叢林法則-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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叢林法則-9
無論直播間裏將會掀起何等的腥風血雨，陸枚捂著手臂槍傷，嘲諷之後便轉頭向密林深處轉移。
程風雨指揮著無數藤蔓將襲擊者層層包裹，接著也想追向陸枚的背影。然而在他剛剛轉過身去的剎那，一簇火光纏上藤蔓，蔥蘢綠色頃刻被灼成可憐的黑灰。
稀稀拉拉掉落的灰燼猶然殘留熱意，火星飄落地面，襲擊者吹滅指尖燃起的火光，腳下踩熄火星。
“本來不想在雨林縱火的，可是九皇子也太傷人自尊了。”襲擊者似惋惜似宣戰，打個響指燒斷了同伴身上的藤蔓。
襲擊者同伴一瞬間端起槍支，黑洞洞的槍口移動瞄準。
可是當他定定鎖住陸枚的背影，面前成群的蜘蛛仍未被火焰燒盡，滋滋如炸炮的脆響不絕於耳。他們不敢把火燒得太大，蜘蛛因此得以迅速穿過火焰，拖著殘斷的肢足疾沖攀爬。
其中幾只更是利用蛛絲吊援飛撲，甚至一只足有成年男性巴掌大的斑斕蜘蛛徑直爬上了狙擊手的面部。
藤蔓從地面直起軀體，剎那間拽住槍/管一挪。
槍口當即失去準頭，陸枚只聽風聲略一挪步，與子彈擦肩而過。
他的身形即將徹底隱沒，兩名襲擊者恨得牙癢，轉身先拿程風雨開刀。
擁有火焰異能的襲擊者提住程風雨的衣領，惡狠狠問：“你到底什麽意思？！不是說好了……”
程風雨卻只是和他們一樣目送陸枚的背影，倏然，他擡手抓握狙擊手正奮力擺脫的蜘蛛。
他的動作精準又狠辣，抓握的力度也遠遠超出兩名襲擊者的想象。
經過陸枚“庇佑”的蜘蛛在程風雨的手裏竟然毫無反抗之力，只一須臾，就只剩下掛在程風雨指縫裏破碎的殘肢。
兩人心驚，下意識覺得不對。
程風雨徹底撕下面對陸枚時軟弱無能的假面，銳利的目光掃過二人，就像刀割一般令人生寒。
滑膩膩的血液任他手指搓磨，兩人瞠目，堪堪試圖退步：“程風雨！你別忘了還有直播間和監考！”
“噗。”程風雨忍俊不禁，不再出手，“你們所說的這兩個問題，本質不就是一個嗎？”
他的話就像針尖寒芒，驟然砭進兩人的心底。
直播間的影像來源是隨行監考攜帶的捕捉設備。
理論上，監考的能力確實應該數倍強悍於普通考生——但是，剛才陸枚都已胡鬧到那種程度，程風雨面臨著生死危機，他的監考依然沒有露面。
他們同時浮出驚愕、憤怒的神色，想要質問程風雨的監考，卻還要分神對付蜘蛛。
成群的蜘蛛正飛速在林間結網，雪白蛛網仿佛天地牢籠將他們和陸枚徹底隔斷。
倒不是它們生出了保護陸枚的靈智，而是單純把陸枚屏蔽在獵物之外，剩下三人則成了蜘蛛眼裏的美餐。
不過程風雨不會坐視這種結局發生，他的目的不是死在蜘蛛群裏。
蛛網層層迫近，襲擊者不得不用火焰、用子彈拼命燒斷。
可是經過陸枚的“庇佑”，這群蜘蛛的蛛網也更加強韌，結網的速度更是快得驚人，兩人礙於雨林環境不敢縱火，只有程風雨怡然自得地站在旁邊。
