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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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9
懷著沈重的心情回到教室，戎淮先是嘆了一口氣，然後找出這節課用的書，接著目光不舍地看著令遙。
出於禮貌，令遙問：“怎麽了？”
戎淮搖頭，“沒事。”
“哦。”令遙想，沒事幹嘛用這種眼神看他。
很快，小雪老師進來了。“這節課我們講一下作文，然後第二節課你們自己寫一篇，晚自習前課代表收好放我辦公桌上。”
“什麽作文啊老師？又是材料作文？”有同學問，“都要寫吐了。”
“不是哦。”她打開PPT，“知道你們不喜歡寫議論文，這次讓你們高興點，寫寫別的。”
PPT第一頁標題：抒情類作文寫作技巧。
一節課講完，小雪終於給出了這次作文題目。
“以‘淋’為題，寫一篇抒情性記敘文……”戎淮念了一遍題目，困惑地問令遙，“這能寫記敘文？”
只能說現在的作文題目是越來越千奇百怪。
令遙低頭在草稿本上寫字，然後放在戎淮手肘邊，“聯系生活，適當瞎編。”
戎淮挑眉，“之前你58分的記敘文是瞎編的呀？”
“真情實感。”令遙說。
快下課了，戎淮幹脆把作文留到下節課寫，喊了一聲“令遙”，然後跟他說了一遍高三開學考的事情。
令遙沒有驚訝的神色，握著筆在草稿本上寫東西，嘴上問戎淮：“你擔心？”
“嗯……有點吧。”戎淮承認。
“為什麽？”令遙詫異地看他。
“要是我跟你不在一個班怎麽辦？”說完，只見令遙眉心微微一蹙，仿佛很不解，戎淮也意識到自己這話有多奇怪，連忙解釋，“我是舍不得你……”好像更怪了。
令遙沈靜地看著他，目光有些晦暗不明，等戎淮止住話頭，他才挪開眼神，“那你加油。”
戎淮意外，“加油？加油考？”
令遙沒有回答，而是翻開作文本，開始寫作文了。
*
“出去你就別回來了！”
“行啊。”
“卓誠，你不要跟你爸爸犟……”
令遙一回到家，氣氛很不對，是周卓誠和他爸吵架了，陶女士在旁邊勸，但他們兩個根本不聽，令遙走進客廳時，兩人快要打起來了。
“別打啦！”陶女士急得上去攔，卻沒用，於是推推令遙，“小令快點拖住你哥！”
令遙想起了網上的“別打啦這樣是打不死人的！”，這場景還莫名契合。眼看周卓誠真要動手，令遙沖上去，抱住他哥的腰，把人拽開，“冷靜一下哥。”
周卓誠力氣是真大，渾身肌肉，平時都不大看得出來。他聽到“哥”這稱呼，的確冷靜了不少，扭頭和令遙對視，眼神清冷地看著令遙，“你說什麽？”
“讓你冷靜一下。”令遙不喜歡抱男人，等陶女士拖住他爸後立馬松手，“兒子打父親，讓別人知道了影響不好。”
“……”周卓誠似乎笑了一下，“嗯。你不問為什麽要動手？”
“閉嘴！周卓誠！”他爸怒喝道，顫抖的手指著他，“你好意思跟令遙說嗎？這種事情你也好意思說出來？”
陶女士朝令遙使眼色：快點帶你哥出去。
“還有你，不是親生的就不管是不是？”他爸話鋒一轉，對準了她教訓，“小時候不管，現在管不住，周卓誠是，令遙也是，你就知道隨他們去，天天腦子裏都是工作！”
令遙睜大眼睛看他爸，喝假酒了這麽激動？
陶女士怔住，嘴唇微微顫抖，但沒說話。
