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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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裴翊硬著頭皮往沈臨淵那邊走去，還未站定，就感覺腰上一緊，被死死地扣在懷裏。
“師尊……？”裴翊有點疑惑，試探地掙了掙，卻被摟得更緊。
沈臨淵深吸一口氣，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
直到感受到懷裏溫熱的體溫，還有有力的心跳，重生後的那種不真實感才漸漸消散。
前世裴翊被圍剿，死在他面前，他飛升的劫雷卻也恰好在那時劈下。
沈臨淵是強行出關趕往魔界，靈力紊亂，當時又心神俱震，根本無力渡劫，本該被劈得魂飛魄散。
只是他一睜眼，卻發現自己身在往常閉關的洞府，竟是重生回了當年閉關沖擊渡劫境的時候。
修真界的奇聞軼事數不勝數，重生之事自然也有所記載，只是哪怕是沈臨淵，也沒有真正見過。
他重生後的第一件事就是用神識探查了一番整個天玄劍宗，憑著對自己那寶貝徒弟的了解，沈臨淵毫不意外地沒在宗門裏發現裴翊的身影。
以沈臨淵的修為，神識範圍已經可以毫不費力地籠罩整個景雲鎮，他鎖定人的位置，趁著宗門裏的人感覺到他出關之前，隱匿了身形，禦劍往那客棧而去。
只是映入識海中的景象，卻讓沈臨淵心裏一沈。
雖然看裴翊的樣子完全不像是落於下風，他卻無法避免地又想到了重生前的那一幕。
暴戾在心底蔓延，直到將裴翊攬進懷裏。
溫熱、鮮活、還會喚他“師尊”的徒兒。
沈臨淵長舒一口氣，緊繃了一路的背脊放松下來。
裴翊敏銳地察覺到沈臨淵的變化。
他自然想不到背後的真正原因，只當沈臨淵被自己偷懶又惹事給氣得不行，此時見似乎有希望，便帶著九分真心一分討好，輕輕扯著沈臨淵的袖子，乖巧道：“弟子恭喜師尊。”
前世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裴翊就不再那麽親近他了，雖然師徒二人還是相處融洽，但總有點似有若無的疏離。
此時又聽到這熟悉的語調，沈臨淵突然就覺得心落到了實處。
他垂眸看懷中的徒弟，挑了挑眉。
裴翊連忙露出個乖巧的笑容，試圖蒙混過關。
“恭喜什麽？恭喜為師一出關就發現徒弟又跑了嗎？”
裴翊：“……”
裴翊能屈能伸：“師尊，弟子知錯。”
沈臨淵可太知道自己這寶貝徒弟是什麽性子了，這種話若是真的就有鬼了。
沈臨淵想起兩人似乎許久未交過手了，來了興致。手一翻，召出寒霜劍：“能在為師手裏走過二十招，這次就放過你。”
裴翊猝不及防，身形連連往後退去，避開沈臨淵的攻勢。
此時天色漸暗，凡人不比修仙者已經辟谷，能聽到客棧外已經響起了鍋碗瓢盆碰撞的聲音，還有陣陣歡聲笑語，正是闔家團圓，開始飲酒作樂的好時候。
裴翊郁悶，這時候不應該徒弟恭祝師尊進境，再去酒窖取上一壇好酒，師徒二人好好慶祝一番嗎，怎的變成了是他被師尊追著打。
他忙摸出好幾張符箓，只是還沒成形就在渡劫期的威壓下通通炸成了一朵朵紙煙花。
裴翊躲閃狼狽，一摸袖子發現之前畫好的符竟用完了，只能哀嚎道：“師尊欺負人，我怎麽可能打得過師尊啊！”
