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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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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逢

阿芙從未想過兩人再次見面,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馬蹄聲越來越近。

阿芙來不及多想,直接佯作不經意地變換位置,閃身躲到了鄒澎身後,試圖讓他瘦高的身形遮擋住自己。

“怎麽了?”鄒澎不知道她這一舉動的目的,只當她看見叛軍驚慌,就低頭在她耳畔輕聲提醒,“你別慌,自然一點。就當咱們是尋常百姓。不會拿咱們怎麽樣的。”

說這話的時候,他目視前方,同時依然向前走著。他甚至還伸臂拽住了六公主的胳膊。

六公主身上的衣裳很簡單,雖是女裝,但完全看不出公主的身份。

至於崔姑姑和興德,也是普通百姓裝扮。

雖說京城大亂的情況下,家家閉戶,不敢外出,卻也沒說不許老百姓出門。幹脆就推說他們是看病的。

阿芙小聲道:“這我明白。”

可問題是,她怕被昔日的姐姐看到啊。

阿芙暗自祈禱千萬不要被認出,最好不要被註意到。然而這長長的北街上只有他們這一行人。想不被註意到,難如登天。

除非他們會隱身術。

他們當然不會隱身,姬珩也第一眼就看見了他們。

或者說,他原本就是沖他們而來的。

宮墻外的地上,有幾不可見的青苔痕跡。雖然極淺,也只有一點點,但瞞不過細心斥候的眼睛。通過這一點點的青苔,已大致可以確定他們逃離的方向。

有了方向,找人就容易多了。

一個不受寵的公主而已,義軍的首領竟親自帶人騎馬向北追去。

皇宮外,一望無垠。

遠遠的,就看到那一行四人。

盡管時隔數年,但姬珩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阿芙的背影。

她似乎又長高了一些,腰肢纖細,身形裊娜,是個大姑娘了。

也是,再過幾個月就要滿十八歲了。

不過她身邊那個年輕男子有點礙眼。

馬蹄聲更近了。

身後的叛軍轉瞬間便到跟前,不再前行,而是將他們一行四人圍在中間。

面對叛軍的包圍,崔穎和興德戰戰兢兢。

鄒澎則不動聲色握緊了腰間的劍。

這是一個防禦的姿勢。

鄒澎的視線落在一個年輕的士兵身上,傷人奪馬並不難,難的是如何成功逃走。

對方人多,皆身強體健,手持利刃,對敵經驗豐富。以他的身手,最多只能帶一人離開,不知道能不能全身而退。

靜心苑這三個人裏,還是帶六公主吧,年紀最輕,餘生最長,跟他也最熟稔。而且,她是公主,落在叛軍手上更危險。

做好決定後,鄒澎轉頭看向六公主,悄悄遞了個眼色。

阿芙不知道鄒澎要做什麽,但還是信服地點一點頭。

然而下一瞬,她就聽到一聲冷笑,緊接著,便覺腰間一緊。

竟是一根馬鞭卷住了她的腰身。

阿芙一驚,下意識想斬斷馬鞭。然而剛一低頭,她就被連人帶馬鞭給拽到了馬背上,落入馬上之人的懷裏。

捉她的,赫然正是已逝的永安公主。

她的脊背撞上他的胸膛,硬邦邦的。

阿芙這幾年也學過一些粗淺武藝,沒想到方才事發突然,竟渾無招架之力。

在場諸人俱是大驚。

鄒澎驚訝更重,他本已上前一步,欲偷襲某個士兵,然後搶馬逃走。卻不料發生這樣的變故。他硬生生改了方向,質問年輕首領:“素聞西南義軍高義,怎麽也做這當街強搶民女的勾當?”

崔穎哭道:“各位軍爺,這是做什麽?我們都是普通百姓,只是路過此地而已。求軍爺放我們回家去吧。”

興德害怕暴露太監身份,裝作是啞巴,咿咿呀呀帶比劃,不停地哀求。

年輕的叛軍首領卻輕笑一聲,右手握住阿芙的下巴,微微一轉,迫使她不得不面向他:“阿芙,你自己說,你是普通百姓嗎?我是在強搶民女嗎?”

他聲音清冽,語氣溫和,話裏的內容卻讓眾人大驚失色。

怎麽這人一上來就叫出了六公主的名字?而且叫的還不是封號,而是鮮少有人知道的乳名。

阿芙心裏一咯噔,這是衛三公子的聲音。

果然當年她沒有猜錯,衛三公子就是永安公主。

不過現在想那些已經沒用了。

姬珩笑笑,慢悠悠道:“我竟不知道,曾經代表著朝廷前去蠻國和親的安遠公主什麽時候竟成了普通百姓?”

“我……”阿芙臉色雪白,睫羽輕顫,短短數息間,腦海中已轉過許多念頭。

姬珩又問:“阿芙,你不是要和皇姐永遠在一起嗎?跑什麽?”

