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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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8 章
舒央都不敢想，自己走之後，阮未會怎麽樣。
他會傷心難過嗎？還是會發瘋？
不，他不會瘋，他身上已經沒有魔氣了，不會再發瘋了。
何況現在和之前不同，阮未有寶川了，有寶川陪著他，一定不會出事的。
舒央想。
一定不會。
拐杖在雪地裏留下一個又一個的痕跡，這次的天璣星逃的太遠，甚至深入了雪山裏，以至於舒央找了好久，最終差點他體力不支，才追到了此處。
如今尚未歸位的星辰只剩下天璣和天璇。
天璇性子溫和，並不乖張，是幾個次從星裏最聽話的那個。
反倒是天璣星，狠厲無常，舒央做主星的時候他便一直不服管教，如今加上又入魔，更是不知道要如何才能應付的了。
流雲劍已經被他留在了寶川和阮未的身邊，如今他沒有了傍身的法器，能收服天機星的幾率又要大打折扣。
就在舒央裹緊衣袍，握著拐杖，就要繼續往前走一步時，身後忽然傳來淡淡的風聲。
這風聲似乎有些不同尋常，舒央敏感地回過頭，卻發現原地一片空白，什麽也沒有。
難道是自己聽錯了？
舒央緩緩回過頭，然而下一秒，他差點被當空飛來的雪刀劈掉半截腦袋。
舒央迅速下腰，躲開天璣星的進攻，順帶攔腰踹了天璣星一腳，直接把天璣星踹出十幾米元，才借力落到不遠處，和天璣星形成一個安全的距離。
“仙主，好久不見啊。”
舒央這一腳可不是鬧著玩的，天璣星差點被踹吐血。
但在緩過神來之後，他還是吊兒郎當地站起來，捂著胸口，緩慢地揉著：
“就是身手比之前差一些了。”
“少廢話。”舒央的脾氣也不算好，懶得和他虛與委蛇：
“是我送你上去，還是你自己上去。”
“當然是要仙主送我上去了。”
天璣星慢慢地走到舒央的面前，笑道：
“不過回到天上之後，說不定紫微星的位置，也要換人了。”
舒央不想再聽他陰陽怪氣，隨手抓了一把風，凝成風刃，劈手就朝天璣星砍去。
他天璣星左躲右閃，就是不進攻，像是想把舒央的體力耗盡一般。
舒央意識到這樣不行，打算速戰速決。
只見他直接召喚出了星核。
星核是區別主星和次從星的標志。
星核裏蘊藏著強大的力量，可以說，誰擁有了星核，就能成為星辰之主。
天璣星也不知道是早就在等著這一刻，還是第一次看到星核所以有點興奮，所以兩眼發光，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星核。
“這就是主星才能擁有的星核嗎.....”
天璣星看向星核的眼底帶著些許癡迷和向往：
“真是太好看了......”
舒央知道天璣星對主星的位置覬覦已久，倒也不顯得震驚，直接引出星核裏的力量。
源源不斷的力量從星核裏流入舒央的額心，又遍布血脈和四肢百骸。
舒央掌心凝聚出靈力，化作一把光劍，猛地躍起，兜頭朝天璣星劈來。
天璣星並沒有逃，而是穩穩地站在原地，仰頭看著迎面朝他飛來的舒央，微微一笑。
舒央還沒意識到將要發生什麽，但當他的劍刃離天璣星僅僅只剩半米距離時，天璣星的臉忽然變成了阮未的臉。
舒央身體先於意識，猛地收了劍。
強大的靈力因為施法的中斷而倒流反噬回身體，舒央的經脈幾乎要被沖爆。
他光劍丟在地上，他整個人也因為中斷施法而向後倒去，在雪地上滾了一圈，猛地吐出一口鮮紅的血。
天璣星就這樣頂著阮未的一臉，一步一步走向舒央。
