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塔之基-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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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塔之基-1
下午的艾利亞斯沒有醒來。
晚上的艾利亞斯也沒有醒來。
會議室裏除了佐伊安坐原位，和林逾一起等待著艾利亞斯的轉醒，陸棋和薛斯明都在為AMTK的降落事宜做著準備。
不出意外的話，AMTK將在次日淩晨降落在南部星域第六軍區本部。
而到那時，也正接近艾利亞斯進艙24小時的極限，陸棋會強行切斷全息艙和生命體的關聯。
林逾花費了很長時間才壓抑住心底的不安。
“吃不吃宵夜？”陸棋好心地丟來一盒速食餅幹，“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這麽擔心艾利亞斯。”
林逾雙手接住：“謝謝少校。”
“關心隊友是一回事，但這可是艾利亞斯啊。哪怕克洛維斯都沒你這麽緊張，因為大家都知道，只要是艾利亞斯的話就絕對不會有問題。”
陸棋撕開自己那份餅幹的包裝，笑吟吟咬下一塊：“艾利亞斯輾轉在各大軍區實習的這些年，預測成功率和實際成功率從未低於95%，你要是不放心他，他反而會不自在。”
“我明白。”林逾低聲回答。
艾利亞斯的支持率從來不是空穴來風，他是為數不多能夠在普通人裏拿到壓倒性好評的貴族，除卻優越的外表、溫柔的個性，大眾對他的好感更多還是來自艾利亞斯強橫的實力。
強大、優雅，且謙和。
同輩中第一指揮、第一支援、第一偵察的頭銜都有爭議，哪怕是陸惟秋也不能讓所有人都默認他是“第一指揮”。
唯獨提到戰鬥執行系中的第一，所有人都會齊刷刷認定，艾利亞斯·馮·維爾就是該專業裏絕對的NO.1。
很少有人擔心艾利亞斯。
就像很多年前，也少有人擔心第四軍區的笑面戰神——路易斯·馮·維爾。
“……你和艾利亞斯太相似了。”陸棋知道自己勸不動他，只得嘆息一聲，“難怪艾利亞斯這麽快就認可了你，要馴服馮·維爾的騎士，可不是那麽輕松的事呢。”
一直負責關註AMTK各監控器狀況的佐伊也擡起了頭：“艾利亞不是愛和人坦白的性格。”
“其實只是艾利亞斯在遷就我。”
“他不會遷就指揮系，尊重你的決策只可能是你們步調一致，或者他願意尊重你。”
“艾利亞斯對人都很尊重吧。”
“不，”佐伊斬釘截鐵地回答，“他真實的性格比九殿下還要傲慢無禮，軍校在讀生裏受他尊敬的指揮系只有你而已。”
沒料到佐伊如此強調這件事，一時間，透過緊閉的全息艙艙門，林逾竟都幻視了艾利亞斯親切的笑顏。
相較而論，艾利亞斯對他的態度的確是日益親近，但林逾鮮少意識到這份“親近”的重量。
……就像陸枚已經很久不再叫他“廢物”一樣，對艾利亞斯而言，這樣不動聲色的包容和遷就，或許也是他隱於心底對團隊的認可和依賴。
想到連艾利亞斯都在依賴他們的團隊，林逾不禁抿了抿唇：“不勝榮幸。”
再等等吧，等秦莫川的檢測結果出來，如果秦莫川被確診為“神衰”感染，他再聯系楊全恩一隊共同謀求出路。
即使艾利亞斯在這裏，一定也能理解他的心情。
絕不能把克洛維斯輕易交給其他勢力，更何況這還只是他個人的一點猜測。
除了謝思淵的軍隊，軍方對“神衰”根本了解不多，而且他們直接受制於皇室，皇室若是知道了克洛維斯的變化……等待克洛維斯的就只有STA了。
“陸少校，”林逾問，“我還是不明白，為什麽剛才您公布的名單裏唯獨少了艾利亞斯和陸枚？”
不管是綜合戰力還是異能水準，這兩人都絕對是異能者中的頂級存在。
若只是陸枚，林逾還考慮是陸棋有意阻止他涉險，但還帶上了艾利亞斯，這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問我再多遍也是那個答案，他們沒有達到一輪篩選的要求。”
“那些要求很嚴苛嗎？”
“這可超出我的權限範圍了。”陸棋為難地點開光腦，將可視權限分享給林逾。
躍然眼中的是一封來自第一軍區的遠程郵件。
