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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歸秩序-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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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歸秩序-1

沒有什麽能比郁爾安此刻面臨的“真相”更荒謬了。

他根本不願意承認,多日以來的籌謀和努力都成了一個笑話。

不僅僅是這些,包括他的存在、他的執著、他的一切都顯得無比多餘。

郁爾安自然想要反駁,然而鐵證如山,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些“真相”的分量。

薛斯明、拜倫·科裏、郁郁、艾利亞斯以及林逾……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他身上,四周的濃霧逐漸消卻,那個承載著郁爾安滿腔憎恨的「回收者」已經消失不見。

「巳蛇」、「未羊」、「回收者」,那些可以為他作證的家夥都不見了蹤影,郁爾安舉目四望,卻找不到半句可以反駁薛斯明的理由。

“……你說這些話的意思就是,”郁爾安整理了一會兒情緒,問,“說明我從來都不是‘郁爾安’,不是‘若怯’的首領、不是丫頭的父親、也不是被軍方和皇室壓迫坑害的……受害者?”

畢竟,從薛斯明的敘述來看,若非郁爾安本人和“若怯”的覆亡、若非薛楷恩對舊友的不舍和爭取,他連誕生於世的資格都不具有,更不必談他自以為的“覆仇”了。

薛斯明沒有反駁,他低眸整理著自己的手套。

“我們重覆過很多次。”林逾說,“您不是郁爾安,您本可以擁有自己的人生,而非執著於他的過去。”

郁爾安的面上浮現出一絲迷茫。

他似乎理解了林逾的話,又似乎不那麽理解。

過了一會兒,郁爾安反問:“假如我不是‘郁爾安’,我又是因為什麽而被創造出來?”

眾人緘默。

畢竟他們都不是薛楷恩,不可能真的理解薛楷恩不計後果“覆活”郁爾安的目的。

只是在剎那之間,林逾的面色又深沈了些許。

他問:“人類也好,克隆體也罷,我們出生就必須是有意義的嗎?”

“如果從一出生就是為了自己的‘使命’,這樣的人生是不是太功利、也太無聊了點?”

郁爾安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但面對著重重包圍,郁爾安也沒有再露出反抗的意思。

他將目光投向郁郁,提出想要和郁郁單獨相處一會兒。

林逾當然不放心,但他很快註意到從郁郁袖口露出的蛇頭。

郁郁也對他點了點頭,思忖半晌,林逾還是沒有阻攔。

接著,郁爾安對郁郁耳語幾句,兩人很快借助“置換”消失在眾人的視野。

由於薛斯明給出的情報沖擊太大,大部分人都沈浸在各自的思考裏,唯獨艾利亞斯放松了對獸群的控制,他拂開試圖和他親昵接觸的獨狼,舉步走近林逾。

“指揮,”艾利亞斯的聲音極輕,他看了一眼林逾手上新出現的手環,但沒有多問,“您感覺如何?”

林逾悶悶地應了一聲:“我很好。”

“您想要‘郁爾安’的命嗎?”

“……不。”林逾說,“如果可以,我情願放他離開。”

“為什麽?”

“因為我還想知道剛才那個問題的答案。”

如果從一出生就是為了自己的“使命”,這樣的人生在林逾的眼中實在無甚價值。

可惜,大部分生物自從降生就無法脫離所屬的生態圈,“使命”也好、義務也罷,都像是與生俱來的天職。盡管這些字詞在林逾眼中都與砒/霜無異,但也正因為它們的存在,更廣闊的世界才得以井然有序地迎向未來。

只是林逾個人對這個“各司其職”的世界充滿反感。

就像他不理解「回收者」因何生來就是殺手,福利院的孩子們因何終其一生都要努力成為福利院的“傑作”。

然而在他以為艾利亞斯也會選擇回避的時候,耳邊卻傳來艾利亞斯的一聲輕笑。

“指揮,您有沒有聽說過‘慧極必傷’?”

林逾擡眼和他對視,艾利亞斯便脫下手套,笑吟吟在他頭上重重揉了幾把。

從他的愛撫裏,林逾一如既往感受到來自艾利亞斯的包容和安撫,但他也在這一瞬間意識到,或許出身馮·維爾家族,又被視為同輩楷模的艾利亞斯,早就比他更早認識到“使命”帶來的壓力。

“不然就讓人類這樣蒙昧下去?”

