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赦事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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赦事誅意

鐵牛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映入眼簾的便是那個那個為她求情的妖兵的那張慘兮兮的大貓臉,“怎麽你還是死了呀……”

那妖兵見鐵牛醒了,都顧不上擦去眼淚,只笑著道:“你說什麽傻話呢,誰都沒死,陛下她……”

鐵牛順著那妖兵的視線看向一側,方才她分明記著自己奮力一撞沖到柱子上,都還未來得及再撞第二下,就已頭破血流昏死了過去,如今卻除了額上還有一絲痛感,四肢還有些許乏力外,再沒什麽不適。

“陛下……

逐雨雙手交疊,眉間已緊緊地擰起,鐵牛方才已到瀕死之境,體內的妖氣雖紛紛散出,卻也不能是一瞬就散完的,還仍存有一些滯留在她體內,而那股妖氣正與她輸入其中的真氣抗衡,兩相對抗之下,倒叫她平白費去許多力氣,有些難以支撐。

“再等一等,馬上就好了。”她心中帶了無盡的愧疚,自己一時起意想要為他們消除體內的妖氣,卻什麽都沒說清楚,就逼得這個小妖以頭撞柱決議赴死。

鐵牛虛弱地看著逐雨,又緩緩的閉上了眼,她並不知逐雨說的是什麽意思,只覺得身體裏有一股清流,溫柔的安撫著她。

“你感覺怎麽樣?”一聲聲輕柔地詢問將她從睡夢中喚醒了,鐵牛不情不願地睜開眼睛,正巧碰上逐雨上前來掀開她的眼皮查看她是否又昏死了過去。

看著那雙懵懵懂懂的眸子,逐雨的手停在半空,一時不知自己該如何面對她。兩人無言的對望了一陣,最後還是那個貓妖妖兵撲到鐵牛身上打破了這尷尬的氣氛。

“鐵牛你終於醒了!可擔心死我了”

鐵牛笑著推開他,撐著胳膊起身打量著自己身處的房間,輕羅幔帳,雕花床架,這不是陛下的寢殿嗎?

意識到自己正躺在逐雨的床上,鐵牛慌亂的起身,卻又被逐雨按了回去:“多休息會兒吧,畢竟是在鬼門關走了一遭,對不起,之前嚇到你了。”

鐵牛仍是倔強地掀開了被子,一腳蹬在地上站了起來,又迅速躬身福了福:“陛下,我怎麽能睡在您的床上呢!我很好,已沒什麽不舒服的了,只是…感覺有些奇怪。”

貍花貓妖兵勾著尾巴繞起鐵牛轉著圈,又擡手搔了搔耳朵,說出了自己的疑惑:“誒!對啊,我才發現鐵牛你身上現在一點妖氣都沒有了,完全看不出來是個水牛妖!這是怎麽一回事兒啊?”

鐵牛與躲在殿外的一眾妖侍紛紛將目光投向逐雨,逐雨也擡眼看著他們,又低下頭靜靜地對鐵牛道:“你已不是妖了,你體內的妖氣在你瀕死之時湧出,又被我換以了純凈的真氣,現在的你只是個普通的水牛精,只要不再作惡便不會被妖氣侵體,若願意也可潛心修煉提升修為,你可願意答應我以後不會再做出惡事?”

說罷,她又轉頭看向躲在門外向殿內探頭的其他妖侍:“如若你們也願意擺脫這一身妖氣,我也可以幫你們。”

有個小樹妖緩緩往前挪了一步,卻馬上被身邊的同伴拉住,拉她的那個小鼠妖壓低了聲音道:“你做什麽,妖氣有什麽不好的,你是妖。你爹娘也是妖,我們祖祖輩輩都是要做妖的。”

小樹妖擡眼望了望逐雨,低聲反駁道:”我受夠了,若不是進了燃犀宮跟在丞相大人身邊做事,我們肯定會被那些大妖抓去豢養,被逼著殺人,做個存蓄妖氣的瓶子待日後供他們享用!若是不幸些遇上修道之人,更是十死無生!如果我不是妖,就不用遭這些罪了!況且鐵牛現在也好好地,能脫去這一身妖氣,不是一件大好事嗎?”