郵件本身當然是機密，但因為它已經被陸棋拆封閱讀過無數次，再機密的信息在陸棋眼裏也不再機密。
他灑脫地向林逾展示了郵件第一頁的全部內容。
郵件裏，除了陸棋已經提到的“特殊調查B組”基本的篩選流程和任務目標，其主要目的是通知第六軍區開展推選工作，但對於推選人員的具體要求始終標準暧昧，字裏行間只是反覆強調“高素質人才”。
軍用全息系統的機制也很有意思。
不同用戶的檔案信息都儲存在軍區共通的數據庫裏，系統仿真的全息環境則一部分來自共通數據庫、一部分來自各軍區自主創建，最後一部分來自第一軍區特殊提供的“歷史庫”。
“通常來說，用戶登出系統後都會忘記在全息艙裏經歷的細節，直到下次登入自動讀檔後才會繼續。”陸棋大大方方地承認，“按照第一軍區在郵件裏的要求，必須給參加篩選的人員都啟用‘歷史庫’裏的環境素材。”
“歷史庫”是絕對的機密，據說它們都取材自各軍區的著名戰事，大部分都是烈士在生命最後一刻傳回的執行錄像。
如林逾看到的“蘇緹羅救援行動”，就是其中之一。
因為郁郁、克洛維斯和陸枚都不記得系統內的經歷，所以無從判斷他們是否和自己一樣經歷了“蘇緹羅行動”，但如果艾利亞斯也正經歷著“歷史庫”裏和“蘇緹羅行動”相似的慘烈戰役……
林逾突然有些期待艾利亞斯可能帶出的信息。
“現在你看到了，”陸棋說，“因為啟動的是‘歷史庫’，信息端口會自動接入第一軍區，我也無權查看你們在系統裏的所見所聞。最終的篩選結果，實際上是傳回第一軍區，再由第一軍區即時答覆的。”
他點開另一封郵件，那便是第一軍區的答覆。
明晃晃地寫著，林逾、克洛維斯、郁郁三人入選。
但沒有寫陸枚和艾利亞斯落選。
林逾瞇起眼睛，直白地問：“會不會是有人知道這次行動危險，故意留下了陸枚和艾利亞斯？”
“哈哈——”陸棋轉過頭，佯裝聽不懂他的意思，“為什麽要留下艾利亞斯？艾利亞斯可是公認的可靠。”
林逾笑著反問：“九殿下就不可靠了？”
陸棋裝作無辜地返回座位，蹺起二郎腿：“那誰知道呢……”
考慮到陸棋對陸枚近乎弟控的溺愛程度，林逾覺得自己有理由懷疑他根本沒有把陸枚的參考信息輸送回第一軍區。
但陸棋沒必要連艾利亞斯一起，佐伊也不像這麽多管閑事的性格——
難道艾利亞斯是真的落選了？
畢竟他到現在還沒能擺脫全息系統，說不定是遇上了讓他為難的戰役，畢竟艾利亞斯在這方面知識豐富，如果認出了是某場著名戰役，反而有可能縮手縮腳。
林逾還想追問，然而同一時間，中央播報器的女聲再一次響徹航空器內。
“請所有考生返回休息室整裝就緒，十五分鐘內到主宴會廳集合聽候調令。
“AMTK將在半小時後抵達南部星域SUP-007星J區，降落後，請所有考生按照調令分隊列進入接應區域，並在工作人員安排下配合完成基礎體檢、武器及設備拆檢等流程，最後有序進入第六軍區第四分局轄區。”
“重覆，請所有考生……”
陸棋仰頭聽著女聲的播報，嘖嘖讚嘆：“小薛子還真是急著落地，直接把你們帶回老家啊。”
第四分局，正是薛斯明任職的分局。
如此一來避免了和其他分局就責任劃分的推諉，可見他為了縮短流程也是煞費苦心。
“艾利亞已經在系統內逗留超過22h，強制登出吧。”
佐伊也在通知結束後站起身來，她戴上手套，神情嚴肅地走近全息艙。
強制登出有可能對用戶的精神力造成輕微損害，所以大部分時候，他們都會盡量避免這一舉措。
但放任用戶過度沈迷全息系統，受損的就不只是精神力這麽簡單了。
陸棋默許了佐伊的行為，俯身調試全息艙的基礎數值。
通過外界幹涉，他們可以在數值歸零後徹底斷聯信息端口，這樣就能把艾利亞斯順利帶出艙室。
然而就在他們等待陸棋調試數值的時候，艙內突然傳來一聲微弱的喘/息。
三人同時一怔，林逾和佐伊都矮身貼在艙門上側耳傾聽。
半透明的艙門聚起他們呵出的水霧，透過霧氣和門，林逾隱約窺見艾利亞斯模糊的面部輪廓。
他的眉頭擰出小小的一個結，嘴唇不知何時被他的牙齒咬破，滲出的血跡很快潤紅了兩片薄唇。
“艾利亞/情況不對，叫醫護和機械師過來！”佐伊當機立斷，陸棋也沒有耽擱，第一時間在AMTK內部網絡裏發出命令。
林逾則始終緊貼艙門，仔細地捕捉著艾利亞斯吐出的每一個字音。
在破碎的喘息聲中，林逾摒棄了所有雜念，連呼吸都變得和艾利亞斯同頻。
半晌，他終於聽到艙內傳出一個音節：“Ma……”
“馬？”林逾身體繃緊，佐伊和陸棋也不敢妄動。