他一邊走，一邊肚子就變大了，倏然胸口上又忽然出現一把劍，赫然是舒央的流雲劍。
他說：“舒央，你為什麽要殺我？”
“阮未”步步緊逼，令原本強大的舒央只能步步後退，幾乎不敢面對“阮未”的追問：
“我為你生龍崽，你為什麽要殺我？我好疼啊，舒央。”
舒央知道這是天璣星變成阮未的樣子來嚇他，但他卻無論如何無法對著這張臉下手。
何況阮未問他的那些問題，他也始終心懷愧疚，無法回答。
很快，天璣星又變成了舒寶川的樣子。
他變成了舒寶川流落在外的時候。
那時的舒寶川還是流落人間的臟兮兮的小龍崽，因為收不回尾巴，被人當做妖怪異類。人類小孩用石頭砸他，舒寶川的龍角被人砸斷一只，尾巴又被人狠狠踩了幾腳，痛的舒寶川只能自己抱著尾巴，可憐兮兮地蜷縮在墻角。
舒央覺得自己好像陷入了一層又一層的幻象裏，無法自拔。
他先是看到他自己用流雲劍刺入了阮未的心口，看見阮未不可置信地倒下；看見阮未為了給他生龍崽而痛的撕心裂肺，下半身的水池被血染得通紅，一遍又一遍喊著他的名字，卻毫無回應，最終氣息幾近斷絕；他又看見被父母拋棄的舒寶川一個人流落人間，拖著不知道怎麽收回去的尾巴，手裏捧著被砸斷的一只幼嫩的小龍角，臟兮兮的，孤零零地走在大街上，因為害怕被人當妖怪燒死，所以只敢躲在暗處，啃著別的小孩不要的餿饅頭，甚至和狗搶食物吃。
渾身是血的阮未和臟兮兮的小龍崽輪番出現在舒央面前，他們忽而又齊齊轉過身來看著舒央，眼神似怨似恨。
“為什麽要拋下我們？”
阮未帶著哭腔的聲音和龍崽稚嫩的龍吟交纏在一起，舒央一時間喉嚨堵塞，心痛到幾近窒息。
是他拋下了他們。
他為了成仙，拋妻，棄子，失憶，心安理得地當了上百年的神仙，卻絲毫沒有想起，那在人間苦苦等待他的阮未和舒寶川。
舒央總是怨恨他的父母親拋棄了他，總是對自己在人間當乞丐的那段經歷耿耿於懷，但世事荒唐，他最後竟然成了讓自己的龍崽變成乞丐的罪魁禍首。
多麽諷刺。
當了神仙之後，他竟然變成了自己曾經最討厭的人。
即使意識到自己早就陷入了幻境裏，但當他看見舒寶川捧著那只斷掉的小龍角的時候，舒央還是忍不住走過去，俯下身，摸了摸舒寶川的頭發，看著舒寶川，強忍著淚意，輕聲問：
“恨爹爹嗎？”
舒寶川仰起頭，眼睛裏沒有乖巧和順從，只有仇恨和冷漠，隨即點了點頭。
“恨你。”他說：“討厭你。”
舒央沒有責怪他，反而只是垂下眼，笑著摸了摸他的頭。
“對不起。”他抓著舒寶川的手腕，似乎是透過它，在看真正的舒寶川、那個曾經被他拋棄，一個人流落在人間的舒寶川，聲音都在發顫：
“爹爹對不起你。”
不應該把你和娘親一個人丟在人間，不應該讓你們受盡苦楚，無所歸依。
舒央緊緊地抱著舒寶川，上百年來一直冷漠固執的心，此刻終於悄然化成了一灘水。
很酸，酸的他眼睛都忍不住落下淚來。
冰冷的劍忽而穿過溫暖的血肉，舒央心頭一涼，看見眼前的一切都緩緩消失了，周圍依舊是冰冷的雪山，而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他的舒寶川，而是天璣星。
“仙主，美夢結束了。”
他看著用力抓著劍，不讓他繼續刺進去的舒央，眼神一冷，哂笑的同時還不忘嘲諷：
“仙主，這可是我好不容易找來的回溯迷香，就藏在著雪裏。”
“讓你看到了你之前沒看到的事情，是不是應該感謝我？”
有溫熱的血從身體裏緩緩流逝，舒央面色慘白，握著刀劍的指縫裏有血淌出，他什麽話也說不出來，唯有對峙。
只是心上的痛不知是畫面帶來的，還是由天璣星帶來的。
