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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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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急

離涪州城尚有一裏路,天色便暗了下來。

衛姝瑤騎著馬,跟在溫寧寧身後,見她不住地側過來打量自己,便特意放慢了步子,先開了口。

“這天色倒也是奇怪,前一刻還是晴朗無雲,轉眼便烏雲密布,瞧著要落雨了。”

她望著天,莫名想起,謝明翊也不知去了哪裏,此刻是否已經在巡視路上。

他有沒有帶雨傘,會不會淋雨?

這念頭剛出來,衛姝瑤自己也覺得好笑,他身邊那麽多隨侍,還用得著擔心這個?

溫寧寧見衛姝瑤主動同她說話,面色登時松馳不少,與衛姝瑤的馬匹靠近了些,解釋道:“涪州天色一向是這樣,今日你們算是來得巧,若是趕上前幾日大雨傾盆,總歸是麻煩些。”

“涪州年年鬧水災,沒有根治之法嗎?”衛姝瑤問。

“有呀,把涪水搬走就好啦。”

溫寧寧笑起來,眼睛彎成小月牙兒,覺得自己這個打趣甚為恰當,忍不住又多說了兩句。

“三年前,太子殿下來涪州剿滅海寇時,就曾說過,要想根治涪州水災,只有這個法子。”

“殿下憐憫災民,關懷民生,只是這如何能辦得到呢?”

衛姝瑤歪著腦袋陷入沈思。

溫寧寧又自顧自地接話道:“不過這凡事皆有可能,或許殿下真有什麽奇招也說不準。”

“譬如我方才第一眼見到賀姑娘,也覺得姑娘看著這般嬌弱,怕是不會騎馬,想著自己或是搞砸了事情,竟多牽了匹馬過來。”

溫寧寧笑起來,輕輕拽了下韁繩,說:“不曾想,賀姑娘不但騎術精湛,連馬兒也很是親近姑娘,倒叫我刮目相看。”

衛姝瑤從容笑笑,沒有應聲。

上次她被寧王帶走,雖然差點被瘋馬摔死,卻也將膽子練得更大了,再騎馬時不像從前那樣拘束,與溫寧寧的颯爽不同,反而還多了幾分沈穩。

二人走的偏僻小道,一路上幾乎不見人影,交談了幾句彼此熟絡了些,聊的內容便多了點不同。

溫寧寧告訴衛姝瑤,早在謝明翊到了涪州地界時,她的父親就收到了謝明翊的來信,“說是來涪州這幾日,托咱們照顧照顧你。”

溫寧寧其實並沒有親眼見到那信,內容皆是她父親溫昭轉述的。

實則,謝明翊信中只說帶了個姑娘,並未說是心上人。溫昭表面雖然大大咧咧的,於細枝末節上卻心細如發,一眼就猜到這姑娘對謝明翊而言必定不同。

他轉念一想,又為了打消溫寧寧一直殘存的那點子念想,幹脆告知她要接的是太子心上人。

溫寧寧當夜便哭了一場,第二日紅著眼再站在父親面前時,神色如常,看似已經坦然接納了這一事,但她心底終究是存疑的。

早在謝明翊還是沈奕時,他來涪州那年驚鴻一瞥,溫寧寧就上了心。她向來是個有話直說的爽快性子,徑直堵了他回營的路,問他要不要娶自己。

那日天色恰如現下,烏雲滿布垂落天際。

她望著一身玄色長衫的少年,滿目期盼,“沈哥哥,我只要你一句話,你若願意……”

彼時,那靜默站立的少年只是略微掀起眼皮,聲音平緩至極,道:“溫姑娘,承蒙錯愛。”

溫寧寧當即就委屈得想哭,那時候以她的身份簡直是下嫁,他居然毫不領情。

她不死心地又問了一句:“你是不想耽擱兒女情長,還是單不喜歡我?”