“這是氣話。”艾利亞斯道,“但您也知道,我們都不是規則的締造者,即便有朝一日您得到無上的權力,可以重新書寫帝國的規則,那也需要建立在世界的基礎規則之上。”

“世界的基礎規則從沒有說過,出生在這裏,我們就可以獲得快樂、幸福這一類的情緒。

“我們只能把得意和失意都視作數段平等的經歷。

“與其在原地自我拉扯著追求圓滿,不如放下焦慮,先去旅途的最後看看,說不定結局正是由您創造的驚喜。”

艾利亞斯的手掌寬厚而溫熱,他的掌心因為多年訓練,攢有薄薄的一層繭。

觸感隱約有些粗糲,但林逾卻因為他的安慰而出奇地感到些許平靜。

“……你們會一直和我一起吧?”林逾遲疑地問,“即使我成為下一個「回收者」?”

艾利亞斯溫聲道:“保護指揮官的人身安全乃是軍人作戰的第一要義,只要您需要,我們當然會始終伴您左右。”

郁郁和郁爾安的目的地是這次初見時的那片空地。

這裏有無數隆起的小土包,和小土包上斜插的一眾匕首。

四下風聲寂寥,獸吟嘶微,將人群拋之身後,只有二人相對時,郁爾安的神色才又浮現幾分柔和。

“你相信我的記憶是來自薛楷恩嗎?”

郁郁沈默一會兒,答:“父親曾經有寫日記的習慣,不過都是一些生活瑣碎,楷恩叔叔或許也看過。”

郁爾安掀唇一笑,不再糾纏這個問題。

他的目光逡巡在地面的小土包上,這些匕首的新舊、大小、插/入的深度都不相同,郁郁隨著他一起看了一會兒,主動說:“這是‘冢’。”

曾經的郁爾安沈迷武俠、修仙一類的古藍星幻想文學,甚至一度認為自己也被打通任督二脈,是天生的武學奇才——盡管單論格鬥術的話,他在“若怯”裏其實不算出彩。

郁郁由他帶大,一度因為在狼群裏習得的性格而被“若怯”排擠,父女二人索性頻繁搬到野外露宿,期間郁爾安就會教她狩獵技巧和基本的文化知識。

“文化知識”自然又包括了郁爾安心愛的“武俠文學”。

在他眼中,一切物象都極具古東方文學的浪漫色彩,所謂折劍青山、伯牙絕弦,郁郁也從他那兒學到了古東方文明裏常見的“冢”的概念。

“父親說,將不舍之人的物品埋進土地,魂靈就會駐留人世,陪伴親友;

“再把自己的貼身武器插在這裏,就可以威懾走獸飛禽,讓他們不敢損壞故人的遺物。”

郁爾安安靜地聽她介紹,他們面前林立著約二十座“冢”,插/進的匕首大小不一,可見持刃之人的年齡和力度也在逐漸變化。

郁郁道:“這是陳奶奶。她給我織了粉色的毛衣,和她孫女的一樣漂亮。她是壽終正寢。”

“這是高阿姨。她和父親一起教我格鬥術,比父親的身手還要靈活,可惜外出狩獵時被感染了疾病,那時的‘若怯’醫療水平很落後,治療類異能者也很急缺,所以沒能留住她。”

“張叔叔,他負責所有孩子的文化課,也是基地裏醫師隊伍的成員之一。高阿姨傳染給了他。”

“那邊的是小蕊姐姐,她教我怎樣維修基地裏的電子設備,但她天生體弱,十四歲的時候就走了。”

郁郁一一介紹過去,每一個人和她相處的過往都能如數家珍。

她的話語裏沒有過多的感情,只是平鋪直敘述說著過往,既沒有惋惜,也不見悲傷,但從她細致的描述中可以聽出她對每個人的記憶都很深刻。

郁郁從不把時間浪費在悲慟裏,她會毫不猶豫地前行,就像狼群哪怕失去頭狼,也不會輕易失去它們的秩序。

她不喜歡被留下,但也習慣被留下,於是在歲月的雕琢之後,從“狼小孩”長成“丫頭”,再從“丫頭”長成“郁郁”。

郁郁的目光最後投向群冢之間最新的一座:“那是父親。我在那裏埋了一件他的舊衣。”

那座冢上的匕首也最鋒利,直至今日仍能從輕微銹跡中窺見它曾經吹發可斷的風采。

“所以你才隨身攜帶這麽多的短刀和匕首?”