“早就跟你說符箓只是輔佐，你的劍呢？”沈臨淵步法不停，淩厲劍意追著裴翊不放，“若是讓為師發現你的劍法沒半點長進，回去後自己每日去練劍六個時辰。”
裴翊無法，手中折扇化成靈劍，提劍抵擋。
劍刃與劍刃相撞，灌註進靈劍內的靈力碰撞出絢麗的色彩。
只是差了好幾個大境界，渡劫期的劍意要招架起來對金丹期修士來說還是太過勉強。裴翊的身形止不住地向後滑，眼看就要撞到客棧的柱子上，退無可退。
二十招是絕對撐不下去了，裴翊幹脆收了劍往旁邊一閃。沈臨淵也沒可能真的傷了自家徒弟，見狀連忙收勢。裴翊就趁著這功夫向前一撲，落入一個熟悉的懷抱中。
“師尊都是渡劫期了，分明是存心為難我。”
沈臨淵被裴翊撲得往後略微退了半步，下意識地擡手攬住徒兒的腰。原本還想斥責幾句，沒忍心，只能嘆道：
“正經本事沒半點長進，撒嬌耍賴倒精進不少。”
方才未來得及細看，現在才發現，許久未見，懷中青年似乎又長高了些許，已經到了沈臨淵肩頭。五官長開了，放到凡間活脫脫就是走在路上會被擲果盈車的風流公子。此時擡眼望著沈臨淵，俊秀眉眼染上了半真不假的委屈，可憐兮兮地扯著男人袖子：“師尊……”
裴翊擡眼看沈臨淵，白衣仙尊的表情看起來無喜無怒，他卻莫名覺得垂下來的眼簾掩蓋住了太多情緒，竟像是透著懷念與感傷。
裴翊心裏閃過一絲怪異，但還沒等他再看個真切，沈臨淵無奈一笑，神色又恢覆自然，擡手彈了一記自家徒弟的額頭。
“你啊……”
裴翊眼看有戲，瞬間就眉眼彎彎地笑道：“師尊果然最好了。那以後每日練劍改成三個時辰？”
沈臨淵：“……”
“四個時辰？”
沈臨淵挑了挑眉。
“五個時辰？”
沈臨淵似笑非笑。
以前沒發現，他這徒弟還真敢說。
裴翊心生絕望，無奈放棄，嘀嘀咕咕，“好吧，六個時辰就六個時辰。但是我真的有認真修煉啊，都怪師尊太厲害，又不是我的錯……”
“嗯？”
裴翊意識不妙，立刻打住。頓了頓，又忍不住道：“那師尊陪我逛逛這景雲鎮的夜市再回宗門好不好？這可是仙門大比前夕才會開的，我緊趕慢趕，才剛好沒錯過。”
沈臨淵有心正一正自家徒弟的態度，最後卻還是心軟了，嘆了口氣，擡手帶住裴翊，身形變化，不引人註意地出現在景雲鎮的一條巷子裏。
外頭夜市燈火明亮，叫賣不歇。裴翊的眼裏倒映著外頭的光，擡眼看沈臨淵，明晃晃地寫著歡喜。
沈臨淵又一次產生了嘆氣的沖動。
他這徒弟雖說天資聰穎，但實在是對修行太不上心。如果不是他前世那麽縱著，會不會徒兒的修為就更高些，他也不用只來得及見到徒弟的最後一面。
他不死心地點著裴翊腦袋念叨：“你看看宗裏的其他弟子，別人都忙著仙門大比，特別是你季師弟，每日練劍八個時辰，就你還不放在心上，整日在外面野，要是這次沒拿名次，可別回來哭……嗯？”
沈臨淵停住，察覺出了些不對勁。
似乎……這是條煙花之地旁的巷子？
有幾分不同尋常的聲響撞進沈臨淵耳中，不知道已經持續了多久。剛才只顧著說教，竟沒留意到一墻之隔的地方還發生著不足為外人道的事情。
垂眸看自家徒兒，青年的耳根不知什麽時候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緋紅，眼神飄忽，一看就沒有認真聽他說了什麽。
沈臨淵：“……”
以後怕是再也管不住這個徒弟了。
最後還是裴翊先不自然地咳嗽了聲，看著地面：“師尊，我們先出去吧。”
景雲鎮沾了天玄劍宗的光，平日裏也算繁榮，此時正值仙門大比，到了辰時，更是熱鬧，一夜魚龍舞。不僅修仙者雲集於此，一些富裕得閑的凡人也會過來湊湊熱鬧，近距離瞻仰修仙者風采，若是能借此搭上線，還有望讓下一代登上仙途。
