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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心無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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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心無愧

琴酒的臉色一下子就變得難看起來。

他和蘇格蘭威士忌其實也合作過不少次,自然知道這個人的實力確實沒話說,甚至屬於組織代號成員裏實力比較頂尖的一名狙擊手了——如果不是這樣,琴酒也不會對他有這麽高的容忍度。

但琴酒對他往往也沒有什麽好臉色看。琴酒這個人,確實冷血無情、一切以組織利益為上,只不過他大部分時間都直來直往,不屑於對自己做什麽偽裝。而這也就直接導致了他對像蘇格蘭威士忌這樣圓滑虛偽的“假好人”內心十分看不上。

更別提在組織後勤部的報銷申請單上,蘇格蘭威士忌的報銷金額和情報組那兩位敗家的王牌也差不了多少……從吃的、喝的、到開的車,簡直就是在把琴酒辛辛苦苦賺回來的錢燒著玩。

雖然琴酒每天都幾億幾億地為組織裏賺錢,但實際上的他卻由於太過認真打理組織產業,而導致自己的私人財產並沒有增加多少。在這種情況下,他要是能對這些人有好臉色才怪。

他賺的錢!他都沒來得及享受!那些敗家玩意憑什麽?!

不過蘇格蘭到底還是組織當中頗有些能力的代號成員,琴酒縱使面色不快,也沒有過多猶豫,直接接通了電話——當然,與此同時,那把正指著千島鶴的伯.萊塔依舊沒有放下。

黑洞洞的槍口直指著千島鶴,致命的壓迫感席卷而來,壓制得近乎讓人喘不過來氣。那種由刀鋒、硝煙和鮮血凝鑄而成的可怕殺氣,要是放一個普通人在這裏,此刻怕是連站都站不穩。

在這種情況下,無論千島鶴究竟是不是臥底,以為琴酒的註意力轉移就試圖逃跑,都是一種愚蠢的行為。

電話一被接通,毫不拖泥帶水地,蘇格蘭清潤的聲音就直接從手機的聽筒傳了過來。

他面帶笑意,先發制人,不打一聲招呼便直入主題,絲毫不擔心觸動了琴酒的黴頭……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琴酒早就看他不順眼,所以放棄掙紮了。

“聽說你準備把帕圖斯當老鼠抓了交差?嘖嘖,我記得你以前好像還挺看重她的——”諸伏景光慢悠悠地開口,用著有些調侃的語氣說道,“哎呀,莫非是因為我的緣故?又或者……你不打算給我點面子?”

他說話的語調依舊是一貫的溫暖柔軟,但潛藏在其中的冷冽氣息,卻同樣也是鋒芒畢露,不可忽視。

面對琴酒,他從來不需要掩飾自己的鋒芒。只有盡力一搏,才有可能勉強與琴酒勢均力敵。

在這種情況下,還試圖在琴酒面前裝成一個真正溫良的老好人的,無疑都是不識好歹之輩。

琴酒聽後,冷厲的臉上顯露出厭煩的表情。他冷笑一聲,對諸伏景光所提出的問題不置可否,反而把問題回拋了回去。

“呵……相比於我,現在應該是你更需要解釋吧?”

“解釋?”諸伏景光不緊不慢地笑說,“我需要什麽解釋?“

琴酒哼笑一聲:“在我處理組織叛徒的時候特意打來這個電話……對我的行蹤竟然如此了解,蘇格蘭,你究竟是忠心耿耿,還是對組織包藏禍心?這倒是有待商榷。”

正在通話的耳麥中傳來了琴酒寒氣逼人的質問,諸伏景光也不在意。他沒有絲毫慌張,畢竟對於組織的每一位代號成員來說,面臨琴酒的懷疑都是必經之路。

能在組織混上一年、還取得了“蘇格蘭威士忌”這個相當有分量的代號,諸伏景光自然也不是什麽簡單人物。

他笑了一聲,十分無辜地說道:“你在說什麽啊,琴酒?我今天可是和帕圖斯一起出任務的,任務地點就在這附近……任務結束後出現在這裏,似乎也無可厚非吧?Gin,可別告訴我你不知道。”

“一起出任務?”琴酒的語氣總是那麽充滿戾氣,鮮血與硝煙的氣息仿佛時刻浸潤著他的生命,“你這倒是提醒我了,有沒有一種可能……”

他撇了一眼那正站在他前方的金眸女子,帶著十足的惡意,壓低了聲線,像是撒旦附在人類耳旁的低語,似乎想要享受著誰恐懼的聲音。他咧開嘴笑著:“你·也·是·老·鼠?”

