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次篩選-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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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次篩選-1
在帝國最大的社媒平臺，星網直播區下架了除考區鏈接外的所有直播。
同一時間，分派給北部考區前五名的五架UAV全部開啟。
“言歸正傳，現在距離預言中的高維精神體登陸還有10~30天的時間，在這期間，我們需要提前去東部星域部署防線。其他星域的軍區也要駐紮軍隊，做好面向公眾的預警和疏散演練，這一戰，我們半步都不能退。”
何來遇打破了會廳裏的沈默，林逾終於撤回凝結在蘭瑞身上的視線，默默轉向陸權的一邊。
陸權一如既往掛著笑容，回以溫和的頷首。
除弗洛西以外，林逾、陸惟秋，以及接下來即將抵達會廳的三名考生，他們五人將會代表同級考生中的精銳力量登陸東部。
那片塵封已久的、被人遺忘的故土終於迎來新的客人。
亦或者說，他們才是真正的“歸鄉人”。
“因為你們兩個人恰好都是‘坐標’，所以，分給你們的任務只有一件事。”何來遇道，“現存所有坐標都已經被送到東部星域，我們需要確認出誰是最強、最忠於人類的那個。到達那裏之後，你們就全力以赴吧。”
人類是一支記仇的種族，於是這個舞臺被顛倒了。
高維居高臨下觀賞著“坐標”對人類的調教，所以人類也欣然布置了這片逆轉的舞臺。
演員成了高貴的坐標，觀眾成了直播間的公眾。
何來遇揚起笑容，歪了歪頭。
他很年輕，看上去也不過十八九歲，是和他們同齡的少年。
他笑起來根本看不出十二議員的特殊身份，他對兩位“神明”欣然微笑，笑意純粹而殘忍。
蘭瑞偏過了頭，揣在褲袋裏的雙手隱隱攥緊。
林逾問：“倘若我取得勝利，卻不打算保護人類呢？”
何來遇絮絮叨叨地勸說：“你明知道那是不可以的，這麽多觀眾正在看著呢，‘神明’大人，有些使命不是您回避了就能不存在的。在高維和帝國之間，您必然要做出自己的選擇……”
在他話音未落之際，一簇槍焰從大開的門外乍現。
伴隨一聲轟鳴，子彈旋轉穿飛，直直撲向何來遇毫不設防的面門。
下一秒，何來遇的身體被子彈穿透，全新的影像卻出現在緊挨林逾的地方。
何來遇擺出一臉後怕的姿態拍拍胸膛：“啊啊，幸好有法雷爾的‘幻術’，否則這種暗殺還真是防不勝防。”
撲空的子彈深深穿進陸權耳後的墻壁，王儲殿下卻是安之若素。
他從寧守月的手裏接過一杯紅茶，低頭啜飲一口，仿佛事不關己。
和當初蘭瑞用幻象隱蔽了自己和阿加爾的交手一樣。
現如今的蘭瑞，也會用幻象隱蔽他的新戰友。
林逾勾了勾唇，又聽見耳畔風鳴，遠遠地，有清冷的話音傳來：“離指揮遠點。”
……嗯？
林逾眨眨眼左右張望，便嗅到一陣微淡的火藥味。
原本近在咫尺的蘭瑞、何來遇都突然距他十多米遠。地理位置遽然發生更換，而原本由他站著的、被何來遇和陸惟秋左右包圍的位置，此刻只剩下逆光站立的白發少女。
一匕寒光緊緊貼著何來遇的脖頸，郁郁淩冽的殺氣不可逼視：“你們讓指揮不開心了，向指揮道歉。”
而那火藥味的來源——另一只溫熱的手，一把攏過了林逾的肩膀，不由分說把人擋在身後：“我說，蘭瑞·法雷爾，這一路就是你在裝神弄鬼，害得小爺頭發都掉一大把嗎？”
鷹眼般的金色豎瞳滿是殺意，“哢噠”的子彈上膛聲利落無比。
克洛維斯擡起單腿，恰到好處地橫截在大門入口。
他原本叼著一只空空的彈夾，呸地吐掉，當啷的落地聲終結了會廳內所有的喧囂。
只剩狙/擊槍遙遙與眾人對峙。
“去你大爺的人類，去你大爺的間諜。
“你們看不出來林逾不想參與這些爛事嗎？拯救人類也好，毀滅世界也好，這時候又不計較他是雙C了是嗎？”
會廳內死寂一片。
克洛維斯偏了偏頭，和野獸無異的豎瞳牢牢鎖定了所有獵物。
“只要林逾同意，下一顆子彈絕對射穿你們的腦殼。我說到做到。”
[“我……擦……郁郁妹妹的‘置換’甚至超出了林指揮的預判”]
[“雖然但是，帥暈了救命”]
[“克殿我不該說你是修狗的，你是狙擊位第一帥哥啊啊啊啊”]
[“彈幕裏根本沒有面臨世界末日的危機感啊hhh”]
[“危機感還是有的，最近十天內，從中央星域出發到其他星域的民用交通工具票倉已經全部售罄了quq”]
[“我公司福利一直很好，剛才響應停工，給家在外域的員工安排了列車~”]
[“剛剛聯系房東退租，本來以為押金要不回來了，但是房東不僅退了押金，居然還給了1000星幣的紅包，讓我給爸媽買點禮物”]
