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女名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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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女名錄
汝南袁氏嫡女，靈芷；年芳十六，容貌昳麗，蕙質蘭心。
陳郡謝氏嫡女，湄初；年芳十七，秀外慧中，詠絮才高。
淮南王劉氏嫡孫女，楚楚；雙十年華，內斂沈靜，性情溫婉。
冬暖閣內，女官正捧著竹簡，將名錄上所列人選逐一誦讀。
順帝端坐龍榻之上閉目養神，但聞不語。
今日早朝散退，王皇後便攜帶名錄前來覲見。
受陛下囑托為霍將軍擇妻，皇後不敢不盡心。
這幾日將朝中年齡相仿、家世相當的女子幾乎逐一篩選了一遍，名錄上所記載的均是優中選優之人。
太傅紀氏幺女，心喬；年芳十七，詩畫女工，天資聰穎。
······
隨著最後一個名字誦讀完畢，女官躬身叩拜，雙手將名錄高高捧起。
室內沈默了片刻，只有香爐中裊裊輕煙，無聲縈繞。
王皇後擡眸，望了一眼龍椅，只見陛下龍目輕闔，似乎是睡著了。
“前幾日,長公主專程遣人傳話與臣妾,說她不喜武將···所以。”
明明共處一室，只隔幾步，帝後之間卻顯得分外疏離。
言至此，陛下才緩緩睜開眼睛。
陛下視霍沖為肱骨之臣，日後封侯拜相皆是可取。
霍沖才智過人，有勇有謀，陛下愛才，若能親上加親，豈不是錦上添花？所以，方才名錄當中沒有聽到長公主劉嫣然之名，陛下顯得很不滿。
“陛下所想，臣妾鬥膽揣摩幾分,只是婚姻大事,還需兩情相悅,長公主既然····”
“嫣然既然不喜,那便罷了。”順帝微嘆一口氣，示意女官將名錄呈送上來。
他打定主意要為驃騎將軍賜婚，自然要選個稱心如意之人。
視線逐一掃過名錄上的姓氏，陛下的腦中閃過一張張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
“紀家不好,雖然門第清流，但紀太傅膝下只有一女，人丁單薄···”
他搖了搖頭，目光掃到下一行。
“汝南袁氏······”門第倒是十分顯赫，只可惜這一脈傳到了現在，子孫庸碌，輝煌難續。
王皇後端坐一旁含笑靜聽，她與陛下雖為夫妻數十載，但是倆人的想法時常南轅北轍，就以今日之事為例，她的意見陛下定然不會采納。
“啟稟陛下，霍沖將軍求見。”
順帝聞言，面上一喜。
“來的正好，宣。”
韓內侍親自引著霍沖進了暖閣。
帝後的視線不約而同投往一處。
只見霍沖身著緋色武將官服，冠以褐帽，眉目肅整儀態從容，行至殿前躬身一拜。
“微臣拜見皇帝陛下，拜見皇後娘娘。”
“霍卿來得正好。”
順帝揮揮手，韓內侍即刻賜座。
霍沖行禮謝座。
“陛下，大將軍偶感風寒，久病不愈，今日已向中庭告假······”
大將軍劉褚毅年事已高,身體每況愈下，今冬始已多次告假。
“朕已知曉，軍中一應事務，還要煩勞霍卿分擔。”
“陛下言重，此乃微臣職責所在。”
說罷，他將隨身攜帶的卷宗奉上：
“此乃軍中最新勘定的布防圖還請陛下過目。”
順帝接過卷宗，眉峰微蹙，神色嚴正。
卷宗上細細密密羅列出最新制定的兵力布防，包括皇宮、都城的禁軍排布情況均是一覽無餘。
順帝一目十行看下去，眉峰緩緩舒展。
“不錯。”
順帝放下卷，雖未多言，但目露欣賞之色，自己果然沒有看走眼，這個霍沖確實是個軍事奇才，排兵布陣果然有一套。
“霍將軍年輕有為，朝廷得此良將，實在是黎民百姓之福，也是陛下之福。”
皇後語氣溫婉，略帶笑意地望著霍沖。
“皇後娘娘過譽，微臣愧不敢當。”
霍沖抱拳行禮，他覲見陛下原是有話要說，未料到今日皇後在此，一時躊躇，並未直言。