“令遙小時候一年見你的次數，都數得清，都是你這個做媽媽的不負責……”他爸還在說。
“爸，不要說了。”令遙打斷他，有些煩躁，看了看陶女士，最終沒再多說，背起沙發上的書包，重新出了家門。
“令遙！”身後傳來他爸的咆哮，走到樓梯口，又“砰”的一下，是摔門聲。
快步走到小區外，令遙找了個小店門口的臺階坐下。頭頂的燈泡是壞的，沒亮。保安亭光線弱，死氣沈沈地映在他臉上，照出他的茫然無力、失望與沈默。
下午的作文是“淋”，他寫得挺開心的。但現在怎麽也高興不起來。他抱著膝蓋，閉上眼睛感受燥熱的風。
“你不回去了？”忽然，頭頂響起周卓誠的聲音。音色比剛才正常不少，也還是冷，可令遙居然聽出一絲關心的意味來。
令遙沒睜眼，“嗯。”不想回了，吵完架的屋子烏煙瘴氣，擠滿不愉快，讓人壓抑窒息。更何況還有他爸，他一回去，肯定又要繼續吵。他爸也不知道怎麽了，生這麽大氣，從小到大，令遙很少見他這樣。
“哢噠。”打火機的聲音。片刻後，周卓誠咬著煙，話語有些模糊，“那你慢慢坐，我走了。”
坐著的男生一聲不吭。過了一分鐘，令遙猛地擡頭，想叫住周卓誠，卻發現他根本沒走，只是站在他面前抽煙，紅點一閃一閃，短暫地繪出他的眉目和嘴唇。
令遙終於知道為什麽第一次見他，就覺得他不一樣了。周卓誠身上有一種奇怪的氣質，跟自己有些像，令遙講不清楚那是什麽。
“爸為什麽生氣？”令遙問他。
周卓誠擡手拿開煙，彈了彈煙灰，“我不結婚了。”他仿佛在講別人的事情，“打算出國，在國外發展。”
“什麽？”不結婚了？令遙頭一次覺得他這麽不理智。
“你不懂。”煙再次放到唇邊，周卓誠嘴角扯一下，是一個有些難受的笑，他語氣很輕，“有些東西，總不能就這樣放棄了。”
令遙不明白，便沒說話。
*
歸冬巷口。
高大的烏桕樹下，是濃黑的陰影。巷子口立著燈，卻也照不亮樹下。蚊蟲飛舞。
令遙在陰影下徘徊一陣，走出去，過了幾分鐘，從巷子裏跑出個人來。
顯然是剛洗完澡，頭發還沒擦。戎淮喘著氣停在他面前，“你怎麽來了？”
家醜不外揚，令遙粗略帶過家裏吵架的事情，“跟家裏鬧矛盾了，能不能借住一宿？”
戎淮走近一步，卻聞到他身上有淡淡煙味。“好。”他不太相信令遙抽煙，但沒問，聽聲音就知道令遙應該不高興，牽住令遙的手，往巷子走。
令遙被他牽著，手機照亮前面的路。他的手心溫暖幹燥，緊緊握著他，是帶他走出霧海的燈塔。
大概沒有哪一瞬間，能讓令遙覺得，戎淮是真的對他很好很好。
*
戎淮還想讓令遙抱抱貓，結果貓不知道瘋哪裏去了，沒找到它。
“我爸媽都已經睡了，等一下你洗完澡就別洗衣服了，我怕吵到他們。”戎淮合上衣櫃，用防水袋裝好衣服給令遙，“浴室的水可能要等幾分鐘才熱，你要是不想洗冷水就等一下，小心點，不要滑倒了。”
令遙點頭，去浴室洗澡。
戎淮在房間裏轉了兩圈，好像蚊子有點多。於是去書櫃底層找驅蚊液，開三十分鐘差不多就行了。他倒是不怕蚊子咬，但令遙細皮嫩肉的，他就覺著他不應該被咬。
“戎淮，充電器能借一下嗎？”令遙穿著他的衣服，露出喉結下大片雪白。他關好門，從書包裏拿出手機，已經關機了，“我想跟我媽媽說一聲。”陶女士肯定會擔心。
“行，等我。”戎淮越過他開門出去了。
一分鐘後。“你看看能不能用。”戎淮把充電器給他，令遙試了試，幸好能用，“你說完就睡吧，明天還要早起呢。”
發完消息，令遙爬上床。把頭埋進柔軟的被窩，貼近鼻息的地方越來越熱，有一種在溫室窒息的感覺。一只手拉起他一條手臂，令遙被迫擡頭。