他聲音溫柔,臉上帶著笑意,但這笑意卻不達眼底。

崔穎和興德相顧駭然。

這人不但對小主子的身份了如指掌,還長得極其眼熟。

兩人對視一眼,均看到對方眼中的震驚。這人細看之下,分明有幾分像是已逝的永安公主。

而且,他口中說的“皇姐”是什麽意思?

不止是他們,鄒澎也看出來了。

他只覺此人面熟,一時卻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鄒澎的手仍按著劍柄,心下猶豫要不要沖上去血戰救人。

阿芙思緒轉得極快,在已被叫破身份的情況下,她再假裝對方認錯人,顯然不是明智之舉。

細細回想兩人此前種種,阿芙心思一動,面對著“永安公主”,不掙紮、不躲閃,一點點紅了眼圈,淚珠在眼眶裏打轉,將落未落。她小心翼翼而又不可置信地問:“是,是你?”

“嗯?”姬珩微微瞇了一下眼睛。

阿芙墨黑的雙目裏蓄滿了眼淚,臉上卻不見絲毫驚慌害怕,反而更像是驚喜:“姐姐……不,哥哥,是不是你?”

姬珩略一挑眉。

阿芙“哇”的哭出聲,反手一把抱住他,抽抽噎噎:“真的是你呀,我還以為……以為我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

眾目睽睽之下,少女眼淚汪汪,情真意切。

鄒澎有點懵,按在劍柄上的手不自覺松開,下意識看向崔姑姑求助。

什麽情況?自己人嗎?還是舊相識?

崔穎和興德更是面面相覷。

姬珩神色有些玩味,也不知信了沒信,他輕輕撫摸了一下少女柔順的長發:“看見我,這麽高興?”

“嗯。”阿芙松開懷抱,淚眼朦朧,毫不遲疑地點頭,滿是信賴。

她心裏隱隱感到不安,一別數年,這個“姐姐”看上去變化有點大。舊日的情誼不知道還記得幾分。

姬珩笑笑,擡手幫她擦拭掉眼角淚痕,動作溫柔極了。

粗糲的指腹輕輕撫過眼眶下的肌膚,略微有一點癢,阿芙聽到自己一聲大過一聲的心跳。

眼前的男子慢條斯理,一錘定音:“既然如此,那就隨我一起回宮去吧。”

說完,他直接調轉了馬頭,雙腿輕踢馬腹:“駕!”

阿芙瞬間雙目圓睜。

莫不是她方才戲太過了?這和她想要的不一樣啊。

於是,她急急忙忙抓住對方衣袖,一臉為難:“可是,可是崔穎姑姑和興德……”

“會讓他們跟上的。”對方語氣輕松。

阿芙回頭,果真見有叛軍為他們提供了馬匹,包括鄒澎一起。

“我是很想你,可我是亡了國的公主,你是西南……西南義軍的人,我身份特殊,再和你親近,豈不是連累了你?”阿芙定了定神,軟語央求,“姐,哥哥,你能不能當作認錯人了?或是沒看見我?”

回答她的是姬珩淡淡的一句:“這個你不必擔心,義軍之中我說了算。”

阿芙噎了一下,隨即湧上心頭的是濃濃的驚懼。

什麽?義軍之中他說了算?!!

所以他真的就是義軍的首領?

盡管此前早就有過這樣的猜測,但真正聽他親口承認時,她腦袋還是有一瞬間的眩暈。

阿芙一顆心怦怦直跳,震驚、茫然之餘,又有點無措。

他是叛軍首領,和她的生父有著國仇家恨。他覆仇又覆國,那他現在帶她這個亡國公主回去究竟是要幹什麽?

見她久久不語,姬珩輕哼了一聲:“怎麽?後悔了?”

阿芙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解:“後悔什麽?”

此時她在馬背上,被姬珩強勢地攬在身前。駿馬奔騰之際,他的呼吸就在她耳畔,熱乎乎的,說話聲似乎也貼著她的耳朵:“自然是後悔當初在船上沒讓人射殺了我。”

他聲音極輕,很快散落在風中。

阿芙勉強一笑,低聲道:“你說什麽?我不太明白。”

可能是因為她說話聲音太輕,她並沒有聽到對方的回答。

這一段路程,他們來時走得艱難,花費很長時間。回去時坐在馬背上,可謂迅疾如風。

震驚、迷茫漸漸散去,阿芙很快打定主意。

不管怎樣,衛三公子一事堅決不能認。就算認了,也要反口推說是他的原因。她要一口咬定,是他不認她,所以她才不敢多想。至於當日射箭之事也要拿出個正當理由。

絕對不能讓他誤以為她有過想殺他的心思。

一定要盡量模糊雙方立場的對立,多多強調舊年的情誼,追憶往昔,以情動人,爭取在保住性命的同時,換取自由身。

思及此,阿芙心中又重新生出鬥志來。

麽麽噠,麽麽噠,麽麽噠

手腕疼,寫不了太多。明明看看會不會好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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