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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仇人勾起心中恨(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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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仇人勾起心中恨(2)

不多時,春暖已經把琴取來。

竇容嬌心裏奇怪,這小牛醫娘應該開始裝病啊,不裝病她就得彈琴,可是她怎麽可能會彈?

此時涼亭中的姑娘,還有被封素素琴音吸引過來的人都不約而同露出詫異表情——都知道尉遲大太太請了自己的醫娘到賞菊宴,這姑娘衣著如此樸素,但又能坐在尉遲言身邊,想必就是那個治好大太太的醫娘了,但醫娘吃的是勞碌飯,日日奔波,哪來的閑情逸致學琴?

且竇容嬌只是選曲不好,琴藝卻是上佳,在竇容嬌之後獻藝,難免會被拿出來比較。

有人覺得牛小月冒險,應該一開始就說自己不會,卻有人覺得竇容嬌傻——贏個醫娘算什麽,這不是應該的嗎?一個大戶小姐跟個醫娘較勁,說出去都好笑。

牛小月接過十六弦琴,試了幾個音,雙手按弦,這便彈了起來。琴音錚錚,如玉相擊,霎是動聽。

是一首〈羽化登仙〉。

《五知齋琴譜》有雲:武陵仙子所作也。自五段半起至念三段,如奏仙歌佛曲之韻,養心樂志之音,可發暢遂幽懷之想也。

牛小月前世嫁入顧家十年,為入婆家的眼,都在苦練琴棋書畫,重生後雖然三年不撫琴,但技藝仍在,加之重生後心境非凡,融入琴音後更顯動人,撫這一曲〈羽化登仙〉,如佛曲仙樂,眾人聽得飄飄然,仿佛自己也是那武陵仙子,轉眼登上瑤臺做仙人。

一曲終了,餘音繞梁,掌聲如雷。

尉遲言眼中是掩飾不住的欣賞,「這〈羽化登仙〉我聽了數十次,即便是王府的老琴師都沒小牛醫娘來得意境寬闊。」

月色下見牛小月俏生生的臉龐,尉遲言霎時忘記了自己克妻之事,心馳神往。

牛小月撫琴後因為情緒翻動,借故離開涼亭,到荷花池邊透氣。

她想著自己以前多傻,又想著現在多麽幸運。

只是竇容嬌……

她重生後事事小心,就怕打壞命運,現在看來一切也由不得她——前生是入顧家後才見到竇容嬌,今生她打算離顧家遠遠的,竇容嬌卻還是進入她的命運。

她為了錦顏姑姑來尉遲家,竇容嬌不知道跟尉遲家哪個姑娘交好,也來湊熱鬧,就這樣兩人提前見了面。

牛小月總有一種感覺,她今生又要跟竇容嬌糾纏了。

即使她已經遠離顧躍強,即使她已經不是那個一心攀高門的醫娘,但是命運還是把她們攥在一起了。

以為自己雲淡風輕,現在一見到前世仇人,這才發現仇恨一點都沒放下。

她還是恨!