此時琴酒的目光像一把利箭似地穿透了千島鶴的身體,仿佛想要透過她,尋找出潛藏在組織當中真正的臥底,以及他們背後掌握的情報。

諸伏景光的呼吸亂了一瞬。他在組織當中已經潛伏了一年了,此刻擔心的倒不是自己的安危——畢竟自己身份暴露,在現在看來還屬於無稽之談。但琴酒的態度又不得不讓他再次心中一顫。

琴酒不會莫名其妙趕到這邊來“抓老鼠”,他對那個消息渠道應該十分信任。無論他對千島鶴的懷疑此刻是否生效,從今往後,這個疑慮都會深植在這個多疑的殺手心中。一旦他認準了千島鶴就是老鼠,那麽局面就幾乎再也沒有了挽回的可能。

就在蘇格蘭沈默的短短幾秒鐘,琴酒好像也想起了什麽令他愉悅的事情,飽含惡念道:“畢竟你那令人作嘔的假面,實在足以以假亂真啊……誰又知道你的本性究竟是怎樣的呢?借著好相處的特性,在組織裏確實混得風生水起,獲得了不少情報吧,蘇格蘭?”

分明只是電話通話,此刻的形勢卻已經可以稱為是劍拔囂張。琴酒周身的空氣在這一刻,仿佛都凝結成了漆黑色的冰霜。他一邊通話,銳利的目光一邊還緊緊追隨著千島鶴——像是一匹盯緊了獵物的狼。

他的周身仿佛都成為了惡念的實質,只要對方有半點異動,就會毫不留情面地用爪子撕開獵物的咽喉。

同樣地,哪怕此刻並沒有站在琴酒的面前,諸伏景光也感覺到了琴酒此刻身邊那危險的氣息。他毫不懷疑,如果自己真的露出了什麽破綻,琴酒這個同樣會玩狙擊槍的全能型Top killer,絕不會吝嗇於給他一枚正中眉心的子彈。

沒有理會琴酒威脅一般的語氣,諸伏景光盡量用著調笑的語氣說道:“放心吧,Gin……我是不會給你把子彈穿過我腦袋的機會的。”

“另外,”他好像突然又想起了些什麽,繼續使用著那副溫柔的形象——雖然琴酒明確表示過自己對此非常反胃——態度誠懇地說道,“關於以假亂真什麽的……倒是感謝琴酒你對我演技的誇讚了。不過,我這邊的建議是:如果眼睛感到疲勞,應該好好去休息一下,而不是逮著個人就說對方是老鼠——”

“要知道,這可不太明智。”

諸伏景光的聲音清亮溫柔,但任誰都能聽得出,他說最後一句話時的調笑之意。

這話其實說得已經相當過分了,甚至堪比直接挑釁了琴酒身為行動組組長的權威。這要是放在組織裏那些身份仍有嫌疑的底層成員身上,琴酒也許還不等對方把話說完,就已經讓自己的子彈穿透對方的腦門了。

……但在對方懷疑自己是臥底的情況下,如果不這麽過分,反而會顯得心虛。

而琴酒的表現也很好地說明了這件事——

他握著手機的手掌緊了緊,周身氣場那冷若冰霜的溫度再次瘋狂往下跌,一看就是心情變得更加差勁了。但與此同時,他的表情卻反而變得更加舒緩起來。對諸伏景光這句看似囂張卻更顯磊落的話,他甚至沒有直接嘲諷回去。

諸伏景光和琴酒所打的交道不算多也不算少,倒是實在不敢說自己對琴酒的性情了解頗深這種話。但對方畢竟是自己所隸屬的行動組的組長,而組織殺人放火的勾當,也大多是出自琴酒的手筆,再加上此人在組織當中確實位高權重,所以他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也確實是收集了不少與琴酒相關的情報。

情報的內容雜七雜八,關於什麽方面的都有,真假參半。但無論如何,有一條是絕對不容置疑的——琴酒作為從小就被組織培養起來的全能型殺手,對組織的忠誠度極高,是絕對不可能被策反的。

