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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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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別

“吱”

身後的木門輕輕開啟,發出微不可察的動靜,他有些僵硬地楞在原地。

頓了一頓,他才艱難得轉過身來。

果不其然,身後是一張明艷動人的臉。

這張面龐今日曾在他心頭浮現過上百次,腦海中那雙燦若星辰的眼眸此時正真真切切,近在眼前。

他卻垂眸不敢對視。

“將軍,何時回來的?”

蘇緹今夜一直輾轉反側,久久不能成眠。

心裏好似憋著一口氣,此刻見了他,才算是明白,這口氣究竟為誰?

他雙目微紅,似乎帶著一絲歉意:“吵醒你了?”

“無妨。”

蘇緹苦笑著搖了搖頭,兩人之間只有一臂之遙,她隱隱約約聞到了酒氣。

“將軍飲酒了?”

霍沖一時有些尷尬,木然地點點頭。

“司馬大人宴請西巡使臣······ ”

他說了一半就停了,望著她的臉,語氣很是關切,

“明日就要啟程了,行囊可曾收拾妥當?”

蘇緹在他的註視中輕輕地點了點頭:

“這幾日冬兒已幫我收拾妥當了······”

雖然她一直在期待回家,但是當真的要離開了,她的心裏還是有一絲不舍,因為將軍府的眾人待她真的很好。

尤其是······

“這些日子承蒙霍將軍照拂,蘇緹心裏很是感謝。”

說罷,她屈膝躬身,正欲對他行謝禮,卻被他伸手攔住。兩人只有一臂之遙:

“不必謝我。”

他雙手托住她的小臂,倆人的距離不自覺拉近了一些,四目相對的一瞬,霍沖看見她晶亮的眸子裏,依稀是自己的輪廓。

大腦有一刻停頓,他忍不住將她拉向自己,雙臂緊緊環抱住。

他很想將她留在身邊,但是他卻做不到,此刻的他被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包圍著,好似一個溺水之人,內心掙紮卻毫無辦法,只能越陷越深。

溫熱的胸膛混合著難以掩蓋的酒氣,蘇緹感受到他的雙臂有利的環抱著自己,既驚訝又窘迫,她不由得掙紮了一下。

耳畔傳來他的低沈的聲音:

“此去路遠,你定要好好保重。”

短短一句話,他說的情深義重,蘇緹聽罷眼眶不自覺的發酸,一行熱淚無聲地翻湧而出,沾濕在他的衣襟之上。

此去路遠,你我,怕是再難相見。

過了許久,她才在緩緩擡起手臂,輕輕環住他寬闊的脊背。

她的側臉埋在那溫熱的胸腔裏,耳邊是如雷的心跳聲,一時間竟然分不出來自於誰。

她閉著眼,吶吶地出聲:“將軍也要好好保重。”

晚風習習,夜色更深。

縱然心中有千般不舍,萬般無奈。霍沖還是緩緩松開了手臂,他垂下頭後退一步,對上她盛滿淚花的雙眼,他艱難地扯出一抹笑容,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將軍府。

翌日,官署的人馬一早就將蘇緹女郎接到了驛館與整裝待發的西巡使隊匯合。

陶豈大人第一眼見到蘇緹,便覺得此女容貌旖麗,氣質非凡,在司馬大人的引薦中又得知她通曉漢文,更是青眼相加。

王猛看隊伍整頓完畢,上前稟報陶豈可以出發,一行人在杏城驛站門口與前來送行的官員們告別,便啟程上路。

蘇緹坐在馬車中,心緒繁雜,腳步沈重。

自今日出門到現在她一直未見到霍沖,想到昨晚的擁抱,她便心神難安,忍不住再次伸手掀開車窗向外望去,車隊正經過杏城郡的城門口,陶豈和王猛打馬在隊伍的最前方,兩側街道空無一人,馬車穿過城門,她望著高處的門樓,卻始終不見那個熟悉身影。

昨日一別,難道就是永遠了嗎?

車馬漸遠,在微微的顛簸中向西駛去,半晌之後已經出城約十餘裏,她的心情也漸漸低落起來,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造物弄人?

車馬踏過管道揚起些許黃沙,漂浮在空氣中久久不散。

今日霍沖本是要送行的,怎料昨夜斥候營來報北線告急,他便即刻整兵出發。

滾滾黃沙,快馬加鞭,他帶兵趕到漢地與伊吾交接處時正遇到匈奴騎兵。

兩軍正面相遇,豈有不戰之理。

黃沙漫天之中,刀光劍閃。馬背上的霍沖殺氣騰騰,劍鋒橫掃,所到之處無一幸免。將士們見到主將勇猛如此,氣勢更盛。

雙方人數相當,匈奴本欲迎戰,但是一開局就被漢軍氣勢壓倒,明顯不敵,被砍下馬背的匈奴兵仿佛喪家之犬丟盔棄甲四散逃逸,霍沖馭馬一路追擊,揮刀砍殺一個不留,馬蹄揚起一道黃沙,滾滾沖天,他的身影便消失在戰場上,劉場一路緊緊相隨。今日的霍將軍氣勢如此兇煞是他不從曾見過的。