逐雨看著那被反駁的小鼠妖被堵得啞口無言,低低垂下了腦袋,便招手喚了她上前來,小鼠妖怯生生地走到逐雨身邊,竟也轉頭往墻上撞去,他咬著牙道:“莫莫說得對,做妖一點也不好,陛下也幫幫我吧!”

逐雨見狀,迅速拉住了她的手,柔聲對她道:“還是有其他法子的,我也沒叫你們一個個都學著鐵牛去撞柱子啊,待會我這房子塌了,你們誰賠我。”

小鼠妖揉了揉眼睛望著她,乖巧地點著頭,在她的攙扶下又拜了拜:“陛下,您幫幫我們吧!”

逐雨看著這小妖侍,自去尋了筆墨寫下符紙又註入自己的法力,貼在她頸後,學著玄虛妖道的樣子掐訣黏住,將她體內的妖氣盡數抽出,又立即為她送上真氣,令她不致昏死。

事情進展的十分順利,不過一個時辰,棲霞殿內大大小小的妖侍妖兵就全部除盡了體內的妖氣,但這突如其來的轉變令他們略微有些體虛,大家便坐在殿中互相依靠著歇息。

逐雨也因為頻繁的渡氣,身子有些虛弱,她在眾人的攙扶下,躺上了床,看著褪去妖氣的眾精怪,心下的重擔似乎又輕了些,心滿意足地闔眼睡去。

迎來新生的眾精怪仰著下巴望向沈沈睡去的逐雨,他們從未見過這樣的陛下,她剛即位那段日子,總是默然地端坐在王座之上,陰惻惻地看著那些即將死於她劍下的妖,回到殿內更是冷若冰霜,不許妖侍上前服侍,他們都是被丞相大人挑來服侍她的,卻被趕出去了好幾次,直到今日才真正讓她松了口留在棲霞殿裏。

原本他們都是盼著被轟走的,可沒想到才留在陛下身邊一天,他們就改頭換面不再是妖了,殿內眾精怪無不歡欣鼓舞,含著笑暢享未來的日子。

直到一陣咳嗽聲打破了這份美好。

“拜見丞相大人!”眾精怪聽著那咳嗽紛紛起身壓低了聲音向方洲,逐雨卻還是被她們的聲音吵醒了,她梗著脖子向門口看去,見著方洲一席青綠衫子立在門外。

還沒等她詢問他滾滾的事可料理好了,他卻先開口了:“陛下,該是上朝的時候了。”

逐雨看著透進殿內的微光,且不說她都有幾日未曾上朝了,現在分明都到了酉時,怎可能這時候上朝。她起身下床擺了擺手讓眾精怪起身,隨意理了理衣裝便款步而行站至方洲身側:“有什麽話就說吧,何必拿上朝當借口。”

誰知方洲卻仍對她道:“請陛下隨我來吧,大臣們已經在大殿上候著了。”說著便轉身往殿外去。

逐雨將信將疑地跟上他,知曉他是怕隔墻有耳,便壓低了聲音道:“還要上朝?那些大臣還敢來?誒!你等等我啊!哪有臣子走在君王前面的!”

方洲聞之,放慢了腳步,等著逐雨走到他身邊:“有些話不方便當著他們的面說,我看那些小妖身上都沒有妖氣了,是你做的吧。”

逐雨回頭望了望,看見鐵牛他們扒著門框探頭看著他們這邊,她將手負在身後:“嗯,是我做的,我還要把其他妖身上的妖氣都處理掉,這不就是你找我來的目的嗎,消除妖氣,阻止三界浩劫。”說完她擡眼看向方洲,卻發現他的神色不太對勁。

方洲皺著眉看向她:“是,這是我的目的,但你此舉也太過魯莽了,或許……或許有其他的方法呢。況且就算你驅除了他們體內的妖氣,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們真不會再受妖氣侵蝕?”

