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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本殊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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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本殊途

"寶啊,你怎麽又生病了啊?"

涼爽整潔的屋子裏,穿著一身過於花裏胡哨潮牌的年輕人妝容精致的臉上露出了苦大仇深的表情。

說實話這幅模樣有點割裂。

這自然是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準備約上自己最要好的朋友出去炸街的郝鵬友。

而他嘴裏的寶,也就是蘇瓷,此時正懨懨的癱在懶人沙發裏,手裏抱著一杯冒著絲絲熱氣的牛奶,那張漂亮的臉上是不太健康的一抹蒼白,任誰一眼也能看出他身體不適了。

“發燒都幾回了,好不容易好了,回趟家回來又病了,瓷寶,你有沒有好好去醫院檢查一下啊?”

郝鵬友憂心忡忡的視線不住在蘇瓷身上流連。

還別說,瓷寶生病的時候竟然也是這樣讓人看一眼就心跳加速!

說不清是哪裏好看,或者應該說,沒有哪裏不好看。

反而因為這種病了之後蒼白脆弱的慵懶感,讓他整個人散發出一種難以形容的隱晦澀氣,讓人忍不住想狠狠地——

思緒到了這裏,郝鵬友忽然打了個寒顫,有一種被危險陰冷的什麽東西盯住的錯覺。

他摸了摸自己涼颼颼的脖頸,扭頭四望,小心翼翼問,“你家那位沒在家吧?”

“他今天有公共課,還要訓練。”蘇瓷回答。

聲音也是出乎預料的沙啞。

現在嗓子還疼得很厲害,明明距離馮百淵半脫馬甲而持續亢奮發瘋的那天已經過了整整一天,直到現在那幾乎頂到嗓子眼的撕裂感。

不知道第幾次在心裏罵一句‘畜生’,蘇瓷生無可戀的捧著杯子小小喝了一口牛奶。

他沒力氣到甚至要雙手捧著杯。

乳白色的液體讓此時的他看見就應激似的抗拒,但馮百淵規定好的每天必須喝掉一杯牛奶,他現在不喝,晚上會被逼著用其他方式喝,只會更難受。

而且馮百淵對他的飲食計劃制定得更加嚴格了。

或許是這段時間頻繁生病,意識到他的身體確實不夠好。

也或許是上次沒能完全盡興,覺得有必要把他餵養得更強壯耐造一些……

蘇瓷現在一點也不吝嗇用最大的惡意去揣測馮百淵。

他心知肚明馮百淵是個怪物,馮百淵也不再過多掩飾他非人的某些方面,但他們之間依舊沒有完全戳破最後那張薄薄的窗戶紙。

蘇瓷或許依舊是逃避心理。

那馮百淵又是為什麽呢?蘇瓷不明白,也不是很想明白了。

“這個天你喝熱牛奶嗎?”看到他的動作郝鵬友咋舌,片刻又說,“也是,你家好像是有點冷,空調不要開這麽低嘛,你這麽容易生病是不是就是空調吹多了?”

說著話郝鵬友扭頭找空調遙控器,打算把溫度調高一點,然而拿起放在茶幾上的遙控器擡頭一看,客廳角落裏那臺立式空調壓根就沒打開。

阿這……

“沒開啊?你家怎麽這麽涼快啊?”郝鵬友撓頭。

蘇瓷眸光微閃,“可能因為這邊太老舊,地下容易返潮,加上周圍樹木又多吧。”

總不能說是因為家裏生活著一個不知道是什麽玩意的怪物吧?

其實……

也不是完全不知道是什麽,蘇瓷又不是智障,很多事情連推測帶串聯也猜得出來了。

對方大概率是三年前他去過的那個小鎮上的人們口中說的“河神”。

一切都是從他沒經受住民宿阿姨的懇求,以及當初的好友白岳帶著點打賭語氣的激將和慫恿,做了河神祭上的‘神女’而開始發生轉變的。

是的,雖然他的記憶裏當初一直和他在一起的那個好友是馮百淵。

但想來真正和他一路同行的一直都是白岳,馮百淵的出現應該是在河神祭之後。

在那之後他出現在自己和同學身旁,在一起旅行的同學眼中,他是他們一起在小鎮遇到的校友,而且還和蘇瓷早就認識,所以半點沒察覺違和古怪。

而在蘇瓷眼裏的他完全取代了白岳這個人,蘇瓷自然更不可能發現不對。

那麽……真正的白岳呢?

