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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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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聞之宴人已經去上班了, 方慈又睡了兩個小時,起來重新洗了澡,下樓打算打個車回森和公館。

走到門廊外,卻見眼前停著輛勞斯萊斯幻影, 後車門旁站著一個西裝長褲的中年女性, 短發, 看起來很幹練。

她笑著, “方小姐,我是聞少為您配的司機,我姓洪。”

方慈腳步一頓, “……這……”

“這一陣兒, 您不管去哪兒, 隨時吩咐我就成。”

新車新司機。

新的開始。

從東三環到西三環。

三環線路旁的景致沒什麽變化,還是熟悉的京市。

方慈靠在後座,眼望著窗外。

腦海裏浮現的,卻是昨晚的聞之宴。

四年半的時間空隙是真實存在的, 他就連那方面的風格都變了很多。

比以前更加兇狠霸道。

她的淚水, 一開始是委屈的心理在作祟,後半段則完完全全是生理性的,喘不過氣, 生生被弄哭。

他們甚至沒有經過磨合。

彼此都是以徹底的姿態向對方敞開,一秒契合,嚴絲合縫。

熟悉得像是打開家裏的門鎖。

今早的那一次, 他也從頭到尾沒說話。

以一種猛獸看爪下小動物掙紮的姿態, 折磨她。

眸底是清晰可見的晦暗施虐欲。

想到這兒, 方慈猛然意識到,這一次的游戲, 好像比四年前更加不對等。

四年前,他游刃有餘,篤定了她會走向他;四年後,他有意施虐,也許會有更多玩弄她的花招。

方慈撫了撫手臂。

一顆心雖惶惶,但並無後退的意願。

她總歸是無法抵抗他。他的魅力,他的眼神。

-

回到森和公館,方念念和楊姝美都在。

據她們所說,曲映秋今天上午辦理了出院手續,本想來這兒,被她們攔住了。

方念念比劃著,「聽媽說,公司交給你來打理了?需要我幫忙嗎?雖然我不懂什麽,但整理資料應該沒問題的。」

方慈本想說不用,話到嘴邊,改口道,“行,我今晚要去見個職業經理人,一起吧。”

多見見人,也許對她的恢覆有好處。

那位職業經理人名叫葉騫北。

聽李佑賢說,葉騫北是南方某大家族葉家的三兒子,不願被家族掌控,自己跑到北方來單幹。

晚上約在森和公館附近一家咖啡廳。

簡單打了招呼做了介紹,坐下來,葉騫北翻了翻曲映秋準備好的那一沓資料,笑說,“實話講,房地產這些年不好做,曲總能一個人撐這麽久,已經很厲害了。”

只粗略翻了翻,並沒有細看,他又道,“我得看業績報告和財務報表,改天帶我到公司轉轉吧。”

方慈點頭,“好。”

“不過,”葉騫北頓了下,“……我就直說了,看與不看,大方向都是一樣的。”他的視線從兩個女孩臉上掃過,“……推翻重建。”

方慈和方念念俱是一怔,已經不樂觀到這種地步了麽?

“沒什麽可留戀的,陳舊的一套模式,處處都需要改革,不如推翻重新開始。”

方念念比劃了一下。

方慈翻譯道,“推翻之後,要做些什麽?”

“我可以提供建議,但也看你們,”葉騫北看著方慈,微笑著,“你學商法的?不如從你擅長的入手,看看有沒有可做的方向。”

“有資金,方家也有人脈,我來主導的話,能做的事情很多,但,最好還是以你為核心,對吧?”

方慈還沒說話,葉騫北又笑著道,“還是說我理解錯了?不是要以你為核心重建?”

他個人風格真的好強烈。

強勢直接,行事果決。

但這對方慈而言是件天翻地覆的大事。

若真的要以她為核心重建,那以後她必然要留在京市了,甚至還要繼續留在這圈子裏。

她沈吟片刻,“……我需要仔細考慮一下。”

葉騫北點頭,“不著急,改天先帶我去公司看看,讓曲總的總助把報表提前準備好,也許,我們能從中發現一些還不錯的業績點,那也會成為一個備選項。”

“您什麽時候有空?”

“本周都行。”

“……那後天吧?上午十點?”

葉騫北拿出手機翻了下自己的日程表,而後道,“沒問題。”

整場會面只持續了十幾分鐘,三個人一起起身,走出咖啡廳,來到大廈正門外。

楊姝美來接了方念念,幾人揮手道了別。

方慈還要去TOK見陳巧月,正準備給洪姐打電話,葉騫北突然道,“你抽煙嗎?”

方慈看向他,微點點頭。

“那抽一根?”