艾利亞斯的精神力界面又一次急速地閃爍起來。
“A”的字樣瘋了一般地顫抖著，幾乎晃暈了他們的眼睛。但見在“A”終於凝固住的一瞬間，它的身後綴上了一條小小的橫杠。
——A-。
艾利亞斯忍受著莫大的煎熬，他的噴息也暈染在冰冷的艙門。
隱約中，林逾甚至看見一條淚痕鉆進他的鬢發。
這次林逾聽清了艾利亞斯的呼喊：
“……媽媽。”
醫護和機械師湧入會議室，他們在陸棋的指揮下七手八腳接過了艾利亞斯。
他們沒有直接回答艾利亞斯的狀態是否算得上危險，但每個人都神色凝重，林逾只是一眼望去，心跳都變得慢了半拍。
佐伊一邊緊皺著眉觀察艾利亞斯的變化，一邊騰出手安排林逾：“你回休息室準備落地吧。”
“可是……”
“你的隊友難道只有艾利亞嗎？”佐伊寒聲截斷他的話語，“回去。我不會坐視艾利亞出事，哪怕賭上我對路易斯上將的忠誠。”
畢竟她已搬出了路易斯上將。
林逾只能忍住心中的不安，向佐伊端端正正地行了一記軍禮：“拜托您。”
他也向剩下的所有人敬禮：“拜托陸少校，拜托各位。”
醫護和機械師們用忙碌的背影回應，稍微能騰出手的人員點頭致意：“您放心，先去忙吧，林指揮。”
林逾這才咬咬牙，轉身離開了會議室。
但他沒有忘記艾利亞斯艱難出口的那聲“媽媽”。
林逾清楚記得陸棋說過，艾利亞斯的母親索菲婭是一個沒有異能的普通人。
而“歷史庫”裏都是調取的著名戰役。
林逾想象不出，是哪一場戰事居然還能牽扯到普通人索菲婭。
又或者，這個答案只有馮·維爾家族內部的人員才會知情……恐怕連克洛維斯都被蒙在鼓裏。
“小魚小魚！我祝你，福星高照財運興隆——”
林逾熟能生巧地掐住熊嘴，看向休息室裏整裝待發的眾人。
克洛維斯留意到他空蕩蕩的身後，禁不住問：“咦，我哥他……”
“應該過會兒就能和我們一起集合了。”林逾不自覺撒了個謊，但眾人毫無懷疑，反而一疊聲催促他也趕緊收拾東西。
克洛維斯和陸枚已經幫他整理了大半，而大包小包——包括了克洛維斯已經廢棄的輪椅，都被郁郁一肩扛起。
林逾有心想幫她分擔些，卻被郁郁躲開，女孩神色鄭重：“指揮，我是S+。”
楊全恩本來也想分擔，郁郁：“別碰，我是S+。”
楊全恩：“……”
周圍又是隊友此起彼伏的憋笑聲。
S+體能的郁郁就這樣承擔了大半重量，隨著十五分鐘的整理時間即將告罄，走廊裏響起紛亂的腳步。
很快，兩支隊伍也和人群一起下樓集合。
林逾清點了一下自己的物品。
發現除了勾著脖子不肯離開他的小熊，其他有點重量的東西都被郁郁和克洛維斯瓜分，他和陸枚兩手空空，活像兩個養尊處優、偶來視察的大少爺。
然而下一刻，一名考生的胳膊肘不慎撞上林逾。
陸枚的喝聲半秒不差：“你撞到人了！會不會道歉？”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沒註意……”
林逾：“……”
林逾：“沒關系，下次註意。”
註意別惹上陸枚。
C+體能的陸枚大少爺正在兼職保鏢。
就這樣，在兩名苦力和一名保鏢的共同保護下，林逾毫無阻滯地來到集合地點。
AMTK在計劃中只需要容納不到一百的指揮系考生，現在卻猛地膨脹至四五倍，原本寬敞的宴會廳立刻顯得有些逼仄，但考生們還是挺拔筆直地自發站隊，遠遠望去，像一片規整有序的白楊林。
而當考生們離開休息室的隱私範圍，直播間裏也重新熱鬧起來。
[“哇大半夜集合嗎？要降落了？”]
[“之後就不能看到南部的考生了嗎？是不是不會再考試了呀？”]
[“催催公示，催催名次，我真的很信任第六軍區，讓我看看百裏桃一的預測到底準不準”]
[“狄巧妹妹還是這麽可愛！”]
[“汪浩楠眼圈怎麽又紅的，不會是吵架又輸給巧姐了吧”]
[“狄巧吵架只輸過小草莓吧quq張希谷跟拜倫都被她完全壓制”]
[“家人們小草莓隊裏怎麽沒有艾殿啊！”]
[“啊啊啊我大老公呢！草莓老婆克殿老公小九老婆郁郁老公，快看看我大老公哪去了啊！！”]
[“帝國婚姻法是一夫一妻制望周知，草莓小姐我只愛你一個（愛心）”]
[“說真的，軍校的學生都好颯哦……”]
[“氣質真的沒得挑，老天爺賜我一個軍校生對象吧55”]
[“在場的對象大家隨便挑，我和我家小草莓隨二百！”]
[“不要造謠啊，因為你這句話林逾又要哄我半宿啦（心碎）”]
