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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〇二五 唱詩班與審稿人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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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是做了十三年有餘細皮嫩肉的粉蒸肉,變成糖醋排骨總是要歷個劫的。當天從沙灘上回來,兩人露在裙子外面的皮膚便開始發紅。喬太太請了醫生來給兩人擦藥,兩人在沙發上疼得翻來覆去的哭,嗚嗚咽咽的說“再也不要去曬太陽了”這種話。

楚望則無比沈默的坐在一旁的沙發上看期刊,嘴裏寬慰道:“沒事,這兩月少吃點海鮮,脫個皮,就全好了。”

兩人則哭的更兇了。

楚望被這兩人撼天動地的哭聲搞得快神經衰弱了,蝶兒便來帶她去洗澡睡覺。只有兩人時,蝶兒不由得嘆口氣說:“萬幸那天沙灘上姑娘機靈,沒同她們一樣的瘋玩。”

楚望心裏咯噔了一下,擡頭去看蝶兒,蝶兒神色卻一如往常的為她遞來牛奶,說:“其實在這喬公館裏看似熱鬧,卻只有姑娘是孤身一人。雖然我這提醒是多餘的,姑娘事事都聰明些總是沒有壞處的。”

楚望喝著牛奶想了會兒,只笑著說:“下個月再熱些,我就能請你去街上吃冰淇淋了。”

蝶兒點點頭,便也沒多問,便幫她將門合上。

她看的那本書是港大五卅事件之前港大出的一期英文期刊。喬瑪玲婚後回門,便問妹妹們都想要些什麽禮物。林楚望想了想,告知她想要那本期刊。

期刊上刊載了十餘篇論文,她從頭到尾看了三遍,將裏面所有學術語句與不規範使用的拉丁詞匯都圈了出來,另拿了張紙出來,在上面標註了滿滿四頁,連出處都寫明了。

做好這一切之後,她長抒了一口氣,重新拿了一頁信箋,在書桌上攤開來。想了想,便毫不猶豫的用德文寫下:

親愛的言桑先生,

你的來信我都收到,不過其間略費了些周折。過了這麽久才給你回信,實在抱歉。柏林物價那麽高,便不要吃冰激淩了,等你回來香港我們再同去吃。你也許舍不得巴伐利亞的牛奶,但是能早早離開德國也挺好的。聽說舍本公學是相當不錯的學校,一定要抓緊在學校裏的機會,多結識些朋友,不是什麽壞事。

至於未來想從事什麽職業,只要自己喜歡就好,旁人的若是有意見,讓他自己學去!不論是成為一位外交官,還是進入文學系,要記得,你始終是最優秀的。

你中文越來越好了,我卻沒什麽長進。近些年倒是亂七八糟學了些德語,寫不了什麽太精辟的語句,請不要生氣。

你來信讓我春日裏多去走走,信到時已是盛夏。盛夏裏同兩位姐姐去了沙灘上,她們二位卻將皮都快要曬脫一層。信到你那裏應該已經是秋天了,記得在西伯利亞的寒風刮來之前,快些離開德國。

05.07.1925

楚望

又及:在家中諸多不便,回信請寄香港九龍油麻地B-21號盧卡縫紉。

她其實很想說,到舍本公學的時候,能否去找到一位名叫“圖靈”的同學,為我要一份他的簽名?

說不定圖靈同學很好斯同學這一口?

歪歪完一位學霸偶像和另一位國民偶像之間的基情之後,她想了想,還是覺得太過詭異了,便只留下一句“多結識一些朋友”,便匆匆將兩封信都收起來。

將論文修改意見的信以“林致”落款,投到了香港大學自然科學出版社信箱裏,回信地址也寫的索米爾先生的裁縫鋪。隔了一天下午收到面試信後,她在油麻地同索米爾先生請了個假,乘著電車去了香港大學。

校園內外都有許多持槍的英國軍官在排查。楚望小心翼翼的遞上出版社在信裏提供的“準入證明”,走出好遠之後,那些軍官依舊在一臉困頓的目送著她。

出版社在英國人出資修的新樓二樓。因為罷工至今一個多月,出版社裏人煙寥寥,只有大大的風扇在頭頂沙沙的送著風,吹得每一間敞開透氣的門扉中都傳出紙頁嘩嘩聲響。

距離約定的面試時間還有十分鐘。楚望坐到約定的辦公室外的長椅上等候。長廊上潔白的墻壁上鑲嵌著一排排黃色的門扉,過於安靜的宛如日本莆田系主題醫院。屋子裏似乎還有一場會面沒結束,兩個男人在很熟絡的打趣笑談著,講話聲音從敞開的屋門傳出來,在長廊裏回蕩,卻不惹人討厭。面前時而有三三兩兩的人走過,都只看了她一眼,大概認為是什麽人家裏的小孩。

約定時間已經過了幾分鐘,兩人的笑談卻還沒結束。楚望快要不耐煩時,突然其中一個人探出腦袋往走廊上看了一眼,好似看不到她一般,縮回去之後便又說:“怎麽回事,都過了五分鐘了,還沒有來?”