裴翊原本也是凡間一富貴人家的小公子，因父親與沈臨淵有過一段機緣，周歲宴時沈臨淵也有出席。
沈臨淵一眼便看出這孩子根骨上佳，當時就想收入門下。
一向不收徒的沈臨淵開了這口，裴家父母喜出望外，當即就想讓沈臨淵帶上天玄劍宗。沈臨淵自己每日修煉習慣了，卻不知道這對那麽小的孩子來說會不會過於枯燥，便與裴家父母說好，等到天玄劍宗的收徒大典再正式帶回宗門。
裴翊本來就是幺子，又早早被名滿天下的明瀾仙尊收為弟子，還慣會說話，裴家上下自然對其千疼萬寵，哪怕惹了一屁股麻煩有心想訓誡，被他這麽一哄，往往都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
沈臨淵得空也會過來看看自己這個徒弟，只是沈臨淵身為天玄劍宗掌門，兩人能相處的時間也不長，又加上裴翊在沈臨淵面前都是一副乖巧模樣，明瀾仙尊自然對自己這個徒弟怎麽看怎麽滿意，言行間也多是縱容。
後來沈臨淵終於看清寶貝徒弟的本性，每每被吊兒郎當的徒弟氣得火冒三丈的時候，都會後悔當初的心軟。
早知道這近十年的光陰會將這小兔崽子養成這副樣子，他一開始就應該把人帶回來，讓他天天除了修煉再也不敢想別的。
修仙無日月，凡間卻滄海桑田。不過短短幾十年的光景，曾經顯赫一時的裴家如今也漸漸沒落。只是不管那王侯將相達官貴人如何更替，凡間的熱鬧卻常在常新。
沈臨淵落後裴翊半步，跟在後頭看著青年一間間鋪子逛過去。
墨發未束，披散在肩頭，在燈下泛著暗啞的微光，像一匹上好的絲綢。青年手中的折扇慢悠悠地一晃一晃，端的是倜儻風流，這麽一路過來已經引來了不知道多少姑娘的側目。
沈臨淵莫名有點心煩意亂，卻見青年突然停下，擡眼望過來，帶了點促狹笑意，用只有師徒二人能聽到的聲音悄悄說：“師尊真好看，引得不知道多少姑娘芳心暗許呢。”
沈臨淵一楞，許是全副身心都記掛著眼前人，他竟沒有察覺。
“膽子真是愈發大了，都胡說些什麽。”
裴翊知道沈臨淵沒有真的生氣，不以為意地笑，扯著人的袖子往路口的一個小攤子走，“這景雲鎮酒樓裏的酒，都是好酒，可要論吃，都比不上這小攤做的餛飩。”
尋了張桌子坐下，裴翊熟門熟路地喊道：“老板，來兩碗鮮肉餛飩。”
沈臨淵看著裴翊，半真不假地打趣道：
“這些倒熟悉得很，看來為師閉關這些日子，沒少過來吃。”
正巧餛飩上桌，裴翊趕緊端了碗放沈臨淵面前，轉移話題道：“師尊，嘗嘗。”
這家店的餛飩比起別處，皮要薄些，肉餡飽滿，和著湯汁一口咬下去，口感爽滑，鮮味濃郁。
沈臨淵看著青年滿臉期待地望著自己，周遭都是些成群結隊來的凡人，喝酒劃拳，縱聲歡笑，不登大雅之堂，卻又真實而熱切。他眼底帶上了自己也沒察覺到的笑意，“嗯，確實不錯。”
裴翊就像是自己得到了師尊的誇獎，眼裏頓時盛滿了笑意。
沈臨淵見狀，有點好笑，“你笑什麽？”
“高興啊。”裴翊卻是難得地認真答道，“師尊好厲害，兩年時間就成功進境，而且……師尊也很久都沒有陪我出來玩了。”
青年支著下頜，歪著頭看他，眼裏的歡喜真真切切。沈臨淵瞬間就心軟了，溫聲道：“這幾年為師忙於閉關，以後多陪陪你。”
沈臨淵看著徒兒的眼神瞬間亮起，好笑，“以後肯定好好看著你修煉。”