“……不知道,習慣了。”

郁爾安不再說話,他和郁郁一起安靜地看著所有故人。

由於記憶的存在,他也逐漸能夠翻找出那些熟悉的面孔,慈愛寬和的陳奶奶、驍勇善戰的高阿姨、細心啰嗦的張叔叔、早慧病弱的小蕊姐姐……

每一張臉都無比鮮活,音容笑貌俱在眼前,就像真如郁郁所說,他們的魂靈逗留人世,一直陪伴著兩人一樣。

“指揮希望你不要再囿於父親和‘若怯’的過去,自己選擇好未來的方向。”郁郁道,“我認同指揮的看法,所以,只要你不再對指揮抱有敵意,我們還是可以像朋友一樣相處。”

郁爾安反問:“你完全不恨「回收者」嗎?”

“你不是父親,所以應該為‘若怯’報仇的只有我們十三個留下的孩子。

“但報覆的目標不是「回收者」,更不是指揮,也不是楷恩叔叔。我只會和指揮一起去找‘神衰’和偷渡的真相,到那天,我會親手完成我的使命。”

野風過耳,夾雜著似有若無的嘆息。

郁爾安的眉眼卻不知為何彎出了溫柔的弧度,笑顏一度和郁郁記憶中的父親重合。隨後,郁爾安伸出雙手,搓起郁郁已經不似幼年那樣嬰兒肥的臉蛋。

但郁郁還是被他擠出微嘟的嘴唇,只能困惑地眨眨眼,眼眸便如琉璃一般清澈剔透。

已經很多年沒有人和她扮這樣的鬼臉。

郁郁一時間忘記反抗,滿眼都是郁爾安溫柔又寵溺的臉龐。

“你剛才說要我去選擇自己的未來嗎?

“……辜負你們指揮的美意真是抱歉,但我從睜眼起,就認定自己只是郁爾安。”

“既然這個世界的‘郁爾安’早該死去,

“那麽我就入土為安,不再打擾你們好了。”

他松開揉捏郁郁的雙手,卻將郁郁的手輕輕搭上自己的脖頸。

郁爾安閉上眼睛,而後在郁郁的額前落吻,唇畔銜有輕松的笑意。

“‘若怯’已經為這世界留下了勇氣的種子,種子的名字就叫‘郁郁’。”

郁郁眸光微暗,但沒有挪開自己的手。

她沈默一會兒,感受著額頭上溫熱的濕潤。

白色的光芒從她雙手迸發,郁郁和“郁爾安”之間相隔光束,她低聲道:“我會為你留一座冢。”

“我會帶隊友來拜訪,

“我會告訴他們,這些都是來自‘若怯’的家人。”

沒有“郁爾安”的牽制,且有艾利亞斯和獸群的幫助,考生們的戰場清理工作進行得非常順利。

眾人心照不宣,都決定把薛斯明透露的情報都爛進肚子裏。

畢竟再怎麽狂妄,大家也都清楚,這些秘密背後的風險遠遠超過了成為英雄的榮耀。

後到的克洛維斯和陸枚同樣加入了隊列,不過這兩人一個帶傷一個虛弱,艾利亞斯索性把他們丟去陪林逾聊天解悶,自己則獨自代表全隊參加勞動。

不久,郁郁徒步走回他們停留的空地,林逾立刻上前和她對話。

而後林逾便叫上艾利亞斯,薛斯明別過視線,默許了幾人的暫時離場。

晚間20:17,在AMTK的技術支持下,薛斯明終於率領這支臨時派出的隊伍返回了安全的航空器內。

主考官需要一定的時間來整理資料應付上級,考生也需要休養精神,檢查自己隊伍有無傷員。

很快,主考方發布最新通知,要求所有考生按照點名順序組隊前往主考官會議室。在那裏,目前在任的主考官將統一進行有關本次考試的考後問詢和調查。

對所有人來說,這次考試都稱得上驚心動魄。

無論是同根相生、卻不得不相煎的襲擊者,還是狂轟濫炸、烏煙瘴氣的直播彈幕,哪怕對STA、星盜、「回收者」等事一無所知,突如其來的“地震”和緊急召回也足夠這些考生捕捉到一絲詭異。

不過怎樣安撫自己的隊員那是其他指揮系面對的難題,林逾既免於撒謊敷衍,又從一系列行動裏得到了海量信息,於他而言,此次考試和西部考區也無甚差別。

不幸的是,被遺留在南部考區的人員比西部考區更多;

而幸運的是,林逾知道,他已經盡己所能保住了盡可能多的生命。

至少他保住了自己的四名隊友。

“指揮。”