另一個挺好聽的聲音打趣說:“再等一等罷,女士們麽,出門總是要費一些時間的。”

那人便嘩嘩的翻了幾頁書,問:“你有聽說過這位女士麽?”

“我才來港多久?我倒要問你。”

“你留學的時候也沒聽說過麽?遣詞造句功底這般純熟,拉丁文也用得這般厲害,非得在國外呆了許多年,寫過許多篇著作不可,大概也是你們歐美留學圈子裏的。”

“姓甚麽?林……”

“林致。”

楚望一個激靈,忙不疊從椅子裏站起來,去敲了敲那扇敞開的門。那個聲音好聽的男人,聞聲便轉過頭來,嘴裏還續說著:“大概是從前交際太少,沒有聽說過這樣一位女士……請問你找誰?”

屋裏一張辦公桌,裏面坐著一個剃了平頭的黝黑男子,戴眼鏡,看起來約莫三十出頭。另一人隨意的靠坐在那張桌上,在這大熱天裏,也一絲不茍的白襯衫灰西褲,襯衫袖子解開撩到手肘,露出一截修長有勁的胳膊與骨節分明的十指。

楚望高高的仰視那個白襯衫的,深吸了口氣,說:“我在外面等了好久了……剛才聽你們說的林致,她是我姐姐。”

眼鏡男扶了扶眼鏡,打量了一下這位小女孩身上不菲的綢裙,又看了看襯衫男子,似乎有些拿不定主意。襯衫男便問:“那你姐姐為何沒來?”

楚望預先準備好了說辭:“我們家……比較傳統保守。我姐姐還沒出閣,不方便隨便出來見人。”

屋裏兩人都樂了一陣,笑得林楚望心裏發毛。過了會兒,眼鏡男便問:“你姐姐有海外留學經歷麽?”

楚望忙不疊點點頭,說,“有的。”

“哪裏?”

“美國,麻省理工學院。”

“學什麽的?”

“生物物理學。”

“為何沒有學位證明呢?”

“她……還沒有肄業,因為作息不規律,突然生了場病,便回國待在家裏了。”她發誓,她說的句句都是大實話。

眼鏡男透過眼睛有些懷疑的看著她,這時襯衫男突然溫柔的問道:“那她現在好了嗎?”

“落下了點病根,不大能見人 ,所以才我來了。”

這時兩人都不說話了。看那眼鏡男的神情,似乎對於沒有學位這件事十分耿耿於懷,低頭翻著她那些評註,想從中找出一點破綻來似的。

楚望忙不疊的說:“只是沒有學位而已,真的不用懷疑她的學術水平。反正現在你們也找不到審稿人,不是嗎?除了她,你們還有更好的選擇嗎。”

眼鏡男翻了翻手稿,似乎還想說什麽,襯衫男則將手按住那沓手稿,將它合上了。他轉頭來笑瞇瞇的問道:“你是怎麽過來學校這邊的?”

楚望啊了一聲,說,“乘電車過來的。”

“一個人?”

“是啊,姐姐怕家裏人發現,所以我自己坐電車過來了。”

“住哪裏?”

“Con……”她頓了頓,說,“油麻地21號。”

襯衫男沖眼鏡男笑了一下,便對林楚望說,“可以了。”

“啊?”

“可以回去了 。”

楚望怔怔的點點頭,一時摸不清自己這古怪的面試是過了還是沒過。因為不論是面試官還是面試人,似乎都草率過分了。

她走到走廊上是,兩名男子都跟了出來,將身後那間辦公室的門鎖上了。她回頭咦了一聲,襯衫男笑著說,“你這麽冒冒失失跑過來,那群英國兵容易起疑心。我們送你出去,到電車站。”

突然多了兩個高大的保鏢,楚望有些渾身不自在。那兩人走在她身旁,也不多說話,沈默著實在尷尬。她趁機問道:“那我……姐姐通過了嗎?”

眼鏡男便去看白襯衫的意思,白襯衫說,“若是在往常,你姐姐是不符合要求的。但如今情況比較覆雜,只能聘她作一段時間臨時審稿人,薪酬也比正式審稿人低一些。合同會寄到油麻地21號,她看過,覺得可以,就通過了。”

楚望心裏松了口氣。有錢就好,有錢能使鬼推磨。

站著聽他們說了會兒話,電車來了。目送她上了電車,再回頭看那兩人,似乎在盯著她這方向說笑。這種聽不見別人背後談論自己的感覺其實不太好,心裏毛毛的。

作者有話要說:  有錢了!!馬上就有錢寄信了!!

看到有人在問,上一世的林致人設:14初中畢業,17高中畢業,德國法國游學一年,18英國上大學,21大學畢業入了MIT碩博連讀,連讀第四年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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