裴翊：“……”那要不還是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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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翊硬著頭皮往沈臨淵那邊走去，還未站定，就感覺腰上一緊，被死死地扣在懷裏。
“師尊……？”裴翊有點疑惑，試探地掙了掙，卻被摟得更緊。
沈臨淵深吸一口氣，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
直到感受到懷裏溫熱的體溫，還有有力的心跳，重生後的那種不真實感才漸漸消散。
前世裴翊被圍剿，死在他面前，他飛升的劫雷卻也恰好在那時劈下。
沈臨淵是強行出關趕往魔界，靈力紊亂，當時又心神俱震，根本無力渡劫，本該被劈得魂飛魄散。
只是他一睜眼，卻發現自己身在往常閉關的洞府，竟是重生回了當年閉關沖擊渡劫境的時候。
修真界的奇聞軼事數不勝數，重生之事自然也有所記載，只是哪怕是沈臨淵，也沒有真正見過。
他重生後的第一件事就是用神識探查了一番整個天玄劍宗，憑著對自己那寶貝徒弟的了解，沈臨淵毫不意外地沒在宗門裏發現裴翊的身影。
以沈臨淵的修為，神識範圍已經可以毫不費力地籠罩整個景雲鎮，他鎖定人的位置，趁著宗門裏的人感覺到他出關之前，隱匿了身形，禦劍往那客棧而去。
只是映入識海中的景象，卻讓沈臨淵心裏一沈。
雖然看裴翊的樣子完全不像是落於下風，他卻無法避免地又想到了重生前的那一幕。
暴戾在心底蔓延，直到將裴翊攬進懷裏。
溫熱、鮮活、還會喚他“師尊”的徒兒。
沈臨淵長舒一口氣，緊繃了一路的背脊放松下來。
裴翊敏銳地察覺到沈臨淵的變化。
他自然想不到背後的真正原因，只當沈臨淵被自己偷懶又惹事給氣得不行，此時見似乎有希望，便帶著九分真心一分討好，輕輕扯著沈臨淵的袖子，乖巧道：“弟子恭喜師尊。”
前世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裴翊就不再那麽親近他了，雖然師徒二人還是相處融洽，但總有點似有若無的疏離。
此時又聽到這熟悉的語調，沈臨淵突然就覺得心落到了實處。
他垂眸看懷中的徒弟，挑了挑眉。
裴翊連忙露出個乖巧的笑容，試圖蒙混過關。
“恭喜什麽？恭喜為師一出關就發現徒弟又跑了嗎？”
裴翊：“……”
裴翊能屈能伸：“師尊，弟子知錯。”
沈臨淵可太知道自己這寶貝徒弟是什麽性子了，這種話若是真的就有鬼了。
沈臨淵想起兩人似乎許久未交過手了，來了興致。手一翻，召出寒霜劍：“能在為師手裏走過二十招，這次就放過你。”
裴翊猝不及防，身形連連往後退去，避開沈臨淵的攻勢。
此時天色漸暗，凡人不比修仙者已經辟谷，能聽到客棧外已經響起了鍋碗瓢盆碰撞的聲音，還有陣陣歡聲笑語，正是闔家團圓，開始飲酒作樂的好時候。
裴翊郁悶，這時候不應該徒弟恭祝師尊進境，再去酒窖取上一壇好酒，師徒二人好好慶祝一番嗎，怎的變成了是他被師尊追著打。
他忙摸出好幾張符箓，只是還沒成形就在渡劫期的威壓下通通炸成了一朵朵紙煙花。
裴翊躲閃狼狽，一摸袖子發現之前畫好的符竟用完了，只能哀嚎道：“師尊欺負人，我怎麽可能打得過師尊啊！”
“早就跟你說符箓只是輔佐，你的劍呢？”沈臨淵步法不停，淩厲劍意追著裴翊不放，“若是讓為師發現你的劍法沒半點長進，回去後自己每日去練劍六個時辰。”