雖然也有不知好歹的蜘蛛試圖吞噬他的血肉，但它們都在進入以程風雨為中心的方圓二十厘米後一瞬幹癟成枯瘦的蟲骸。
與之對應，從蜘蛛身上溢出的金光漸而湧進程風雨的身體，他的面色肉眼可見變得紅潤，笑容也越發的意氣風發。
程風雨的瞳眸始終望著陸枚離去的方向。
他不是考生。
這兩名襲擊者也不是。
所以不用擔心監考和直播彈幕的問題，但他需要考慮這兩個人的去留。
這些普通蜘蛛不足以解決兩個活人，他沒辦法趁機殺死兩人栽贓給陸枚，這個客觀限制讓他有些難辦。
好處是，“程風雨”的身份他早就不再留戀……萬不得已時，撕破臉皮也無所謂。
“程風雨！救救我們！”
狙擊手已經被碩大的蜘蛛徹底爬滿下半身，甚至這些蜘蛛還會竭力扯出他的衣擺，試圖鉆進內裏與他肌膚相貼。
他們也只是軍校的學生而已，因為各種原因沒被指揮選中、或者失去了原本的指揮，於是被分配到散兵團接受調遣。這不代表他們就和正式的考生有別，他們都是一樣的學生，從未設想自己會死在一場考試。
瀕死的恐怖籠罩二人，或許蜘蛛不能害死他們，但程風雨……這個詭異的支援系，明明是他主動邀請他們結盟，說好一起狩獵這片考場上最好的獵物——S+評級的支援系考生陸枚。
“救你們很簡單。”程風雨慢條斯理開口，“可你們耽誤了我對陸枚的狩獵，總要補償我吧？”
狙擊手面露怖色，好一會兒，他顫聲回答：“你要什麽？”
程風雨將一根手指豎在唇前，軟聲要求：“從現在起，不計後果地追獵陸枚和我。能做到嗎？”
“你……”
“你們還有五秒時間考慮。”程風雨舉足碾過一大片蜘蛛屍體，無視了兩人狼狽的處境，“五——”
火焰異能的襲擊者根本不及思考，大聲同意：“知道了！先幫我們搞定這些蜘蛛！”
“你瘋了！”狙擊手還想阻止，“陸枚是皇室啊！萬一真的出了什麽差池——”
“四。”
狙擊手陡然消聲。
“就算皇室要追責要報覆那也是之後的事了！”火焰異能者根本顧不得其他，奪步上前抓住程風雨的手腕，“我們會幫你的，也不會告訴陸枚，不會告訴任何人我們的交易，所以拜托你……”
程風雨甩開他的手，嫌惡地皺眉：“別碰我。”
異能者只好雙手合十停在額前懇求：“求你幫幫我們！”
這些蜘蛛雖然看似並不致命，可螻蟻多了還能咬死大象，更何況這是雨林蜘蛛。
而且因為陸枚，它們都變得極其富有攻擊性，只是狼狽招架都已顯得九死一生。
狙擊手接連被蜘蛛咬傷後頸處的皮膚，終於妥協，他咬咬牙，低聲附和：“……請幫幫我們。”
程風雨這才一笑。
他漫不經心打了一個響指，方圓兩米內的蜘蛛驟然消殞成一片死灰。
它們的身體深度凹陷，仿佛被榨幹了所有，星星點點的金光飄散半空，或湮滅、或匯聚，而匯聚的光點最終都飄向了程風雨。
讓兩個襲擊者頭痛不已的暴走蜘蛛，就這樣輕易地失去了威脅。
“那麽，第三幕第一場。”程風雨模仿著戲劇表演時的口吻，面上似笑非笑，目光掃過二人。
命令似的，他道：“——Action.”