恨顧躍強,恨竇容嬌,恨那十年,恨所發生的一切。

這三年刻意不去想起的事情瞬間歷歷在目,她好恨——

但自己現在不過一介平民醫娘,顧家依然是高高在上的皇商,她能做什麽?她就算願意賠了自己的命去殺死顧躍強也做不到,他身邊好幾個貼身武師,外人根本無法按近。

十年哪……

「小牛醫娘。」

牛小月定了定神,回頭見是尉遲言,打起精神說:「大爺怎麽過來了?」

尉遲言當然不好說實話——她琴音波瀾壯闊,彈琴時臉色又濃濃感慨,見她獨自離開涼亭,他放心不下。

是啊,堂堂尉遲言居然放心不下。

可他就是掛記,就是不想在這種時候放她一個人,想陪著她,想讓她知道不管她情緒多麽低落,有人陪著她。

牛小月強裝鎮定,「今日是尉遲家宴席,想必客人眾多,大爺可不好離席太久。」

「今日主角是我八弟跟九弟,我算什麽要緊,小牛醫娘整個夏日照顧我母親,說來對我有恩,可不是等閑之人。」

牛小月笑了,但她也知道自己現在笑著比哭還難看,她只是一個普通人,見了竇容嬌就平靜不下來的普通人。

她現在滿腔心事,再不找個人排解,她怕自己會忍不住沖進涼亭打竇容嬌,「大爺可要聽故事?」

尉遲言溫言道:「好。」

「有個姑娘因為祖輩定下婚約的關系,所以嫁入了高門,姑娘很天真,以為進高門就是好日子,可以吃山珍海味、穿綾羅綢緞,下人服侍妥妥當當,什麽都不用自己動手,跟丈夫生幾個孩子承歡膝下,於是不管父親的阻止,堅持要嫁,父親拗不過她,只好給她準備嫁妝,在大喜之日送她出門。」

「普通姑娘就這樣成了大戶人家的奶奶,剛開始過得還不錯,姑娘美貌,丈夫又好色,也算舉案齊眉了幾個月,可是那姑娘家境普通,琴棋書畫都不行,日子一久難免暴露草包本性,剛好那丈夫也膩了,又轉頭去纏著寄居在府裏的漂亮表妹,後來還在沒告知她的情況下收了那表妹為妾室,就在這時候,那姑娘發現自己懷孕,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思起伏過大,孩子沒能保住,滑胎了。」

「那姑娘怨啊,可是自己實在沒用,什麽都不會,連下人都看不起她,丈夫的嬤嬤還會給她臉色看,阻止這個、阻止那個,跟婆婆告狀,婆婆也只是笑,說嬤嬤沒壞心眼,直到那時候她才發現自己多愚蠢,自己比起丈夫的嬤嬤,婆婆搞不好還高看嬤嬤一眼,於是在身體養好後打起精神學習,學點菜、學點戲、學琴棋書畫,那姑娘天分不錯,尤其彈琴,一年就已經小有成績,三年後更是可比二三十年的老琴娘,那姑娘滿心以為自己學會了這些東西,丈夫就會回心轉意,可是沒用。」

「這時候她又滑胎了,這是她第二次滑胎。人生苦到最高點,丈夫卻不管她身心都還沒恢覆,要她把庶子記在名下,說這樣自己以後的財產才能都給這孩子——她直到那時才知道,爹為什麽想把她嫁給鄰居的兒子,因為別說高門不好伺候,這少爺也不是什麽好人。」

「那姑娘後悔了,想回家,想和離,自己才二十歲,又有一手吃飯的本領,人生仍然大有可為,於是鼓起勇氣提和離,被婆婆一頓藤條抽得半死,婆婆說他們家不和離,這麽丟臉的事情想都不要想,就算休妻也不準。」

「這個姑娘後來又滑胎了兩次,每次滑胎身體就更弱幾分,最後一次滑胎已經讓她身子垮了,眼見是要不行了,公婆居然把她扔往郊外的宅子,只給她一個嬤嬤,讓她一個人在那等死。」

「那姑娘後悔極了,人生一遭不容易,自己卻在這大戶人家被鎖了十年,而且後來那表妹姨娘來看她,說她會滑胎都是被下藥的關系,姨娘不想主母有嫡子,至於丈夫居然是知道的,因為丈夫對姑娘沒感情,又喜歡庶子,如果有了嫡子,庶子就無法出頭,所以默認了表妹姨娘下藥的行為。」

「那姑娘含恨而終,卻沒想到……」

尉遲言聽她不語了,「卻沒想到什麽?」

牛小月有點想哭,「沒了,那姑娘死了,也許是菩薩憐憫,讓她回到十二歲那年,她打算好好過日子,卻沒想到遇到前世的仇人……這世界還真小。」

「那姑娘人生會有好運的。」

牛小月聽他語氣真摯,轉過頭看他,「真的嗎?」

「真的,佛說輪回輪回,輪的就是甘苦的回,上世苦來此世甜,那姑娘今生想必能過得很好,小牛醫娘不用如此掛懷。」

「大爺不是在安慰我?」

尉遲言也不知道自己什麽心思,只想讓她開心起來……「我們去見錦顏姑姑吧,說來她是我的遠房姨母,現在應該已經跟我祖母見過了,她在宮中多年,煩透了規矩,小牛醫娘可以不用太拘謹。」