裴翊無法，手中折扇化成靈劍，提劍抵擋。
劍刃與劍刃相撞，灌註進靈劍內的靈力碰撞出絢麗的色彩。
只是差了好幾個大境界，渡劫期的劍意要招架起來對金丹期修士來說還是太過勉強。裴翊的身形止不住地向後滑，眼看就要撞到客棧的柱子上，退無可退。
二十招是絕對撐不下去了，裴翊幹脆收了劍往旁邊一閃。沈臨淵也沒可能真的傷了自家徒弟，見狀連忙收勢。裴翊就趁著這功夫向前一撲，落入一個熟悉的懷抱中。
“師尊都是渡劫期了，分明是存心為難我。”
沈臨淵被裴翊撲得往後略微退了半步，下意識地擡手攬住徒兒的腰。原本還想斥責幾句，沒忍心，只能嘆道：
“正經本事沒半點長進，撒嬌耍賴倒精進不少。”
方才未來得及細看，現在才發現，許久未見，懷中青年似乎又長高了些許，已經到了沈臨淵肩頭。五官長開了，放到凡間活脫脫就是走在路上會被擲果盈車的風流公子。此時擡眼望著沈臨淵，俊秀眉眼染上了半真不假的委屈，可憐兮兮地扯著男人袖子：“師尊……”
裴翊擡眼看沈臨淵，白衣仙尊的表情看起來無喜無怒，他卻莫名覺得垂下來的眼簾掩蓋住了太多情緒，竟像是透著懷念與感傷。
裴翊心裏閃過一絲怪異，但還沒等他再看個真切，沈臨淵無奈一笑，神色又恢覆自然，擡手彈了一記自家徒弟的額頭。
“你啊……”
裴翊眼看有戲，瞬間就眉眼彎彎地笑道：“師尊果然最好了。那以後每日練劍改成三個時辰？”
沈臨淵：“……”
“四個時辰？”
沈臨淵挑了挑眉。
“五個時辰？”
沈臨淵似笑非笑。
以前沒發現，他這徒弟還真敢說。
裴翊心生絕望，無奈放棄，嘀嘀咕咕，“好吧，六個時辰就六個時辰。但是我真的有認真修煉啊，都怪師尊太厲害，又不是我的錯……”
“嗯？”
裴翊意識不妙，立刻打住。頓了頓，又忍不住道：“那師尊陪我逛逛這景雲鎮的夜市再回宗門好不好？這可是仙門大比前夕才會開的，我緊趕慢趕，才剛好沒錯過。”
沈臨淵有心正一正自家徒弟的態度，最後卻還是心軟了，嘆了口氣，擡手帶住裴翊，身形變化，不引人註意地出現在景雲鎮的一條巷子裏。
外頭夜市燈火明亮，叫賣不歇。裴翊的眼裏倒映著外頭的光，擡眼看沈臨淵，明晃晃地寫著歡喜。
沈臨淵又一次產生了嘆氣的沖動。
他這徒弟雖說天資聰穎，但實在是對修行太不上心。如果不是他前世那麽縱著，會不會徒兒的修為就更高些，他也不用只來得及見到徒弟的最後一面。
他不死心地點著裴翊腦袋念叨：“你看看宗裏的其他弟子，別人都忙著仙門大比，特別是你季師弟，每日練劍八個時辰，就你還不放在心上，整日在外面野，要是這次沒拿名次，可別回來哭……嗯？”
沈臨淵停住，察覺出了些不對勁。
似乎……這是條煙花之地旁的巷子？
有幾分不同尋常的聲響撞進沈臨淵耳中，不知道已經持續了多久。剛才只顧著說教，竟沒留意到一墻之隔的地方還發生著不足為外人道的事情。
垂眸看自家徒兒，青年的耳根不知什麽時候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緋紅，眼神飄忽，一看就沒有認真聽他說了什麽。
沈臨淵：“……”
以後怕是再也管不住這個徒弟了。
最後還是裴翊先不自然地咳嗽了聲，看著地面：“師尊，我們先出去吧。”
景雲鎮沾了天玄劍宗的光，平日裏也算繁榮，此時正值仙門大比，到了辰時，更是熱鬧，一夜魚龍舞。不僅修仙者雲集於此，一些富裕得閑的凡人也會過來湊湊熱鬧，近距離瞻仰修仙者風采，若是能借此搭上線，還有望讓下一代登上仙途。