林逾抽神看了一會兒彈幕，和從前的烏煙瘴氣不同，現在的彈幕和諧友好，雖然總喜歡開些玩笑，但林逾和大多數人都知道這些話裏毫無惡意，相反，這些反而是觀眾對他們善意的證明。
不過他的確很關註艾利亞斯的去向。
林逾的身高在軍校生裏算是中等偏高，不至於被遮蓋太多視野，而他放眼望去，的確沒有看到如艾利亞斯那樣耀眼的金發。
“哥還不過來集合嗎？”克洛維斯也有些擔心了。
林逾沈默數秒，看了看自己的光腦。
沒有任何來自艾利亞斯的通訊。
“艾利亞斯不會希望我們擔心的。”陸枚說，“……他習慣不讓人擔心了。”
這句話倒是和陸棋的勸解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林逾一時間不確定，這是不是因為陸枚和陸棋都對意氣風發的艾利亞斯更加記憶深刻。但從他的理解來看，或許艾利亞斯確實不習慣別人擔心。
盡管林逾不覺得這是優點，但連他自己也有這個缺陷，所以也不能批判艾利亞斯什麽。
郁郁則道：“等他過來問問就好了，艾利亞斯不會撒謊。”
這也是真的。
艾利亞斯只會回避和隱瞞。
“說起來，秦莫川怎麽樣了？”林逾碰碰身邊楊全恩的胳膊，後者答：“還在病房，但醫護把我們隊裏也挨個抽血，本來說今晚集合都不許我們過來。”
“有說什麽原因嗎？”
“沒。怎麽了？”
“……沒事。”
如果楊全恩一隊真的被全隊隔離，那麽和他們同休息室的自己隊伍也不會逃掉。
到那時，恐怕克洛維斯的變化還是會暴露。
林逾有些頭疼，但此刻也只能祈禱秦莫川和他的隊友都可以平安健康。
最壞的結果，就是落地後直接帶著克洛維斯逃離軍區。
現在有了A+水準的精神力，又有陸棋交給的一塊紅石，送走一個克洛維斯應該不是難事。
“——全體都有，立正！”
中央播報器再次響起，宴會廳內很快歸於寂靜。
薛斯明帶隊穿過人群，鮮紅的披風形同烈焰，轉身的剎那帶起獵獵風聲。
在他身後，陸棋也隨之亮相。
佐伊沒有出現，林逾猜她還在照顧艾利亞斯。
而在經過林逾一隊的瞬間，陸棋壓低帽檐，收手時拍了拍林逾的肩。
頗有幾分安撫的意思。
林逾心下了然，這是讓他放心。
再之後，薛斯明開始宣讀落地後的註意事項，彈幕裏刷新著對主考官們辛勤工作的感謝和誇讚，同時大規模刷屏“撒花”“恭喜凱旋”一類的字句。
一切都其樂融融。
人們臉上洋溢著如釋重負的笑意。
降落進入了最後的倒計時。
——直到AMTK的機身倏然一震，方才還滿目皆是的彈幕霎時間消失無蹤。
薛斯明扶著帽檐的手指微顫，陸棋完美的笑容也出現一絲裂痕。
人群末尾趕來另一道高挑身影，佐伊在眾目睽睽之下抓住林逾的手腕，一口氣將他引向走廊另一端安靜的房間。
房間裏艾利亞斯躺臥床上，眼睛尚未睜開，但喋喋不休地念叨著什麽。
林逾來不及摘下RC鏡片，緊隨著跟來的隊友們也推開房門：“出什麽事了！”
“艾利亞斯自己登出了系統，沒有依靠我們的技術手段。
“但他脫離系統後……除了精神力透支過度，我們沒有發現其他異常，休息一段時間就能恢覆。”
醫護急忙安撫眾人，隊友們都悄無聲息松了一口氣，都想誇讚艾利亞斯果然厲害。
但林逾突然“噓”一聲，示意他們安靜。
“塔。”
艾利亞斯說。
“塔，地下區……”他的眼瞼顫抖著，像是要滾出眼淚，但始終不見水痕。
林逾伸出手和他相握，克洛維斯也握住了艾利亞斯的另一只手。
室中只有沈默。
艾利亞斯無意識地呢喃：“去、不去……塔，媽媽……”
[“救命救命！北部考區全面斷聯了！”]
[“軍方看看北部考區啊！！那是什麽吃人福利院？！幾百號人全部沒信號了！！”]
[“好大的洪水，為什麽是紅色的洪水？！軍方快救人啊！！”]
[“沒人管嗎？所有人都只在意南部嗎！！”]
彈幕再度充斥視野，眾人都不禁屏息。
“要去……塔……”
艾利亞斯吃力地傳遞著信息：“真相、全部……父親母親……”
林逾緊了緊和他交握的手。
他正想開口答應，卻聽心底響起一道熟悉的話音：
“——林逾，能聽到嗎？”
是“鏈接”。
是許久沒有和他聯絡的陸惟秋。
似乎是確定了林逾能夠聽到自己的聲音，陸惟秋繼續道：“如果可以，千萬別來福利院。”
“絕對別來。”
*一些不負責腦補*
秋哥：絕對別來。
馮大哥：絕對要去。
小魚：嗯，去。
一生錯付的秋哥：……