相應地,如果一個人確實對組織有用,在不會給組織帶來更多利益的情況下,琴酒也不會隨意根據個人喜好而對那個人出手。

也就是說,在大部分時候……跟在琴酒身邊的人雖然時刻會膽戰心驚——比如間歇性地體驗一下槍口抵腦門的待遇什麽的,但從某種意義上,甚至比朗姆的情報組更加安全。

當然,前提是你得保證你對組織仍有較大的價值。

十分幸運地,狙擊手——特別是一名優秀的狙擊手,在任何時候、任何組織當中都是稀缺人才,諸伏景光也正是利用了這一點,在琴酒面前,擁有了免死金牌。

想到這裏,諸伏景光漫不經心地笑著,短短一年的臥底生涯,已經讓他對這個偽裝出來的狀態無比熟悉。

雖然表現出來的同樣都是溫柔好相處,但他總是能將幾副面具區別開來。在這種黑暗的汙泥之中用鮮血澆灌而成的精湛演技,自然比那些單是培訓出來的演員們好得太多了。

畢竟,要在組織這個黑暗的龐然大物當中臥底下來,一步行錯便是萬丈深淵。臥底這個職業,本來就是一群在黑暗當中試圖披荊斬棘去守護光明的無名者,刀尖上跳舞也不過如此——

他不會犯錯,更不能犯錯。

諸伏景光沒有顯露出半點異色。他的聲調依舊非常平淡,就像是組織成員之間偶爾的閑聊一樣,雖然也稱不上是輕松隨意,但也絕沒有任何緊張心虛。

他非常自然地問出了這句話:“說到底,這一切分明也只是猜測罷了吧……?”

“——因為一條帶有主觀猜測的情報,就要處決組織中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這樣的方式,真的不會扼殺了組織當中有潛力的人才嗎?”

諸伏景光輕笑一聲,同樣不失惡意地說著:“說起來,這樣的行動風格……更像臥底的不是你嗎,琴酒?”

這樣直截了當地問出來,確實足夠有風險——畢竟組織的Top killer可不是什麽好脾氣的人。不過身為臥底,本就是在鋼絲上跳舞;有用的情報,往往正是與風險共存。

他的那句試探並不是毫無根據的。甚至,當諸伏景光把整句話問出口以後,自己的心中也有了七分肯定。

從剛才琴酒懷疑他也是臥底的態度上來看,雖然這件事確實會給未來留下很多的隱患,但也並不是完全沒有好消息——那位疑似隱藏在警方高層的來自組織的臥底,似乎對這次來接頭的人員似乎也並不清楚,甚至,本身就只是一種推測……

否則,在對方傳回的情報中,就一定會明確標出——那個打入組織當中的臥底,究竟是男是女?今天過來接頭的臥底,究竟有幾個人?

但是情報上,對此卻沒有半點描述。

再結合琴酒疑似對公安臥底接頭的具體地點似乎也並不清楚、只知道一個大致範圍的這件事……

一個答案,在諸伏景光的腦海中就這樣呼之欲出。

——琴酒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只不過是為了試探!

臥底或許確有其事,但在那人傳回的情報中,絕對沒有明確提到……公安派出的人究竟是誰,而今晚來接頭的人,又到底是誰。

說到底,千島鶴也只不過是擁有嫌疑罷了。雖然組織一向寧可錯殺、不想放過,但這種事情也是要分人的。

以千島鶴如今在朗姆、琴酒以及蘇格蘭威士忌處得到的龐大的組織關系網,在嫌疑還沒有高到令人無法忽視的情況下,生命安全可以保證暫時無虞。

更別提諸伏景光和千島鶴今天確實是在這附近做任務,琴酒雖然對他們的話依舊持懷疑態度,但從身為一向殺伐果斷的Top killer竟然沒有直接一槍崩了他所認定的臥底這件事上,就可以看出——

包括琴酒本人,也無法確定本身就在這附近做任務的千島鶴是否真的擁有嫌疑。

只是,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總有一天會長成參天大樹——這件事留給以後的隱患絕對是巨大的。

……但至少現在還沒有到足夠危急的階段。

五指緊握成拳,一片沈默當中,通過電話,諸伏景光甚至可以聽到對方依舊平穩的呼吸聲。

不愧是琴酒,真是足夠謹慎。諸伏景光心中嘆道,把自己對於琴酒的提防與警惕又再次往上拉了一個等級。

……但再謹慎的人,面對突發情況時的態度,也總有一絲馬腳露出來不是嗎?

