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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殊加試-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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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殊加試-13

明亮溫暖的金色光芒在催他睜眼。

旁人的呼喚忽遠忽近,一切嘈雜的噪音此起彼伏,林逾緊緊鎖著眉毛,除了疲憊,他沒有其他的感受。

或許還有疼痛。偶爾會有冷意穿進他頭部的血洞,涼涼的,鉆透了他的骨子,滲著密密麻麻的冷痛。

但在創口的邊緣又像是辣辣的,林逾已經想不出別的詞匯來形容,他感到自己引以為傲的生命力正在急速流逝,軀體漸漸失溫,只有勞累的疲倦始終伴隨著他。

好像如此沈淪下去,就真的能夠走向死亡。

“……林逾。”悠遠的呼喚從茫茫金光裏飄來,像是某人哼唱歌謠,輕飄飄的,如一片雲。

林逾沒有理會。

對方的呼喚便一聲連著一聲:“林逾、林逾……睜開眼睛,林逾……”

林逾不耐地皺起眉頭。

“……會死。”

“睜開眼睛,林逾……他們會因你而死……”

林逾的身體徹底被金光囫圇包裹。

在艾伯特的警告下,除了陸枚以外的所有人都漸漸遠離了他。

陸枚也被那陣鉆骨的疼痛折磨得直不起身。

他的身體時冷時熱,強烈的困意讓他睜不開眼,陸枚的嘴唇不住哆嗦,他強撐著眼皮,看著林逾癱軟在地、如爛泥一般的身體,紅彤彤的液體流淌一地,靜靜地滲透砂地,與四周紅石的微光交相輝映。

林逾一點動靜也沒有。

陸枚比任何人都清楚,林逾死了。

“陸枚!”陸槿從人群裏沖出,一把把他攙扶起來,往自己的身邊拉拽,“別再靠近他了!快走!”

她知道“荷魯斯之眼”的副作用,接下來他們一定會面臨失控的林逾——失控的S+級,這根本是史無前例的恐怖災難,從來沒有人記錄過失控的S+級,最壞的結果,他們將齊齊死在這座封閉的礦洞裏。

陸枚渾身僵硬,被她生拉硬拽著後退。

林逾的身體依舊沒有動靜——好奇怪,朵朵和郁郁都是立刻產生反應的,為什麽林逾遲遲沒有動靜?

陸枚感覺周身血液都在倒流,他像被冰凍住了雙腿,眼睛死死盯著林逾,既希望他快些睜眼,又害怕他睜眼後真的暴走。

林逾會暴走嗎?

如果是林逾的力量,暴走了會產生怎樣的結果?

艾伯特先讓布萊恩和亞當一齊扛走了昏迷的白洛,白瀾自然也緊追他們而去。

剩下的陸惟秋一隊,艾伯特則不再指揮,而是看向佇立原地的陸惟秋——陸惟秋沒什麽反應,他和陸枚一樣,都在註視著林逾。

“陸指揮,”艾伯特笑問,“你在祈禱奇跡嗎?”

陸惟秋沒有發聲。

但他從腰間摸出了手/槍,沈默指向林逾倒地的身體。

陸惟秋道:“我會處理。”

他的意思非常明顯。如果林逾暴走,他會殺死林逾——陸惟秋沒有提到失敗的可能。

“鄙人不認為陸指揮具備這種程度的運氣。”

艾伯特客氣地駁回了他的提案:“陸指揮,你很聰明。但他很強。”

陸惟秋握槍的手更緊三分。

然而還未等他和艾伯特爭論,許久不動的林逾突然從金光中穿出了一只手。

他的指甲由於浸沒在血泊中太久,指甲縫裏已經滲了血絲,因此當他的手指穿過厚厚的金光,明明只是無意識地握了握,在場所有人卻都後退半步,仿佛自己的心臟也被林逾握住一般。

陸枚殘存著一絲生氣,被陸槿攙著,艱難地看向林逾:“……他醒了。”

他用盡全部力氣,庇佑了他的指揮。

但是不剩任何人能阻止接下來的林逾。

就好像,是他親手放出了一只怪物。

陸枚閉了閉眼,眼見著金光轉淡,伸出的手指逐漸增至手掌、手腕、小臂……

林逾蒼白的肌膚毫無血色,他的面孔漸漸也失去金光籠罩,灰白色的眼瞳仿佛一片雲幕。

雲中暗淡無光,只有死寂,和令人生畏的空茫。

艾伯特最後一次下令:“撤!”