狙擊手的異能是肢體獸形態，他便化身豹子追逐重傷的程風雨。
而程風雨依靠藤蔓和樹木的庇護，穿林過葉，步伐踉蹌，身形卻快成了躡地疾行的一道殘影。
他在雨林裏呼風喚雨，強勢的異能使他根本不愁找不到陸枚。
相反，他很清楚陸枚囿於C級體能的限制，這麽短的時間根本不能跑出太遠。而且陸枚的性格嘴硬心軟，程風雨非常明白，只要他表現得足夠淒慘，陸枚絕不可能袖手旁觀。
思及此，程風雨的喘/息更重幾分，他連滾帶爬地在雨林奔跑，豹形態的狙擊手則盡全力追逐著他。
依樹而生的藤蔓像極了一根幹瘦的老繩，朝向程風雨的一邊誕生一朵招搖的小花。
程風雨的餘光飄過去，輕輕一笑。
雨林裏只有程風雨和狙擊手的腳步和呼吸，很快，他就被狙擊手逼入絕境，身後除了一棵斷裂的枯樹不剩任何去路。
他的聲音染上哭腔：“別、別追了，我認了，我認了，求你放過我……”
豹子微張巨嘴，面部現出人臉的輪廓，發出嘲諷：“你不是和九皇子結盟了嗎？怎麽，還是被他拋棄了？”
程風雨面色微變，豹子繼續激將：“真以為‘荷魯斯之眼’就是萬能的嗎？少做夢了，支援系就只是支援系，兩個支援系再怎麽掙紮也逃不出戰鬥系的掌心——”
“——砰！”
槍焰唰然映亮入夜後的雨林，一剎那的明亮掠過所有人的眼瞳，伴隨砰地槍鳴，一道站在樹枝上，纖瘦頎長的黑影很快奪走他們的註意。
程風雨小聲驚呼：“……殿下！”
端槍的陸枚沒有回應，而是一連串射出六七發子彈，豹子左避右讓，堪堪躲過。程風雨也被迫縮進長草叢裏，皺眉等待槍聲停息。
“你想中彈嗎？”陸枚質問，他的嗓音本就比同齡男生更加清亮，喝問時無意擡高聲量，更顯得驕蠻傲慢，倒也具有不俗的威懾力。
豹子退了幾步，擡起人臉看向樹上。
可惜夜色漸濃，他只看見陸枚居高臨下的姿態，表情卻籠在樹葉投下的斑駁陰翳裏。
坦白說，如果陸枚真的存心要取他性命，其實這個地形還真不利於他的閃躲。
不過程風雨的視力比他略好，至少看到了陸枚的眼前，多出一片RC鏡片。
無視了豹子喉嚨裏發出的低吼警告，陸枚又一次低首瞄準。
出於求生的本能，豹子不打算再等待程風雨的指示。他飛身撲上那棵被陸枚依附的高樹，猛烈撞擊之後，爪尖深深在樹幹刻下抓痕，眼見就要竄上樹梢和陸枚拼命。
然而下一秒，槍焰再度迸發！
子彈刺破夜色與林葉，非但沒有與豹子為敵，反而率先穿透程風雨蜷縮的身體。
他的角度極偏極準，中在程風雨的右肩，既不致命，中彈的痛苦卻足夠一個普通人慘叫許久。
果不其然，程風雨在一瞬的呆滯後爆發出近似慘嚎的痛叫，血液噴濺在四周林木，引來無數聒噪的蚊蠅。
豹子也沒料到這出，身形略滯片刻，等他再次反應過來，剛剛上樹的前半截身子便已迫近陸枚的槍口。
射空的彈夾靜悄悄掉落，陸枚便在豹子的眼前推入新的彈夾。
毫不在意豹身人臉的瘆人，陸枚的目光冷冽刺骨，食指搭在扳機，槍口抵住豹子的額頭。
“滾。”
時間回溯。
想起出發前，林逾曾提示過直播間彈幕偶爾也能充當部分視野，率先逃離的陸枚再次取出了RC鏡片。
他不認為這幫觀眾會提供什麽有用的情報，但丟下程風雨獨自面敵，要說陸枚心裏毫無愧疚，那也是假的。