逐雨看著他面上的焦急,淡淡道:“先不說這個了,我既已與你結盟,你就不該在對我遮遮掩掩了吧。

“讓我猜猜,你是鳴珂的表兄,游歷三界之時發現了滾滾,從他眼中知曉了三界浩劫之事,而後便開始謀劃,先是利用遲炎屠戮妖族統管妖界,同時又在謀求其他破局之法,於是便找上了鳴……找上了我,乾元山莊一役遲炎身亡,你的首要計劃破滅,為了控制我,也為了幫鳴珂,便將我們帶到了妖界。”

方洲聽了她一番言論,卻沒表露什麽情緒,只不鹹不淡地說了句:“嗯,猜得挺準。”

逐雨自來熟般擡手拍了拍的他的肩:“我既已證明了用真氣換妖氣的法子能管用,你也就不必再想著像利用遲炎那般利用我了,他們不過普通小妖,未曾作惡,保住他們的性命才是最可取之舉。”

方洲搖了搖頭:”你從未驗證過此法,何來把握這麽做,驅除妖氣之事不急於一時,我們可慢慢研究著。“

話畢,又是一陣沈默,逐雨看兩人都將要走到朝暉殿了,便對他說:“你召集那些妖臣上朝吧,那些個罪大惡極的早已被我殺了,剩下的這些我直接把他們體內的妖氣除盡便是了。”

誰知方洲仍是出言勸阻:“我都說了要從長計議,你……是不是修為提升的太快心氣浮躁了,我給你再制兩顆藥丸壓壓。”

逐雨張了張口,還是把想說的話咽回去了:“總歸是我該做的事,早些做完,我們也就都解脫了。你不會是怕死了吧?若你不願應下誓言,最後我自會殺了你。”

“陛陛陛…陛下,您突然找我們是是是是有什麽事嗎?”

殿前跪著零零散散幾個妖臣,他們一聽說逐雨要召集群臣,便嚇得渾身癱軟,幾乎都是由妖兵拖著來的。

此時的逐雨端坐在寶座之上,望著座前的石階眼神迷離,似是在思考什麽,可這一幕落到階下的眾妖臣眼裏,卻變成了逐雨冷眼打量著他們,準備選一個開刀。

方洲見她默然不語,輕咳了一聲,誰知一個侍女竟跌跌撞撞地闖了進來:“陛下!陛下!不好了……”,

那殿上的一位黑狗妖臣見來了機會,抓著那侍女便道:“大膽!你怎敢擅闖朝暉殿!來人!拖下去交由陛下處置!”

他心裏正盤算著能找一個替死鬼擋擋陛下的冤氣,卻不想逐雨聽著那喊聲三兩步就跑下了寶座,直奔他這裏來。

黑狗妖頓時嚇得慌了神,轉過身就準備拔足而逃,但奈何雙腿癱軟,轉身這一下已是耗盡他全部的力氣,他雙腿打著顫,矮了下來,顫聲道:“陛陛陛陛下,饒命啊!”

逐雨自然不是沖他去的,待他回過神來時,逐雨已攙著那個闖進殿內的小侍女起來了:“出什麽事了!這麽急匆匆的。”

黑狗妖好奇地打量這小侍女,想看看能讓殘暴的妖王陛下區別對待的是怎樣的絕色,卻驚奇的發現那小侍女身上無半分妖氣,不過是個修為低微的小樹精,這妖界妖氣深重,除了丞相大人修為極高辨不出身份,陛下為修道之人又不受妖氣侵體,其餘之眾都是妖啊,何來的這小精怪。