艾利亞斯溫柔的呼喚在頭頂響起,林逾擡頭,接過他遞來的咖啡。

為了等待主考官的召喚,他們現在還不能睡覺。

熱氣騰騰的濃咖啡催人清醒,另外三名隊友也都各捧一杯咖啡,精神抖擻地期待著他的發言。

“謝謝。”林逾先向艾利亞斯道謝,接著抿一口咖啡,思忖該從哪裏開始覆盤這次的考試。

此前他本是想要回避的。

因為陸枚的克隆體身份、郁郁和“神衰”的聯系、自己和克洛維斯與亞米德森福利院的關聯……在林逾看來,這些信息都過於私密,似乎不方便在當事人以外的其他隊友面前提及。

但當他們遵照郁郁的希望,一起在一排排小土包前行禮祭奠的時候,郁郁突然坦白了自己與“神衰”的牽連。

緊隨著她,陸枚也說出自己的克隆體身份。

一時間,剩下三人面面相覷,還是林逾為難地轉移話題:“先回AMTK再說吧。”

——現如今,便到了不得不說的時候。

“知道了,我說就是了。”

林逾重重地嘆息一聲,接下來要面對的就是北部考區,他也不打算再和隊友們藏私。

“就像郁郁和小美已經坦白的那樣,小美是王儲陸權的克隆體,郁郁則多半是東部星域‘神衰’感染者的後代。至於我和克洛維斯……”林逾雙手交錯,低聲道,“首先要請求馮大哥的原諒,不過你應該也不會毫無察覺吧?”

艾利亞斯端起咖啡杯的手指頓了片刻,他微笑著投來問詢的目光:“察覺?”

“就是有關克洛維斯……”

“原來如此。”艾利亞斯的笑意一絲未褪,“您是指克洛維和我沒有血緣關系的這件事吧?”

大概由於他的態度過度坦然,不僅克洛維斯瞪直了眼睛,就連林逾也微微一噎。

旁觀的陸枚和郁郁更是皺緊眉頭,好一會兒,陸枚說出自己的大膽猜想:“克洛維斯的媽媽還有其他男友?”

克洛維斯:“……”

畢竟在大多數人眼裏,怎麽會有貴族主動把毫無瓜葛的小孩接進家中。

更何況克洛維斯所處的地位是“第二順位繼承人”,如馮·維爾家族這樣的龐然勢力,絕不至於在這麽關鍵的血統問題上發生疏漏。

“不,克洛維斯只是單純和馮·維爾沒有任何關系。”艾利亞斯淡淡道,“與其說是他們請求我的原諒,不如說舊事重提,是我要請求九殿下的原諒。”

陸枚:“?!”

馮·維爾家族的認親大戲還能和自己扯上關系,這讓本就疲倦虛弱的陸枚更加有些暈暈乎乎。

好在林逾及時遞來一盤草莓夾心的曲奇餅幹,陸枚吃了幾塊,勉強壓制住主動追問的沖動。

“在礦脈裏我曾襲擊過您,現在我和上峰斷聯,而且看目前的情報進度,應該也不用再隱瞞當時的事了。

“……差遣我的正是王儲殿下。

“但我當時並不知情您和他的‘克隆’關系,只是出於保護克洛維的目的。”

一切的碎片重新組構,相關的真相也終於浮出水面。

艾利亞斯嘆道:“家父的情人身份一向保密,事實上,並不完全是為了保護家族的體面。而是馮·維爾的絕大多數人,確實都對這名情人一無所知。”

“只有我在幼年偶然見過對方一面,但她的姓名、身份、年齡、職業,我和我的姑姑也是一樣束手無策。”

“但因為那次的一面之緣,我很清楚她的外形和家父相似,都是金發碧眼的白色人種。所以,在福利院見到克洛維——小雲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他的身份不對。畢竟兩個金色頭發的人……實在很難生出一個黑頭發,對不對?”

克洛維斯的臉上紅了一片,他下意識往林逾的方向縮了縮。

這麽多年,他一直以為是自己演技了得,真的能糊弄過艾利亞斯和馮·維爾家族。沒想到現在一切都水落石出,艾利亞斯早在最開始就識破了他的偽裝。

“這些年裏,所有對克洛維身份過度探究的人我都安排了應對之策。尤其在指揮一家搬至中央星域之後,我就發現懷疑克洛維的聲音明顯弱了很多。

“暗中調查後,我發現了大部分都是指揮的手筆。只是礙於沒有機會,所以一直沒有親自拜訪。”

艾利亞斯微微側頭,對林逾笑了笑。

他的笑容毫無惡意,只能看出感謝和讚許的意思。但林逾還是不自覺避開眼神,微有些心虛地啜飲了一口咖啡,聽艾利亞斯繼續解釋:“可是,王儲也通過秘密手段獲取了那個女人的生物信息。”