戎淮擔憂地問：“你怎麽啦？怎麽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令遙身子沒動，眼睛卻看向另一邊，“沒事。”
“沒事”就是令遙的口頭禪之一，戎淮得出一個結論，他是有事沒事都是“我沒事”。
“好吧，實在不想說就算了。那你答應我，等一下不要哭。”戎淮說。
怎麽可能在戎淮床上哭。令遙悶悶地想，還不至於。
“哎。”戎淮記起要關驅蚊液，一骨碌翻下床，按亮小夜燈。
令遙面朝天花板，兩只手放在胸前，睡姿挺乖巧，就是有點……床單換成黑色，就能演死人了。
“欸，令遙你這樣子……”戎淮跑到床邊一瞧，被他嚇到了，“你可不可以換個姿勢？”
“嗯。”令遙翻身，背對他。
“……”戎淮關燈，想擁抱他，還是忍住了，怕令遙以為他變態，“令遙，你要不要跟我說說話？如果你睡不著。”
“嗯。”床輕輕動了一下，是令遙又翻了個身，彼此溫熱的呼吸離得近，令遙有些後悔忽然翻過來。可是，還有誰會這樣問他“你怎麽啦”，也不會問“你要不要跟我說說話”，除了陶女士，大概沒有別人。
戎淮就和他說不久前的Z市之旅，然後再給他講自己經歷過的好笑的事情。其中包括一件他不太常提起的糗事。
“我小時候喜歡和巷子裏的小孩子玩捉迷藏，然後有一次，我躲到了一個老房子裏去。那裏原本住的是一對老夫妻，後來搬走了。不過裏面有一具棺材。我很傻，居然藏進了棺材裏面。”
令遙輕聲問：“後來呢？”
戎淮“嘖”一聲，繼續說：“後來我在裏面睡著了，他們沒有找到我！晚上的時候我爸媽一起去找我。我在棺材裏醒來後，發現我餓得好像推不動蓋兒了，就大哭起來。幸好蓋兒沒蓋死，我爸媽在外面聽到聲音，就進來把我帶出去了。”
“……”令遙真不知道該說什麽。
這樣一來，戎淮也是進過棺材的人了。
“我現在還記得我爸的鐵砂掌有多疼。”他笑起來，伸出胳膊去抓令遙的手，“我爸揍人真的很狠，幸好我媽制得住他。”
手被捉住了。令遙任憑他抓著，問：“你媽媽也揍人？”
“她只揍我爸。”聽他這聲音，還挺幸災樂禍的。
過了幾秒，令遙忽然說：“我背上留疤了，戎淮。”
每次脫衣服，手指摸到後背那微微的凸起，令遙總會陷入一種不甘痛苦的困境。他恨透了時佑，也恨透了自己。
為什麽到了這個地步……令遙不自覺握緊手心，忘記他一只手還抓著戎淮，直到戎淮的手一動，令遙霎時大腦一空。
戎淮沒有松開，而是上身往令遙那裏挪一點過去，松松地摟住了他。“沒關系的，男人總要有點疤。”戎淮口氣半開玩笑。
“醜。”令遙額頭挨到了戎淮的胸口，聽到他有力的心跳。
“不醜，我覺得好看。”他說著，手指摸了摸令遙的頭發。
令遙覺得自己像只貓。窩在主人的懷裏，聽貓奴主人哄自己。但這樣實在暧昧，令遙有些不適應，不經意腦袋一擡，而此時戎淮恰好低頭。
鼻翼被一個很柔軟的東西碰了碰。
令遙後知後覺明白，是戎淮不小心親到他了。慌了幾秒，令遙立刻在心裏告訴自己，沒關系，戎淮是直男，不會在意這個的。
兩個人慢慢分開，誰也沒提剛才那個隱秘的親吻。
令遙不知道的是，對面的戎淮已經緊張得呼吸都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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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著沈重的心情回到教室，戎淮先是嘆了一口氣，然後找出這節課用的書，接著目光不舍地看著令遙。