[“沒有正經彈幕是因為現在看直播的都是擺爛閑人，這會兒有錢的都在買無痛去世的安眠艙，沒錢的也趕緊回家團圓了”]
[“但萬一林指揮他們救世成功呢QAQ”]
[“這夢真好，下次不許做了”]
[“古藍星也遭遇過末日，但歷史書沒有詳說是不是和高維入侵有關”]
[“古藍星末日也很恐怖！據說各種天災持續了三年之久，直接摧毀了古藍星的生態”]
[“當初不也是有驚無險嗎？希望人類末日只是誤會一場”]
[“其實不能說無險吧，不管是古藍星末日，還是‘神啟’和‘神衰’都死掉了很多人，只是幸存者都只能向前看……”]
[“作為普通人，我們真的沒辦法做些什麽嗎？”]
郁郁和克洛維斯一前一後截斷了其他人窺伺林逾的視線。
會廳裏的氛圍無聲變化，所有人的呼吸都壓抑到極致，只有UAV運行中的發動機殘存嗡吟。
又是兩架UAV漸漸懸空，迫近了郁郁和克洛維斯二人。
“第四名和第五名，來得恰是時機。”陸權放下裝有紅茶的茶杯，笑容的弧度更加顯眼，“寧中校，人員都已到齊，是時候召回貝裏院長了。”
寧守月謹慎地查閱了一會兒光腦：“智腦中心正在計算七名管理人的評分反饋，請您稍候。”
根據北部考區最原始的規則，七名管理人會對考生進行帶有主觀色彩的評分，而這部分將取平均值的60%納入總分考慮，剩餘的40%則是抵達頂層區的名次排序。
這樣的計分規則正是為了追求高效，但當時誰都沒想到現在七名管理人斷聯六名的狀況。
好在評分都會實時傳回，盡管亞當等人已經失聯，應有的評分卻都沒有因此消失。
智腦中心的計算極快，寧守月立刻把計算結果報給陸權：“前五名抵達頂層區考生的總成績都出來了，請您過目。”
陸權興致盎然地開啟了可視共享，光子屏幕再度躍入眾人視野，就如大家預測的一樣，林逾和陸惟秋以微弱的分差名列前二，但這次領先的成了林逾。
弗洛西因為最先抵達頂層區的優勢，最終總分排在第三。
郁郁和克洛維斯緊隨其後。
“作戰指揮系陸惟秋是第一軍區的推薦人選。作戰指揮系林逾、戰鬥執行系克洛維斯·馮·維爾以及情報偵察系郁郁，同在第六軍區上報的推薦名單之列。這四個人都已通過了一輪篩選，”寧守月低聲匯報，“需要現在公布二輪篩選的內容嗎？”
陸權笑著搖了搖頭：“人還沒到齊呢。”
林逾立刻從他們的對話裏捕捉到了關鍵詞。
還在南部考區時，薛斯明的確說過會把他們作為推薦人選上報給特殊調查B組，但至今為止，他們還沒有正式提交報名表單，看上去，陸權似乎也不急著詢問他們的態度。
更加耐人尋味的是，那次一輪篩選裏，陸枚和艾利亞斯都沒能通過。
彼時林逾只當是陸棋蓄意包庇弟弟，可如果B組的選拔權最終落到陸權手上，陸枚能否入選，似乎又成了一個未知數。
“那麽，為了效率，就先做一下簡短的考前動員。”
陸權出聲打斷了林逾的思考，他十指交錯，笑瞇瞇地向眾人介紹：“這次要派遣去東部星域的軍人和軍校生，都是帝國最頂尖的精英，為了任務的推進，也為了你們的安全，我們必須進行最嚴格的篩選。帝國的安穩已經持續了近200年，但願身為軍人，你們的刀槍從不曾生銹。”
“姑且放下私人的恩怨，我相信，無論對皇室、對帝國、對人類有多少怨言，在你們十數年的生命裏，哪怕半秒，一定都因人類文明產生過自豪的情緒。
“我們是柔弱的生物，是自私的生物，但也是一支智慧且偉大的族群。
“黎明之前，黑暗最深①。為了使人類文明延續於世，我們亟待英雄的誕生，TA將如酉時之雞，唱醒旭日，唱醒新的黎明。”
陸權笑著擡起眼睛，看向門外。
在克洛維斯和林逾的身後，還有一道身影正在急速奔跑而來。
壁燈光芒落滿他的發絲，猶如跳躍的火焰，鍍上一層金箔。
艾利亞斯向會廳趕來，雙目如海，金發便是海面溫柔的陽光。
陸權眼中的笑意更深了：“艾利亞，你從不讓我失望。”
艾利亞斯的目光越過克洛維斯和林逾，直直與陸權相接。
他稍微放慢腳步，須臾便平覆了呼吸。
“……王儲殿下。”艾利亞斯眸光微顫，但還是很快找回理智，恭敬地向陸權行禮。
陸權拍了拍手：“那麽，準備好迎接二輪篩選吧，優秀的孩子們，你們都已非常熟悉全息擬真的流程，我就不加贅述了。唯一要說明的是，不出意外的話，你們五人都將進入特殊調查B組，但這次會誕生唯一的勝者，此人便是STA新的「酉雞」。”
寧守月微微皺眉：“等等，殿下，艾利亞斯並沒有通過一輪篩選……”
“你在質疑我嗎？寧中校。”陸權揚眉制止了她，“我是看著艾利亞長大的，他的忠誠和能力，沒有人比我更清楚了。”
接著，他微笑著看向艾利亞斯：“對不對，艾利亞？”
艾利亞斯的表情微微一變，林逾敏銳地察覺到這絲異樣，立刻拉住了艾利亞斯的衣袖。