“我可以聲稱克洛維就是家父的兒子,但如果王儲公開那份和克洛維不相匹配的生物信息,留給馮·維爾的選擇就只剩下‘承認路易斯上將不止一名情人’或者‘公開質疑皇室的權威’。”

“抱歉,九殿下。這兩個選擇都不是馮·維爾家族目前能接受的。

“當時對您動手,至今我仍然慚愧不已。

“為了彌補我的愧疚,也為了報答指揮當時的幫助,今後如有需要,有關王儲和皇室的信息我都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林逾張了張口,陸枚則搶在他之前脫口而出:“不用慚愧。”

眾人的目光都望了過去,陸枚後知後覺楞了一會兒,立刻和克洛維斯一樣漲紅了臉。

“連小美都這麽大度,我這邊當然也不用報答什麽。”林逾低眼吹散熱咖啡氤氳起的水霧,思考一陣,“畢竟是我擅作主張把一個笨蛋塞給你做弟弟。這麽多年,馮大哥也辛苦了。”

克洛維斯:“……”

克洛維斯:“?”

克洛維斯只差沒把自己的咖啡潑過去:“所以我這麽多年演戲演得如履薄冰都是為了誰啊混蛋!”

郁郁在旁止不住地笑了起來。

艾利亞斯也是笑眼彎彎:“至少克洛維也給馮·維爾帶來了很多快樂。”

克洛維斯淚眼朦朧地望過去:“哥,就只有快樂嗎?”

“嗯……”艾利亞斯沈吟一會兒,“中學你到處惹禍那會兒,也讓我感受到了育兒的艱辛。”

克洛維斯:“……”

克洛維斯:“我就多餘問這一句。”

“不多餘。”艾利亞斯道,“和血緣無關,你本來就是我唯一認可的弟弟。”

這一晚的談話持續到深夜,幾乎每個人都把自己的所見所聞和盤托出。

陸枚坦誠了自己和朵朵的過往,郁郁也開心地分享自己在“若怯”的成長經歷,艾利亞斯和克洛維斯則從不同視角聊起馮·維爾內部的諸多趣聞。

最後輪到林逾,林逾左思右想,從福利院的被孤立說到小雲無意的“救贖”,再從89-110等人組成的“小山羊派”說到小雲離開後,自己獨自面對著禁閉室的高墻。

他說謝泓和林茜的照顧;

他說在中學階段,偶爾記起福利院的恍惚;

他說進入首都軍校後日漸膨脹的罪惡感;

他說神殿裏,「回收者」擺擺手轉身離去。

“坦白講,我以後會成為誰,連我自己也不清楚。”

林逾撫摸著從「回收者」身上摘下的腕帶,淺薄的血腥味偶爾還會竄進他的鼻腔。

郁郁道:“會成為更優秀的指揮。”

陸枚也跟著附和:“畢竟有我們在,實戰成績很難不提升到第一名。”

艾利亞斯收走了大家喝光的咖啡杯:“過度焦慮未來,只會影響現在的心情。”

克洛維斯則把自己新換的平光眼鏡架上林逾的臉:

“不管成為誰,都是咱們陪著一步步走出來的。就算你眼鏡瞎了耳朵聾了腿瘸了手折了,我們四個也能湊錢把你養著,這樣說總能放心了吧?”

林逾被他逗得直笑,卻聽休息室外傳來一陣叩門聲。

原是楊全恩一隊結束問詢,回來了休息室,他們當中缺少了秦莫川,其餘四人的表情也都看不出什麽特別。

楊全恩掃了林逾一眼:“剛好到你們隊了,順便,有個叫曲文宴的帶話給你。”

話音剛落,門外鉆進了曲文宴的腦袋。

他的表情逆著光,同樣看不清楚,但話音極輕:“林逾,有人想見你。”

林逾應聲站起:“我知道了。”

會托曲文宴來帶話的,除了「午馬」也不會再有別人。

林逾再次不自覺地摸上腕帶,仿佛那裏還殘留著「回收者」的餘溫。

隨後,他便舉步走出休息室。

即使現在的林逾已經實力足夠,克洛維斯等人還是下意識想要跟上,不過林逾對他們搖了搖頭,幾人便又坐回位置。

“事先聲明,”曲文宴道,“我可不知道他找你做什麽,也不知道你會做什麽,我打不過他,也打不過你,你們的見面和交流都是我無法阻止的事情。”

林逾挑了挑眉,耐心聽他陳述著自己的“免責聲明”。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我沒有‘限制令’。我盡力了,絕對沒有瀆職。”

就這樣,曲文宴把他領上三樓,一直走到走廊末尾的房間。

他用虹膜解鎖了房間,朝林逾敞開一道小縫:“進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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