畢竟他向來都是備受詬病的個人英雄主義，在那種時候，能夠單獨逃脫也……
陸枚抿了抿唇。
如果掉頭有機會救回程風雨，那麽他就再辛苦一次也行。
[“……啊，陸枚戴鏡片了！”]
[“我擦，九皇子您也太piu亮了！！我滴神人我滴愛妻！！我願意為九皇子死啊啊啊啊”]
[“沒想到有生之年能看到‘荷魯斯之眼’發動……灑家值了”]
陸枚擰了擰眉，他不確定觀眾視角裏的他是哪個角度，於是只好嘗試轉身。
等他調整到某個詭異的角度，草叢裏傳來窸窣聲響，而彈幕也變更成清一色怪罪監考又把鏡頭拿偏的譴責。
看來監考員很不希望被考生發現。
陸枚吸了口氣，放棄尋找鏡頭，低聲道：“我的賬號被凍結了登錄星網的權限，所以，我想請問大家……有人能看到程風雨那邊的情況嗎？”
彈幕停滯一瞬。
[“嗯嗯嗯嗯九皇子你要回頭找他？！”]
[“別啊枚枚！你能逃出來已經很不容易了！作為支援系你真的超優秀了！”]
[“丟盟友的也是你，找盟友的還是你，笑死誰了”]
[“媽呀無語，跟你指揮主子一樣又菜又愛演”]
[“刷刷牙吧什麽酸味兒，見不得人家牛唄，正統皇室也敢噴哈哈哈”]
[“正常，陸惟秋都有人噴，一群酸雞”]
[“hhh陸枚也能碰瓷陸惟秋？陸枚好像只是情婦的私生子吧”]
[“拜托搞清楚，陸枚這邊是單人考場，林逾沒管過他ok？”]
[“林逾是林逾，陸枚是陸枚，不怕挨噴就去罵艾利亞斯，別來欺負小皇子”]
陸枚：“……”
他真是有病。
他居然以為嘗試溝通就能借助這幫人的視角。
然而在他準備拿下鏡片的時候，彈幕中終於出現了幾條不同於其他爭吵的評論：
[“程風雨直播間已關閉誒”]
[“他人氣很低，直播間關閉時只有十幾個觀眾，等我去問問那些人知不知道什麽原因”]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當時我就在程風雨直播間（淚噴.jpg）”]
[“可是對皇子可能沒用，因為他的直播間關閉是在你殺死蟒蛇之前”]
[“那條蟒蛇襲擊了程風雨的監考，影像捕捉設備直接被破壞了，之後大家都是看的皇子的直播間”]
這是有用的情報。
陸枚蹙眉沈思，回覆道：“謝謝。”
接著他便摘下鏡片，不再搭理這些魚龍混雜、烏煙瘴氣的彈幕。
蟒蛇襲擊監考員，是巧合嗎？
陸枚沒這麽蠢，在皇室生活的這些年早就讓他明白了，這世上真正的巧合屈指可數。
為什麽唯獨是程風雨和他降落在同個板塊？
為什麽恰好在開槍時藤蔓未能和他完美配合？
為什麽那兩個襲擊者要大聲叫嚷“違規”？
為什麽程風雨的監考員會被一條連異獸都不算的蟒蛇襲擊成功？
程風雨——真的只是個弱不禁風的輔助嗎？
陸枚端槍的姿態還是那麽挺拔，與豹子壯碩的體型對峙，他的面上依然平靜如水。
“把你的積分給我，然後退出這場表演。”
陸枚如此命令。
豹子不自禁返回人形，瞠視的眼瞳裏滿是驚懼。
他離這把槍太近了，近到可以聞到清晰的硫磺味，陸枚不耐搭扣扳機的手指一下又一下，就像在給他的生命計數倒計時。
太恐怖了。
狙擊手縮回地面，再也不看程風雨的暗示。