而克洛維斯也將抵住大門的腿更加用力了些：“餵，有事說事，別在這裏打啞謎！”
“克洛維。”
艾利亞斯冷靜地叫停了他，同樣看向陸權：“……我自願接受殿下的怒火。”
“怎麽說得這麽委屈，因為你不認為自己有錯嗎，艾利亞？”陸權慢條斯理整理著自己的袖扣，似是無奈地嘆息一聲，“也是，畢竟你還是年輕氣盛的年紀。好吧，假使你能和他們一樣通過二次篩選，我就當作你連一次篩選也一起通過了，如何？”
聽上去像是有便宜可占，但連克洛維斯都能聽出對話中隱約的火藥味。
林逾皺著眉頭，試圖勸艾利亞斯拒絕，可艾利亞斯明顯有自己的計較，他溫柔地拂過林逾拉扯自己的手，輕輕搖頭。
陸權有怨氣是正常的。
他是陸權親自教養的學生，言行甚至比陸枚這個克隆體還要接近陸權本尊。
他們有著相似的使命、相似的追求，陸權是艾利亞斯的第一個伯樂，也是艾利亞斯曾經自願選擇的“君主”。
可在結識林逾之後，先前十餘年相處的忠誠便都土崩瓦解。
艾利亞斯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
但在他決意放棄陸權托付的任務之際，就已做好向陸權贖罪的準備。
“我實在不能坐視隊友們身處危險，”艾利亞斯低頭致歉，“感謝您的理解和大度，這次考核我也會全力以赴。”
陸權呵地輕笑：“願你說到做到，艾利亞，你永遠是我最偏愛的刀。”
二次篩選也和第一次一樣，又是熟悉的全息艙室，但林逾還註意到，艾利亞斯面對的艙室結構明顯和他們不同。
單是看上去的第一印象，艾利亞斯的那間艙室便顯得更加厚重，設備也更繁覆，而且處於其他艙室圍攏的中央，還有奇異的網線聯絡，不知用途。
他低聲向艾利亞斯詢問了陸枚的情況，艾利亞斯雖然說得含糊，不過確定了陸枚並無大礙，瑪麗恩也沒有要和陸枚動手的跡象。
反觀他們，即將參與到特殊調查B組的二次篩選，考慮到艾利亞斯精神力的異樣，林逾借口對觀眾不適，要求暫時關閉了UAV的監控視角。
雖然林逾自己無所謂被觀眾點評，但想到完美的艾利亞斯也遭遇輿論的隱患，林逾便無法接受那種可能。
連陸惟秋都沒有抗拒，他只是深深地看了林逾一眼，接著走進了自己的艙室。
艾利亞斯、郁郁和克洛維斯都隨後進入，林逾最後確認了隊友的安全，才終於把目光投向蘭瑞。
“……我們不會做那種事。”似乎看透了林逾的眼睛，蘭瑞主動開口。
何來遇跟著幫腔：“是擔心我們趁機傷害你們嗎？不會的，法雷爾希望人類和你都能存活，所以我倆不會給他們那樣的機會。”
林逾諷刺地勾了勾唇：“都能存活？”
蘭瑞避開視線，矮身按動艙室機關：“準備考核吧。”
每個人都居心各異，蘭瑞無從解釋自己的獨特。
至少在大方向上，他的確和其他人一樣，更希望讓人類延續下去。
所以於細枝末節的差異，蘭瑞也沒有能力去證明自己的真心。
他能做的只有盡己所能把握好所有和林逾有關的東西。
從北部考區的考題設置，到全息篩選的設備檢修，他都要親眼看好，不能給外人可乘之機。
艙室漸漸關閉，蘭瑞獨自操作著林逾所屬的全息艙。
直到全息頭盔籠罩住林逾的臉龐，蘭瑞緊緊盯著精神力模塊，寧守月舉步想要過來檢查，卻見蘭瑞騰出的單手裏彈出一把配槍對準了她：“寧中校，我一個人就好。”
“就說法雷爾從不會把關乎‘神明’安危的東西假手於人啦。”何來遇抻了一個懶腰，嬉笑著拉過寧守月，“他樂意受累，就讓他自己累著吧。”
寧守月默默看著他們，回頭用目光詢問陸權的意見。
陸權含笑搖頭，寧守月便踱回他的身邊。
“無論有多優秀，還是會在理性和感性之間舉棋不定。這正是人性中閃閃發光的特點，不是嗎？”陸權重新捧起自己的茶杯，已經轉涼的紅茶浸潤了他的嘴唇，“放下無聊的戒備心吧，‘神明’只是嘴硬，他可比任何人都希望親友能過得幸福順遂。畢竟，他也只是個心軟的‘人類’。”
“用戶姓名，林逾。用戶專業，作戰指揮系。用戶異能評級，S+。用戶精神力評級，S。”
“——歡迎用戶[林逾]登錄，這裏是第七軍區全息仿真戰鬥系統0824。
“戰場地圖加載中……
“隊友信息加載中……
“戰鬥目標確認中……”
“用戶須知：
一、戰場地圖來自第七軍區數據庫，一切客觀環境均為系統模擬生成，時間流速與現實世界成10:1倍速，為保護用戶身心健康，系統默認最長連續在線時間為24h，即，系統內240h；
二、由於用戶專業為作戰指揮系，系統專門配備四名仿真隊友，隊友好感度繼承用戶之前存檔，請用戶根據自身需求給予重視；
三、戰鬥目標有難有易，系統實時提供目標完成度查詢服務，溫馨提示，100%完成度不代表考核滿分，但1%完成度代表您**；
講解完畢，請簽字確認進入戰區，祝您開心。”
S級精神力，他的實力增長越來越快了。