而事實證明,他的這句試探絕對足夠有用。

琴酒雖然沒有放松警惕地順勢應下來、也沒有可疑地直接反駁,但從他的態度上,也可以窺見許多事情的真相。

——組織派往警界高層的臥底的權限絕對足夠高,否則也不會知道這麽機密的事情。

事實上,諸伏景光很清楚:千島鶴所隸屬的警察廳的安保等級,絕對比他所隸屬的警視廳公安部更高。更別提從各種蛛絲馬跡上看,小鶴的事情絕對是機密當中的機密。能打探到這種情報的人的職位,絕對不簡單。

但這個臥底的工作職務,和小鶴工作小組那邊絕對沾的邊也不多——否則也不會對這麽關鍵的信息知之甚少,甚至……如此模糊化處理。

根據琴酒行動時間倒推回來,以及組織很可能掌握的情報範圍……那名臥底很可能是借助職務之便,調看了風見裕也的資料,然後通過情報整理與分析,從這名在警察廳供職的公安的行動軌跡上,做出了一個可能性極大的推測——

風見裕也很可能會在今晚,與警察廳派往組織的一名公安臥底進行接頭。

他把這條情報傳遞給了組織……於是才有了之後的一幕幕。

諸伏景光陷入了思考當中,兩人都沒有再講話,盡管局勢已經不必緊張,但其中依舊充斥著許多可疑的沈默。

而這份沈默終於被琴酒聽後那一聲冷笑打破了。

“蘇格蘭,你最好保證自己不是老鼠。”琴酒的聲音此刻充滿了冷意,冰冷徹骨,就如同他本來那已經被完全浸入骨子裏的黑暗一般。

可就在琴酒話音剛落之時,諸伏景光就直接輕笑出聲。他的心中打定了主意,與琴酒的對峙也變得更加有了底氣。

“不要這麽偏激嘛,琴酒……”諸伏景光慢條斯理地說著,溫和的語調像是在敘述著什麽平淡無奇的事情,“你也知道的……狙擊是需要耐心的,幹多了總是有些無聊。我總得給自己找點樂子吧?”

想了想,還沒等琴酒接話,諸伏景光又垂下眼簾,補充說道:“其實帕圖斯如果真的是老鼠,對我來說似乎也沒有什麽損失呢。”

“唔,”他說著,帶著笑意的語調中,似乎還有些苦惱與期待,“如果她真的是老鼠的話,我倒是希望,你能把她送給我呢……畢竟一個不聽話的伴侶,又怎會比得上一只被卸下獠牙與利爪的不屈的靈魂令人愉悅呢?”

真是到了這種時候,安排一次假死,絕對是最合適的計劃。諸伏景光在心中已經列好了眾多計劃的備用方案。

……啊,反正做的也是這種朝不保夕的工作,有備無患嘛。

“你說呢?琴酒?”諸伏景光問。

琴酒聽到了這堪比變態的囂張發言,做出一副被惡心到了的表情,語氣更加不善:“組織的審訊室會處理好叛徒。不需要你來插手。”

“哇,那還真是可惜……”諸伏景光有些淡漠道,沒有絲毫掩飾自己情緒,直接就把自己的不爽明擺了出來,“看上一個獵物可不容易……從組織的審訊室進去以後,就很難完好出來了吧?嘖,我以為你至少知道我對破爛的人偶沒有興趣。”

只要沒有受致命傷……即使得到救治,就依舊可以轉危為安。如果能用自己的名頭,為小鶴再上一層保險,無論從哪個角度上看,都是一件好事。

身處組織當中,他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又有太多的力不能及。

但無論如何,他會拼上他的性命,竭盡全力,讓千島鶴……能擁有好好地回歸光明的那一天。

他知道小鶴的身上有許多秘密,也許從一開始,千島鶴本身就和與組織的紅黑對抗糾纏不清。可哪怕身處這個覆雜而令人絕望的漩渦當中,他依舊希望,如果真的有迫不得已的那一天,至少讓他,為對方再多爭取來一線生機。

琴酒只以為蘇格蘭威士忌是因為看上的獵物被搶而感到不喜,但帕圖斯本來畢竟也是組織的一名新起之秀代號成員,聽到蘇格蘭這樣的描述,他的心中也產生了一種微妙的不爽。

“……蘇格蘭,收起你那副惡心的假笑,真是令人反胃。”

“好吧好吧,”諸伏景光對來自琴酒的嘲諷也不怎麽在意。他聳了聳肩,擺出一副妥協的樣子,“如果事情真的到了那一步,請務必把處決帕圖斯的任務交給我吧?……至少還能給我換點好處?”