還活著嗎?

一想到這個就讓蘇瓷有些呼吸不暢。

他急促喘息了兩聲,低頭喝了一大口牛奶。

帶著甜味的溫熱牛奶腥味不大,可是喉嚨間那股仿佛來自暗河河底的水腥味卻揮之不去。

總會讓他想起馮百淵,他身上也一直若有似無的帶著這樣的氣味,分明就是從河底爬上來的怪物。

披著人類的皮囊,也改不了骨子裏異類的癖好,哦,還非常不要臉。

身為“河神”卻還在人類社會選擇成為一個游泳運動員,欺負人類沒邊了!

蘇瓷惡狠狠的在心裏細數馮百淵的條條“罪行”,把他罵得狗血淋頭。

只不過也沒能哄自己多開心一會,畢竟再怎麽自欺欺人,他心裏始終明白現在的狀況就是他被馮百淵輕松捏在手心,不僅毫無反抗之力,而且連逃跑也不敢。

從種種事件來看,馮百淵不僅僅能篡改他的記憶,也能影響別人的記憶,而且疑似能控制旁人的行為。

他能逃到哪裏去?

郝鵬友眼睜睜看著他瓷寶一口接一口,喝個奶喝出了借酒澆愁的架勢,不由得把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瓷寶,你要還是不舒服,不然回去睡一會?或者,我送你去醫院?”

“我沒事的,回家前還去過醫院做過檢查了,確實沒事。”蘇瓷總算想起來回答回答郝鵬友一個小時前就問過的問題。

他發現他現在精神也不太容易集中,好像很容易恍惚。

郝鵬友似乎和他說了好些話啊。

可是說了什麽來著?沒怎麽聽進去,印象模糊了。

蘇瓷喝完杯子底最後一點牛奶,把杯子放下,指尖因一直捧著熱乎乎的玻璃杯而變得有些紅潤,在他那雙修長白凈的手上,暈染出奇妙的暧昧氣息。

這雙手連握著個杯子都那麽好看。

握著別的一定也……

“咳咳咳……那就,咳咳……好。”

看著莫名嗆咳起來的郝鵬友,蘇瓷眼露憂色,“你不是要出去玩嗎?你快點去吧,我就不去了我覺得有點累,想睡覺,你和朋友們好好玩。”

他總覺得馮百淵過於危險,而且他甚至弄不清楚到底多危險。

生怕郝鵬友也受到傷害,這時才反應過來不能留郝鵬友在這裏太久,他還是離他們遠一點最安全。

蘇瓷趕人的意味都沒能好好掩飾,但因為郝鵬友心裏有鬼,心虛讓他也顧不上註意太多,所以沒有發現自己其實是被急切的打發走了。

他確實該去找別的朋友好好玩玩,最好,最好是找個器大活好的猛一好好玩玩!!

他咋感覺他對瓷寶的念頭越來越危險啊啊啊?

且不說他打心底裏並不願意為愛做一,最主要是……覬覦瓷寶?他不要命了嗎?