林逾輕車熟路點開信息面板，接受著最新下發的全息任務。
根據前兩次的經驗，他發現明面上的任務目標往往都是虛的，每次登出系統再登入，發生變化的都只有目標完成度和隊友好感度。
但他從未見過100%的完成度，可見無論是什麽“雪山魔龍”還是“享受假期”，都只是一個虛假的噱頭。
真正的任務一定隱藏在這些字句之下，而且直至現在，恐怕都從來沒有完成過。
[隨機地圖：馮·維爾封地莊園]
[隨機隊友：呆比、呆瓜、呆寶、呆娃（可重新命名）]
[隨機戰鬥目標：以靈魂的姿態，去欣賞馮·維爾的真相吧]
[戰鬥目標完成度：90%]
[隊友對您平均好感度：-5]
……咦？
林逾撥開了深濃的白霧，蹙眉走出初始環境。
他很快就意識到自己的反常——他的腰部以下根本不是雙腿，而是鬼魂似的飄浮狀態，雙手也有些透明，嘗試接觸四周時，根本無法觸及實體。
就像面板裏說的那樣，“以靈魂的姿態”，他被暫時地剝奪了實體。
入眼是一大片豐茂的草地，在長草與碧天相接的邊際，矗立著一座巍峨的府邸。
修剪得當的園林整合成對稱形狀，綠蔭、噴泉、白墻、藍瓦，這裏的一切猶如油畫一般，精致而又氣派。
大門處的鐵牌刻有“馮·維爾”的花體古西文，即使是林逾，也能從這陌生的文字裏品出一絲歷史底蘊。
莊園外還停著一輛覆古的馬車，白馬偶爾噴著響鼻，它身後的車裏卻沒有馬夫，而是一大車滿載的鮮艷的花。
這裏是馮·維爾名下的莊園，或許不是主宅，但從裝潢來看，這裏的主人一定地位不低。
林逾想按門鈴，可惜作為靈魂，他只能有心無力。
在心裏對艾利亞斯和克洛維斯道歉之後，林逾便興沖沖飄了進去。路過在園林中忙碌的傭人，林逾徑自穿透墻壁，來到了建築內燈火輝煌的大廳。
廳內也是數不清的花朵，到處都有裝飾用的鮮花，但不顯得雜亂，只讓人覺得這家主人存有一顆愛美之心，而且很有品味。
墻上懸掛著一些壁畫，或是風景、或是人物，但正中央懸掛的是一幅三口之家的肖像。
路易斯、索菲婭和年幼的艾利亞斯都在畫內，三人的站姿都很傳統，父親抱著兒子，母親依偎在父子身側。而兒子的手裏抱著一小捧花，他的耳邊還掛著一顆祖母綠的耳飾。
這顆耳飾對於一名五六歲的孩子來說有些過於大了，所以顯得不倫不類。
但它一看就價值不菲，就林逾對珠寶的品鑒水平來看，甚至懷疑這顆耳飾的價值超越了陸枚平日佩戴的首飾。
“……少爺昨天又去宮裏了嗎？夫人正發火呢。”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畢竟除了宮裏，少爺都沒有別的地方可去。”
“幸好還有王儲殿下喜歡少爺，上次學校的演奏會，據說也是王儲殿下代替夫人出席的。”
傭人們幹活時的閑談傳進了林逾的耳朵，不用猜也知道他們議論的主人公是艾利亞斯和陸權。
林逾本想湊近些繼續聽，但傭人們突然不做聲了，很快，二樓一扇緊閉的房門被人從內推開，一抹瘦削的身影走出，憑欄下望，微皺的眉宇透露出他的不安。
“安，母親今天在家嗎？”
少年時期的艾利亞斯正在經歷變聲，嗓音略有幾分沙啞。
但他溫和的語調足以抹平所有的突兀，被他叫到名字的傭人立刻擡頭，滿是歉意地擠出笑容：“少爺，夫人已經去軍區開會了。此外，她叮囑您不要忘記明天的外訓，以及十日外訓之後，宮裏會有一場貴族酒會，請您務必到場。”
“……我知道了。”艾利亞斯回答，“母親還在調查福利院那孩子的事嗎？”
安的笑容更加虛假了些：“少爺，我們可不敢打聽夫人的正事。”
艾利亞斯笑笑：“抱歉，讓你們為難了，就當沒聽到吧。”
說罷，他又準備轉身返回房間。
但安主動叫住了他：“少爺，您的耳飾……”
艾利亞斯擡手摸摸耳朵，那是在肖像畫裏出現過的，一顆飽滿的祖母綠寶石耳飾：“你說這個？我恰好找到了它，感覺比從前合適了，所以試戴一下。還是不合適嗎？”
“不，少爺，您和它都非常漂亮。”安輕聲說，“但是，夫人可能不太喜歡它原本的主人，所以請您留意一下佩戴耳飾的時機。”
艾利亞斯彎了彎眼，溫柔地對她點點頭：“好的，我會註意。謝謝你的提醒，安，我不會佩戴太久。”
這些對話發生得自然而然，雙方都溫和有禮，以至於林逾一時半會兒都彈不出感想。
少年版的艾利亞斯很快返回了自己的房間，林逾身邊又只剩下灑掃中的傭人。偶爾也能聽到他們的竊竊私語，但隨著傭人越走越遠，這些議論聲也隨之變遠，林逾始終沒有聽到關鍵詞，索性也把他們拋之腦後。
他決定進去房間，找艾利亞斯本人看看。
然而也在這一時間，身後傳來一聲熟悉的驚呼：“林逾，你怎麽……”
林逾回頭望去，只見郁郁和克洛維斯正向他飛速飄來。
他們三人居然都沒能逃掉“靈魂狀態”的設定，奇異地以這副模樣聚在了一起。
林逾：“我怎麽？”
