聲線壓得很低,道,“我只要你。”

情緒漲滿,方慈幾乎失語。

她怎麽能想到,這樣的一個他,竟是要把她那段被拋棄的歲月碎片也要撿回來。

方慈仰臉看他,說,“我想回去了,回我們的家。”

聞之宴似是沒想到她會有這個提議,略一頓,“……現在?”

“嗯。”

“……”他擡腕看表,“……生日禮物不看了?”

方慈反應了一下,“什麽生日禮物要在這裏看?你難道要在學校上空放煙花?五環內禁止的。”

怪不得他會突然提議要回學校,合著是為這事兒。

聞之宴想了想,“在家應該也能看得到。”

“那就回去吧。”

聞之宴笑著搖搖頭。

什麽計劃都趕不上她臨時改變主意。

隆冬濃重的夜幕。

邁巴赫62s往雲霄路8號疾馳。

前後排擋板已經升上,喬叔甚至貼心地開了點低低的音樂,以掩蓋聲音。

除了以前沖動的時候,方慈極少如此主動,在後座就湊過來要吻他。

聞之宴卻刻意放慢了節奏,吻是輕輕的。她不滿意,壓低了聲音,“……你幹嘛?不想要嗎?”

“車裏沒東西,”他幾乎咬著牙,“別再撩我了,你想我一會兒怎麽下車?”

方慈倒是沒想到這一層。

萬一有了反應,那場面怕是不太雅觀。

“……你想不想要小孩兒?”聞之宴想到這個,“……不想要的話,我改天去結紮。”

他受夠了每次都要用東西。

“要!”她條件反射去捂,“不許結紮。”

聞之宴倒吸一口氣,“你完了,差點兒要不成了。”

“你這麽不中用嗎?就碰了一下。”

方慈跟他鬥嘴,寸步不讓。

兩個人吵吵嚷嚷間,邁巴赫開進了舊別墅前院,在門廊前停下。

不等喬叔來開車門,聞之宴就自己打開車門下了車。

方慈下得比他還快,幾乎是小跑著提著裙擺上臺階。

剛走到最上面一層,就被後面大步趕上來的聞之宴撈住後腰,一把打橫抱起來。

上到二樓,聞之宴把主臥門踢上,兩個人就吻作一團。

脫大衣,扯領帶,解扣子,一直到淋浴間,衣服扔了一路。

花灑打開。

水自頭頂澆下,熱氣氤氳。

聞之宴牽著她的手拉下來,說,“試試壞沒壞。”

肌膚相貼,水順著頭發和肩膀往下流,他的肩背胸肌,一片濕淋淋的水光。

方慈被他抱起來,視線低垂,剛好能看到他耳骨上那枚小巧的耳骨釘。

展翅欲翔的灰鴿。

她在這時候終於問了,“……你為什麽會戴這個?”

聞之宴根本沒心思討論這些。

奈何她非要得到個答案。

他吻著她耳側,說,“你不是要自由麽。”

她特意在指根紋了個灰鴿,就是要保存一個對自由的念想。她只說過一次,但是他一直都記得。

“我想成為你的自由本身。”

那時,其實他根本也不懂得她的意思,但是後來他總是想,不管她要的自由是什麽,他想給她提供一個這樣的曠野,讓她覺得自由,沒有束縛。

再無暇去對話。

兩人回到了床上。

京市今年冬季最後的一場雪降臨了。

大片的雪花紛揚揚落下,世界變得寂靜。

主臥只亮著床頭一盞小夜燈,一片昏暗中,只有被窩裏隱約的動靜。

她微弱的氣音,夾雜著屋外雪花撞擊玻璃的聲響。

蓬發的熱度一波一波撞向皮膚,連帶著空氣都變得潮濕了。

又去了趟浴室。

方慈裹著毛毯站在窗前看雪,聞之宴其人,身上只一件寬松垂感的長褲,赤著腳,在換床單。

大少爺要洗手作羹湯,大少爺也要叼著煙鋪床單。

方慈去更衣間拿了件幹凈的黑色T恤給他。

他套上衣服,撿起手表戴上,坐到起居室沙發裏。方慈蜷縮在他腿上。

聞之宴一手摟著她,一手抽著煙,還時不時擡腕看一下表。

方慈有點想笑。

難以想象,這個不可一世的男人,竟然是要掐著點兒,等待她的生日。

最後一分鐘。

秒針終於指向十二,方慈眼皮上卻感覺到窗外突然亮起了一點光芒。

聞之宴吻了吻她的唇,說,“生日快樂,我的寶貝。”

方慈扒著他的肩往外看。

距離有點遠,隔著茫茫的雪花,只能感覺到亮,看不真切。

她坐回他腿上,問,“亮的是我的生日禮物嗎?到底是什麽?”

“嗯,一棟樓。”他叼著煙,拿過手機給她翻圖片。

方慈懷疑自己聽錯,“……我要樓幹什麽?”

“回國之後,你打算做什麽工作?”

他問。

“進律所。”

“聞太太,你覺得,誰敢指使你幹活?”

這倒也是。

“那……”

“你自己辦一個,”聞之宴說,“這樓是你的辦公室。”

他千挑萬選的,離家近。

方慈怔了好一會兒,心底情緒百轉千回,最終輕輕說了句,“謝謝。”

他總是為她鋪路,讓她自由自在做想做的事。

聞之宴低眼看她,“怎麽謝。”

她挺認真想了想,不知想到什麽,臉蛋兒先紅了。他問她,她也不願意說。

他當然有的是其他辦法讓她張口。

過了約摸有半個小時。

方慈眼尾掛著生理性的淚,手捧著他的臉,心裏軟得一塌糊塗,一字一句低聲說,“……聞之宴,我想成為你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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