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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惡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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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惡男(上)

孫悟空腋下夾著兩顆大蟠桃從園子裏溜出來的時候,遇到了一只懶洋洋的在假山石上曬太陽的貓兒。

貓兒全身黑漆漆的,毛發卻油亮順長,一雙眼睛陰測測,額前一道醒目金斑,原來是只玳瑁,孫悟空撓撓頭發覺得這貓長相莫名眼熟,然而絞盡腦汁他也沒想起自己認識過哪個貓妖。

於是孫悟空反而警醒起來,想起西天取經的路上,幾次三番打著的妖怪都是天上這些真君老君的寵物下去玩鬧,他辛辛苦苦打了個把妖精,最後菩薩來打聲招呼就給領回去了。後頭取經回來做了鬥戰勝佛這許多年,位列淩霄殿仙班多少也長了些圓滑,雖則偶爾手癢偷幾個桃子,孫悟空卻曉得這天庭裏再不起眼的物事,說不定背後都有大靠山。

若是這玳瑁貓兒是哪個菩薩的仙寵,把今日的事情捅漏出去,自己偷蟠桃的事情少不得要被人笑話,說不定還被同僚在殿上擠兌。

他便嘻嘻笑著擠上去,擠眉弄眼拿著個碩大的蟠桃逗貓:“來一個唄!”

貓兒嫌棄地看著他那個從咯吱窩裏掏出的桃子,仿佛聞到了腋臭猴騷,冷冷地“喵”了一聲,跳下假山石揚著尾巴一路小碎步跑了。

孫悟空也沒去追,很不爽地“切”了聲。

玳瑁一路跑到南天門,哮天犬“呼哧呼哧”拖著涎水追上來,南天門的守將閑著無聊還當可以看一場貓狗大戰,要知道有二郎真君這樣一個錙銖必較的主子,哮天犬自然是天庭有名的惡犬。就是遇著七仙女,也曾追著咬過。未想哮天犬一臉諂媚地湊上前去想給玳瑁貓兒舔舔背上的毛,貓兒照舊一臉嫌棄看著哮天犬一嘴的哈喇子,那鄙夷的眼神人人都看分明了,哮天犬的心靈受到莫大的傷害,夾著尾巴躲得遠遠。

貓兒“喵”一聲,縱身一跳揚長而去。

羅帳裏閻王一身輕便衣裙睡得正香,她素來陰森刻板,鮮有在外人面前放松的時刻。閻羅殿裏官服是正紅避煞氣之用,平日雖襯得她眉目濃艷,亦有剛烈不可親近之感。此時她正在寢房裏小憩,身上只有一襲細葛的寬松睡衣,紗料的撒腳褲寬敞舒服,不自覺就瞇起眼睛打盹。

玳瑁輕而易舉入了閻王的寢房,躡手躡腳地並沒有驚醒床榻上的人,“蹭”地一下輕巧跳上床榻,小小的頭拱了拱閻王的下巴,見對方毫無反應,晶燦燦的眸子骨碌碌一轉,纖小靈活的身體趁著撒腳褲大敞的口兒鉆了進去。閻王睡夢裏毫不設防,況且貓兒是討她歡心來的,因此只覺得入骨的酥麻和細癢像波浪一般不停地打在身上,手指不自覺緊緊捏著薄被,臉上紅暈乍現,良久“啊”了一聲陡然驚醒。

她面紅耳赤地把手伸進褲子裏,抓出了那個罪魁禍首。

偏生罪魁禍首一雙綠色大眼無辜地看著她,然後把個貓頭拱到她胸前,大喇喇地繼續享受著軟玉溫香。

閻王怒極,揪著貓脖子把它拎起來,吼道:“楊戩,你裝什麽裝?!”