這邊建議秋哥穿回入學前報考非指揮系專業，這樣就有機會實現和小魚的無痛貼貼了捏（b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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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艾利亞斯沒有醒來。
晚上的艾利亞斯也沒有醒來。
會議室裏除了佐伊安坐原位，和林逾一起等待著艾利亞斯的轉醒，陸棋和薛斯明都在為AMTK的降落事宜做著準備。
不出意外的話，AMTK將在次日淩晨降落在南部星域第六軍區本部。
而到那時，也正接近艾利亞斯進艙24小時的極限，陸棋會強行切斷全息艙和生命體的關聯。
林逾花費了很長時間才壓抑住心底的不安。
“吃不吃宵夜？”陸棋好心地丟來一盒速食餅幹，“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這麽擔心艾利亞斯。”
林逾雙手接住：“謝謝少校。”
“關心隊友是一回事，但這可是艾利亞斯啊。哪怕克洛維斯都沒你這麽緊張，因為大家都知道，只要是艾利亞斯的話就絕對不會有問題。”
陸棋撕開自己那份餅幹的包裝，笑吟吟咬下一塊：“艾利亞斯輾轉在各大軍區實習的這些年，預測成功率和實際成功率從未低於95%，你要是不放心他，他反而會不自在。”
“我明白。”林逾低聲回答。
艾利亞斯的支持率從來不是空穴來風，他是為數不多能夠在普通人裏拿到壓倒性好評的貴族，除卻優越的外表、溫柔的個性，大眾對他的好感更多還是來自艾利亞斯強橫的實力。
強大、優雅，且謙和。
同輩中第一指揮、第一支援、第一偵察的頭銜都有爭議，哪怕是陸惟秋也不能讓所有人都默認他是“第一指揮”。
唯獨提到戰鬥執行系中的第一，所有人都會齊刷刷認定，艾利亞斯·馮·維爾就是該專業裏絕對的NO.1。
很少有人擔心艾利亞斯。
就像很多年前，也少有人擔心第四軍區的笑面戰神——路易斯·馮·維爾。
“……你和艾利亞斯太相似了。”陸棋知道自己勸不動他，只得嘆息一聲，“難怪艾利亞斯這麽快就認可了你，要馴服馮·維爾的騎士，可不是那麽輕松的事呢。”
一直負責關註AMTK各監控器狀況的佐伊也擡起了頭：“艾利亞不是愛和人坦白的性格。”
“其實只是艾利亞斯在遷就我。”
“他不會遷就指揮系，尊重你的決策只可能是你們步調一致，或者他願意尊重你。”
“艾利亞斯對人都很尊重吧。”
“不，”佐伊斬釘截鐵地回答，“他真實的性格比九殿下還要傲慢無禮，軍校在讀生裏受他尊敬的指揮系只有你而已。”
沒料到佐伊如此強調這件事，一時間，透過緊閉的全息艙艙門，林逾竟都幻視了艾利亞斯親切的笑顏。
相較而論，艾利亞斯對他的態度的確是日益親近，但林逾鮮少意識到這份“親近”的重量。
……就像陸枚已經很久不再叫他“廢物”一樣，對艾利亞斯而言，這樣不動聲色的包容和遷就，或許也是他隱於心底對團隊的認可和依賴。
想到連艾利亞斯都在依賴他們的團隊，林逾不禁抿了抿唇：“不勝榮幸。”
再等等吧，等秦莫川的檢測結果出來，如果秦莫川被確診為“神衰”感染，他再聯系楊全恩一隊共同謀求出路。
即使艾利亞斯在這裏，一定也能理解他的心情。
絕不能把克洛維斯輕易交給其他勢力，更何況這還只是他個人的一點猜測。
除了謝思淵的軍隊，軍方對“神衰”根本了解不多，而且他們直接受制於皇室，皇室若是知道了克洛維斯的變化……等待克洛維斯的就只有STA了。
“陸少校，”林逾問，“我還是不明白，為什麽剛才您公布的名單裏唯獨少了艾利亞斯和陸枚？”
不管是綜合戰力還是異能水準，這兩人都絕對是異能者中的頂級存在。
若只是陸枚，林逾還考慮是陸棋有意阻止他涉險，但還帶上了艾利亞斯，這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問我再多遍也是那個答案，他們沒有達到一輪篩選的要求。”
“那些要求很嚴苛嗎？”
“這可超出我的權限範圍了。”陸棋為難地點開光腦，將可視權限分享給林逾。
躍然眼中的是一封來自第一軍區的遠程郵件。
郵件本身當然是機密，但因為它已經被陸棋拆封閱讀過無數次，再機密的信息在陸棋眼裏也不再機密。
他灑脫地向林逾展示了郵件第一頁的全部內容。