他顫抖著打開自己的光腦，個人檔案裏隊屬部分是鮮紅的“散兵團”。
經過指紋認證，他在光腦上輕輕按下指紋。
“我，唐滿，散兵團0249號，落敗於01101隊考生陸枚。”
聲紋認證通過。
唐滿的檔案迅速褪為灰白。
陸枚的光腦則發出綠色微光，顯示當前積分：5.1。
……可惡。
陸枚抽神想，蜘蛛憑什麽不算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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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風雨指揮著無數藤蔓將襲擊者層層包裹，接著也想追向陸枚的背影。然而在他剛剛轉過身去的剎那，一簇火光纏上藤蔓，蔥蘢綠色頃刻被灼成可憐的黑灰。
稀稀拉拉掉落的灰燼猶然殘留熱意，火星飄落地面，襲擊者吹滅指尖燃起的火光，腳下踩熄火星。
“本來不想在雨林縱火的，可是九皇子也太傷人自尊了。”襲擊者似惋惜似宣戰，打個響指燒斷了同伴身上的藤蔓。
襲擊者同伴一瞬間端起槍支，黑洞洞的槍口移動瞄準。
可是當他定定鎖住陸枚的背影，面前成群的蜘蛛仍未被火焰燒盡，滋滋如炸炮的脆響不絕於耳。他們不敢把火燒得太大，蜘蛛因此得以迅速穿過火焰，拖著殘斷的肢足疾沖攀爬。
其中幾只更是利用蛛絲吊援飛撲，甚至一只足有成年男性巴掌大的斑斕蜘蛛徑直爬上了狙擊手的面部。
藤蔓從地面直起軀體，剎那間拽住槍/管一挪。
槍口當即失去準頭，陸枚只聽風聲略一挪步，與子彈擦肩而過。
他的身形即將徹底隱沒，兩名襲擊者恨得牙癢，轉身先拿程風雨開刀。
擁有火焰異能的襲擊者提住程風雨的衣領，惡狠狠問：“你到底什麽意思？！不是說好了……”
程風雨卻只是和他們一樣目送陸枚的背影，倏然，他擡手抓握狙擊手正奮力擺脫的蜘蛛。
他的動作精準又狠辣，抓握的力度也遠遠超出兩名襲擊者的想象。
經過陸枚“庇佑”的蜘蛛在程風雨的手裏竟然毫無反抗之力，只一須臾，就只剩下掛在程風雨指縫裏破碎的殘肢。
兩人心驚，下意識覺得不對。
程風雨徹底撕下面對陸枚時軟弱無能的假面，銳利的目光掃過二人，就像刀割一般令人生寒。
滑膩膩的血液任他手指搓磨，兩人瞠目，堪堪試圖退步：“程風雨！你別忘了還有直播間和監考！”
“噗。”程風雨忍俊不禁，不再出手，“你們所說的這兩個問題，本質不就是一個嗎？”
他的話就像針尖寒芒，驟然砭進兩人的心底。
直播間的影像來源是隨行監考攜帶的捕捉設備。
理論上，監考的能力確實應該數倍強悍於普通考生——但是，剛才陸枚都已胡鬧到那種程度，程風雨面臨著生死危機，他的監考依然沒有露面。
他們同時浮出驚愕、憤怒的神色，想要質問程風雨的監考，卻還要分神對付蜘蛛。
成群的蜘蛛正飛速在林間結網，雪白蛛網仿佛天地牢籠將他們和陸枚徹底隔斷。
倒不是它們生出了保護陸枚的靈智，而是單純把陸枚屏蔽在獵物之外，剩下三人則成了蜘蛛眼裏的美餐。
不過程風雨不會坐視這種結局發生，他的目的不是死在蜘蛛群裏。