出於禮貌，令遙問：“怎麽了？”
戎淮搖頭，“沒事。”
“哦。”令遙想，沒事幹嘛用這種眼神看他。
很快，小雪老師進來了。“這節課我們講一下作文，然後第二節課你們自己寫一篇，晚自習前課代表收好放我辦公桌上。”
“什麽作文啊老師？又是材料作文？”有同學問，“都要寫吐了。”
“不是哦。”她打開PPT，“知道你們不喜歡寫議論文，這次讓你們高興點，寫寫別的。”
PPT第一頁標題：抒情類作文寫作技巧。
一節課講完，小雪終於給出了這次作文題目。
“以‘淋’為題，寫一篇抒情性記敘文……”戎淮念了一遍題目，困惑地問令遙，“這能寫記敘文？”
只能說現在的作文題目是越來越千奇百怪。
令遙低頭在草稿本上寫字，然後放在戎淮手肘邊，“聯系生活，適當瞎編。”
戎淮挑眉，“之前你58分的記敘文是瞎編的呀？”
“真情實感。”令遙說。
快下課了，戎淮幹脆把作文留到下節課寫，喊了一聲“令遙”，然後跟他說了一遍高三開學考的事情。
令遙沒有驚訝的神色，握著筆在草稿本上寫東西，嘴上問戎淮：“你擔心？”
“嗯……有點吧。”戎淮承認。
“為什麽？”令遙詫異地看他。
“要是我跟你不在一個班怎麽辦？”說完，只見令遙眉心微微一蹙，仿佛很不解，戎淮也意識到自己這話有多奇怪，連忙解釋，“我是舍不得你……”好像更怪了。
令遙沈靜地看著他，目光有些晦暗不明，等戎淮止住話頭，他才挪開眼神，“那你加油。”
戎淮意外，“加油？加油考？”
令遙沒有回答，而是翻開作文本，開始寫作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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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你就別回來了！”
“行啊。”
“卓誠，你不要跟你爸爸犟……”
令遙一回到家，氣氛很不對，是周卓誠和他爸吵架了，陶女士在旁邊勸，但他們兩個根本不聽，令遙走進客廳時，兩人快要打起來了。
“別打啦！”陶女士急得上去攔，卻沒用，於是推推令遙，“小令快點拖住你哥！”
令遙想起了網上的“別打啦這樣是打不死人的！”，這場景還莫名契合。眼看周卓誠真要動手，令遙沖上去，抱住他哥的腰，把人拽開，“冷靜一下哥。”
周卓誠力氣是真大，渾身肌肉，平時都不大看得出來。他聽到“哥”這稱呼，的確冷靜了不少，扭頭和令遙對視，眼神清冷地看著令遙，“你說什麽？”
“讓你冷靜一下。”令遙不喜歡抱男人，等陶女士拖住他爸後立馬松手，“兒子打父親，讓別人知道了影響不好。”
“……”周卓誠似乎笑了一下，“嗯。你不問為什麽要動手？”
“閉嘴！周卓誠！”他爸怒喝道，顫抖的手指著他，“你好意思跟令遙說嗎？這種事情你也好意思說出來？”
陶女士朝令遙使眼色：快點帶你哥出去。
“還有你，不是親生的就不管是不是？”他爸話鋒一轉，對準了她教訓，“小時候不管，現在管不住，周卓誠是，令遙也是，你就知道隨他們去，天天腦子裏都是工作！”
令遙睜大眼睛看他爸，喝假酒了這麽激動？