“你知道了?”既然被識破了,楊戩也不含糊,立馬恢覆了真身,這下閻王哪裏還抓得住這昂藏男兒,不但沒了反抗能力,還被人撕了葛布褲子入港。楊戩先前作弄得好,輕輕松松便馳騁起來,整番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就是花叢老手也要拍案叫絕。

閻王還想再掙紮,被楊戩一只手便制住了雙手壓在頭頂,大勢已去之後,漸漸無力自保,只好似一葉小舟被拱上浪尖兒,隨波逐流。

顛著顛著,船整個兒翻了。

事畢楊戩瞥到閻王睡前在翻閱的《南山經》,對於閻王怎麽猜出自己真身的心裏頓時有了底。

《南山經》上記載有亶爰之山 ,多水無草木,其間有獸焉,其狀如貍而有髦,其名曰類,自為牝牡,食者不妒。意思是說這山上水流眾多,但不生長草木,不可攀登。山上有種奇特的野獸,形體像野貓,頭生長發,名叫類。這種野獸,一身具有雄、雌兩體,人們若吃了這種野獸的血肉,就不會產生妒忌之心。

蜈蚣精其實本來已經成功了,然而他並不知道二郎真君和華岳三娘這對兄妹真身乃是貍族,而沈香更是萬裏無一的類貍。說他是男人沒錯,是他是女人也對。所以說觀音大士慣能參透人心,沈香終歸是個好孩子,在大義抉擇的關頭,他選擇了做女人。

想起沈香氣死爹的行為,楊戩簡直要暢快地大笑三聲。蜈蚣精最後被天雷劈得元神俱滅,殘體被投入下界世世輪回都是兔兒爺,誰讓他憑個傑寶就異想天開染指淩霄寶座,順帶還侮辱了那麽多女人呢?

如今天庭風平浪靜,各路神仙各歸各位,除了幾個看不開的女人還在為蜈蚣精默默垂淚(其中包括華岳三娘),再沒有什麽心塞事情,他二郎真君自然有空日日來找自己家裏這個小妖精的麻煩。

此時閻王渾身大汗淋漓,懶洋洋地把被子扯到腰上,對楊戩持續不停的動手動腳早已懶得理會,楊戩平日束在銀冠裏的長發披散下來,在他遒勁的身軀上彎彎繞繞,也不拿衣服被子遮掩遮掩,就為了刻意地賣弄他的腱子肉,兼且有一搭沒一搭地引閻王和自己說話:“沈香去哪兒了?”

“歷練去了。”想到沈香來敲自己這個姐姐的門,原來是想輪回投胎玩,閻王無可無不可,但要一個理由。

沈香說什麽來著,她說她想感受一下父愛。每天被玉帝特批可以和三娘子見面半個時辰,使得沈香越來越渴望體驗各式各樣的感情。

閻王“嘖”地翻了個白眼,二郎神只當她對自己的表現不滿,又狠狠地如此這般狂妄一場。

此時此刻人間界。

桐城裏最熱鬧的去處就是鎮上的待月樓,老板娘金銀花半老徐娘左右逢源,幕後鄭老板財大氣粗一言九鼎,本就是鎮上最掙錢的營生,天天高朋滿座。如今待月樓又來了對如花似玉的姐妹花,一首《對花》唱得口齒伶俐、嬌俏活潑,不管是真聽曲的也好,貪花愛色的也罷,都樂意花幾個錢去捧這對姐妹的場子。

金銀花看著姐妹倆水嫩水嫩的年輕臉蛋,心裏著實有些酸澀,轉而想起白花花的大洋,就把那些小心思拋到腦後。這對在自己手下討生活的姐妹,大的蕭雨鳳看著柔弱似水,骨子裏再固執不過;而妹妹蕭雨鵑是個性烈如火的,沖動有餘,腦子偏不是特別好用。

鄭老板日日在二樓聽曲兒已經不是秘密,金銀花同他認識這許多年,曉得他好嗆口小辣椒的滋味,雨鵑恰恰很符合要求。這女孩也不敢直白拒絕,倒懂得吊著鄭老板拿他當槍使,聰明不聰明兩說,膽子很有幾分,難怪鄭老板待她格外不同。金銀花心裏微酸,轉而想到自己穩坐待月樓管事的位子,便把那不合時宜的酸澀壓下去,心境平和地看著眼前歌舞升平。

到底是歷練過的女人,她又怎麽會下三濫地去為難一個小姑娘,只是苦等鄭老板的這些年華,恐怕最終要虛度了。

此時那個放火燒了寄傲山莊、害得姐妹倆淪落賣唱的展雲翔展二少正沈迷在賭坊裏,不用說這賭坊幕後就是鄭老板主持。因著要給心上人雨鵑出氣,鄭老板就把展雲翔勾在賭場裏,好讓他敗光展家的產業,失去和自己對抗的資本,到時候還不是隨雨鵑怎麽出氣嘛!

