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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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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李妄為這個想法汗毛倒豎,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通過上次的經歷,他實在不認為遇見這位神明是一件好事。

更何況,從神明們的普遍態度來看,很難說仇逸仙是不是特地來殺他的。上次他的那些挑釁只是在賭,賭仇逸仙不願意承認他會被區區人類的話束縛,會因一時怒火殺他。

其中的風險極大,輸了大概會死。那時他別無選擇。

面對不知底細不明目的的神,做好最壞的打算才有生路。

幸運的是,他賭贏了。

不幸的是,神明又找上門來了。

此刻,仇逸仙殺不殺都是他的自由,李妄不一定有機會能再次引導至上次的局面。即使出現那樣的機會, 第二次再說的話,不會和第一次一樣帶來同等重要的作用。

武力也行不通。

那浩瀚無際的力量,全盛時期的他們七人一起上都不一定是對手。

而現在只有他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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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況,他對流動的神力尚未完全把握。

盡管這些天的修行不是全無收獲,他隱隱約約摸到一些神力運轉的邊緣,卻缺少了最關鍵的核心。

他直覺須滄隱瞞了關於神力的使用極為重要的事情。

只是不清楚到底是一件事,還是更多。

原本他打算這次修行過後去找須滄談談,眼下的情況似乎不允許他再這麽悠閑。

遇見仇逸仙的一剎那,他立馬做出決斷,聯系須滄。

奇怪的是,無論他怎麽呼喚須滄,這位總會懶洋洋應答的神都沒有出聲。

仿佛已經離開了他的身體,根本不存在了。

為什麽?

是因為出意外不能出現,還是主動避開與神明想見?

不,和伏光打交道時,他還是出現了。

大概發生了什麽他不知道的變故。

“你做了什麽?”

他提起戒備,看向上方的神明。

“做了什麽?你是指什麽?”仇逸仙慢條斯理反問,像是在玩一種文字游戲,“你覺得我會做什麽?”

什麽都會做。

自詡自由的神,有什麽不會做的?比其他的神更加隨意,更加自我,根本不是可以控制的存在。

李妄將腹誹咽下,瞇起眼,感覺陽光有點過於強烈了,喉嚨有些幹渴。

可是真奇怪,這裏明明不是沙漠了,那種難以抵抗的阻力感為什麽依舊存在。因為這位討人厭的神明嗎?

他抿了抿略顯幹燥的唇,瞥了眼來時的路,又問:“你想做什麽?”

說話間他不期然想起了天道。碰見神明時,祂總會避開。

之前說是為了避免祂的氣息被神察覺,所以才會隱匿不見。

仇逸仙已經知道他與天道有關,即使隱匿也無法排除嫌疑,為什麽還要這麽做?

還是說,仇逸仙是特別的,天道不想和他扯上關系?

上次仇逸仙的態度似乎也是在說起關於天道時發生變化。

那時他就猜測過,二者之間或許有齟齬。到底是什麽問題才會造成這樣的情況?

短短一剎思潮起伏、心潮翻滾,李妄想得有些入神,直到指尖觸碰到了被風吹起的草葉,才驚醒一般顫了顫。

恰好仇逸仙回答了他。

“比起問我,或許你該回答,你想逃嗎?”

他好似察覺李妄瞄向其他方向的一眼,看透了他的想法。

李妄手指一緊,面上仍然不動聲色:“你想和我談什麽?”

神明喜怒無常,他不知道仇逸仙有沒有貓一樣的習性,喜歡玩弄獵物到它不能反抗,再隨意殺掉。

他只能從暫且沒有殺他的行為中推測,或許這神還有什麽想做的事情,才沒有第一時間殺死他。

仇逸仙俯視他,像是覺得好笑,唇角輕揚:“你轉移話題的技巧並不高明。話語的不自由清晰可見,人類總是身不由己,話不由衷,習慣選擇不自由的那一方。”

人想要自由,談何容易?真是討厭的家夥。

時間似乎被拉長了,李妄只覺得如果不能給他一拳把他揍到地上,那和這個家夥待在同一個空間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讓人想要逃離。

直覺不停發出尖銳的提醒,告訴他,必須盡快走。

他腳尖稍微往左邊移動了一下。

“對了。”仇逸仙用一種隨口說起的語氣道,“為了解決你不必要的煩惱,我決定告訴你一件事。”

金眸的神明端坐高天,左手伸出食指,從上到下劃出了一個圓形。

他輕描淡寫道:“這裏暫且變成了我的領域。”

“可以有風。”風聲驟起。

“可以有雨。”烏雲凝聚。

“可以有星。”星移鬥轉。

“一切都為自由,一切都可存在。”

一個響指,天昏地暗,世界如同轉瞬塌陷的土地,崩裂如黑洞洞的隧道。

“你……”身在其中的人類被迫漂浮了起來,失重感催生出難言的不安,他忍住快要脫口的低呼,冷汗涔涔中,用許久不曾動用的神力支撐起自己。

這和自己飛起來的感覺截然不同,不受控制的惶恐纏繞進每一塊皮膚。

展現如此偉力,神明無疑是在告訴他——別想逃走。

他已然是被牢牢鎖定的獵物,無路可逃。

“自然,一切也可消失。”