蛛網層層迫近，襲擊者不得不用火焰、用子彈拼命燒斷。
可是經過陸枚的“庇佑”，這群蜘蛛的蛛網也更加強韌，結網的速度更是快得驚人，兩人礙於雨林環境不敢縱火，只有程風雨怡然自得地站在旁邊。
雖然也有不知好歹的蜘蛛試圖吞噬他的血肉，但它們都在進入以程風雨為中心的方圓二十厘米後一瞬幹癟成枯瘦的蟲骸。
與之對應，從蜘蛛身上溢出的金光漸而湧進程風雨的身體，他的面色肉眼可見變得紅潤，笑容也越發的意氣風發。
程風雨的瞳眸始終望著陸枚離去的方向。
他不是考生。
這兩名襲擊者也不是。
所以不用擔心監考和直播彈幕的問題，但他需要考慮這兩個人的去留。
這些普通蜘蛛不足以解決兩個活人，他沒辦法趁機殺死兩人栽贓給陸枚，這個客觀限制讓他有些難辦。
好處是，“程風雨”的身份他早就不再留戀……萬不得已時，撕破臉皮也無所謂。
“程風雨！救救我們！”
狙擊手已經被碩大的蜘蛛徹底爬滿下半身，甚至這些蜘蛛還會竭力扯出他的衣擺，試圖鉆進內裏與他肌膚相貼。
他們也只是軍校的學生而已，因為各種原因沒被指揮選中、或者失去了原本的指揮，於是被分配到散兵團接受調遣。這不代表他們就和正式的考生有別，他們都是一樣的學生，從未設想自己會死在一場考試。
瀕死的恐怖籠罩二人，或許蜘蛛不能害死他們，但程風雨……這個詭異的支援系，明明是他主動邀請他們結盟，說好一起狩獵這片考場上最好的獵物——S+評級的支援系考生陸枚。
“救你們很簡單。”程風雨慢條斯理開口，“可你們耽誤了我對陸枚的狩獵，總要補償我吧？”
狙擊手面露怖色，好一會兒，他顫聲回答：“你要什麽？”
程風雨將一根手指豎在唇前，軟聲要求：“從現在起，不計後果地追獵陸枚和我。能做到嗎？”
“你……”
“你們還有五秒時間考慮。”程風雨舉足碾過一大片蜘蛛屍體，無視了兩人狼狽的處境，“五——”
火焰異能的襲擊者根本不及思考，大聲同意：“知道了！先幫我們搞定這些蜘蛛！”
“你瘋了！”狙擊手還想阻止，“陸枚是皇室啊！萬一真的出了什麽差池——”
“四。”
狙擊手陡然消聲。
“就算皇室要追責要報覆那也是之後的事了！”火焰異能者根本顧不得其他，奪步上前抓住程風雨的手腕，“我們會幫你的，也不會告訴陸枚，不會告訴任何人我們的交易，所以拜托你……”
程風雨甩開他的手，嫌惡地皺眉：“別碰我。”
異能者只好雙手合十停在額前懇求：“求你幫幫我們！”
這些蜘蛛雖然看似並不致命，可螻蟻多了還能咬死大象，更何況這是雨林蜘蛛。
而且因為陸枚，它們都變得極其富有攻擊性，只是狼狽招架都已顯得九死一生。
狙擊手接連被蜘蛛咬傷後頸處的皮膚，終於妥協，他咬咬牙，低聲附和：“……請幫幫我們。”
程風雨這才一笑。
他漫不經心打了一個響指，方圓兩米內的蜘蛛驟然消殞成一片死灰。
它們的身體深度凹陷，仿佛被榨幹了所有，星星點點的金光飄散半空，或湮滅、或匯聚，而匯聚的光點最終都飄向了程風雨。
讓兩個襲擊者頭痛不已的暴走蜘蛛，就這樣輕易地失去了威脅。
“那麽，第三幕第一場。”程風雨模仿著戲劇表演時的口吻，面上似笑非笑，目光掃過二人。
命令似的，他道：“——Action.”