克洛維斯的嘴唇動了動，繼續之前未完的話：“恭喜好死。”
林逾：“……”
林逾笑容開朗：“同樂同樂。”
①黎明之前，黑暗最深。——腓特烈二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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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來遇打破了會廳裏的沈默，林逾終於撤回凝結在蘭瑞身上的視線，默默轉向陸權的一邊。
陸權一如既往掛著笑容，回以溫和的頷首。
除弗洛西以外，林逾、陸惟秋，以及接下來即將抵達會廳的三名考生，他們五人將會代表同級考生中的精銳力量登陸東部。
那片塵封已久的、被人遺忘的故土終於迎來新的客人。
亦或者說，他們才是真正的“歸鄉人”。
“因為你們兩個人恰好都是‘坐標’，所以，分給你們的任務只有一件事。”何來遇道，“現存所有坐標都已經被送到東部星域，我們需要確認出誰是最強、最忠於人類的那個。到達那裏之後，你們就全力以赴吧。”
人類是一支記仇的種族，於是這個舞臺被顛倒了。
高維居高臨下觀賞著“坐標”對人類的調教，所以人類也欣然布置了這片逆轉的舞臺。
演員成了高貴的坐標，觀眾成了直播間的公眾。
何來遇揚起笑容，歪了歪頭。
他很年輕，看上去也不過十八九歲，是和他們同齡的少年。
他笑起來根本看不出十二議員的特殊身份，他對兩位“神明”欣然微笑，笑意純粹而殘忍。
蘭瑞偏過了頭，揣在褲袋裏的雙手隱隱攥緊。
林逾問：“倘若我取得勝利，卻不打算保護人類呢？”
何來遇絮絮叨叨地勸說：“你明知道那是不可以的，這麽多觀眾正在看著呢，‘神明’大人，有些使命不是您回避了就能不存在的。在高維和帝國之間，您必然要做出自己的選擇……”
在他話音未落之際，一簇槍焰從大開的門外乍現。
伴隨一聲轟鳴，子彈旋轉穿飛，直直撲向何來遇毫不設防的面門。
下一秒，何來遇的身體被子彈穿透，全新的影像卻出現在緊挨林逾的地方。
何來遇擺出一臉後怕的姿態拍拍胸膛：“啊啊，幸好有法雷爾的‘幻術’，否則這種暗殺還真是防不勝防。”
撲空的子彈深深穿進陸權耳後的墻壁，王儲殿下卻是安之若素。
他從寧守月的手裏接過一杯紅茶，低頭啜飲一口，仿佛事不關己。
和當初蘭瑞用幻象隱蔽了自己和阿加爾的交手一樣。
現如今的蘭瑞，也會用幻象隱蔽他的新戰友。
林逾勾了勾唇，又聽見耳畔風鳴，遠遠地，有清冷的話音傳來：“離指揮遠點。”
……嗯？
林逾眨眨眼左右張望，便嗅到一陣微淡的火藥味。
原本近在咫尺的蘭瑞、何來遇都突然距他十多米遠。地理位置遽然發生更換，而原本由他站著的、被何來遇和陸惟秋左右包圍的位置，此刻只剩下逆光站立的白發少女。
一匕寒光緊緊貼著何來遇的脖頸，郁郁淩冽的殺氣不可逼視：“你們讓指揮不開心了，向指揮道歉。”
而那火藥味的來源——另一只溫熱的手，一把攏過了林逾的肩膀，不由分說把人擋在身後：“我說，蘭瑞·法雷爾，這一路就是你在裝神弄鬼，害得小爺頭發都掉一大把嗎？”
鷹眼般的金色豎瞳滿是殺意，“哢噠”的子彈上膛聲利落無比。
克洛維斯擡起單腿，恰到好處地橫截在大門入口。
他原本叼著一只空空的彈夾，呸地吐掉，當啷的落地聲終結了會廳內所有的喧囂。
只剩狙/擊槍遙遙與眾人對峙。
“去你大爺的人類，去你大爺的間諜。
“你們看不出來林逾不想參與這些爛事嗎？拯救人類也好，毀滅世界也好，這時候又不計較他是雙C了是嗎？”
會廳內死寂一片。
克洛維斯偏了偏頭，和野獸無異的豎瞳牢牢鎖定了所有獵物。
“只要林逾同意，下一顆子彈絕對射穿你們的腦殼。我說到做到。”
[“我……擦……郁郁妹妹的‘置換’甚至超出了林指揮的預判”]
[“雖然但是，帥暈了救命”]
[“克殿我不該說你是修狗的，你是狙擊位第一帥哥啊啊啊啊”]
[“彈幕裏根本沒有面臨世界末日的危機感啊hhh”]
[“危機感還是有的，最近十天內，從中央星域出發到其他星域的民用交通工具票倉已經全部售罄了quq”]
[“我公司福利一直很好，剛才響應停工，給家在外域的員工安排了列車~”]
[“剛剛聯系房東退租，本來以為押金要不回來了，但是房東不僅退了押金，居然還給了1000星幣的紅包，讓我給爸媽買點禮物”]
[“沒有正經彈幕是因為現在看直播的都是擺爛閑人，這會兒有錢的都在買無痛去世的安眠艙，沒錢的也趕緊回家團圓了”]
[“但萬一林指揮他們救世成功呢QAQ”]
[“這夢真好，下次不許做了”]
[“古藍星也遭遇過末日，但歷史書沒有詳說是不是和高維入侵有關”]