郵件裏，除了陸棋已經提到的“特殊調查B組”基本的篩選流程和任務目標，其主要目的是通知第六軍區開展推選工作，但對於推選人員的具體要求始終標準暧昧，字裏行間只是反覆強調“高素質人才”。
軍用全息系統的機制也很有意思。
不同用戶的檔案信息都儲存在軍區共通的數據庫裏，系統仿真的全息環境則一部分來自共通數據庫、一部分來自各軍區自主創建，最後一部分來自第一軍區特殊提供的“歷史庫”。
“通常來說，用戶登出系統後都會忘記在全息艙裏經歷的細節，直到下次登入自動讀檔後才會繼續。”陸棋大大方方地承認，“按照第一軍區在郵件裏的要求，必須給參加篩選的人員都啟用‘歷史庫’裏的環境素材。”
“歷史庫”是絕對的機密，據說它們都取材自各軍區的著名戰事，大部分都是烈士在生命最後一刻傳回的執行錄像。
如林逾看到的“蘇緹羅救援行動”，就是其中之一。
因為郁郁、克洛維斯和陸枚都不記得系統內的經歷，所以無從判斷他們是否和自己一樣經歷了“蘇緹羅行動”，但如果艾利亞斯也正經歷著“歷史庫”裏和“蘇緹羅行動”相似的慘烈戰役……
林逾突然有些期待艾利亞斯可能帶出的信息。
“現在你看到了，”陸棋說，“因為啟動的是‘歷史庫’，信息端口會自動接入第一軍區，我也無權查看你們在系統裏的所見所聞。最終的篩選結果，實際上是傳回第一軍區，再由第一軍區即時答覆的。”
他點開另一封郵件，那便是第一軍區的答覆。
明晃晃地寫著，林逾、克洛維斯、郁郁三人入選。
但沒有寫陸枚和艾利亞斯落選。
林逾瞇起眼睛，直白地問：“會不會是有人知道這次行動危險，故意留下了陸枚和艾利亞斯？”
“哈哈——”陸棋轉過頭，佯裝聽不懂他的意思，“為什麽要留下艾利亞斯？艾利亞斯可是公認的可靠。”
林逾笑著反問：“九殿下就不可靠了？”
陸棋裝作無辜地返回座位，蹺起二郎腿：“那誰知道呢……”
考慮到陸棋對陸枚近乎弟控的溺愛程度，林逾覺得自己有理由懷疑他根本沒有把陸枚的參考信息輸送回第一軍區。
但陸棋沒必要連艾利亞斯一起，佐伊也不像這麽多管閑事的性格——
難道艾利亞斯是真的落選了？
畢竟他到現在還沒能擺脫全息系統，說不定是遇上了讓他為難的戰役，畢竟艾利亞斯在這方面知識豐富，如果認出了是某場著名戰役，反而有可能縮手縮腳。
林逾還想追問，然而同一時間，中央播報器的女聲再一次響徹航空器內。
“請所有考生返回休息室整裝就緒，十五分鐘內到主宴會廳集合聽候調令。
“AMTK將在半小時後抵達南部星域SUP-007星J區，降落後，請所有考生按照調令分隊列進入接應區域，並在工作人員安排下配合完成基礎體檢、武器及設備拆檢等流程，最後有序進入第六軍區第四分局轄區。”
“重覆，請所有考生……”
陸棋仰頭聽著女聲的播報，嘖嘖讚嘆：“小薛子還真是急著落地，直接把你們帶回老家啊。”
第四分局，正是薛斯明任職的分局。
如此一來避免了和其他分局就責任劃分的推諉，可見他為了縮短流程也是煞費苦心。
“艾利亞已經在系統內逗留超過22h，強制登出吧。”
佐伊也在通知結束後站起身來，她戴上手套，神情嚴肅地走近全息艙。
強制登出有可能對用戶的精神力造成輕微損害，所以大部分時候，他們都會盡量避免這一舉措。
但放任用戶過度沈迷全息系統，受損的就不只是精神力這麽簡單了。
陸棋默許了佐伊的行為，俯身調試全息艙的基礎數值。
通過外界幹涉，他們可以在數值歸零後徹底斷聯信息端口，這樣就能把艾利亞斯順利帶出艙室。
然而就在他們等待陸棋調試數值的時候，艙內突然傳來一聲微弱的喘/息。
三人同時一怔，林逾和佐伊都矮身貼在艙門上側耳傾聽。
半透明的艙門聚起他們呵出的水霧，透過霧氣和門，林逾隱約窺見艾利亞斯模糊的面部輪廓。
他的眉頭擰出小小的一個結，嘴唇不知何時被他的牙齒咬破，滲出的血跡很快潤紅了兩片薄唇。
“艾利亞/情況不對，叫醫護和機械師過來！”佐伊當機立斷，陸棋也沒有耽擱，第一時間在AMTK內部網絡裏發出命令。
林逾則始終緊貼艙門，仔細地捕捉著艾利亞斯吐出的每一個字音。
在破碎的喘息聲中，林逾摒棄了所有雜念，連呼吸都變得和艾利亞斯同頻。
半晌，他終於聽到艙內傳出一個音節：“Ma……”
“馬？”林逾身體繃緊，佐伊和陸棋也不敢妄動。
艾利亞斯的精神力界面又一次急速地閃爍起來。
“A”的字樣瘋了一般地顫抖著，幾乎晃暈了他們的眼睛。但見在“A”終於凝固住的一瞬間，它的身後綴上了一條小小的橫杠。
——A-。