刀劍覆又拔出，舒央忍不住痛吟一聲，還沒站穩，被拔劍的天璣星又狠狠刺了一劍：
“蠢貨。”
天璣星嘲諷地看著舒央：“這麽簡單的迷香也能動搖你的心智。”
他慢悠悠道：“看來，還是我比你更適合當仙主啊。”
言罷，天璣星又將視線投向了舒央身後漂浮的星核，眼神貪婪：
“等我殺了你，取了星核，我就是下一任紫微星了，你說是不是？”
舒央沒說話。
他半跪倒在地，猛地吐出一口血。
他還沒從迷香的效力中清醒過來，面前一會兒是天璣星，一會兒又是舒寶川和阮未。
他認不出來，也不知道要怎麽認，更不可能對他們痛下殺手。
“仙主，哦，不，想來你很快就不是仙主，我要改口了。”
天璣星踏著沾著舒央血的雪地，緩緩飛起，抓住了那一顆飄在空中的淡黑色的星核。
上面還纏繞著從各個星辰和阮未身上吸附的魔氣，因為太多，天璣星剛觸碰到的時候，還差點有些受不住。
他皺著眉，強行壓下身體的不適，緩了一會兒之後，才轉而看向舒央道：
“仙主，看在我們共事幾百年的份上，我再叫你一聲仙主。”
他拿著星核，像一個得意的勝利者，洋洋得意：
“我給你一次選擇的機會。你是想要自盡，還是讓我動手，留你一個全屍？”
舒央沒吭聲，耳朵嗡嗡直響，似有悲鳴還在耳邊，惹得他心肝俱催。
那些畫面給舒央帶來了極其強大的沖擊，他一直還難以回過神來。
似乎是感受到生命的流逝，舒央似乎又再次看到了阮未和舒寶川。
這次，比幻境中還要真實許多。
他忍不住恍惚了，一時分不清幻想和現實。
天璣星見舒央一直沒有回答，忍不住皺眉：
“看來你是想我親手了結你了。”
言罷，天璣星的指尖凝氣一股靈力，像一團火，看著狼狽的舒央，欣賞夠了之後，才低聲笑著，給出了最後的嘲諷：
“仙主，你說你之前要是接受了水德星君的建議，殺了那個龍崽，讓情根歸位，重回仙體，那現在，怎會如此狼狽。”
“可惜，世界上沒有如果。”
言罷，天璣星甩出指尖的靈力，靈力化成一股劍，猛地朝舒央飛去！
舒央現在已經沒有任何反抗的力道了。
他倒在地上，視線還死死地盯著不遠處。
那裏似乎還有阮未和舒寶川的身影。
也罷，能在臨死之前看一眼他們母子，也算了無遺憾了。
舒央緩緩閉上了眼。
他這一生，曾經無數次歷經生死，但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這麽平靜地等待死亡的降臨。
只是，他還沒來得及送最後兩顆星辰歸位，還沒來得及求天道修補齊龍崽丟失的那一只龍角，稍微有些不甘。
.........也還沒來得及告訴阮未，他其實很喜歡他。
怎麽會不喜歡呢。
當初密林幻境裏兩人的獨處與夜半私語，幻境掀開蓋頭時彼此的情動交融，深淵裏的生死相依和凈水靈澗的肌膚相貼，怎麽不算是喜歡，怎麽不算是愛呢。
劍鋒逼近的那一刻，舒央滿腦子都是他的阮未和舒寶川。
即使他耳邊還傳來劍破空的聲音，即使他還聽見其中夾雜著淡淡的——
龍吟？！
舒央渾身一震，猛地睜開眼，只見遠處竟然有一只小奶龍竟然迅速朝他奔來，張開嘴，吼出一聲稚嫩的龍吟，隨即一把撞開光劍，然後在地上滾了一圈，落在舒央的面前，以保護的姿態，牢牢地護著舒央。
“..........寶川？！”
舒央恍惚著看著面前的小奶龍，這回，終於確定那不是他記憶裏的幻想。
“唧唧！”小奶龍原本背對著他，沖著天璣星齜牙咧嘴，聽見舒央在叫他，又轉過身來，尖銳的獸瞳變成圓潤潤的模樣，對舒央乖巧地唧唧叫了幾聲。
“爹爹。”舒央聽見舒寶川說：
“別怕，寶川保護爹爹。”