正門走出十幾步,是個大廈側面的吸煙處,葉騫北自己點了根。

方慈拿出自己的煙盒,正在找打火機,葉騫北雙手虛攏著火湊過來。

她不由地擡眼去看他,對上他含著笑意的眼,她略頓了下,“……我自己來吧。”

葉騫北沒有堅持,把打火機給了她。

默默抽了兩分鐘,葉騫北說,“不管以後方向如何,大改革是肯定的,公司裏一幫老高層應該會極力反對,你得做好心理準備。”

方慈點點頭,“好。”

“設置一個述職流程,叫上李佑賢,咱們三個一起聽一下,大概就能判斷哪些人能留,哪些人必須得走。”

他非常老練。

方慈問,“您做這行多久了?”

“四年多。”葉騫北笑說,“李佑賢接手宋家,我也幫了些忙。”

“那您手上是不是還有其他業務?”

“有三家,不過都是偶爾去看看,算是戰略顧問的角色。”葉騫北看著她,語含笑意,“你放心,你們這攤事兒我會當成第一要緊事來辦,畢竟,也好久沒遇到過這麽難辦的案子了。”

方慈微笑著道,“謝謝您。”

葉騫北笑出聲,“你們北方人是不是都這樣?一口一個您。”

方慈笑了笑沒接話,只擡手順順耳邊碎發。

天氣一天比一天冷了,她裏面一件柔軟的奶杏色修身長裙,外套是腰間系帶的黑色長大衣,很有設計感,簡約流暢。

穿衣風格很襯她給人的感覺,高挑清冷,那張臉像自帶著月色描邊的柔光。

風吹過時,碎發拂上她鼻梁,葉騫北默默看了幾秒她的側臉,“……去哪兒?我送你。”

“不用了,”方慈點點自己手機屏幕,“我有司機在附近,打個電話就好。”

她給洪姐打了電話,洪姐把車開到另一道門的輔路邊。

葉騫北說他自己的車也在那兒停著,於是順路同她一起走過去。

那輛勞斯萊斯幻影就停在輔路上,正巧前面還停著輛賓利飛馳,兩輛豪車,太惹眼。

商場附近人多,有不少人往這裏投來視線。

葉騫北站在賓利車邊,沖她揚了揚手機,示意隨時聯系。

方慈點點頭,坐進勞斯萊斯後座。

-

本以為是和陳巧月兩個人的局,到了TOK包廂才發現並非如此。

包廂裏一群人,熱熱鬧鬧。

陳巧月好像已經有點喝多了,看到她就起身迎過來,“本來是叫了個朋友,結果朋友又叫了個朋友,就這樣,”說著回身一攤手,“現在就成這種局面了。”

方慈脫了外套,掛了包,說,“沒事。”

“哦對,那個梁韻兒也在。”陳巧月附耳小聲說,“她剛剛還聊你呢。”

方慈一頓,“……我跟她完全沒交集,怎麽會聊我?”

陳巧月貼得更近了點,高跟鞋失去平衡,幾乎是歪到她身上,她扶了一把,兩人在靠近門的一張沙發裏坐下。

“她呀,好像很在意,之前圈裏傳的那些事。”

方慈回以一個茫然的眼神。

陳巧月壓低了聲音,“你出國之後,大家不都在傳嘛,聞少花十幾個億幫你砸了聯姻,現在你回國,好像也是跟聞氏集團有業務往來?”

她眨眨眼,“是巧合嗎?”

方慈不知怎麽回答。

她和聞之宴之間的事,好像三言兩語說不清楚。

她轉而笑著問,“你呢?婚後生活怎麽樣?”

陳巧月給她倒了杯酒,又自言自語,“哦對,你不喝酒。”於是給自己又滿上一杯,喝了一大口,又從沙發角落裏摸包,從裏面翻出煙盒,自己咬著一根,給她一根,都點上,這才說,“……別提了,沒勁。”

“我倆各玩各的,這都結婚半年了,”她醉醺醺的,扳著指頭數,“也就見了三四面吧。”

方慈只偶爾回國時候會跟她見一面,這時見面距離上次也有大半年了,此刻覺察出不對勁,陳巧月好像整個人都頹了很多。

“……打算離婚嗎?”