言罷,它再也不等這幫考生的反應,自己率先逃離現場。

不同於白洛推倒石壁時的震蕩,林逾的一舉一動都緩慢而安靜。

他似乎和平時沒有區別,除了眼睛,他散漫的舉止和神態都與本人極其相似。然而在他擡起雙目之後,空茫的目光首先停在了陸枚的身上。

陸惟秋的槍對準了林逾,沒有多餘的對話,他第一時間扣下扳機,子彈即刻沖襲而去。

短短數米的距離,林逾一剎那眨動眼睫。

“砰”!

子彈便在兩人之間的半空炸開,粉塵湮滅於空氣。

陸惟秋的喉結上下一滾:“陸槿。”

陸槿應聲拽起陸枚,身邊岳子恒和她一左一右,兩人對陸惟秋微一點首,立刻挾著陸枚後退。

陸枚本想掙紮,奈何陸槿的力道出乎意料地大,不等陸枚開口,她便一手捂住陸枚的嘴,和岳子恒一起拖著陸枚奔進一條岔道。

陸惟秋手腕上的光腦釋出微光,冰冷的電子女音緩慢發聲:“防禦模式,70%。”

“100%。”陸惟秋下令,一道透明的電子光盾立刻從光腦彈出,橫亙在他和林逾之間。

光盾的厚度是他精神力範圍內能釋放的最高強度,陸惟秋的單人作戰能力之所以能在指揮系中名列前茅,依靠的便是他磅礴的精神力。

單論精神力強度,從未有人擊穿過他的100%光盾。

林逾舉步碾過滿地煙塵,他的靴底還沾染了殷紅的血跡。

他走得很慢,白色的淡光勾勒他清瘦的身形,隔開重重紅霧,就像一抹朦朧的投影。

可是壓迫感只會越來越強。

隨著他步步逼近,陸惟秋甚至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窒息。巨大的威壓仿佛天幕垮塌,一瞬間兜頭蓋下,讓他的四肢都被牢牢封凍,只能眼睜睜看著林逾走近。

陸惟秋的呼吸越發急促,由於無法抗衡林逾帶來的壓力,他的脖頸甚至浮出青筋。

還剩一米多的距離,林逾落下一步,白色光盾便從底部爬上了一道裂縫。

又近一步,光盾脫落了一片光。

陸惟秋沒有停下過鏈接的呼喚,可是林逾始終沒有回應。

他知道,林逾可能無法再清醒了。

陸惟秋只得舉起手/槍,下令:“攻擊模式,100%。”

烈風回蕩在逼仄的空間,陸惟秋的身體綻放出強烈的淡金色光芒。

他的光腦迅速解體重組,加固在槍身,一顆渾圓飽滿的金色子彈光速上膛,陸惟秋雙手持槍,冰冷的光澤映照滿壁紅光。

陸惟秋捏碎了一枚紅石。紅光熾盛如火,使他周身金光與火紅交織,一瞬間與林逾身邊的白光各執其戈。

“「鏈接」。”他命令道,“——林逾,立刻停下。”

“什麽人?出示你的證件!”

沙塵密布,越是遠離分局大樓,可視度便越發的低。

天幕低垂得像是快被吸附至地面相貼一般,狹窄的天地之間,便是濃稠的沙塵與濁霧。飛沙走石,烈烈風聲,伴隨著軍人們急速跑動的聲音,外圍守備軍的斥問也很清晰。

然而沙塵之中現出一雙湛藍色的眼瞳。

“Shush.”