皇後娘娘何等聰慧，眼鋒輕掃，便知道霍將軍有話要說，隨即起身向陛下告辭。
順帝眼神示意皇後稍等。
“難得今日皇後也在，朕還有一樁大事要說與你聽。”
語落，只見順帝伸手拿起那卷名錄。
“皇後娘娘心細如塵，得知霍將軍雙親已逝。家中又無長輩操持，生怕誤了你的婚姻大事。”
霍沖聽見婚姻大事四個字，眼神微動，心中升騰出一種不好的預感。
“此乃皇後親自挑選的適齡女郎，無論容貌、才氣、家世均是長安城裏的翹楚···”
順帝還是第一次為人說媒，語氣略有生硬，但是興致頗高。
名錄推至霍沖面前，他並未打開，反而低頭望著那小小的竹簡，思忖了片刻，才開口。
“微臣多謝皇後娘娘關懷，多謝陛下體恤。”
他沈吟片刻後才擡起頭，目光堅定朗聲道：
“微臣鬥膽，對自己的婚姻大事已有打算，今日還懇請陛下與娘娘為臣賜婚。”
順帝聞言頗為驚詫：“噢？”
與皇後對視一眼，語氣頗有些懊惱自責：
“原是朕粗心，竟沒有先問問你的意思，哈哈哈···快說說看，霍卿看上了哪一家的女郎？”
王皇後也好奇地盯著霍將軍，傳聞霍將軍帶兵打戰勇猛無雙，常年駐紮軍營，不善交際，也不招納府僚。
這樣的人，會心怡何人？
“微臣懇請求娶羌國公主蘇緹。”
一語即出，滿室沈默。
這個答案確實出乎帝後的意料，他本以為霍將軍會心系某位王公貴女，亦或是朝臣之女。
卻不曾想到，居然是一位番邦女郎。
“羌國···蘇緹。”
順帝腦海中閃過一張明艷的面龐，前不久他在大殿上見過此那位女子，驚鴻一瞥，是個美人。
“將軍眼光果然不錯。”
同為男子，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這一點陛下深表理解。
“那蘇緹公主確實容貌出挑，氣質不俗。”
陛下向來有話直說，今日言辭頗為婉轉，霍沖心裏不免有些緊張，抿唇靜待下文。
“只是····”
果然，陛下話鋒一轉。
“婚姻大事，還需仔細。”
陛下臉上笑容不退，眸光略有深意。
“論起來，羌國只是個番邦屬國，怎可與長安的公爵世家、名門望族相比？”
他再次伸手，將名錄推向霍沖。
“朕視你為左膀右臂，你我雖是君臣，但若能再近一步，豈不錦上添花？”
陛下的目光堪堪掃過將軍年輕的面龐，霍沖覺察到事情已經超出了預計。
他與陛下四目相對，眸光懇切：
“臣與蘇緹相識於微時，兩情相悅，此番是臣真心求娶，懇請陛下恩準。”
順帝聞言一時竟然有些恍惚。
這話聽著似乎有些耳熟，遙記得十多年前，他還是個兒郎時，似乎也曾說過這種話，只是後來如何？
視線不由得看向身旁端坐的王皇後。
後來先皇賜婚，命他與瑯琊王氏諦結姻緣。
一開始他也很抗拒，但事後來實證明這份姻緣在紛繁覆雜的朝堂中，為他爭取到了更多助力。
此後他登臨帝位，王皇後溫婉大氣，執掌中宮十餘年，與他共擔天下。
偶爾，夢回，他也曾感慨過，遺憾過。
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那份情愫漸成過往。
能夠在權力之巔睥睨眾生，哪裏不好？
順帝垂首，自嘲一般輕笑出了聲。
王皇後但聞不語，方才霍將軍一開口，她便知道此言觸及了陛下的陳年心事。
暖閣裏端坐的三人各懷心事，氣氛略有凝滯。
須臾之後，還是順帝先開了口：
“你呀你，年紀尚輕···”
他目光灼灼看向霍沖，見他臉色肅整，目光堅決，這副模樣，可不就是多年前的自己麽？
順帝無奈的搖了搖頭。
“你是朕的驃騎大將軍，前途大好。喜歡哪個女子，娶回家做妾即可，正妻之位，還需謹慎。”
“陛下···”
順帝所言，霍沖不敢茍同，他不可能讓蘇緹為妾，更不可能娶別的女人為妻。
“罷了，罷了。”
順帝不耐煩地擺了擺手，韓內侍趕緊攙扶左右。
“婚姻大事，不可兒戲。待你回去思量清楚了，再來回稟。朕今日也乏了，你且退下吧。”