狙擊手的異能是肢體獸形態，他便化身豹子追逐重傷的程風雨。
而程風雨依靠藤蔓和樹木的庇護，穿林過葉，步伐踉蹌，身形卻快成了躡地疾行的一道殘影。
他在雨林裏呼風喚雨，強勢的異能使他根本不愁找不到陸枚。
相反，他很清楚陸枚囿於C級體能的限制，這麽短的時間根本不能跑出太遠。而且陸枚的性格嘴硬心軟，程風雨非常明白，只要他表現得足夠淒慘，陸枚絕不可能袖手旁觀。
思及此，程風雨的喘/息更重幾分，他連滾帶爬地在雨林奔跑，豹形態的狙擊手則盡全力追逐著他。
依樹而生的藤蔓像極了一根幹瘦的老繩，朝向程風雨的一邊誕生一朵招搖的小花。
程風雨的餘光飄過去，輕輕一笑。
雨林裏只有程風雨和狙擊手的腳步和呼吸，很快，他就被狙擊手逼入絕境，身後除了一棵斷裂的枯樹不剩任何去路。
他的聲音染上哭腔：“別、別追了，我認了，我認了，求你放過我……”
豹子微張巨嘴，面部現出人臉的輪廓，發出嘲諷：“你不是和九皇子結盟了嗎？怎麽，還是被他拋棄了？”
程風雨面色微變，豹子繼續激將：“真以為‘荷魯斯之眼’就是萬能的嗎？少做夢了，支援系就只是支援系，兩個支援系再怎麽掙紮也逃不出戰鬥系的掌心——”
“——砰！”
槍焰唰然映亮入夜後的雨林，一剎那的明亮掠過所有人的眼瞳，伴隨砰地槍鳴，一道站在樹枝上，纖瘦頎長的黑影很快奪走他們的註意。
程風雨小聲驚呼：“……殿下！”
端槍的陸枚沒有回應，而是一連串射出六七發子彈，豹子左避右讓，堪堪躲過。程風雨也被迫縮進長草叢裏，皺眉等待槍聲停息。
“你想中彈嗎？”陸枚質問，他的嗓音本就比同齡男生更加清亮，喝問時無意擡高聲量，更顯得驕蠻傲慢，倒也具有不俗的威懾力。
豹子退了幾步，擡起人臉看向樹上。
可惜夜色漸濃，他只看見陸枚居高臨下的姿態，表情卻籠在樹葉投下的斑駁陰翳裏。
坦白說，如果陸枚真的存心要取他性命，其實這個地形還真不利於他的閃躲。
不過程風雨的視力比他略好，至少看到了陸枚的眼前，多出一片RC鏡片。
無視了豹子喉嚨裏發出的低吼警告，陸枚又一次低首瞄準。
出於求生的本能，豹子不打算再等待程風雨的指示。他飛身撲上那棵被陸枚依附的高樹，猛烈撞擊之後，爪尖深深在樹幹刻下抓痕，眼見就要竄上樹梢和陸枚拼命。
然而下一秒，槍焰再度迸發！
子彈刺破夜色與林葉，非但沒有與豹子為敵，反而率先穿透程風雨蜷縮的身體。
他的角度極偏極準，中在程風雨的右肩，既不致命，中彈的痛苦卻足夠一個普通人慘叫許久。
果不其然，程風雨在一瞬的呆滯後爆發出近似慘嚎的痛叫，血液噴濺在四周林木，引來無數聒噪的蚊蠅。
豹子也沒料到這出，身形略滯片刻，等他再次反應過來，剛剛上樹的前半截身子便已迫近陸枚的槍口。
射空的彈夾靜悄悄掉落，陸枚便在豹子的眼前推入新的彈夾。
毫不在意豹身人臉的瘆人，陸枚的目光冷冽刺骨，食指搭在扳機，槍口抵住豹子的額頭。
“滾。”
時間回溯。
想起出發前，林逾曾提示過直播間彈幕偶爾也能充當部分視野，率先逃離的陸枚再次取出了RC鏡片。
他不認為這幫觀眾會提供什麽有用的情報，但丟下程風雨獨自面敵，要說陸枚心裏毫無愧疚，那也是假的。
畢竟他向來都是備受詬病的個人英雄主義，在那種時候，能夠單獨逃脫也……
陸枚抿了抿唇。
如果掉頭有機會救回程風雨，那麽他就再辛苦一次也行。
[“……啊，陸枚戴鏡片了！”]
[“我擦，九皇子您也太piu亮了！！我滴神人我滴愛妻！！我願意為九皇子死啊啊啊啊”]
