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克裏雅 下

關燈
克裏雅   下

“阿若。”老婦人親切的對她招招手。

待人走近,陶豈望著她巴掌大的小臉上,笑容璀璨。

“你叫阿若?

她歡快的點點頭。

手指了指懷裏的包裹,獻寶似的拿給他。

“你在何處救了我?”

陶豈顧不得看她遞上來的包裹,心裏有太多疑惑。

阿若搖了搖頭,手指了指西面。

“阿若不會說話。”

老婦人自然明白陶豈的問題。

“大約五日前,起了一場巨大的懸沙,阿若是從西邊將你帶回來的,那時你已經暈厥,日夜昏睡。”

老婦人緩緩訴說著。

伸手撫了撫阿若的褐色卷發,這個心地善良的女孩,可惜不能開口說話。

日暮漸漸西斜。

老婦人看了一眼天邊,趕忙擺了擺手,向著自家屋子走去。

陶豈沈默著站在原地。

阿若見他面色不愉,便悄然陪在一旁。

直到沙地裏的寒氣自腳底傳來,陶豈才回過神來。

他看了看阿若,她正一臉擔憂的望著自己,似乎很不安。

方才沙丘上還有不少人,此刻都步履匆匆的往家趕。

他倆的身影被夕陽的餘暉投射在沙丘上,拉的很長很長。

陶豈低聲道:“回去吧。”

如昨日一樣,焦香的烤餅,灑滿了香料。

陶豈一邊吃一邊思考著如何才能與王猛重拾聯絡。

不自覺放慢的咀嚼的節奏。

阿若就坐在一臂之外,他的膚色很白,眸子很黑,一頭黑發,體格不大,但身形勁瘦。

阿若長這麽大第一次見到異邦男子,卻不想,居然如此俊朗,她意外在沙丘中發現昏迷的他,擔心他被凍死,便自作主張將他帶了回來。

夜色很快便降臨,阿若照例將木門的縫隙堵住,這是他們族人的習慣,一來防止夜間懸沙侵襲,二來可以保暖。

收拾妥當,阿若轉身準備就寢。

轉頭卻見陶豈已經身板筆直的躺在矮塌上了,只是他一直抿著唇,似乎很不自在。

黑暗中,阿若脫了鞋悉悉索索的躺了進來。

這張羊毛毯子並不大,堪堪蓋住二人。

陶豈今日已經在村落裏轉了一圈。

這裏,家家戶戶都只有一間土房,以泥巴和紅柳條混合搭建而成,屋內未見過多的生活用具。

陶罐,羊皮毯,幾乎家家如此。

可見這裏確實閉塞。

“你們村子,叫克裏雅?”

黑暗中他的聲音低沈而溫柔。

她用力的點點頭。

擔心他看不見,她又馬上伸手抓住他的胳膊。

悉悉索索,他的雙臂擁住她瘦小的身軀。

男人寬厚的掌心覆蓋住她的後腦勺。

“家裏只有你一人?”

她點點頭。

黑暗中,兩人以一種獨特的方式交流起來。

“你今年多大?”

“十四歲?”

感覺到掌心裏,她搖了搖頭。

“十五歲?”

她又搖了搖頭,溫熱的呼吸噴灑在他的鎖骨間。癢癢的,很舒服。

“那,十六歲?”

懷裏的人停頓了一下,用力的點了點頭。

陶豈的聲音在夜色中染著淡淡的笑意:

“原來是十六歲啊。”

懷裏的人又輕輕的點點頭,鼻尖擦過他的胸膛,微微發涼。

陶豈收緊手臂,將她抱得更緊一些。

屋內的氣溫持續降低。

“是你幫我換的衣服嗎?”

繼續點頭。

聞言,他的面頰微微有些發紅,好在夜色深重,無人發覺。

“阿若。”

不知為何,他喚了一聲。

夜色中,音色低沈而輕緩,直擊人心。

懷裏的人似乎怔了一怔。

“謝謝你。”

謝謝你救了我。

屋外懸沙四起,天昏地暗。

屋內漆黑一片,無人發覺少女面頰緋紅。

唯有懷抱中那重重的點頭。

一夜好眠。

晨曦微弱的光線從門縫中透過來。

陶豈緩緩睜開眼睛。

視線不甚清明。

只覺得胸口被壓的發麻。

他垂下眼瞼,看見一個毛茸茸的腦袋。

思緒緩緩回歸,原來自己還在沙漠。

他輕輕動了動手腕腳腕。

朝陽半露,氣溫仍有些低。

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微微發涼。

好在身體依舊是溫暖的。

看來相擁而眠確實是個抵擋寒氣的好辦法。

他不自覺的笑了笑。

小心翼翼的扶起阿若的腦袋,將她放到枕頭上。

借著此刻天曉前昏暗的光線,他靜下心來好好看看這個女孩。

她說她十六歲?

可是一點也不像,實在太瘦弱了,好像個孩子。

但是她確實很美,不知她們是何民族,鼻梁挺括,眼眸深邃,一頭褐色的卷發,精靈可愛。

睡夢中,她的眼睫卷翹像是兩把小扇子,想到昨夜,這睫毛輕輕拂過他的鎖骨,微微發癢的觸感,真真切切。

還有她微卷的長發,整晚都蹭著他的臉頰····

陶豈極為異常的咽了咽口水。

他不自覺的曲起一條腿。

收回視線,不敢再看。

半晌後。

阿若才悠悠睜開眼。

她只覺得這一夜真是好眠,不似以往她一人獨睡常常半夜被冷醒。

轉頭見身側的陶豈閉著眼睛,似乎還在安睡。

她輕手輕腳的坐起身來,想到今日還有要事,來不及等他睡醒,她便匆匆出了門。

待到滿室沈寂,床上的人才悄然睜開眼睛。

又是一日的等待。

陶豈拄著他的臨時拐杖,緩緩走在沙地上,正午時分,沙地裏熱氣哄人。

遠處幾個孩童仍在玩耍。

他揮揮手,總算招來了一個膽子大的小女孩。

小女孩和阿若一樣褐發碧眼。

“你叫什麽名字?”