陳巧月冷嗤一聲,“怎麽離?雙方家裏有合作,離不了。”

她好像挺想得開,“沒事,我也不咋回家,喝多了就回自己的住處,眼不見心不煩。”

話說著,她又要喝,方慈把她酒杯挪開,“少喝一點吧,要不明早頭疼。”

陳巧月哈哈一笑,“我家裏阿姨都對我失望了,每天早上雷打不動給我端醒酒湯,轉頭就唉聲嘆氣。”

她很明顯過得不好。

但方慈甚至不知該如何安慰。

聯姻是場困局,從出身開始就被迫入了局,所有人都無法脫身。

這是間覆式包廂,燈光迷離,約摸十幾號人,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聊天喝酒打牌。

她倆在這小沙發裏聊天,不遠處,梁韻兒還有身邊幾個小姐妹,一直有意無意往這裏覷。

方慈權當沒看見。

她無意惹麻煩。

陳巧月撞撞她肩膀,笑說,“我敢打賭,不出五分鐘,她一定要來你面前刷存在感,笑死我了。”

方慈順著她視線望過去,梁韻兒果然是蠢蠢欲動的架勢。

她默了默,道,“……要不我送你回去吧,在你家裏聊。”

“家裏沒勁啊,我喜歡人多,”陳巧月幾分自嘲,“我現在就跟那些個七八十歲老人一樣,就想聽個響兒,人多熱鬧。”

“……需要我給李佑賢發個消息嗎?讓他來接你?”

“他算什麽東西啊他來接我?別叫,他忙著呢,現在管理著宋家那麽大一個集團公司,跟以前的助理李佑賢不一樣啦。”陳巧月重新點根兒煙,道,“就你出國這幾年,整個圈子都天翻地覆啦,宋裕澤和肖靈都被送出國了,我家也不行啦,齊家和梁家倒是起勢了,要不梁韻兒能這麽耀武揚威嘛。”

補了句,“哦對,就你家聞少沒變化,聞家那是萬年屹立在金字塔之巔,無可撼動。”

方慈斟酌措辭,問,“……所以,梁家和聞家的聯姻是真的嗎?”

“不知道,”陳巧月聳聳肩,“我只聽說,這消息是梁家放出來的,聞家沒阻止。”

方慈還沒說話,就感覺到眼前掠過一陣陰翳。

梁韻兒居高臨下站在她面前,踢了踢她的鞋,“餵,姓方的,你跟我過來。”

方慈收了一下腳,擡頭看她,淡淡地說,“我跟你不熟。”

梁韻兒身旁圍上來幾個小姐妹,七嘴八舌說些什麽,別給臉不要臉啊,趁韻兒好說話,你最好麻溜兒起來。

方慈出聲打斷,“你們都多大了?還在玩中學霸淩那一套嗎?”

她竟然還敢反抗?梁韻兒那幫人更惱了,說話也越來越難聽。

陳巧月起了身,“都閉嘴,我組的局,不要給我搞這些破事兒,”她轉頭說,“方慈,你送我下樓吧,我想回家了。”

她以前是跋扈,可風水輪流轉,現在這跋扈的人換成了梁韻兒。

陳巧月心裏知道,如果這時候起沖突,不會有人來善後,更何況,梁韻兒這幫人比以前的她更厲害,鬧急了是真的會出手打人,且下手沒個輕重。

方慈知道她意在解圍,於是扶著她,道,“走吧。”

梁韻兒那幫人還想攔,陳巧月開始罵人了,“我是真的喝多了,誰敢攔?信不信我現在吐你們一身?”

此言一出,眾人果然後退了幾步。

方慈扶著她來到走廊,轉過樓梯時,借著光,才看清她的臉色,浮著一層薄紅,眼神也失了焦,看來是真的喝了不少。

“有司機嗎?”

“有,在停車場。”

兩人下了樓,穿過大廳時,方慈莫名感覺到一道視線。

側頭去望,旁邊的半開放式包廂裏,長沙發上坐著聞之宴。

包廂裏只他一個人。

他還穿著三件套西服,閑閑疊著腿,單臂搭著椅背,另一手捏著個打火機,擱在大腿上,正有一下沒一下地轉著。

姿態慵懶,眼神卻鎖在她身上。

方慈沒工夫多看,視線只在他身上停留了兩秒鐘,而後就繼續攙著陳巧月往外走了。

走出正門,正欲往停車場去,就看到路邊停著輛賓利,李佑賢站在車門邊,剛剛才擡腕看了看表。

擡起眼看到她倆,身形一頓。

陳巧月看到他了,但腳步絲毫沒有要停下的意思。

李佑賢倒是往這邊過來了,方慈道,“李佑賢好像是來找你的。”

“我不認識他。”

陳巧月話音才落,李佑賢就走到了近前,“我來吧。”

他要去扶,陳巧月立刻把他甩開,但喝醉了的人重心不穩,這一發力身體就往另一邊倒,李佑賢伸臂圈住她。

陳巧月立刻手腳並用去踹去打,“放開我,滾蛋。”

李佑賢摘了眼鏡,而後一把將她打橫抱起來,順手給車解了鎖。

方慈小跑了幾步,過去幫忙打開副駕駛車門。

陳巧月被李佑賢塞到副駕駛,還要往外爬,嘴裏罵罵咧咧,一會兒罵他狗男人,一會兒說他正人君子,顛三倒四。

李佑賢手撐著車門上方,俯身,低聲,“月月,不鬧了,好嗎?”