[“古藍星末日也很恐怖！據說各種天災持續了三年之久，直接摧毀了古藍星的生態”]
[“當初不也是有驚無險嗎？希望人類末日只是誤會一場”]
[“其實不能說無險吧，不管是古藍星末日，還是‘神啟’和‘神衰’都死掉了很多人，只是幸存者都只能向前看……”]
[“作為普通人，我們真的沒辦法做些什麽嗎？”]
郁郁和克洛維斯一前一後截斷了其他人窺伺林逾的視線。
會廳裏的氛圍無聲變化，所有人的呼吸都壓抑到極致，只有UAV運行中的發動機殘存嗡吟。
又是兩架UAV漸漸懸空，迫近了郁郁和克洛維斯二人。
“第四名和第五名，來得恰是時機。”陸權放下裝有紅茶的茶杯，笑容的弧度更加顯眼，“寧中校，人員都已到齊，是時候召回貝裏院長了。”
寧守月謹慎地查閱了一會兒光腦：“智腦中心正在計算七名管理人的評分反饋，請您稍候。”
根據北部考區最原始的規則，七名管理人會對考生進行帶有主觀色彩的評分，而這部分將取平均值的60%納入總分考慮，剩餘的40%則是抵達頂層區的名次排序。
這樣的計分規則正是為了追求高效，但當時誰都沒想到現在七名管理人斷聯六名的狀況。
好在評分都會實時傳回，盡管亞當等人已經失聯，應有的評分卻都沒有因此消失。
智腦中心的計算極快，寧守月立刻把計算結果報給陸權：“前五名抵達頂層區考生的總成績都出來了，請您過目。”
陸權興致盎然地開啟了可視共享，光子屏幕再度躍入眾人視野，就如大家預測的一樣，林逾和陸惟秋以微弱的分差名列前二，但這次領先的成了林逾。
弗洛西因為最先抵達頂層區的優勢，最終總分排在第三。
郁郁和克洛維斯緊隨其後。
“作戰指揮系陸惟秋是第一軍區的推薦人選。作戰指揮系林逾、戰鬥執行系克洛維斯·馮·維爾以及情報偵察系郁郁，同在第六軍區上報的推薦名單之列。這四個人都已通過了一輪篩選，”寧守月低聲匯報，“需要現在公布二輪篩選的內容嗎？”
陸權笑著搖了搖頭：“人還沒到齊呢。”
林逾立刻從他們的對話裏捕捉到了關鍵詞。
還在南部考區時，薛斯明的確說過會把他們作為推薦人選上報給特殊調查B組，但至今為止，他們還沒有正式提交報名表單，看上去，陸權似乎也不急著詢問他們的態度。
更加耐人尋味的是，那次一輪篩選裏，陸枚和艾利亞斯都沒能通過。
彼時林逾只當是陸棋蓄意包庇弟弟，可如果B組的選拔權最終落到陸權手上，陸枚能否入選，似乎又成了一個未知數。
“那麽，為了效率，就先做一下簡短的考前動員。”
陸權出聲打斷了林逾的思考，他十指交錯，笑瞇瞇地向眾人介紹：“這次要派遣去東部星域的軍人和軍校生，都是帝國最頂尖的精英，為了任務的推進，也為了你們的安全，我們必須進行最嚴格的篩選。帝國的安穩已經持續了近200年，但願身為軍人，你們的刀槍從不曾生銹。”
“姑且放下私人的恩怨，我相信，無論對皇室、對帝國、對人類有多少怨言，在你們十數年的生命裏，哪怕半秒，一定都因人類文明產生過自豪的情緒。
“我們是柔弱的生物，是自私的生物，但也是一支智慧且偉大的族群。
“黎明之前，黑暗最深①。為了使人類文明延續於世，我們亟待英雄的誕生，TA將如酉時之雞，唱醒旭日，唱醒新的黎明。”
陸權笑著擡起眼睛，看向門外。
在克洛維斯和林逾的身後，還有一道身影正在急速奔跑而來。
壁燈光芒落滿他的發絲，猶如跳躍的火焰，鍍上一層金箔。
艾利亞斯向會廳趕來，雙目如海，金發便是海面溫柔的陽光。
陸權眼中的笑意更深了：“艾利亞，你從不讓我失望。”
艾利亞斯的目光越過克洛維斯和林逾，直直與陸權相接。
他稍微放慢腳步，須臾便平覆了呼吸。
“……王儲殿下。”艾利亞斯眸光微顫，但還是很快找回理智，恭敬地向陸權行禮。
陸權拍了拍手：“那麽，準備好迎接二輪篩選吧，優秀的孩子們，你們都已非常熟悉全息擬真的流程，我就不加贅述了。唯一要說明的是，不出意外的話，你們五人都將進入特殊調查B組，但這次會誕生唯一的勝者，此人便是STA新的「酉雞」。”
寧守月微微皺眉：“等等，殿下，艾利亞斯並沒有通過一輪篩選……”
“你在質疑我嗎？寧中校。”陸權揚眉制止了她，“我是看著艾利亞長大的，他的忠誠和能力，沒有人比我更清楚了。”
接著，他微笑著看向艾利亞斯：“對不對，艾利亞？”
艾利亞斯的表情微微一變，林逾敏銳地察覺到這絲異樣，立刻拉住了艾利亞斯的衣袖。
而克洛維斯也將抵住大門的腿更加用力了些：“餵，有事說事，別在這裏打啞謎！”
“克洛維。”
艾利亞斯冷靜地叫停了他，同樣看向陸權：“……我自願接受殿下的怒火。”
“怎麽說得這麽委屈，因為你不認為自己有錯嗎，艾利亞？”陸權慢條斯理整理著自己的袖扣，似是無奈地嘆息一聲，“也是，畢竟你還是年輕氣盛的年紀。好吧，假使你能和他們一樣通過二次篩選，我就當作你連一次篩選也一起通過了，如何？”