滿室宮人噤若寒蟬。
霍沖無奈起身。
冬日的午後，陽光撒滿宮廷。漢白玉階梯仿佛被罩上了一層薄薄的銀絲，折射出細細閃閃的光芒。
王皇後在宮人的簇擁下拾階而下。
寬大的鳳輦已經候在一旁。
“皇後娘娘請留步。”
霍沖緊隨其後。見皇後停住腳步，正望著他。
他抱拳頷首。
“微臣自知今日唐突，還請娘娘釋懷，莫怪。”
皇後原以為他是來請自己做說客的。
卻不想他是來致歉，只是這一句釋懷，當真讓她覺有趣。
她眸光微閃，掩住嘴角輕笑了兩聲。
“霍將軍此言差矣，該釋懷的人不是我，而是陛下。”
帝後之間感情不慕，霍沖略知一二。
王皇後是先帝賜婚給陛下的，想來今日他求陛下賜婚，也有些觸及二人。
“若是能娶到漢室女，從此青雲直上，封侯拜相指日可待；若是娶了番邦女，從此前途未蔔也未嘗可知。”
王皇後透亮的眸子望著眼前這個英俊的男子。
“霍將軍當真想好了？”
只見他劍眉星目，朗朗如晝：
“微臣想好了。”
鳳輦順著官道一路浩浩而行。
王皇後端坐車內，四下寂靜。
她回想起方才霍沖堅決的眼神，心裏竟覺得有些好笑。
問世間情為何物？
紅塵中的善男信女總是如此相似？
思緒不由得飄回十多年前：
當今陛下尚且是皇子，聽聞他曾有過一位青梅竹馬。
他曾向先皇請旨賜婚。
但不知為何，賜婚的聖旨卻送到了瑯琊王氏。
世人皆眼紅這潑天的富貴榮耀，卻無人在意這姻緣中無一絲愛意。
她成了他的妻子，與他一路並肩前行，攜手登上皇位。
而那位青梅竹馬的女郎也奉旨遠嫁。
聽聞她到了雲楚之地，水土不服，不過兩年便郁郁而終。
想來，真是可憐可嘆。
王皇後伸手掀開車簾，目光透過那小小的窗欞探出去。
晴空一隅，寥寥無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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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暖閣內，女官正捧著竹簡，將名錄上所列人選逐一誦讀。
順帝端坐龍榻之上閉目養神，但聞不語。
今日早朝散退，王皇後便攜帶名錄前來覲見。
受陛下囑托為霍將軍擇妻，皇後不敢不盡心。
這幾日將朝中年齡相仿、家世相當的女子幾乎逐一篩選了一遍，名錄上所記載的均是優中選優之人。
太傅紀氏幺女，心喬；年芳十七，詩畫女工，天資聰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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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最後一個名字誦讀完畢，女官躬身叩拜，雙手將名錄高高捧起。
室內沈默了片刻，只有香爐中裊裊輕煙，無聲縈繞。
王皇後擡眸，望了一眼龍椅，只見陛下龍目輕闔，似乎是睡著了。
“前幾日,長公主專程遣人傳話與臣妾,說她不喜武將···所以。”
明明共處一室，只隔幾步，帝後之間卻顯得分外疏離。
言至此，陛下才緩緩睜開眼睛。
陛下視霍沖為肱骨之臣，日後封侯拜相皆是可取。
霍沖才智過人，有勇有謀，陛下愛才，若能親上加親，豈不是錦上添花？所以，方才名錄當中沒有聽到長公主劉嫣然之名，陛下顯得很不滿。
“陛下所想，臣妾鬥膽揣摩幾分,只是婚姻大事,還需兩情相悅,長公主既然····”