至少如果真的有那一天……用自己給對方留條後路,那也是好的。

“呵,”琴酒繃著一張臉,冷聲道,“你倒是還真的挺無情。”

事實上,這句話由琴酒說出來,反而讓諸伏景光感到有些大跌眼鏡:“——當然,彼此彼此。”

畢竟要是說到無情,誰又能比得上組織當中大名鼎鼎的Top killer呢?!

當不起當不起。

沈默了一會兒後,諸伏景光突然又笑了起來。溫柔的笑聲聽起來就像是正在大學裏打鬧著的學生,但說出口的話,卻依舊充滿了威脅之意。

——面對身份比自己高的人,毒蛇當然不會自取其辱。但無論偽裝得多麽天然純良、溫和無害,那種陰冷危險的氣息,又總是無法完全掩飾住的。

像是誘人進入深淵的甜蜜卻溫柔的低語,看似平淡,卻處處都是陷阱,暗藏殺機。

“對了,琴酒……你不是想問我為什麽會知道你的行蹤,還特意打了這個電話過來嗎?”諸伏景光像是想要留下懸念一般地,放緩了語調說著,“我本身就在這附近,自然知道這邊的動向……但確實也需要一些小小的情報支持,不是嗎?”

他為了讓琴酒擁有充裕的思考時間,還特意再次停頓了一下,然後才道:“我給你打這通電話,我承認私心確實是一方面的原因……不過另一方面才是決定性的因素。”

“——這可是朗姆的命令呢。”諸伏景光自己回答了自己拋出的問題,有些調侃地笑道,“雖然我還是更樂於呆在行動組,也不打算跟你口中的那個青天白日夢的老瘋子朗姆酒站在一塊……但我只是一個小小的狙擊手,又怎敢隨意違抗來自組織二把手的命令呢?”

整段的試探下來,自然到渾然天成的地步,實在無懈可擊。

諸伏景光好整以待,等待著來自琴酒的交鋒。

琴酒強壓怒火,語氣更加冰冷:“……朗姆酒想讓你傳達什麽話?”

“啊,這個嘛……”諸伏景光沈吟片刻,讀出了那來自朗姆的簡訊內容,“他說:‘帕圖斯是不是臥底可不該由你來判斷。相反,身為組織的一份子,你應該盡力保證她不再受傷。’”

這話可是原話,無論從哪方面看都挑不出任何毛病。諸伏景光心中暗想,朗姆現在無疑是千島鶴的保命符,但根據自己掌握的有關朗姆的情報……

他湛藍色的眼中,藏著更深切的擔憂之色。

而就在他話音剛落之時,便聽到從電話聲中傳來一聲槍響。

諸伏景光心中猛地一驚,通過狙擊鏡往琴酒與千島鶴的方向觀察。不過還好,千島鶴似乎並沒有受傷……那應該是琴酒聽了朗姆的話後心中不爽,朝著不知哪團空氣開了一槍。

最後大抵也只是哪棵無辜的樹被殃及了池魚。

“嘖嘖,Gin……我記得朗姆以前好像也提醒過你,出門在外,不要這麽張揚高調呢。萬一你讓組織的存在在公眾面前曝光了,那麽,也許下一個要清理的,可就是你自己了。”

諸伏景光說著,還特意又加了一句:“我這可都是肺腑之言……組織現在是庇護我的好地方,所以,清道夫先生倒也不必對我持有這麽高的懷疑呢。”

話裏話外,都在提醒著琴酒組織二把手朗姆酒的存在。

琴酒:……

所以就是說!他對朗姆酒總是有意見,還是有原因的!