裴翊原本也是凡間一富貴人家的小公子，因父親與沈臨淵有過一段機緣，周歲宴時沈臨淵也有出席。
沈臨淵一眼便看出這孩子根骨上佳，當時就想收入門下。
一向不收徒的沈臨淵開了這口，裴家父母喜出望外，當即就想讓沈臨淵帶上天玄劍宗。沈臨淵自己每日修煉習慣了，卻不知道這對那麽小的孩子來說會不會過於枯燥，便與裴家父母說好，等到天玄劍宗的收徒大典再正式帶回宗門。
裴翊本來就是幺子，又早早被名滿天下的明瀾仙尊收為弟子，還慣會說話，裴家上下自然對其千疼萬寵，哪怕惹了一屁股麻煩有心想訓誡，被他這麽一哄，往往都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
沈臨淵得空也會過來看看自己這個徒弟，只是沈臨淵身為天玄劍宗掌門，兩人能相處的時間也不長，又加上裴翊在沈臨淵面前都是一副乖巧模樣，明瀾仙尊自然對自己這個徒弟怎麽看怎麽滿意，言行間也多是縱容。
後來沈臨淵終於看清寶貝徒弟的本性，每每被吊兒郎當的徒弟氣得火冒三丈的時候，都會後悔當初的心軟。
早知道這近十年的光陰會將這小兔崽子養成這副樣子，他一開始就應該把人帶回來，讓他天天除了修煉再也不敢想別的。
修仙無日月，凡間卻滄海桑田。不過短短幾十年的光景，曾經顯赫一時的裴家如今也漸漸沒落。只是不管那王侯將相達官貴人如何更替，凡間的熱鬧卻常在常新。
沈臨淵落後裴翊半步，跟在後頭看著青年一間間鋪子逛過去。
墨發未束，披散在肩頭，在燈下泛著暗啞的微光，像一匹上好的絲綢。青年手中的折扇慢悠悠地一晃一晃，端的是倜儻風流，這麽一路過來已經引來了不知道多少姑娘的側目。
沈臨淵莫名有點心煩意亂，卻見青年突然停下，擡眼望過來，帶了點促狹笑意，用只有師徒二人能聽到的聲音悄悄說：“師尊真好看，引得不知道多少姑娘芳心暗許呢。”
沈臨淵一楞，許是全副身心都記掛著眼前人，他竟沒有察覺。
“膽子真是愈發大了，都胡說些什麽。”
裴翊知道沈臨淵沒有真的生氣，不以為意地笑，扯著人的袖子往路口的一個小攤子走，“這景雲鎮酒樓裏的酒，都是好酒，可要論吃，都比不上這小攤做的餛飩。”
尋了張桌子坐下，裴翊熟門熟路地喊道：“老板，來兩碗鮮肉餛飩。”
沈臨淵看著裴翊，半真不假地打趣道：
“這些倒熟悉得很，看來為師閉關這些日子，沒少過來吃。”
正巧餛飩上桌，裴翊趕緊端了碗放沈臨淵面前，轉移話題道：“師尊，嘗嘗。”
這家店的餛飩比起別處，皮要薄些，肉餡飽滿，和著湯汁一口咬下去，口感爽滑，鮮味濃郁。
沈臨淵看著青年滿臉期待地望著自己，周遭都是些成群結隊來的凡人，喝酒劃拳，縱聲歡笑，不登大雅之堂，卻又真實而熱切。他眼底帶上了自己也沒察覺到的笑意，“嗯，確實不錯。”
裴翊就像是自己得到了師尊的誇獎，眼裏頓時盛滿了笑意。
沈臨淵見狀，有點好笑，“你笑什麽？”
“高興啊。”裴翊卻是難得地認真答道，“師尊好厲害，兩年時間就成功進境，而且……師尊也很久都沒有陪我出來玩了。”
青年支著下頜，歪著頭看他，眼裏的歡喜真真切切。沈臨淵瞬間就心軟了，溫聲道：“這幾年為師忙於閉關，以後多陪陪你。”
沈臨淵看著徒兒的眼神瞬間亮起，好笑，“以後肯定好好看著你修煉。”
裴翊：“……”那要不還是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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