“嫣然既然不喜,那便罷了。”順帝微嘆一口氣，示意女官將名錄呈送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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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線逐一掃過名錄上的姓氏，陛下的腦中閃過一張張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
“紀家不好,雖然門第清流，但紀太傅膝下只有一女，人丁單薄···”
他搖了搖頭，目光掃到下一行。
“汝南袁氏······”門第倒是十分顯赫，只可惜這一脈傳到了現在，子孫庸碌，輝煌難續。
王皇後端坐一旁含笑靜聽，她與陛下雖為夫妻數十載，但是倆人的想法時常南轅北轍，就以今日之事為例，她的意見陛下定然不會采納。
“啟稟陛下，霍沖將軍求見。”
順帝聞言，面上一喜。
“來的正好，宣。”
韓內侍親自引著霍沖進了暖閣。
帝後的視線不約而同投往一處。
只見霍沖身著緋色武將官服，冠以褐帽，眉目肅整儀態從容，行至殿前躬身一拜。
“微臣拜見皇帝陛下，拜見皇後娘娘。”
“霍卿來得正好。”
順帝揮揮手，韓內侍即刻賜座。
霍沖行禮謝座。
“陛下，大將軍偶感風寒，久病不愈，今日已向中庭告假······”
大將軍劉褚毅年事已高,身體每況愈下，今冬始已多次告假。
“朕已知曉，軍中一應事務，還要煩勞霍卿分擔。”
“陛下言重，此乃微臣職責所在。”
說罷，他將隨身攜帶的卷宗奉上：
“此乃軍中最新勘定的布防圖還請陛下過目。”
順帝接過卷宗，眉峰微蹙，神色嚴正。
卷宗上細細密密羅列出最新制定的兵力布防，包括皇宮、都城的禁軍排布情況均是一覽無餘。
順帝一目十行看下去，眉峰緩緩舒展。
“不錯。”
順帝放下卷，雖未多言，但目露欣賞之色，自己果然沒有看走眼，這個霍沖確實是個軍事奇才，排兵布陣果然有一套。
“霍將軍年輕有為，朝廷得此良將，實在是黎民百姓之福，也是陛下之福。”
皇後語氣溫婉，略帶笑意地望著霍沖。
“皇後娘娘過譽，微臣愧不敢當。”
霍沖抱拳行禮，他覲見陛下原是有話要說，未料到今日皇後在此，一時躊躇，並未直言。
皇後娘娘何等聰慧，眼鋒輕掃，便知道霍將軍有話要說，隨即起身向陛下告辭。
順帝眼神示意皇後稍等。
“難得今日皇後也在，朕還有一樁大事要說與你聽。”
語落，只見順帝伸手拿起那卷名錄。
“皇後娘娘心細如塵，得知霍將軍雙親已逝。家中又無長輩操持，生怕誤了你的婚姻大事。”
霍沖聽見婚姻大事四個字，眼神微動，心中升騰出一種不好的預感。
“此乃皇後親自挑選的適齡女郎，無論容貌、才氣、家世均是長安城裏的翹楚···”
順帝還是第一次為人說媒，語氣略有生硬，但是興致頗高。
名錄推至霍沖面前，他並未打開，反而低頭望著那小小的竹簡，思忖了片刻，才開口。
“微臣多謝皇後娘娘關懷，多謝陛下體恤。”
他沈吟片刻後才擡起頭，目光堅定朗聲道：
“微臣鬥膽，對自己的婚姻大事已有打算，今日還懇請陛下與娘娘為臣賜婚。”
順帝聞言頗為驚詫：“噢？”
與皇後對視一眼，語氣頗有些懊惱自責：
“原是朕粗心，竟沒有先問問你的意思，哈哈哈···快說說看，霍卿看上了哪一家的女郎？”
王皇後也好奇地盯著霍將軍，傳聞霍將軍帶兵打戰勇猛無雙，常年駐紮軍營，不善交際，也不招納府僚。
這樣的人，會心怡何人？
“微臣懇請求娶羌國公主蘇緹。”
一語即出，滿室沈默。
這個答案確實出乎帝後的意料，他本以為霍將軍會心系某位王公貴女，亦或是朝臣之女。
卻不曾想到，居然是一位番邦女郎。
“羌國···蘇緹。”
順帝腦海中閃過一張明艷的面龐，前不久他在大殿上見過此那位女子，驚鴻一瞥，是個美人。
“將軍眼光果然不錯。”
同為男子，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這一點陛下深表理解。
“那蘇緹公主確實容貌出挑，氣質不俗。”