溫寧寧心存僥幸,卻等到了他微垂了眼眸,緩聲道了五個字——

“吾心有所屬。”

直至謝明翊離開涪州的前一日,溫寧寧都覺得他是誆騙自己。

可臨行前夜,她親眼看見,少年獨自坐在燭光裏,神色專註地打磨著手中的螺鈿盒子,素來清冷的眼眸裏浮著她從未見過的一點柔軟。

不多,卻足夠叫她失魂落魄。

是故,溫寧寧聽父親轉述時,第一時間想到的便是謝明翊當年心有所屬的那姑娘。

……就是眼前這位嗎?

涼風大了些,吹拂得衛姝瑤烏發微亂,面頰兩側散落了幾縷青絲,她伸手隨意撩了下,低眉斂目間更顯柔婉嬌媚,獨有一番攝人心魄的瀲灩絕色。

溫寧寧一時看得有些呆了。

見衛姝瑤視線投過來,溫寧寧連忙斂了思緒,收回目光,岔開了話題。

“本來今日該是我爹來接你,可都怪知府曹大人,逼著他前幾日去了涪水縣修堤,拘著我爹整日不能回來。”

衛姝瑤聽著她話裏有話,問:“修河堤不是好事嗎?”

溫寧寧那張娃娃臉登時沈下去,冷哼道:“確是好事啊,銀庫的錢都經手一遍,還能趁機再問上面多要些銀款,於曹大人而言,怎能不是好事呢?”

“這曹文炳,當真是可恨至極,去年朝廷撥災款,發給災民的一斤糧,在他手裏能變做三斤麥麩,他克扣兩斤,再縱容底下的人搜刮半斤,到災民手裏,原本的一斤糧只剩下半斤麥麩!”

衛姝瑤從未深究聽聞過這些,憤怒中更多是震驚,“這種人,也能為人父母官嗎?”

溫寧寧嘆氣,“他原是徐相的得意門生,背後有人,底氣足著呢。”

又是徐相。

想到徐相做了諸多惡行,殘害忠臣良將,縱容屬下搜刮民脂,卻只是被貶斥而已,衛姝瑤心裏更是不適。

“聽說徐相被貶斥,曹文炳收斂了不少,也算好事吧。”溫寧寧補充了一句。

二人已經走到城門附近,雙雙下了馬,步行往城南而去。

溫寧寧走在前面,衛姝瑤隨後。

涪州城不像京城繁華熱鬧,又因著是暴雨將至,路上只零星看得幾個匆忙往家趕的行人。

前面一個孩子跑得太快,一下摔倒在路上,哭著嗚咽不肯爬起來。她的家人也不知去了哪裏,只一個勁兒坐在地上哭泣。

溫寧寧沒有留心,衛姝瑤卻聽入了耳中,猶豫了一下,轉身朝那孩子走過去。

“小乖乖,你的母親呢?”她蹲下身來,柔聲問話。

那孩子才五歲大,哭著說話含含糊糊的,只反反覆覆說“疼”。

衛姝瑤正想伸手扶她起來,身後忽然傳來一道冷淡的聲音。

“別動,她脫臼了。”

衛姝瑤回過頭來,見一位身著青色衣衫的年輕人站在她身後。那人頭戴帷帽,腰間挎著個行藥箱,只能從薄紗裏隱約看出是個面容清麗的女郎。

“你讓讓。”女子不疾不徐蹲下來。

衛姝瑤低眸,又看了眼那女子。

這位和她以往見過的任何姑娘都不同。她一身素雅裝扮,寬大的青衫裏面不是尋常的襦裙,而是束腰的勁裝,像個翩然行於江湖的俠客,可她嗓音清冽冷淡,頗有些不食人間煙火的疏離。

不是普通人。

衛姝瑤下意識生出這樣的想法。

那女子動手幹脆利落,給小孩接好了手腕後,徑自起身,甚至沒有多看衛姝瑤一眼,擡腳就要走。

衛姝瑤朝著她微微頷首,道了聲“多謝”。

對方腳步停滯了一下,打量了衛姝瑤一眼。

或是因為她這一聲謝,女子忽然開了口。

“這位姑娘,你體內血虧氣虛甚久,又有頑疾纏身,應早日就醫根治,若只靠藥丸吊著,怕是命不久矣。”

“您說什麽?”衛姝瑤沒反應過來。

女子目光似是要從薄紗中犀利射出來一般,蹙眉看了看衛姝瑤。

“我雖沒有把脈,但你面相已顯露甚多。今日你我相遇,也算醫緣。勸你一句,一月之內若無緩和,必有性命之虞。”

衛姝瑤垂在身側的手頓了下,輕聲道:“多謝您提醒,敢問神醫名號?”