造成天地劇變的禍首——仇逸仙若無其事,又如同指揮般劃了一下。

所有異常陡然消失,所有事物回歸原位,藍天重現,日光依舊,草木青蔥。

只有李妄,於高空,驟然跌落。

心臟砰砰直跳。

腿肚子隱隱發抖。

身體好像又沈入冰湖底部,僵硬得動不了。

下方吹來的風鉆入耳中,嗚嗚作響。

他望著過於刺目的太陽,眼眸不由自主覆上薄薄的水光。

明亮耀眼的日輪逐漸變小,被照射的溫度緩慢消散。

他像是只斷羽的鳥,要死在遠離光明的地方。

極短又極長的一剎那。

風停了。

灼目的光芒被遮擋,又被一對金燦的眸光取代。

黑發青年像是被托舉著,狼狽地跪坐在了半空。

一擡頭,便與神明四目相對。

“死亡,亦是一種逃離。”

仇逸仙平靜地看著他,像是一時憐憫蒼生才伸出手的慈悲的神,“這裏是我的領域,你的自由在這個地方,歸我所有。”

卻吐出冰冷獨斷的話語。

這份威脅比之前未曾說出口的暗示更為直白,也更有威懾。

可李妄不再顫抖,不再口渴,不再僵硬。他呼吸平和,心跳平緩,漆黑的眼瞳裏乍然湧現一抹異樣的神采。

他像是從困窘中解放,像是擺脫了糾纏已久的惶然,像是一個倏忽走出黑夜的人。

他甚至對有些疑惑的神露出個清淺的笑。

然後,他說:“原來如此,我已經明白了——你到底想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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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明垂下眼眸,凝視他,手指一點一點,輕輕敲打起膝蓋。

像是在默許他繼續說,又像是單純的等待。

李妄不為那註視而遲疑,從容不迫道:“你需要我。”

“你想要從我身上得到重要的東西。”

這是個不可思議的念頭,但事實證明了其可能性。

那是李妄在掌控自由的神的空間內,漂浮於空中,俯瞰安之若素的神明時,如驚雷般升起的想法。

突然將大地變作這副模樣,毀掉人類立足之處,仇逸仙似乎完全不在乎他的死活。

偏偏這位神明又是特地來上門來,兜著圈子和他聊天,也不第一時間殺死他。

這非常不合理,也非常奇怪。對自由的神來說,不會有能約束他的東西,他不該為某件事困擾。@無限好文,盡在半夏小說

要是想殺,就可以直接殺,想救,就直接救。仇逸仙的風格簡單而鮮明,那麽這類似威懾、恐嚇的舉動,又是為了什麽?

很顯然,是要讓他不敢反抗,是要讓他低頭屈從。

可要是他不配合呢?會有什麽結果?

倘若他此刻即將死去,會不會讓仇逸仙的算盤成空?

倘若他被救下,是不是能證明仇逸仙的確別有所求?

僅僅一瞬的想法,聽上去大膽肆意、天馬行空。

在決定是否試驗之前,李妄已經撤走了神力的保護,任由自己如同墜落的雨滴,向著大地奔去。

這不是孤註一擲的尋死行為,剛剛動用神力的細微感覺已經告訴了他答案,在即將到達地面摔成粉碎之前,他足夠操控神力救下自己。如果沒有這段時間的修行,大概原先的他很難做到。

於是便有了這一出高空墜落的戲碼。

而結果也並不讓人失望——仇逸仙救下了他。

他救下他,不可能與存在的兩面情誼有關系,不可能與莫名其妙的相似有關系,也不可能與所謂的悲憫之心沒有關系。

排除情感的驅使,便只剩下一個答案——利益。

有所求,必有所累。

從那一刻起,李妄知道,他不必再擔心死亡,也不必擔心是否會殃及同伴。得到主動權的人,不會只有掌控自由的神明。

“你看上去比之前要放松不少。”

仇逸仙打量著他,似乎不為自己的目的被猜中而動搖,“情況與之前並無分別,你的自由仍在我手中。你為何會變得平靜?”

“是。”李妄直視他,“但你需要的答案,在我的手中。”

不去找別人,而是來找他。

對於神明來說,特地尋找人類足夠出格,除非他是唯一能握有答案的人。

原因很好找。

比如第一次見面,仇逸仙提過的相似性。

“你並不一定擁有我想要的答案。”然而,金眸的神明靜靜地看著他,像是洞察所有的內在,像是早已料到發展,如此說,“你只是一種可能性。”

陡然心涼的李妄聽見後半句,才放開了呼吸,他細微如呢喃地重覆:“可能性?”

仇逸仙捕捉到這句輕語,回答道:“你是人類,卻擁有神力,與我相似。但你不自由,若我讓你自由,你會變成什麽樣?”

“讓我自由?為什麽要這麽做?”李妄萬萬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解釋,“你想做什麽?”

他忽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須滄的自由與孤獨相伴,那麽讓他自由,難道代表著……

“我會斬斷你的枷鎖。”不知人情的神明避開了問題,自顧自說,“讓你丟棄那些無關緊要的聯系,幫你徹底自由,脫離塵世的紛擾。”

“無關緊要的聯系?”李妄氣極反笑,“你指的難道是與我一同行動的人類?”

“自然。”神明理所當然道,“你不需要無用的束縛。”

無用的束縛?

怎麽會有這樣的東西!

他所得到的牽絆,得到的束縛,每一個都是與世界的接連點,都是他人生的一部分。

“如果你敢對我的同伴們下手,”李妄的語氣沈了下來,充滿陰沈的憤怒,“我保證你什麽也不會得到。”

沸騰的神力如火焰般暴漲。

“哦?”仇逸仙的目光平靜依舊,“你想贏過我?”

“不。”李妄否認,“我想殺了你。”

這是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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