艾利亞斯忍受著莫大的煎熬，他的噴息也暈染在冰冷的艙門。
隱約中，林逾甚至看見一條淚痕鉆進他的鬢發。
這次林逾聽清了艾利亞斯的呼喊：
“……媽媽。”
醫護和機械師湧入會議室，他們在陸棋的指揮下七手八腳接過了艾利亞斯。
他們沒有直接回答艾利亞斯的狀態是否算得上危險，但每個人都神色凝重，林逾只是一眼望去，心跳都變得慢了半拍。
佐伊一邊緊皺著眉觀察艾利亞斯的變化，一邊騰出手安排林逾：“你回休息室準備落地吧。”
“可是……”
“你的隊友難道只有艾利亞嗎？”佐伊寒聲截斷他的話語，“回去。我不會坐視艾利亞出事，哪怕賭上我對路易斯上將的忠誠。”
畢竟她已搬出了路易斯上將。
林逾只能忍住心中的不安，向佐伊端端正正地行了一記軍禮：“拜托您。”
他也向剩下的所有人敬禮：“拜托陸少校，拜托各位。”
醫護和機械師們用忙碌的背影回應，稍微能騰出手的人員點頭致意：“您放心，先去忙吧，林指揮。”
林逾這才咬咬牙，轉身離開了會議室。
但他沒有忘記艾利亞斯艱難出口的那聲“媽媽”。
林逾清楚記得陸棋說過，艾利亞斯的母親索菲婭是一個沒有異能的普通人。
而“歷史庫”裏都是調取的著名戰役。
林逾想象不出，是哪一場戰事居然還能牽扯到普通人索菲婭。
又或者，這個答案只有馮·維爾家族內部的人員才會知情……恐怕連克洛維斯都被蒙在鼓裏。
“小魚小魚！我祝你，福星高照財運興隆——”
林逾熟能生巧地掐住熊嘴，看向休息室裏整裝待發的眾人。
克洛維斯留意到他空蕩蕩的身後，禁不住問：“咦，我哥他……”
“應該過會兒就能和我們一起集合了。”林逾不自覺撒了個謊，但眾人毫無懷疑，反而一疊聲催促他也趕緊收拾東西。
克洛維斯和陸枚已經幫他整理了大半，而大包小包——包括了克洛維斯已經廢棄的輪椅，都被郁郁一肩扛起。
林逾有心想幫她分擔些，卻被郁郁躲開，女孩神色鄭重：“指揮，我是S+。”
楊全恩本來也想分擔，郁郁：“別碰，我是S+。”
楊全恩：“……”
周圍又是隊友此起彼伏的憋笑聲。
S+體能的郁郁就這樣承擔了大半重量，隨著十五分鐘的整理時間即將告罄，走廊裏響起紛亂的腳步。
很快，兩支隊伍也和人群一起下樓集合。
林逾清點了一下自己的物品。
發現除了勾著脖子不肯離開他的小熊，其他有點重量的東西都被郁郁和克洛維斯瓜分，他和陸枚兩手空空，活像兩個養尊處優、偶來視察的大少爺。
然而下一刻，一名考生的胳膊肘不慎撞上林逾。
陸枚的喝聲半秒不差：“你撞到人了！會不會道歉？”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沒註意……”
林逾：“……”
林逾：“沒關系，下次註意。”
註意別惹上陸枚。
C+體能的陸枚大少爺正在兼職保鏢。
就這樣，在兩名苦力和一名保鏢的共同保護下，林逾毫無阻滯地來到集合地點。
AMTK在計劃中只需要容納不到一百的指揮系考生，現在卻猛地膨脹至四五倍，原本寬敞的宴會廳立刻顯得有些逼仄，但考生們還是挺拔筆直地自發站隊，遠遠望去，像一片規整有序的白楊林。
而當考生們離開休息室的隱私範圍，直播間裏也重新熱鬧起來。
[“哇大半夜集合嗎？要降落了？”]
[“之後就不能看到南部的考生了嗎？是不是不會再考試了呀？”]
[“催催公示，催催名次，我真的很信任第六軍區，讓我看看百裏桃一的預測到底準不準”]
[“狄巧妹妹還是這麽可愛！”]
[“汪浩楠眼圈怎麽又紅的，不會是吵架又輸給巧姐了吧”]
[“狄巧吵架只輸過小草莓吧quq張希谷跟拜倫都被她完全壓制”]
[“家人們小草莓隊裏怎麽沒有艾殿啊！”]
[“啊啊啊我大老公呢！草莓老婆克殿老公小九老婆郁郁老公，快看看我大老公哪去了啊！！”]
[“帝國婚姻法是一夫一妻制望周知，草莓小姐我只愛你一個（愛心）”]
[“說真的，軍校的學生都好颯哦……”]
[“氣質真的沒得挑，老天爺賜我一個軍校生對象吧55”]
[“在場的對象大家隨便挑，我和我家小草莓隨二百！”]
[“不要造謠啊，因為你這句話林逾又要哄我半宿啦（心碎）”]
林逾抽神看了一會兒彈幕，和從前的烏煙瘴氣不同，現在的彈幕和諧友好，雖然總喜歡開些玩笑，但林逾和大多數人都知道這些話裏毫無惡意，相反，這些反而是觀眾對他們善意的證明。
不過他的確很關註艾利亞斯的去向。