馮百淵可不是什麽好東西。

郝鵬友囑咐幾句讓蘇瓷好好養身體,又告訴他別忘了快要期末,覆習也要搞起來,之後才連忙告辭離開。

只是來了一個人又走了,蘇瓷卻有一種截然不同的感覺。

這個小小幾十平米的“家”顯得無比的安靜,若有似無的冷意充斥著每一寸空氣,蘇瓷說累也不是托辭,是真的覺得累。

累,困倦,身體上和精神上接連的過載以及大起大落,甚至讓他連頭都有點隱隱疼痛。

蘇瓷其實想回房間的,可是就是覺得很累很累,累得一個指頭都不想動。

不知不覺間蜷縮在懶人沙發上睡了過去。

房間裏陰冷,睡著的青年臉色變得更加蒼白了,他一動不動的睡著,連呼吸的起伏都不明顯,如果此時有人看見,估計會產生一種他到底還活沒活著的念頭。

但當窗外逐漸西斜而終於照射進來的一束陽光落在他身上,又沖淡了那種感覺,讓他看起來似乎“正常”了許多,臉色也在光線的暈染下好看多了。

但如果真正有點“道行”或者有點特殊天賦的人看到此時的他就能看出來些東西了。

漂亮的青年正在被侵蝕,一點一點走向雕零。

過於頻繁的生病,蒼白的臉色,恍惚的精神,不單單是因為生理上遭受了病痛,更是因為身為凡人身軀,卻過多接觸甚至容納陰邪之物,時間長久必然不可能承受得住。

所謂人鬼殊途,說的不單指生命形態不同,存活在兩個世界,彼此也無法看見甚至碰觸所以只能殊途。

還因為陰氣鬼氣會對人體造成損害。

除非人類本身常年修煉擁有道行——但並不是所有人都可以修行問道。

或者還有一種情況,這個人類本身擁有純陰之體,可以以身養鬼……

總而言之,蘇瓷很不幸,二者皆不是。

所以他受到的損害會很厲害,尤其是在得知了馮百淵非人類的身份,驚懼過度,會讓他精神變弱,變得更容易被陰邪之物影響,身體變得更弱。

這就和老人們總說的“八字輕的人容易招惹臟東西”原理一致。

越害怕精神越虛弱就越容易被陰邪傷害,被陰邪沾染越多就會越害怕越虛弱……無限惡性循環,直至完全雕零,走到生命的終點。

蘇瓷完全不懂這些。

河神……它只是一個被無數人的‘願力’所催生的存在,到了如今唯一的貪婪和執念也只有蘇瓷,更不可能懂。

所以,馮百淵對最近總是愛生病,看起來病懨懨沒什麽精神,還時常恍惚,甚至無論他怎麽努力的做各種營養吃食餵養,卻還是一天天變得消瘦的蘇瓷,也有些束手無策。

他甚至還聽信了一些搜索來的答案,猜測是因為小乖內心壓力過大,太過郁郁寡歡才導致他精神不佳繼而影響了身體健康。

為此,最近他都沒怎麽要了。

就是擔心他的小乖更不開心,以及身體吃不消。

可是也不見有太大起色。

“你好久沒有和朋友出去玩了,出去玩好不好?”

這天晚上,洗完澡之後的馮百淵依舊沒有沒完沒了的癡纏著蘇瓷,只是抱著他,用一種哄孩子的語氣,小心翼翼的和他說話。

他不是沒有試過用非自然的力量去‘治療’蘇瓷的身體。

但很明顯,他不是真的神明,且他所擁有的力量與“治療”這個詞語毫不相幹,它生來只懂得索取和摧毀。

岑家祠的河神祭,所求的就不是河神保佑風調雨順,而是祭祀以求它不要作亂害人罷了。

或許它的前身是死在河底的一只怨鬼,也或許是葬身在河底下的無數怨靈吞噬合並,而後變成了毫無理智的河底怪物,憑借嗜血本能上岸作亂,之後被當初岑家的哪位祖先鎮壓,之後為了加固它的封印,消磨它的怨氣,才會每隔幾年舉辦一次儀式……

但隨著時間的流逝,一百年,兩百年……也許是人事變遷,也許是中間出了什麽岔子,也許是哪一代人中出現了野心之輩,這個加固封印的鎮壓儀式變成了獻祭的祭典。

又是數十甚至上百年過去,年覆一年的獻祭和人們堆積得越來越多乃至顯得龐大的“願力”,催生了那毫無理智的怪物誕生了意識……可以說,它是被無數輩人的無數願力造出來的神靈。

這些屬於那混沌前身的認知,河神其實也只是模模糊糊,細節早就不可考了。

但它的存在誕生於岑家祠的信仰是事實,所以它也不吝於偶爾揮灑一點從他們的信仰中得到的願力,讓岑家祠的河水平和,不引天災人禍。

至於那些祭祀,甚至送上的神女,河神其實並不耐煩享用。

岑家祠的“神女”這個職業其實在一開始也不是這樣,那位篡改了祖宗的意志,把鎮壓變為獻祭的野心人士一開始其實是想搞活祭的,不過後來因為種種不可抗因素沒搞成罷了。

否則岑家祠的河神祭也不知道會造就多少悲劇出來。

但即便“神女”在河神祭中扮演的是祝禱的角色,最多就是順便用純潔美好的模樣和舞蹈取悅一下河神,河神也沒有“享用”過這個福利。

引不起它的興趣。

直到蘇瓷出現……

蘇瓷就是河神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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