陶女士怔住，嘴唇微微顫抖，但沒說話。
“令遙小時候一年見你的次數，都數得清，都是你這個做媽媽的不負責……”他爸還在說。
“爸，不要說了。”令遙打斷他，有些煩躁，看了看陶女士，最終沒再多說，背起沙發上的書包，重新出了家門。
“令遙！”身後傳來他爸的咆哮，走到樓梯口，又“砰”的一下，是摔門聲。
快步走到小區外，令遙找了個小店門口的臺階坐下。頭頂的燈泡是壞的，沒亮。保安亭光線弱，死氣沈沈地映在他臉上，照出他的茫然無力、失望與沈默。
下午的作文是“淋”，他寫得挺開心的。但現在怎麽也高興不起來。他抱著膝蓋，閉上眼睛感受燥熱的風。
“你不回去了？”忽然，頭頂響起周卓誠的聲音。音色比剛才正常不少，也還是冷，可令遙居然聽出一絲關心的意味來。
令遙沒睜眼，“嗯。”不想回了，吵完架的屋子烏煙瘴氣，擠滿不愉快，讓人壓抑窒息。更何況還有他爸，他一回去，肯定又要繼續吵。他爸也不知道怎麽了，生這麽大氣，從小到大，令遙很少見他這樣。
“哢噠。”打火機的聲音。片刻後，周卓誠咬著煙，話語有些模糊，“那你慢慢坐，我走了。”
坐著的男生一聲不吭。過了一分鐘，令遙猛地擡頭，想叫住周卓誠，卻發現他根本沒走，只是站在他面前抽煙，紅點一閃一閃，短暫地繪出他的眉目和嘴唇。
令遙終於知道為什麽第一次見他，就覺得他不一樣了。周卓誠身上有一種奇怪的氣質，跟自己有些像，令遙講不清楚那是什麽。
“爸為什麽生氣？”令遙問他。
周卓誠擡手拿開煙，彈了彈煙灰，“我不結婚了。”他仿佛在講別人的事情，“打算出國，在國外發展。”
“什麽？”不結婚了？令遙頭一次覺得他這麽不理智。
“你不懂。”煙再次放到唇邊，周卓誠嘴角扯一下，是一個有些難受的笑，他語氣很輕，“有些東西，總不能就這樣放棄了。”
令遙不明白，便沒說話。
*
歸冬巷口。
高大的烏桕樹下，是濃黑的陰影。巷子口立著燈，卻也照不亮樹下。蚊蟲飛舞。
令遙在陰影下徘徊一陣，走出去，過了幾分鐘，從巷子裏跑出個人來。
顯然是剛洗完澡，頭發還沒擦。戎淮喘著氣停在他面前，“你怎麽來了？”
家醜不外揚，令遙粗略帶過家裏吵架的事情，“跟家裏鬧矛盾了，能不能借住一宿？”
戎淮走近一步，卻聞到他身上有淡淡煙味。“好。”他不太相信令遙抽煙，但沒問，聽聲音就知道令遙應該不高興，牽住令遙的手，往巷子走。
令遙被他牽著，手機照亮前面的路。他的手心溫暖幹燥，緊緊握著他，是帶他走出霧海的燈塔。
大概沒有哪一瞬間，能讓令遙覺得，戎淮是真的對他很好很好。
*
戎淮還想讓令遙抱抱貓，結果貓不知道瘋哪裏去了，沒找到它。
“我爸媽都已經睡了，等一下你洗完澡就別洗衣服了，我怕吵到他們。”戎淮合上衣櫃，用防水袋裝好衣服給令遙，“浴室的水可能要等幾分鐘才熱，你要是不想洗冷水就等一下，小心點，不要滑倒了。”
令遙點頭，去浴室洗澡。
戎淮在房間裏轉了兩圈，好像蚊子有點多。於是去書櫃底層找驅蚊液，開三十分鐘差不多就行了。他倒是不怕蚊子咬，但令遙細皮嫩肉的，他就覺著他不應該被咬。
“戎淮，充電器能借一下嗎？”令遙穿著他的衣服，露出喉結下大片雪白。他關好門，從書包裏拿出手機，已經關機了，“我想跟我媽媽說一聲。”陶女士肯定會擔心。
“行，等我。”戎淮越過他開門出去了。
一分鐘後。“你看看能不能用。”戎淮把充電器給他，令遙試了試，幸好能用，“你說完就睡吧，明天還要早起呢。”