[“沒想到有生之年能看到‘荷魯斯之眼’發動……灑家值了”]
陸枚擰了擰眉，他不確定觀眾視角裏的他是哪個角度，於是只好嘗試轉身。
等他調整到某個詭異的角度，草叢裏傳來窸窣聲響，而彈幕也變更成清一色怪罪監考又把鏡頭拿偏的譴責。
看來監考員很不希望被考生發現。
陸枚吸了口氣，放棄尋找鏡頭，低聲道：“我的賬號被凍結了登錄星網的權限，所以，我想請問大家……有人能看到程風雨那邊的情況嗎？”
彈幕停滯一瞬。
[“嗯嗯嗯嗯九皇子你要回頭找他？！”]
[“別啊枚枚！你能逃出來已經很不容易了！作為支援系你真的超優秀了！”]
[“丟盟友的也是你，找盟友的還是你，笑死誰了”]
[“媽呀無語，跟你指揮主子一樣又菜又愛演”]
[“刷刷牙吧什麽酸味兒，見不得人家牛唄，正統皇室也敢噴哈哈哈”]
[“正常，陸惟秋都有人噴，一群酸雞”]
[“hhh陸枚也能碰瓷陸惟秋？陸枚好像只是情婦的私生子吧”]
[“拜托搞清楚，陸枚這邊是單人考場，林逾沒管過他ok？”]
[“林逾是林逾，陸枚是陸枚，不怕挨噴就去罵艾利亞斯，別來欺負小皇子”]
陸枚：“……”
他真是有病。
他居然以為嘗試溝通就能借助這幫人的視角。
然而在他準備拿下鏡片的時候，彈幕中終於出現了幾條不同於其他爭吵的評論：
[“程風雨直播間已關閉誒”]
[“他人氣很低，直播間關閉時只有十幾個觀眾，等我去問問那些人知不知道什麽原因”]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當時我就在程風雨直播間（淚噴.jpg）”]
[“可是對皇子可能沒用，因為他的直播間關閉是在你殺死蟒蛇之前”]
[“那條蟒蛇襲擊了程風雨的監考，影像捕捉設備直接被破壞了，之後大家都是看的皇子的直播間”]
這是有用的情報。
陸枚蹙眉沈思，回覆道：“謝謝。”
接著他便摘下鏡片，不再搭理這些魚龍混雜、烏煙瘴氣的彈幕。
蟒蛇襲擊監考員，是巧合嗎？
陸枚沒這麽蠢，在皇室生活的這些年早就讓他明白了，這世上真正的巧合屈指可數。
為什麽唯獨是程風雨和他降落在同個板塊？
為什麽恰好在開槍時藤蔓未能和他完美配合？
為什麽那兩個襲擊者要大聲叫嚷“違規”？
為什麽程風雨的監考員會被一條連異獸都不算的蟒蛇襲擊成功？
程風雨——真的只是個弱不禁風的輔助嗎？
陸枚端槍的姿態還是那麽挺拔，與豹子壯碩的體型對峙，他的面上依然平靜如水。
“把你的積分給我，然後退出這場表演。”
陸枚如此命令。
豹子不自禁返回人形，瞠視的眼瞳裏滿是驚懼。
他離這把槍太近了，近到可以聞到清晰的硫磺味，陸枚不耐搭扣扳機的手指一下又一下，就像在給他的生命計數倒計時。
太恐怖了。
狙擊手縮回地面，再也不看程風雨的暗示。
他顫抖著打開自己的光腦，個人檔案裏隊屬部分是鮮紅的“散兵團”。
經過指紋認證，他在光腦上輕輕按下指紋。
“我，唐滿，散兵團0249號，落敗於01101隊考生陸枚。”
聲紋認證通過。
唐滿的檔案迅速褪為灰白。
陸枚的光腦則發出綠色微光，顯示當前積分：5.1。
……可惡。
陸枚抽神想，蜘蛛憑什麽不算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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