實不相瞞，應該快完結了，除掉天璣星，天璇星歸位本文就完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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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會傷心難過嗎？還是會發瘋？
不，他不會瘋，他身上已經沒有魔氣了，不會再發瘋了。
何況現在和之前不同，阮未有寶川了，有寶川陪著他，一定不會出事的。
舒央想。
一定不會。
拐杖在雪地裏留下一個又一個的痕跡，這次的天璣星逃的太遠，甚至深入了雪山裏，以至於舒央找了好久，最終差點他體力不支，才追到了此處。
如今尚未歸位的星辰只剩下天璣和天璇。
天璇性子溫和，並不乖張，是幾個次從星裏最聽話的那個。
反倒是天璣星，狠厲無常，舒央做主星的時候他便一直不服管教，如今加上又入魔，更是不知道要如何才能應付的了。
流雲劍已經被他留在了寶川和阮未的身邊，如今他沒有了傍身的法器，能收服天機星的幾率又要大打折扣。
就在舒央裹緊衣袍，握著拐杖，就要繼續往前走一步時，身後忽然傳來淡淡的風聲。
這風聲似乎有些不同尋常，舒央敏感地回過頭，卻發現原地一片空白，什麽也沒有。
難道是自己聽錯了？
舒央緩緩回過頭，然而下一秒，他差點被當空飛來的雪刀劈掉半截腦袋。
舒央迅速下腰，躲開天璣星的進攻，順帶攔腰踹了天璣星一腳，直接把天璣星踹出十幾米元，才借力落到不遠處，和天璣星形成一個安全的距離。
“仙主，好久不見啊。”
舒央這一腳可不是鬧著玩的，天璣星差點被踹吐血。
但在緩過神來之後，他還是吊兒郎當地站起來，捂著胸口，緩慢地揉著：
“就是身手比之前差一些了。”
“少廢話。”舒央的脾氣也不算好，懶得和他虛與委蛇：
“是我送你上去，還是你自己上去。”
“當然是要仙主送我上去了。”
天璣星慢慢地走到舒央的面前，笑道：
“不過回到天上之後，說不定紫微星的位置，也要換人了。”
舒央不想再聽他陰陽怪氣，隨手抓了一把風，凝成風刃，劈手就朝天璣星砍去。
他天璣星左躲右閃，就是不進攻，像是想把舒央的體力耗盡一般。
舒央意識到這樣不行，打算速戰速決。
只見他直接召喚出了星核。
星核是區別主星和次從星的標志。
星核裏蘊藏著強大的力量，可以說，誰擁有了星核，就能成為星辰之主。
天璣星也不知道是早就在等著這一刻，還是第一次看到星核所以有點興奮，所以兩眼發光，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星核。
“這就是主星才能擁有的星核嗎.....”
天璣星看向星核的眼底帶著些許癡迷和向往：
“真是太好看了......”
舒央知道天璣星對主星的位置覬覦已久，倒也不顯得震驚，直接引出星核裏的力量。
源源不斷的力量從星核裏流入舒央的額心，又遍布血脈和四肢百骸。
舒央掌心凝聚出靈力，化作一把光劍，猛地躍起，兜頭朝天璣星劈來。
天璣星並沒有逃，而是穩穩地站在原地，仰頭看著迎面朝他飛來的舒央，微微一笑。
舒央還沒意識到將要發生什麽，但當他的劍刃離天璣星僅僅只剩半米距離時，天璣星的臉忽然變成了阮未的臉。
舒央身體先於意識，猛地收了劍。
強大的靈力因為施法的中斷而倒流反噬回身體，舒央的經脈幾乎要被沖爆。
他光劍丟在地上，他整個人也因為中斷施法而向後倒去，在雪地上滾了一圈，猛地吐出一口鮮紅的血。
天璣星就這樣頂著阮未的一臉，一步一步走向舒央。
他一邊走，一邊肚子就變大了，倏然胸口上又忽然出現一把劍，赫然是舒央的流雲劍。