發完消息，令遙爬上床。把頭埋進柔軟的被窩，貼近鼻息的地方越來越熱，有一種在溫室窒息的感覺。一只手拉起他一條手臂，令遙被迫擡頭。
戎淮擔憂地問：“你怎麽啦？怎麽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令遙身子沒動，眼睛卻看向另一邊，“沒事。”
“沒事”就是令遙的口頭禪之一，戎淮得出一個結論，他是有事沒事都是“我沒事”。
“好吧，實在不想說就算了。那你答應我，等一下不要哭。”戎淮說。
怎麽可能在戎淮床上哭。令遙悶悶地想，還不至於。
“哎。”戎淮記起要關驅蚊液，一骨碌翻下床，按亮小夜燈。
令遙面朝天花板，兩只手放在胸前，睡姿挺乖巧，就是有點……床單換成黑色，就能演死人了。
“欸，令遙你這樣子……”戎淮跑到床邊一瞧，被他嚇到了，“你可不可以換個姿勢？”
“嗯。”令遙翻身，背對他。
“……”戎淮關燈，想擁抱他，還是忍住了，怕令遙以為他變態，“令遙，你要不要跟我說說話？如果你睡不著。”
“嗯。”床輕輕動了一下，是令遙又翻了個身，彼此溫熱的呼吸離得近，令遙有些後悔忽然翻過來。可是，還有誰會這樣問他“你怎麽啦”，也不會問“你要不要跟我說說話”，除了陶女士，大概沒有別人。
戎淮就和他說不久前的Z市之旅，然後再給他講自己經歷過的好笑的事情。其中包括一件他不太常提起的糗事。
“我小時候喜歡和巷子裏的小孩子玩捉迷藏，然後有一次，我躲到了一個老房子裏去。那裏原本住的是一對老夫妻，後來搬走了。不過裏面有一具棺材。我很傻，居然藏進了棺材裏面。”
令遙輕聲問：“後來呢？”
戎淮“嘖”一聲，繼續說：“後來我在裏面睡著了，他們沒有找到我！晚上的時候我爸媽一起去找我。我在棺材裏醒來後，發現我餓得好像推不動蓋兒了，就大哭起來。幸好蓋兒沒蓋死，我爸媽在外面聽到聲音，就進來把我帶出去了。”
“……”令遙真不知道該說什麽。
這樣一來，戎淮也是進過棺材的人了。
“我現在還記得我爸的鐵砂掌有多疼。”他笑起來，伸出胳膊去抓令遙的手，“我爸揍人真的很狠，幸好我媽制得住他。”
手被捉住了。令遙任憑他抓著，問：“你媽媽也揍人？”
“她只揍我爸。”聽他這聲音，還挺幸災樂禍的。
過了幾秒，令遙忽然說：“我背上留疤了，戎淮。”
每次脫衣服，手指摸到後背那微微的凸起，令遙總會陷入一種不甘痛苦的困境。他恨透了時佑，也恨透了自己。
為什麽到了這個地步……令遙不自覺握緊手心，忘記他一只手還抓著戎淮，直到戎淮的手一動，令遙霎時大腦一空。
戎淮沒有松開，而是上身往令遙那裏挪一點過去，松松地摟住了他。“沒關系的，男人總要有點疤。”戎淮口氣半開玩笑。
“醜。”令遙額頭挨到了戎淮的胸口，聽到他有力的心跳。
“不醜，我覺得好看。”他說著，手指摸了摸令遙的頭發。
令遙覺得自己像只貓。窩在主人的懷裏，聽貓奴主人哄自己。但這樣實在暧昧，令遙有些不適應，不經意腦袋一擡，而此時戎淮恰好低頭。
鼻翼被一個很柔軟的東西碰了碰。
令遙後知後覺明白，是戎淮不小心親到他了。慌了幾秒，令遙立刻在心裏告訴自己，沒關系，戎淮是直男，不會在意這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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