聽上去像是有便宜可占，但連克洛維斯都能聽出對話中隱約的火藥味。
林逾皺著眉頭，試圖勸艾利亞斯拒絕，可艾利亞斯明顯有自己的計較，他溫柔地拂過林逾拉扯自己的手，輕輕搖頭。
陸權有怨氣是正常的。
他是陸權親自教養的學生，言行甚至比陸枚這個克隆體還要接近陸權本尊。
他們有著相似的使命、相似的追求，陸權是艾利亞斯的第一個伯樂，也是艾利亞斯曾經自願選擇的“君主”。
可在結識林逾之後，先前十餘年相處的忠誠便都土崩瓦解。
艾利亞斯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
但在他決意放棄陸權托付的任務之際，就已做好向陸權贖罪的準備。
“我實在不能坐視隊友們身處危險，”艾利亞斯低頭致歉，“感謝您的理解和大度，這次考核我也會全力以赴。”
陸權呵地輕笑：“願你說到做到，艾利亞，你永遠是我最偏愛的刀。”
二次篩選也和第一次一樣，又是熟悉的全息艙室，但林逾還註意到，艾利亞斯面對的艙室結構明顯和他們不同。
單是看上去的第一印象，艾利亞斯的那間艙室便顯得更加厚重，設備也更繁覆，而且處於其他艙室圍攏的中央，還有奇異的網線聯絡，不知用途。
他低聲向艾利亞斯詢問了陸枚的情況，艾利亞斯雖然說得含糊，不過確定了陸枚並無大礙，瑪麗恩也沒有要和陸枚動手的跡象。
反觀他們，即將參與到特殊調查B組的二次篩選，考慮到艾利亞斯精神力的異樣，林逾借口對觀眾不適，要求暫時關閉了UAV的監控視角。
雖然林逾自己無所謂被觀眾點評，但想到完美的艾利亞斯也遭遇輿論的隱患，林逾便無法接受那種可能。
連陸惟秋都沒有抗拒，他只是深深地看了林逾一眼，接著走進了自己的艙室。
艾利亞斯、郁郁和克洛維斯都隨後進入，林逾最後確認了隊友的安全，才終於把目光投向蘭瑞。
“……我們不會做那種事。”似乎看透了林逾的眼睛，蘭瑞主動開口。
何來遇跟著幫腔：“是擔心我們趁機傷害你們嗎？不會的，法雷爾希望人類和你都能存活，所以我倆不會給他們那樣的機會。”
林逾諷刺地勾了勾唇：“都能存活？”
蘭瑞避開視線，矮身按動艙室機關：“準備考核吧。”
每個人都居心各異，蘭瑞無從解釋自己的獨特。
至少在大方向上，他的確和其他人一樣，更希望讓人類延續下去。
所以於細枝末節的差異，蘭瑞也沒有能力去證明自己的真心。
他能做的只有盡己所能把握好所有和林逾有關的東西。
從北部考區的考題設置，到全息篩選的設備檢修，他都要親眼看好，不能給外人可乘之機。
艙室漸漸關閉，蘭瑞獨自操作著林逾所屬的全息艙。
直到全息頭盔籠罩住林逾的臉龐，蘭瑞緊緊盯著精神力模塊，寧守月舉步想要過來檢查，卻見蘭瑞騰出的單手裏彈出一把配槍對準了她：“寧中校，我一個人就好。”
“就說法雷爾從不會把關乎‘神明’安危的東西假手於人啦。”何來遇抻了一個懶腰，嬉笑著拉過寧守月，“他樂意受累，就讓他自己累著吧。”
寧守月默默看著他們，回頭用目光詢問陸權的意見。
陸權含笑搖頭，寧守月便踱回他的身邊。
“無論有多優秀，還是會在理性和感性之間舉棋不定。這正是人性中閃閃發光的特點，不是嗎？”陸權重新捧起自己的茶杯，已經轉涼的紅茶浸潤了他的嘴唇，“放下無聊的戒備心吧，‘神明’只是嘴硬，他可比任何人都希望親友能過得幸福順遂。畢竟，他也只是個心軟的‘人類’。”
“用戶姓名，林逾。用戶專業，作戰指揮系。用戶異能評級，S+。用戶精神力評級，S。”
“——歡迎用戶[林逾]登錄，這裏是第七軍區全息仿真戰鬥系統0824。
“戰場地圖加載中……
“隊友信息加載中……
“戰鬥目標確認中……”
“用戶須知：
一、戰場地圖來自第七軍區數據庫，一切客觀環境均為系統模擬生成，時間流速與現實世界成10:1倍速，為保護用戶身心健康，系統默認最長連續在線時間為24h，即，系統內240h；
二、由於用戶專業為作戰指揮系，系統專門配備四名仿真隊友，隊友好感度繼承用戶之前存檔，請用戶根據自身需求給予重視；
三、戰鬥目標有難有易，系統實時提供目標完成度查詢服務，溫馨提示，100%完成度不代表考核滿分，但1%完成度代表您**；
講解完畢，請簽字確認進入戰區，祝您開心。”
S級精神力，他的實力增長越來越快了。
林逾輕車熟路點開信息面板，接受著最新下發的全息任務。
根據前兩次的經驗，他發現明面上的任務目標往往都是虛的，每次登出系統再登入，發生變化的都只有目標完成度和隊友好感度。
但他從未見過100%的完成度，可見無論是什麽“雪山魔龍”還是“享受假期”，都只是一個虛假的噱頭。
真正的任務一定隱藏在這些字句之下，而且直至現在，恐怕都從來沒有完成過。