他說：“舒央，你為什麽要殺我？”
“阮未”步步緊逼，令原本強大的舒央只能步步後退，幾乎不敢面對“阮未”的追問：
“我為你生龍崽，你為什麽要殺我？我好疼啊，舒央。”
舒央知道這是天璣星變成阮未的樣子來嚇他，但他卻無論如何無法對著這張臉下手。
何況阮未問他的那些問題，他也始終心懷愧疚，無法回答。
很快，天璣星又變成了舒寶川的樣子。
他變成了舒寶川流落在外的時候。
那時的舒寶川還是流落人間的臟兮兮的小龍崽，因為收不回尾巴，被人當做妖怪異類。人類小孩用石頭砸他，舒寶川的龍角被人砸斷一只，尾巴又被人狠狠踩了幾腳，痛的舒寶川只能自己抱著尾巴，可憐兮兮地蜷縮在墻角。
舒央覺得自己好像陷入了一層又一層的幻象裏，無法自拔。
他先是看到他自己用流雲劍刺入了阮未的心口，看見阮未不可置信地倒下；看見阮未為了給他生龍崽而痛的撕心裂肺，下半身的水池被血染得通紅，一遍又一遍喊著他的名字，卻毫無回應，最終氣息幾近斷絕；他又看見被父母拋棄的舒寶川一個人流落人間，拖著不知道怎麽收回去的尾巴，手裏捧著被砸斷的一只幼嫩的小龍角，臟兮兮的，孤零零地走在大街上，因為害怕被人當妖怪燒死，所以只敢躲在暗處，啃著別的小孩不要的餿饅頭，甚至和狗搶食物吃。
渾身是血的阮未和臟兮兮的小龍崽輪番出現在舒央面前，他們忽而又齊齊轉過身來看著舒央，眼神似怨似恨。
“為什麽要拋下我們？”
阮未帶著哭腔的聲音和龍崽稚嫩的龍吟交纏在一起，舒央一時間喉嚨堵塞，心痛到幾近窒息。
是他拋下了他們。
他為了成仙，拋妻，棄子，失憶，心安理得地當了上百年的神仙，卻絲毫沒有想起，那在人間苦苦等待他的阮未和舒寶川。
舒央總是怨恨他的父母親拋棄了他，總是對自己在人間當乞丐的那段經歷耿耿於懷，但世事荒唐，他最後竟然成了讓自己的龍崽變成乞丐的罪魁禍首。
多麽諷刺。
當了神仙之後，他竟然變成了自己曾經最討厭的人。
即使意識到自己早就陷入了幻境裏，但當他看見舒寶川捧著那只斷掉的小龍角的時候，舒央還是忍不住走過去，俯下身，摸了摸舒寶川的頭發，看著舒寶川，強忍著淚意，輕聲問：
“恨爹爹嗎？”
舒寶川仰起頭，眼睛裏沒有乖巧和順從，只有仇恨和冷漠，隨即點了點頭。
“恨你。”他說：“討厭你。”
舒央沒有責怪他，反而只是垂下眼，笑著摸了摸他的頭。
“對不起。”他抓著舒寶川的手腕，似乎是透過它，在看真正的舒寶川、那個曾經被他拋棄，一個人流落在人間的舒寶川，聲音都在發顫：
“爹爹對不起你。”
不應該把你和娘親一個人丟在人間，不應該讓你們受盡苦楚，無所歸依。
舒央緊緊地抱著舒寶川，上百年來一直冷漠固執的心，此刻終於悄然化成了一灘水。
很酸，酸的他眼睛都忍不住落下淚來。
冰冷的劍忽而穿過溫暖的血肉，舒央心頭一涼，看見眼前的一切都緩緩消失了，周圍依舊是冰冷的雪山，而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他的舒寶川，而是天璣星。
“仙主，美夢結束了。”
他看著用力抓著劍，不讓他繼續刺進去的舒央，眼神一冷，哂笑的同時還不忘嘲諷：
“仙主，這可是我好不容易找來的回溯迷香，就藏在著雪裏。”
“讓你看到了你之前沒看到的事情，是不是應該感謝我？”
有溫熱的血從身體裏緩緩流逝，舒央面色慘白，握著刀劍的指縫裏有血淌出，他什麽話也說不出來，唯有對峙。
只是心上的痛不知是畫面帶來的，還是由天璣星帶來的。
刀劍覆又拔出，舒央忍不住痛吟一聲，還沒站穩，被拔劍的天璣星又狠狠刺了一劍：
“蠢貨。”
天璣星嘲諷地看著舒央：“這麽簡單的迷香也能動搖你的心智。”