諸伏景光隔著手機仿佛也能想象到琴酒此刻難看的臉色,卻沒有絲毫猶豫地往上再添了一把火:“也就是說,從現在起,帕圖斯就由我接手了。”

琴酒:……

行吧,反正朗姆都護上了,他現在也不能對這個女人做什麽……與其留下,還不如盡快離開,免得更加糟蹋自己的心情。

“快點滾過來。”琴酒把自己現在所處的地點報了出來,冷笑道,“別讓我懷疑你的能力。”

諸伏景光笑道:“放心吧,我可不是只會狙擊。”

*

公園的小路上,並沒有多少月光能夠從樹冠的縫隙中漏下來,晚風吹得周圍的樹葉婆娑舞動,沙沙作響。已達深夜,四周更是人跡罕至,萬籟俱靜。

在諸伏景光趕來以後,琴酒也十分直接地轉身離開,半刻都不想多待。

諸伏景光開了他的瑪莎拉蒂過來,離開也非常方便——

……呃,如果忽略了一直在場的另外一個人的話。

千島鶴看向那名面容熟悉的褐發少年,心中的感情也十分覆雜。要她把少年搭回去是萬萬不可能的……畢竟她和諸伏景光的身份,現在都處於危險期。

但她對剛才的事情又有些在意。直覺告訴她,有些事情如果不弄明白,她也許會抱憾憾終生。

耳麥中傳來的聲音並沒有雜音,她檢查了一下,附近也沒有竊聽器之類的存在。千島鶴深吸一口氣,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了蘭利的手臂——由於用力過猛,她的指甲甚至把對方衣料覆蓋之外的皮膚劃出了一條血痕。

但,此刻並不是在意這些事情的時候。

千島鶴看向代號為“蘭利”的褐發少年,對方淺褐色的頭發與蜜糖色的眼睛同前輩如出一轍——那張令她熟悉無比的照片上的面容,只是曾經那放蕩不羈的笑容,換成了如今淡漠的表情。

她緊緊盯著少年,好像在期待著什麽似地,放緩語氣問道。

“你……為什麽叫我姐姐?”

她有些擔憂,又有些緊張,就像是追尋許久的命運畫卷終於在她面前徐徐展開,不知道少年究竟會說出怎樣的答案。

但少年只有看了她一眼,神色間卻十分漠然,與他說出口的話十分不相符。

他說——

“你的身上,有姐姐的氣息。”

“氣息?”千島鶴一下子竟然被這句回答給梗住了,卻又無從反駁,只能無奈地再次開口問道,“那你姐姐究竟長什麽樣?”

無論如何都不能打草驚蛇,但千島鶴只要控制在一定限度內,多嘗試一下,能打探到點情報也是好的。

事實證明:冒險——在很多時候,總是值得的。

令人意外的是,聽到這個問題後,少年反而好像一瞬間被註入了靈魂,用著非常認真的語氣,鄭重回答道:“姐姐和我長得很像。”

“……很像?!”

千島鶴看看自己,再看看那站在自己面前的褐發少年。

?好嘛。

自己的眼睛和對方的眼睛,絕對有一個人是不正常的吧!

自己是黑色卷發和金色的眼睛,而對方是淺褐色的頭發和蜜糖色的下垂眼……不能說是十分相似,只能說是毫不相關。

嘆了一口氣,千島鶴也不打算再繼續追問下去——反正這種事情,以後也還有機會。現在如果問得過多,反而過猶而不及。

然而,正當她轉身準備離開時,卻又被少年一句話叫停了腳步。

“姐姐,怎樣才算是正確?”

褐發少年突然沒頭沒尾地問出了這樣一句話。

他好像一瞬間就變得有些迷茫,神色憂愁卻又充斥著令人看不懂的變化。他好像想起了什麽人,突然產生了一種藏於不安之下的不受控制的依賴感,借著這個問題的提出,一下子盡數釋放出來。

可不知道為什麽,千島鶴看著那挺直地站在自己面前的褐發少年,在他那雖仍顯青澀實際上卻線條流暢鋒利的面龐之上,總是有一種……脆弱的神經卻隨時會被最後一根稻草壓斷的感覺。

千島鶴笑了起來,就連眉目也變得溫柔了許多。

她像是想起了些什麽,抱著堅定的信念回答道。

“問心無愧。”

她用著最肯定的語氣說:“——問心無愧,就算正確。”

她看向了褐發少年那張和前輩別無二致的臉。

蘭利,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夠幫助你從黑暗當中掙紮出來。

至少,也許我們都將能夠問心無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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