陛下向來有話直說，今日言辭頗為婉轉，霍沖心裏不免有些緊張，抿唇靜待下文。
“只是····”
果然，陛下話鋒一轉。
“婚姻大事，還需仔細。”
陛下臉上笑容不退，眸光略有深意。
“論起來，羌國只是個番邦屬國，怎可與長安的公爵世家、名門望族相比？”
他再次伸手，將名錄推向霍沖。
“朕視你為左膀右臂，你我雖是君臣，但若能再近一步，豈不錦上添花？”
陛下的目光堪堪掃過將軍年輕的面龐，霍沖覺察到事情已經超出了預計。
他與陛下四目相對，眸光懇切：
“臣與蘇緹相識於微時，兩情相悅，此番是臣真心求娶，懇請陛下恩準。”
順帝聞言一時竟然有些恍惚。
這話聽著似乎有些耳熟，遙記得十多年前，他還是個兒郎時，似乎也曾說過這種話，只是後來如何？
視線不由得看向身旁端坐的王皇後。
後來先皇賜婚，命他與瑯琊王氏諦結姻緣。
一開始他也很抗拒，但事後來實證明這份姻緣在紛繁覆雜的朝堂中，為他爭取到了更多助力。
此後他登臨帝位，王皇後溫婉大氣，執掌中宮十餘年，與他共擔天下。
偶爾，夢回，他也曾感慨過，遺憾過。
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那份情愫漸成過往。
能夠在權力之巔睥睨眾生，哪裏不好？
順帝垂首，自嘲一般輕笑出了聲。
王皇後但聞不語，方才霍將軍一開口，她便知道此言觸及了陛下的陳年心事。
暖閣裏端坐的三人各懷心事，氣氛略有凝滯。
須臾之後，還是順帝先開了口：
“你呀你，年紀尚輕···”
他目光灼灼看向霍沖，見他臉色肅整，目光堅決，這副模樣，可不就是多年前的自己麽？
順帝無奈的搖了搖頭。
“你是朕的驃騎大將軍，前途大好。喜歡哪個女子，娶回家做妾即可，正妻之位，還需謹慎。”
“陛下···”
順帝所言，霍沖不敢茍同，他不可能讓蘇緹為妾，更不可能娶別的女人為妻。
“罷了，罷了。”
順帝不耐煩地擺了擺手，韓內侍趕緊攙扶左右。
“婚姻大事，不可兒戲。待你回去思量清楚了，再來回稟。朕今日也乏了，你且退下吧。”
滿室宮人噤若寒蟬。
霍沖無奈起身。
冬日的午後，陽光撒滿宮廷。漢白玉階梯仿佛被罩上了一層薄薄的銀絲，折射出細細閃閃的光芒。
王皇後在宮人的簇擁下拾階而下。
寬大的鳳輦已經候在一旁。
“皇後娘娘請留步。”
霍沖緊隨其後。見皇後停住腳步，正望著他。
他抱拳頷首。
“微臣自知今日唐突，還請娘娘釋懷，莫怪。”
皇後原以為他是來請自己做說客的。
卻不想他是來致歉，只是這一句釋懷，當真讓她覺有趣。
她眸光微閃，掩住嘴角輕笑了兩聲。
“霍將軍此言差矣，該釋懷的人不是我，而是陛下。”
帝後之間感情不慕，霍沖略知一二。
王皇後是先帝賜婚給陛下的，想來今日他求陛下賜婚，也有些觸及二人。
“若是能娶到漢室女，從此青雲直上，封侯拜相指日可待；若是娶了番邦女，從此前途未蔔也未嘗可知。”
王皇後透亮的眸子望著眼前這個英俊的男子。
“霍將軍當真想好了？”
只見他劍眉星目，朗朗如晝：
“微臣想好了。”
鳳輦順著官道一路浩浩而行。
王皇後端坐車內，四下寂靜。
她回想起方才霍沖堅決的眼神，心裏竟覺得有些好笑。
問世間情為何物？
紅塵中的善男信女總是如此相似？
思緒不由得飄回十多年前：
當今陛下尚且是皇子，聽聞他曾有過一位青梅竹馬。
他曾向先皇請旨賜婚。
但不知為何，賜婚的聖旨卻送到了瑯琊王氏。
世人皆眼紅這潑天的富貴榮耀，卻無人在意這姻緣中無一絲愛意。
她成了他的妻子，與他一路並肩前行，攜手登上皇位。
而那位青梅竹馬的女郎也奉旨遠嫁。
聽聞她到了雲楚之地，水土不服，不過兩年便郁郁而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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