偏偏展雲翔對自己那個得了親爹偏心的哥哥展雲飛嫉妒成狂,家裏妻子紀天虹從小就暗戀展家長子,自從展雲飛回家來,紀天虹整個人兒魂都飄走了。展雲翔談不上多愛紀天虹,但青梅竹馬這許多年感情也頗深,自己是庶子天生矮了展雲飛一截就不說了,父親也偏幫大哥,老婆心裏紅杏出墻,展雲翔的自尊簡直碎成渣渣。

展雲翔日也鬧夜也鬧,外頭鬧家裏鬧,把懷孕的紀天虹鬧流產了,蕭家幾個姐弟也受了他折磨,直到紀天虹失了孩子發瘋意外死去,他才如遭雷擊,這一擊把他劈得再也振作不起來,才墮落進了賭坊。

殊不知,卻是因果輪回,是鄭老板幫著蕭雨鵑設下的套兒。

很快展雲翔身上就沒錢了,能借的早已借了個遍,上次典當了幾處地契之後,家裏紀總管就看緊了門戶,展雲翔不好得手,這會兒還不出錢,正被賭坊裏的打手揍倒在地。

眼見著被打得哭爹喊娘,突然聽到一聲嬌叱:“住手!”

打手們一看到進門的人都楞住了,一個總管樣的人擦著額角的冷汗迎上前去:“大小姐,您怎麽好來這樣腌臜的地界?小人趕緊叫車把您送回去。”

展雲翔見賭坊忌憚來人,竟然停手不打他,便勉強睜開烏青的眼睛看去。

也不見得很漂亮,卻比展雲翔在上海見過的留洋小姐還要時髦。這位大小姐剪著齊脖子短發,周圍站了一眾管事打手,也不見就顯得矮多少。身上是天鵝絨的西洋騎裝,一雙腿兒長而筆直,桐鄉是小地方,父母還不興送女兒接收高等教育,因此眼前這人絕對是桐鄉少見的嬌嬌女。看這樣子作風是洋派的,尋常肯定不拘在家裏,皮膚卻出乎意料白皙粉嫩,仿佛是紫羅蘭天鵝絨裏開出的一枝白生生的梨花。

展雲翔看呆了,結果被人又在眼睛上揍了一拳。

鄭湘看過去,她知道那個是展家的二少爺,一個相貌很是端正的年輕人,死了元配卻不守孝,反而在賭坊被人揍得臉開花,可即便這樣,他眉宇間那種天下人都欠了他的深濃怨氣還是讓人觸目驚心。

吩咐下人停手,鄭湘不客氣地斥責管事:“我同爹爹說了多少次,開賭坊損陰德,他若真的想把待月樓的小情兒納進來生個兒子繼承家業,還是早日了斷這種缺德生意。”

而後她走上前去拿馬靴踢踢半死不活的展雲翔:“今天就饒了你,不要讓我看見你再進賭坊!”

得了吩咐,身後打手擡起死豬一樣的展雲翔就要扔出去,這是要了展雲翔的命啊。他把產業都扔進這兒了,如今罷手豈不是全部打了水漂,這讓他怎麽甘心。他不停地扭動掙紮,雙手亂抓,嘴裏叫著“我不走我不走”,冷不防抓到鄭湘的手,他癲狂地一口咬了上去。

血的滋味並不好。

鄭湘忍著疼一聲沒吭,兩人被拉開的時候,鄭湘早已出了一身冷汗,而展雲翔因為被掐著下顎兩腮,早就暈過去。

很快他又“哼哼”著醒了。

初時眼神迷茫好像忘記了自己在哪兒,一直到看見鄭湘手上的傷口,他的眼淚就流了出來,開始扇自己巴掌:“小姐恕罪,都是雲翔不好,我鬼迷了心竅,竟然迷上賭博,小姐好心斷我惡念,我反而咬傷小姐,我簡直不是人!我不是人!”

清脆的巴掌聲“啪啪啪”的,絕非作偽。

鄭湘、賭坊管事以及一眾鷹犬下巴都掉下來了,這還是那個外號“夜梟”的展家惡少嗎?!他腦子不會是被打壞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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