只見那小樹精焦急地抓了他們陛下的手,帶著哭腔道:“陛下…不好了,鐵牛她…她突然暈到了!”這話一出,逐雨先是神色一滯,欲向她問明情況,卻又見她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咬著半句話說不完,也不好催促,免得她也暈了過去。

小樹精拍著胸口順了氣道:“您離開後,鐵牛去幫您收拾床鋪,卻一聲不響地倒在床上不省人事了!幸好我進去想給她幫把手才發現了她。”

逐雨聽了小侍女的話,跟著她就跑出了朝暉殿,徒留呆楞在原地的一眾妖臣,方洲站在一旁,隱隱約約也聽見一些,大手一揮遣散眾臣,便也急急往棲霞殿趕去。

妖臣們雖然仍充滿疑惑,但一聽下朝心中便烏雲俱散,一溜煙就跑沒影了,生怕陛下想起他們來。

三人緊趕慢趕的回到棲霞殿,只見殿內空無一人,小樹精引著他們道:“在這邊。”三人一同進了另一側的耳房。

只見所有人都圍在鐵牛床邊,神色無不焦急,見逐雨和方洲趕到,雖心中慌亂卻也沒忘了禮數,逐雨擺了擺手道:“免禮免禮,鐵牛她怎麽樣了。”說著便穿過眾人讓出的一條路,來到鐵牛床邊。

那個與鐵牛交好的貍花貓侍衛在她身邊照顧,聽著逐雨的聲音,便又像先前看著鐵牛自戕那時一般哭天搶地起來:“她身上冰冰涼涼的,怕是……”

“她的身子很是虛弱,仿佛是全身的真氣都被抽出了一般。”方洲的聲音自身後傳來,逐雨循聲望去,才驚覺他也跟來了,方才聽說鐵牛出事她腦中便成了一片空白,緊趕慢趕地回來完全沒有留意身邊的情況。

方洲瞥了逐雨一眼,繼續道:“以你的能力,強行凈化妖氣最後只會是害了她。”周圍守著鐵牛的其他侍女侍衛,聽了方洲的話無不驚惶不安,他們擔憂地看著自己的身體,感覺似乎下一秒也自己會像鐵牛那樣冷冰冰的睡在哪裏。

逐雨留意到周圍的人心浮動,轉身抓著方洲的胳膊便把他拉出了房間,壓低了聲音質問他道:“你什麽意思!”

方洲甩開她的手,沒好氣地說著:“我都與你說了先不急,你就是不聽,他們本就為妖,被妖氣侵擾多年,可不似鳴珂那般能與你的真氣調和。”

逐雨捶胸頓足,她也沒想那麽多,只是一時起意誰想一做就成了她便更不會去懷疑了,“你提醒我之時也已晚了。現在我已鑄成大錯,你能不能想想辦法幫幫他們,你一定有辦法的吧!”

方洲卻一改方才的鄭重其事,漫不經心地取出折扇,輕搖起來,又頻頻瞥了她幾眼:“區區幾個小妖,死就死了。”

逐雨奪了方洲的折扇,眼中升起水霧,急切地對他道:“若真的出了事,那他們就是我害死的!”

方洲看著她眼中逐漸泛起的淚光,轉過身躲開她的目光:“死在你手裏的妖還少嗎?怎麽現在憐憫起她們來了,況且我也沒說過我知道怎麽辦啊!”

逐雨洩了氣,淚水如雨點般落在地上:“那他們真就……都怪我都怪我,若不是我貿然為他們清除妖氣,事情也不會變成這樣!都怪我!”

方洲聽著逐雨的嗚咽,不忍地轉回頭,安慰她道:“我同你開玩笑的,我是什麽人啊,怎麽可能不知道解決的辦法。”說著他從袖中抽出一把小刀,遞到逐雨面前。

逐雨擦著眼淚,擡眼望向他,顫顫微微地接過小刀:“怎麽,你是要我直接給他們個痛快?”

方洲看著她淚眼婆娑的樣子,磕磕巴巴道:“分明是給你放血用的!你的血,或許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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