他慢悠悠道：“看來，還是我比你更適合當仙主啊。”
言罷，天璣星又將視線投向了舒央身後漂浮的星核，眼神貪婪：
“等我殺了你，取了星核，我就是下一任紫微星了，你說是不是？”
舒央沒說話。
他半跪倒在地，猛地吐出一口血。
他還沒從迷香的效力中清醒過來，面前一會兒是天璣星，一會兒又是舒寶川和阮未。
他認不出來，也不知道要怎麽認，更不可能對他們痛下殺手。
“仙主，哦，不，想來你很快就不是仙主，我要改口了。”
天璣星踏著沾著舒央血的雪地，緩緩飛起，抓住了那一顆飄在空中的淡黑色的星核。
上面還纏繞著從各個星辰和阮未身上吸附的魔氣，因為太多，天璣星剛觸碰到的時候，還差點有些受不住。
他皺著眉，強行壓下身體的不適，緩了一會兒之後，才轉而看向舒央道：
“仙主，看在我們共事幾百年的份上，我再叫你一聲仙主。”
他拿著星核，像一個得意的勝利者，洋洋得意：
“我給你一次選擇的機會。你是想要自盡，還是讓我動手，留你一個全屍？”
舒央沒吭聲，耳朵嗡嗡直響，似有悲鳴還在耳邊，惹得他心肝俱催。
那些畫面給舒央帶來了極其強大的沖擊，他一直還難以回過神來。
似乎是感受到生命的流逝，舒央似乎又再次看到了阮未和舒寶川。
這次，比幻境中還要真實許多。
他忍不住恍惚了，一時分不清幻想和現實。
天璣星見舒央一直沒有回答，忍不住皺眉：
“看來你是想我親手了結你了。”
言罷，天璣星的指尖凝氣一股靈力，像一團火，看著狼狽的舒央，欣賞夠了之後，才低聲笑著，給出了最後的嘲諷：
“仙主，你說你之前要是接受了水德星君的建議，殺了那個龍崽，讓情根歸位，重回仙體，那現在，怎會如此狼狽。”
“可惜，世界上沒有如果。”
言罷，天璣星甩出指尖的靈力，靈力化成一股劍，猛地朝舒央飛去！
舒央現在已經沒有任何反抗的力道了。
他倒在地上，視線還死死地盯著不遠處。
那裏似乎還有阮未和舒寶川的身影。
也罷，能在臨死之前看一眼他們母子，也算了無遺憾了。
舒央緩緩閉上了眼。
他這一生，曾經無數次歷經生死，但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這麽平靜地等待死亡的降臨。
只是，他還沒來得及送最後兩顆星辰歸位，還沒來得及求天道修補齊龍崽丟失的那一只龍角，稍微有些不甘。
.........也還沒來得及告訴阮未，他其實很喜歡他。
怎麽會不喜歡呢。
當初密林幻境裏兩人的獨處與夜半私語，幻境掀開蓋頭時彼此的情動交融，深淵裏的生死相依和凈水靈澗的肌膚相貼，怎麽不算是喜歡，怎麽不算是愛呢。
劍鋒逼近的那一刻，舒央滿腦子都是他的阮未和舒寶川。
即使他耳邊還傳來劍破空的聲音，即使他還聽見其中夾雜著淡淡的——
龍吟？！
舒央渾身一震，猛地睜開眼，只見遠處竟然有一只小奶龍竟然迅速朝他奔來，張開嘴，吼出一聲稚嫩的龍吟，隨即一把撞開光劍，然後在地上滾了一圈，落在舒央的面前，以保護的姿態，牢牢地護著舒央。
“..........寶川？！”
舒央恍惚著看著面前的小奶龍，這回，終於確定那不是他記憶裏的幻想。
“唧唧！”小奶龍原本背對著他，沖著天璣星齜牙咧嘴，聽見舒央在叫他，又轉過身來，尖銳的獸瞳變成圓潤潤的模樣，對舒央乖巧地唧唧叫了幾聲。
“爹爹。”舒央聽見舒寶川說：
“別怕，寶川保護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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