“誰他媽是你的月月,給我滾。”

李佑賢靜靜看她幾秒,無波無瀾地叫她全名,“陳巧月。”

陳巧月被他震住了片刻,而後像是酒醒了,擡眼盯他,“……李、佑、賢,你確定要帶已婚女人回家?”

李佑賢面上一絲明顯的掙紮,“……就今天而言,是。”

陳巧月抱臂看他,冷嗤一聲,點頭道,“行,我看你要給我演正人君子演到什麽時候。”

李佑賢關上副駕駛的門,回身沖方慈道了聲謝,繞過車頭,彎身進了駕駛座。

賓利開走,方慈這才意識到,剛剛走得急,外套和包都忘在包廂裏。

她返回去去取,進了大廳,就看到聞之宴雙手插兜站在那半開放式包廂的科技感屏風邊。

大廳另一頭的舞池裏全是人,鬧哄哄的。

方慈無意在這種場合跟他有什麽交集,想直接從他身邊經過。

可剛走到他一臂的範圍內,就被他撈過後腰,摁到了屏風上。

這屏風約一米七高,將將把她遮住。

聞之宴單手握拳撐在她腦側,垂頸,低聲,“跑什麽,又想裝不認識我?”

強勢的雄性荷爾蒙撲面而來。

方慈別開眼,“我要上樓拿東西。”

“然後呢?”

他嗓音還是很低,一股繾綣的勁兒。

“你怎麽會在這兒?”

“來找你,”聞之宴另一手捏著她下巴,迫使她轉過臉來,“少往這種地方跑。”

方慈不由地去看他的耳朵,耳骨釘閃著碎光,那灰鴿好像展翅欲飛。

他眼眸漆黑,深深地凝著她,鼻梁和薄唇都生得極漂亮。

那唇很會親,張開時,能從面頰上看到下頜骨微動,輪廓很性感。

她咬了咬唇,小聲說,“那你等我拿一下東西,我跟你回去。”

“……就這?”

他不滿意。

方慈眼睛略張大了幾分,“……難不成你還要我親你?”

他個頭高,從屏風外一眼既能看到,他是在跟人接吻。

聞之宴不多言,偏過臉。

意思很明顯了。

略遲疑一下,而後方慈仰起下頜,唇在他臉頰碰了一下。

聞之宴轉回臉,自鼻腔短促地笑了聲,莫名問,“……今天見誰去了?”

方慈反應了幾秒,搪塞道,“一個認識的人。”

她這是不打算如實相告了。

聞之宴默默看她一陣,握著她側腰的手,手指略動,指腹撫了撫,而後道,“去拿東西吧,回去再說。”

-

方慈來到樓上,剛擰開包廂門,就見幾個人堵在門口。

梁韻兒那幫人,好像正在研究那立式衣架。

看到她,喲了聲,“我們正在研究把你的衣服怎麽辦呢?回來取啦?”

很明顯來者不善。

方慈略屏了屏息,“我拿了就走,不打擾你們。”

梁韻兒冷笑,“想跟你說句話,這麽難嗎?方家二小姐,架子好大啊。”

她一個眼神示意,旁邊小姐妹立刻把方慈的包扔到了地上。

她的包很好識別,那款Miu Miu黑色挎包用很久了,老款。

衣架上其他的包統統都是最新款限量款。

“……我們有什麽好聊的?我幾乎不認識你。”

“韻兒姐姐有話要問你。”

旁邊有個女生說。

方慈看向梁韻兒,很是平靜,“你有話要問我?”

梁韻兒一點頭。

“可是我無意跟你多聊,梁韻兒,你聽懂了嗎?”

方慈直視著她,不躲不避。

梁韻兒哇了一聲,“你可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啊,”說著下巴示意一下,“把門關上,把她拖進來。”

幾個小姐妹立刻去關門,關到一半,門從外面被人摁住了。

力量不小。

小姐妹們罵罵咧咧探頭去看,“誰啊這麽沒眼——”

話沒說完,一個個怔住。

門被完全推開,聞之宴站在門口。

包廂一時安靜了。

落針可聞。

梁韻兒瞪大了眼,想說話,嘴唇動了動,什麽也沒說出來。

聞之宴單手插兜,另一手指間夾著根兒沒點燃的煙,淡淡地問,“幹嘛呢?”

梁韻兒笑了笑,這才終於找回聲音,“宴哥,你怎麽來了。”

聞之宴眼睫一落,看到地上的包和衣服,“梁韻兒,”口吻沒什麽起伏,“把方慈的東西撿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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