林逾的身高在軍校生裏算是中等偏高，不至於被遮蓋太多視野，而他放眼望去，的確沒有看到如艾利亞斯那樣耀眼的金發。
“哥還不過來集合嗎？”克洛維斯也有些擔心了。
林逾沈默數秒，看了看自己的光腦。
沒有任何來自艾利亞斯的通訊。
“艾利亞斯不會希望我們擔心的。”陸枚說，“……他習慣不讓人擔心了。”
這句話倒是和陸棋的勸解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林逾一時間不確定，這是不是因為陸枚和陸棋都對意氣風發的艾利亞斯更加記憶深刻。但從他的理解來看，或許艾利亞斯確實不習慣別人擔心。
盡管林逾不覺得這是優點，但連他自己也有這個缺陷，所以也不能批判艾利亞斯什麽。
郁郁則道：“等他過來問問就好了，艾利亞斯不會撒謊。”
這也是真的。
艾利亞斯只會回避和隱瞞。
“說起來，秦莫川怎麽樣了？”林逾碰碰身邊楊全恩的胳膊，後者答：“還在病房，但醫護把我們隊裏也挨個抽血，本來說今晚集合都不許我們過來。”
“有說什麽原因嗎？”
“沒。怎麽了？”
“……沒事。”
如果楊全恩一隊真的被全隊隔離，那麽和他們同休息室的自己隊伍也不會逃掉。
到那時，恐怕克洛維斯的變化還是會暴露。
林逾有些頭疼，但此刻也只能祈禱秦莫川和他的隊友都可以平安健康。
最壞的結果，就是落地後直接帶著克洛維斯逃離軍區。
現在有了A+水準的精神力，又有陸棋交給的一塊紅石，送走一個克洛維斯應該不是難事。
“——全體都有，立正！”
中央播報器再次響起，宴會廳內很快歸於寂靜。
薛斯明帶隊穿過人群，鮮紅的披風形同烈焰，轉身的剎那帶起獵獵風聲。
在他身後，陸棋也隨之亮相。
佐伊沒有出現，林逾猜她還在照顧艾利亞斯。
而在經過林逾一隊的瞬間，陸棋壓低帽檐，收手時拍了拍林逾的肩。
頗有幾分安撫的意思。
林逾心下了然，這是讓他放心。
再之後，薛斯明開始宣讀落地後的註意事項，彈幕裏刷新著對主考官們辛勤工作的感謝和誇讚，同時大規模刷屏“撒花”“恭喜凱旋”一類的字句。
一切都其樂融融。
人們臉上洋溢著如釋重負的笑意。
降落進入了最後的倒計時。
——直到AMTK的機身倏然一震，方才還滿目皆是的彈幕霎時間消失無蹤。
薛斯明扶著帽檐的手指微顫，陸棋完美的笑容也出現一絲裂痕。
人群末尾趕來另一道高挑身影，佐伊在眾目睽睽之下抓住林逾的手腕，一口氣將他引向走廊另一端安靜的房間。
房間裏艾利亞斯躺臥床上，眼睛尚未睜開，但喋喋不休地念叨著什麽。
林逾來不及摘下RC鏡片，緊隨著跟來的隊友們也推開房門：“出什麽事了！”
“艾利亞斯自己登出了系統，沒有依靠我們的技術手段。
“但他脫離系統後……除了精神力透支過度，我們沒有發現其他異常，休息一段時間就能恢覆。”
醫護急忙安撫眾人，隊友們都悄無聲息松了一口氣，都想誇讚艾利亞斯果然厲害。
但林逾突然“噓”一聲，示意他們安靜。
“塔。”
艾利亞斯說。
“塔，地下區……”他的眼瞼顫抖著，像是要滾出眼淚，但始終不見水痕。
林逾伸出手和他相握，克洛維斯也握住了艾利亞斯的另一只手。
室中只有沈默。
艾利亞斯無意識地呢喃：“去、不去……塔，媽媽……”
[“救命救命！北部考區全面斷聯了！”]
[“軍方看看北部考區啊！！那是什麽吃人福利院？！幾百號人全部沒信號了！！”]
[“好大的洪水，為什麽是紅色的洪水？！軍方快救人啊！！”]
[“沒人管嗎？所有人都只在意南部嗎！！”]
彈幕再度充斥視野，眾人都不禁屏息。
“要去……塔……”
艾利亞斯吃力地傳遞著信息：“真相、全部……父親母親……”
林逾緊了緊和他交握的手。
他正想開口答應，卻聽心底響起一道熟悉的話音：
“——林逾，能聽到嗎？”
是“鏈接”。
是許久沒有和他聯絡的陸惟秋。
似乎是確定了林逾能夠聽到自己的聲音，陸惟秋繼續道：“如果可以，千萬別來福利院。”
“絕對別來。”
*一些不負責腦補*
秋哥：絕對別來。
馮大哥：絕對要去。
小魚：嗯，去。
一生錯付的秋哥：……
這邊建議秋哥穿回入學前報考非指揮系專業，這樣就有機會實現和小魚的無痛貼貼了捏（b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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