幾個匈奴騎兵一路高喊著辱罵之詞,策馬狂奔,妄圖引誘霍沖繼續往東。

劉場見到形式不對,正欲開口提醒,便見霍沖疾速勒馬,抽出弓箭,三箭齊發,將口出汙言的匈奴兵一個個擊落,箭羽正中眉心,死狀慘烈。

“將軍威武!”劉場當即振臂高呼,滿心崇拜。

霍沖收回弓箭,目露寒光。

一陣激戰之後,勝敗已不言而喻,匈奴騎兵死的死降的降,劉場忙帶人請點戰損。

霍沖翻身下馬只覺得手心粘膩,低頭一看,掌心殷紅,血已經順著指尖滴落在腳邊沒如黃少之中。

他卻不甚在意,揮刀從戰服下擺割下一塊布料隨手一裹,繼續步行登上遠處的沙丘。

西邊的天際,黃沙漫漫,仿若一片黃海無邊無際,他迎風而立,目光空洞。

這一戰,俘獲匈奴三百餘人,斬殺一百七十,另外繳獲二百餘匹戰馬。

我軍傷亡雖不及匈奴,但仍損失士兵五十餘人,損失戰馬數餘匹。

霍沖聽完劉場的匯報,見夜已深,便命人就地生火紮營。

受傷的將士們,經過簡單包紮,此時都已三三倆倆圍坐在火堆前休整。

夜裏的沙漠,冷風漸起。霍沖站在沙丘上,望著不遠處的俘虜隊伍,不知道再思考什麽。

劉場將幹糧和水袋遞給他,他只是接過水袋仰頭猛喝幾口。

“把帶紅頭巾的那個拉過來?”

霍沖對著那群俘虜揚了揚頭,劉場領命便走向那群被看管的俘虜。

一群人黑壓壓的瑟縮在一團,當中確有一個帶紅頭巾者,滿臉絡腮胡子,牛眼怒目一臉不服,見到有人走近正充滿戒備的望著劉場。

“你,過來。”

劉場對著他喊一聲,見他無動於衷,便伸手去拽他的衣領,周圍的幾個匈奴俘虜瞬間都緊張起來,左右交換著眼神,似乎是要做反抗之爭,劉場當即抽出佩刀劍鋒淩厲直指他的鼻尖。這幾人才又瑟縮了下去。

紅頭巾被拖拽到霍沖面前。

霍沖居高臨下的望著他:“你會說漢話。”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句。

劉場有點意外,這人還未開口,將軍怎知他會說漢話。

霍沖看著面前的紅頭巾。數月前,在駿馬槽截獲西羌良駒時,他曾與匈奴一戰,戰敗後有幾個戰俘逃跑了,其中就有這個紅頭巾,他求饒時說過漢話格外流利,霍沖記得他的臉。

紅頭巾原本低頭不語,但見對方已經認出他,只好不情願的擡頭,他瞥了霍沖一眼,冷笑一聲:“哼。”

見他不服,劉場正欲上前揍他,霍沖一記眼神,他又退了下來。

“你是右賢王的人,來伊吾做什麽?”

“哼,你爺爺的,要殺要剮盡管來。”

紅頭巾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

霍沖見他負隅頑抗,反而來了興致。

“好啊,真是個勇士。”

他半蹲在紅頭巾面前,側頭端詳了他一眼,薄唇輕啟:“牽馬過來,給他套上。”

劉場會意,立馬揮手招來幾個戰士,幾人忙著跑去牽馬,劉場親自找來碗口粗的麻繩,當著紅頭巾的面將繩子打結。

“你要幹什麽。”

紅頭巾一開始還不理解,但是看到劉場手裏打了死結的麻繩,瞬間明白了,恐懼感也隨之襲來。

劉場將死結麻繩套在紅頭巾頭上,他劇烈掙紮起來,滿嘴骯臟咒罵不停。

霍沖站在一旁一言不發。

士兵們動作麻利,很快就壓著紅頭巾,將他的手腳、脖子都套上了麻繩。

繩子的另一端系在五位士兵腰間,他們整齊地坐在馬背上待命。

此番情景,引得周圍眾人,尤其是那一隊俘虜人心惶惶。

“在漢話裏,這叫五馬分屍。”

劉場拍拍紅頭巾的臉頰,冷笑著對他說:“我們將軍就喜歡你這種勇士,等會兒他一發令,你就一塊變成五塊了。哈哈,想想就刺激。”

紅頭巾聽完更加劇烈地掙紮起來。

“姓霍的,你不得好死”

“你們漢人不得好死,他奶奶的。”

“你們不能殺我·······我做鬼也不能放過你們。”

霍沖耐著性子聽他叫罵,看不出一絲喜怒。

在紅頭頸恐懼的註視中,他施施然舉起右手,馬上的五位士兵看見主將示意,紛紛拉緊韁繩,等待下一刻出發的號令。

馬匹開始預備,馬蹄紛紛原地伺動,仿佛下一瞬就要狂奔而出。

紅頭巾明顯感到四肢和脖子上的麻繩都開始收緊,霎時間惶恐難當,嘴裏又開始不住的求饒

“饒命啊,將軍饒命啊······· ”

霍沖耐心耗盡正要收手,那紅頭巾瘋狂大喊:

“我說!我說!產於有令,要,要來伊吾,聯合···伊吾國王,聯合······要圍剿漢軍。”

一句話仿佛用盡了他的力氣,紅頭巾在深深的恐懼中,昏死了過去。

霍沖皺眉,看著地上肥大的身軀,面露厭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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