[隨機地圖：馮·維爾封地莊園]
[隨機隊友：呆比、呆瓜、呆寶、呆娃（可重新命名）]
[隨機戰鬥目標：以靈魂的姿態，去欣賞馮·維爾的真相吧]
[戰鬥目標完成度：90%]
[隊友對您平均好感度：-5]
……咦？
林逾撥開了深濃的白霧，蹙眉走出初始環境。
他很快就意識到自己的反常——他的腰部以下根本不是雙腿，而是鬼魂似的飄浮狀態，雙手也有些透明，嘗試接觸四周時，根本無法觸及實體。
就像面板裏說的那樣，“以靈魂的姿態”，他被暫時地剝奪了實體。
入眼是一大片豐茂的草地，在長草與碧天相接的邊際，矗立著一座巍峨的府邸。
修剪得當的園林整合成對稱形狀，綠蔭、噴泉、白墻、藍瓦，這裏的一切猶如油畫一般，精致而又氣派。
大門處的鐵牌刻有“馮·維爾”的花體古西文，即使是林逾，也能從這陌生的文字裏品出一絲歷史底蘊。
莊園外還停著一輛覆古的馬車，白馬偶爾噴著響鼻，它身後的車裏卻沒有馬夫，而是一大車滿載的鮮艷的花。
這裏是馮·維爾名下的莊園，或許不是主宅，但從裝潢來看，這裏的主人一定地位不低。
林逾想按門鈴，可惜作為靈魂，他只能有心無力。
在心裏對艾利亞斯和克洛維斯道歉之後，林逾便興沖沖飄了進去。路過在園林中忙碌的傭人，林逾徑自穿透墻壁，來到了建築內燈火輝煌的大廳。
廳內也是數不清的花朵，到處都有裝飾用的鮮花，但不顯得雜亂，只讓人覺得這家主人存有一顆愛美之心，而且很有品味。
墻上懸掛著一些壁畫，或是風景、或是人物，但正中央懸掛的是一幅三口之家的肖像。
路易斯、索菲婭和年幼的艾利亞斯都在畫內，三人的站姿都很傳統，父親抱著兒子，母親依偎在父子身側。而兒子的手裏抱著一小捧花，他的耳邊還掛著一顆祖母綠的耳飾。
這顆耳飾對於一名五六歲的孩子來說有些過於大了，所以顯得不倫不類。
但它一看就價值不菲，就林逾對珠寶的品鑒水平來看，甚至懷疑這顆耳飾的價值超越了陸枚平日佩戴的首飾。
“……少爺昨天又去宮裏了嗎？夫人正發火呢。”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畢竟除了宮裏，少爺都沒有別的地方可去。”
“幸好還有王儲殿下喜歡少爺，上次學校的演奏會，據說也是王儲殿下代替夫人出席的。”
傭人們幹活時的閑談傳進了林逾的耳朵，不用猜也知道他們議論的主人公是艾利亞斯和陸權。
林逾本想湊近些繼續聽，但傭人們突然不做聲了，很快，二樓一扇緊閉的房門被人從內推開，一抹瘦削的身影走出，憑欄下望，微皺的眉宇透露出他的不安。
“安，母親今天在家嗎？”
少年時期的艾利亞斯正在經歷變聲，嗓音略有幾分沙啞。
但他溫和的語調足以抹平所有的突兀，被他叫到名字的傭人立刻擡頭，滿是歉意地擠出笑容：“少爺，夫人已經去軍區開會了。此外，她叮囑您不要忘記明天的外訓，以及十日外訓之後，宮裏會有一場貴族酒會，請您務必到場。”
“……我知道了。”艾利亞斯回答，“母親還在調查福利院那孩子的事嗎？”
安的笑容更加虛假了些：“少爺，我們可不敢打聽夫人的正事。”
艾利亞斯笑笑：“抱歉，讓你們為難了，就當沒聽到吧。”
說罷，他又準備轉身返回房間。
但安主動叫住了他：“少爺，您的耳飾……”
艾利亞斯擡手摸摸耳朵，那是在肖像畫裏出現過的，一顆飽滿的祖母綠寶石耳飾：“你說這個？我恰好找到了它，感覺比從前合適了，所以試戴一下。還是不合適嗎？”
“不，少爺，您和它都非常漂亮。”安輕聲說，“但是，夫人可能不太喜歡它原本的主人，所以請您留意一下佩戴耳飾的時機。”
艾利亞斯彎了彎眼，溫柔地對她點點頭：“好的，我會註意。謝謝你的提醒，安，我不會佩戴太久。”
這些對話發生得自然而然，雙方都溫和有禮，以至於林逾一時半會兒都彈不出感想。
少年版的艾利亞斯很快返回了自己的房間，林逾身邊又只剩下灑掃中的傭人。偶爾也能聽到他們的竊竊私語，但隨著傭人越走越遠，這些議論聲也隨之變遠，林逾始終沒有聽到關鍵詞，索性也把他們拋之腦後。
他決定進去房間，找艾利亞斯本人看看。
然而也在這一時間，身後傳來一聲熟悉的驚呼：“林逾，你怎麽……”
林逾回頭望去，只見郁郁和克洛維斯正向他飛速飄來。
他們三人居然都沒能逃掉“靈魂狀態”的設定，奇異地以這副模樣聚在了一起。
林逾：“我怎麽？”
克洛維斯的嘴唇動了動，繼續之前未完的話：“恭喜好死。”
林逾：“……”
林逾笑容開朗：“同樂同樂。”
①黎明之前，黑暗最深。——腓特烈二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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