“無名無姓,無來無往。”女子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就要離開。

可她走了兩步,突然反應過來什麽,回首又嘟噥了一句。

“你要是不想死,可以去曲州碰碰運氣。”

言盡於此。

衛姝瑤目送她離開的背影,帷帽的薄紗在她身後飛揚起來,出塵清逸。

“賀姑娘,出了什麽事?”溫寧寧已經跟了過來,正是著急,怕她受了欺負。

衛姝瑤笑了笑,“無妨,遇到個有緣人。”

溫寧寧沒有追問,怕再弄丟了她,加快了步伐,領著衛姝瑤去了城南的小院。

這是個一進出的小院子,占地雖窄,裏面卻打點得幹凈整潔。角落裏還栽種了棵石榴樹,樹下一方圓石桌。

衛姝瑤望著這小院落,覺得是自己這幾個月來,最自在的地方。

溫寧寧叮囑了幾句,趁著暴雨尚未落下,急匆匆離去了。

屋裏一切都已打點好,但等衛姝瑤沐浴過後,仍是已過深夜。

衛姝瑤坐在榻上擦著長發,慢慢想著,等她找到了父兄,一家人團圓後,就尋個僻靜的小村莊,也弄這麽個小院子。

……一家人團圓?

衛姝瑤忽然楞住,不由得想起白日裏那醫女的話來。

那人明明白白地告訴她,她一月內如不根治舊疾,怕是性命堪憂。

衛姝瑤楞了會兒,從行囊裏摸出個青玉瓶,倒出兩粒藥丸。

全仰仗著賀祈年配的這味藥丸,她上回受了刺傷後才能好得這樣快。

衛姝瑤抿了抿唇,仔細回想了一遍自己的身子狀況,自覺沒有什麽異常,又慢慢放下心來。

只是,手中苦澀的藥丸還是餵進了嘴裏。

衛姝瑤倒了杯水,蹙眉飲下。唇齒間的苦澀立即襲遍全身,她難受得閉了眼。

於是,就連謝明翊不知何時已經走近了房中,她也渾然不覺。

“又嘗的什麽?”謝明翊走到她身前,自然地攬住了她的纖細腰肢,摟了個柔軟滿懷。

衛姝瑤錯愕睜眼,勉強把喉嚨裏的水全部吞下,才擡手輕輕推了下他。

“你怎麽過來了?”

謝明翊一手攏住她的手指,神色淡淡,慢悠悠開口。

“我怎麽瞧著,你似乎很失望。”

衛姝瑤無奈瞪了他一眼,這可是深夜,他擅闖姑娘家居室還有理了?

謝明翊聞到她身上的藥味,捏捏她的臉,問:“哪裏不適,又犯舊疾了?”

衛姝瑤懶得回應,擡手去推他,“你快走罷,叫人看見了多不好。”

謝明翊巋然不動。

衛姝瑤又推他,這次使了點重力。正往前用力一推,他突然退了半步,反手一帶,順勢將她一並摟住,跌坐在榻上。

“半日未見,就心急了?”他眸中帶笑,嗓音也略微壓低了點。

衛姝瑤簡直想堵住他的嘴,可她知道反正自己也說不過他,幹脆閉了嘴,一副拒絕回答的模樣。

見她不吭聲,謝明翊俯身過來,貼著她的耳垂,慢悠悠地說:“可我心急了。”

謝一:半日不見如隔三秋,老婆怎麽不想我

瑤妹遇到的是誰,聰明的你們肯定猜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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