“阿婭。”

女孩好奇的盯著陶豈,這是阿若姐姐救回來的外邦男子。

“你知道如何離開村子嗎?”

陶豈一臉期待的詢問。

可是女孩卻搖了搖頭,她們的村子在沙漠覆地,幾十年來幾乎很少與外界聯系。

自她出生以來,還是第一次見到村子以外的人。

他好奇的打量著陶豈:

“你是哪裏人?”

“長安人。”

“長安在哪裏?”

“在···在東邊,千裏之外。”

“你叫什麽名字?”

“陶豈。”

“你是阿若姐姐的新郎嗎?”

“······”陶豈無語。

小女孩見他久久不語,耐不住玩伴的呼喚,便飛快的跑開。

孩童們聚在胡楊樹下,赤腳踢一個破舊的布鞠。

銀鈴般歡快的笑聲,回蕩在空闊的沙丘之上。

陶豈滿目惆悵,遠遠的望著他們。

忽然間,沙丘上冒出一個小黑點。

那熟悉的瘦弱身影遠遠走來。

陶豈有些激動的站起來,雙眼滿含期待地盯著她。

是阿若,平日裏他們都是日落了才回來。

怎麽今日···

阿若的身影由遠及近,她手裏捧著一個小小的陶碗,小心翼翼的走來。

見到陶豈,笑靨如花。

“你怎麽回來了?”

她將手裏的陶碗捧到他面前。

陶豈望著烏黑的草藥汁,瞬間皺起眉來。

阿若卻是滿臉欣喜。

指了指他的腿。

這是她一大早去求村裏的老爺爺制作的藥草。

沙漠裏缺醫少藥,以往族人生病,都是祈求自愈。

實在病重了,就找這位老爺爺尋些草藥。

回到屋裏,阿若謹慎的放下陶碗,又去尋了些幹凈的布條來。

陶豈坐在矮塌上,見她忙裏忙外的樣子,心裏很是愧疚。

“阿若。”

聽見他喚自己,阿若放下手裏的東西,一雙漂亮的大眼睛靜靜地望著陶豈,靜待下文。

他沈吟了一下。

“我似乎還未告訴過你,我的名字。”

他擡頭望著阿若,那碧色的眸子晶瑩發亮。

“我叫陶豈。”

陶豈,她在心中默念這個名字。

原來你叫陶豈啊,好特別的名字。

她躬身,掀開他腿上的布袍。

膝蓋的紅腫似乎有所消退。

還記得那日,她在沙地中發現昏迷的他,還以為遇見了死人。

壯著膽子摸了摸他的鼻子,還好有呼吸。

於是她一路將他拖拽回來,男人到底比女人重。

為了將他帶回來,她真的費了好大的勁。

思索間,她將墨綠的草藥汁覆蓋在他膝蓋紅腫的地方。

“嘶···”

陶豈倒吸一口涼氣。

這草藥一覆上去,他便覺得膝頭火辣辣的。

低頭看去,她正仰著臉擔憂的望著自己。

陶豈忍著痛搖了搖頭。

“沒事,你繼續。”

阿若說不出話來,所有的焦灼擔憂都堵在心裏。

用布條將草藥牢牢捆住。

老爺爺說,這草藥活血化瘀,不出幾日,定能痊愈。

她擡眸對著他滿意一笑。

想到族人們還在沙地裏勞作,阿若不敢耽擱,她為他撫平衣角,起身指了指外面。

“你要走?”

陶豈一臉委屈,像是一個被丟下的孩童般無辜。

阿若心裏一軟,只好輕輕點點頭。

隨即安慰似的摸了摸他的發頂。

她手指了指矮塌,做出一個睡覺的手勢。

隨即便轉身離開。

陶豈的目光緊緊追隨著她,她走到門邊,又回眸對他粲然一笑。

好似一個精靈般消失。

又是一個漫長的下午。

陶豈怎麽能夠睡得著。

他坐在胡楊樹下,舉目四望。

好似一顆孤獨的沙礫。

不知道西巡的隊伍此時是否安好?

他被懸沙卷走了。

王猛又當如何應對?

如何才能與他們取得聯系?

他低頭看看自己的腿,當務之急是養好膝蓋,待到能夠行動自如了,就算是徒步穿行,也得離開這裏。

日暮時分,阿若終於再次出現,她懷裏依舊捧著那個包裹。

依舊是溫熱的胡餅。

二人對坐在泥巴矮塌上,她掰開胡餅,將大半塞給他,自己則小口小口的喝著水。

屋外家家戶戶都開始用餐。

克裏雅是一個不足百人的小村落,族人們每日在沙地共同勞作,所得食物也是按人數分配,年邁的阿姆們負責烤制食物,年輕的族人放牧,種樹,建造······幾十年來,人們都是如此,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落日似乎只是一瞬之間,屋外原本嘈雜的人聲,漸漸消退,關門聲此起彼伏,片刻之後,沙地中的村落,仿佛被時空凍結一般,靜謐無聲。

阿若與陶豈安靜地躺在羊毛毯子裏。

又是一夜擁眠,好夢連連。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