牛小月又不是不知道好歹的人,當然了解尉遲言現在已經算是在討她開心了,於是深呼吸幾口氣,打起精神,「有勞大爺了。」

那日尉遲言帶著牛小月到松柏院見錦顏姑姑,錦顏姑姑年紀已大,一直想出宮,聖母皇太後卻不放人,好不容易熬到聖母皇太後死了,得以逍遙人生,故不收弟子,不過卻告知牛小月自己現在住在尉遲言的再從舅公那裏,讓牛小月有空可以去她那邊小住幾日,言下之意是願意傳她幾手了。

牛小月大喜,登時也忘了竇容嬌,規規矩矩的奉了茶。

陳錦顏的老臉笑了起來,「乖。」



時序入冬。

京城飄起鵝毛大雪,偌大的京城變成一片雪白,百姓為了怕生病、怕被凍死,都不出門了,百業蕭條,這當中只有一行照樣門庭若市,就是醫館。

牛小月在小年夜迎來好消息——顧家來解除婚約了,退婚銀是一千兩,兩邊在官媒的見證下換回婚書,牛小月收下退婚銀,不告顧家毀婚。

雙方畫押為證,由官媒錄府收藏。

牛大夫覺得這樣很好,小月有一筆銀子傍身,就算何家長子以後好吃懶做,她也能自己養孩子。

牛大夫說了,這是牛小月自己的婚事換來的,所以不用繳公中,也不準任何人跟她借,若敢不聽讓他知道了就趕出牛家。

牛小月當然不會不懂事,甘姨娘在這個家還要靠牛太太照顧,泰貴將來的婚事還要牛太太張羅,於是拿了三百兩給牛太太當紅包,說不會跟爹講。

牛太太那個喜笑顏開就別提了,假意推辭了一下後還是收入懷中,直誇牛小月孝順。

她又去書院繳了六年費用,加上之前繳的兩年寄讀費用,這樣泰貴可以在書院寄讀到十六歲——她記得泰貴十六歲已經考上秀才,到時候再看看要不要換,京城有幾家專收秀才的書院也都挺好。

這一去就是三百六十兩,甘姨娘很歡喜,直誇她疼弟弟,說只要泰貴出息了,姊姊也能沾光的。

最後就是去辦事先生那裏,東瑞國的辦事先生是門特殊職業,專門為人跑腿處理各種瑣事。

重生後,她一直告訴自己要忘記仇恨,好好過日子,三年來也的確做得不錯,可是那日在尉遲家見到竇容嬌,她才發現自己有多恨,有多放不下,她就算弄不死顧躍強跟竇容嬌,好歹也讓他們別這麽好過。

顧躍強的事情她都明白,但她前生一直沒防過竇容嬌,總覺得丈夫收姨娘很常見,沒嫡子立庶子也很常見,那日跟竇容嬌鬥琴後回家想了想,自己好像從來不了解這個牢牢掌握住顧躍強的女人。

辦事先生知道她要打聽顧家寄居的表小姐,馬上顯得很熱衷,打聽消息可比什麽都容易,每個辦事先生都有相熟的媒婆,這些媒婆長年在後宅走動,這裏問問,那裏探探,很容易找到能夠收買的人。

辦事先生說明了價錢,媒婆收六兩,打聽平常喜好收三兩,打聽來往對象收三兩,要是打聽到私相授受的對象要收二十兩,如果能夠抓奸在床,事後補收三十兩,所有能打聽到的事情都有相對的價格,為了預防賴帳,要先付一百兩,辦事先生會給收據,保障雙方。

牛小月前生無錢,這次靠著顧家退婚銀才得以找辦事先生幹活,一時間有點驚訝,打聽消息居然這麽貴。

但想起過往的委屈仇恨,點點頭,在契約書上打了手印,拿出了兩張五十兩銀票。

辦事先生笑得可開心了,顧家大門大戶,下人上百,要打聽一個寄居小姐的消息那還不容易嘛,這一百兩他是賺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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