圓潤的字音從兩片薄唇中逸出,前來盤問的守備軍身體驟僵,雙目失神:“……是。”

於是在他身後,一道身形匆匆掠過,只剩軍帽下隱約可見的金色發絲暗示著他的身份。

艾利亞斯獨自潛過層層戒備的守備軍,在最外圍處,夏越安布置了他最信任的鐵幕軍團。

他要穿過這裏,抵達吉卡拉礦脈的所在。根據他收到的消息,林逾他們正處於危急之中,他需要以最快速度趕到礦脈,對失控人員進行最終的處理。

情報中同樣提到,礦脈內部已然失聯,目前可知失控人員不止一名。

如有必要,允許全員抹殺。

艾利亞斯沈默地蹙起雙眉,指腹摩挲著光腦收到的信息。

想到林逾和陸枚動身前信誓旦旦的承諾,他的眸色越發深沈。

半晌,機械運作的聲音在漫天沙塵中響起。艾利亞斯深吸一口氣,雙目恢覆澄澈的瞳色,他單手握拳抵住心口,無聲下令:“Break.”

黃沙中隱蔽的眾多機械軍人都在同一時間陷入僵直。

它們的瞳目驟然失色,一瞬間變成了廢銅爛鐵,冰冷的身體受到砂石磨礪,卻只聽見風沙擊打鐵皮的聲響,沒有任何機械人做出反應。

艾利亞斯從隱蔽後鉆出,壓低帽檐,迅速穿過數名機械人包圍的路間。

艾利亞斯的速度很快,隨著風沙吞噬他的背影,艾利亞斯的話音也遠遠飄來:“……Bye.”

“鏈接”失敗。

鈍痛傳遍全身,仿佛被人捏住了心臟,鼓動的瓣膜都在叫囂恐懼。

陸惟秋猛地按住心口,劇烈的心跳就像地震一般,似乎下一秒就要脫出他的胸腔,飛到林逾手裏由他握碎。

鏈接失效意味著絕對的反噬。尖銳耳鳴刺痛著陸惟秋全部的神經,他感到視線內時明時暗,痛感沖擊著他脆弱的頭骨,仿佛把他的腦子攪來拌去,響應著心臟的絞痛。

“……”林逾靜靜看著他的手/槍滾落,光盾支離破碎,就像在看一出無聊的劇目,就連憐憫也沒有表現出一絲。

不過他的註意力並不在陸惟秋身上。

林逾轉身看向畢瑯那具破破爛爛的身體,她之前把槍口對準自己的額頭,可怖的血洞沒有愈合,反而滿臉爬滿血跡,嘴角還掛著得意的笑容。

林逾很是不滿。

於是他虛空動了動手指,微微攏拳。

“噗”地一聲,血霧猛然爆出,畢瑯纖瘦單薄的身體一瞬間扭曲成一團模糊的爛肉。

仿佛有一道神力榨出了她殘留的血液和臟腑,那張漂亮的臉蛋頓時面目全非,顯得猙獰可憐,令人生寒。

林逾的目光掃過四周紅壁。

任由陸惟秋一次又一次嘗試和他鏈接,林逾自顧自地打量四下,片刻,仿佛鋒厲刀刃割開了厚重紅石,鮮紅液體徹底從紅石內部沖湧而出!

它們被林逾劃開了最後的阻攔,於是毫無阻滯沖進狹隘的路徑,幾次呼吸的功夫,便已匯成汪洋一般,淹沒畢瑯,直直漫過了林逾和陸惟秋的膝彎。

目光所至,紅石接二連三地炸裂毀壞。支撐礦脈的石壁接連受損,整座礦洞都開始劇烈搖晃,無數龜裂爬上墻壁,由著林逾的心意漸漸蠶食這方岌岌可危的天地。

“鏈接”失敗。

“鏈接”失敗。

“鏈接”失敗。

“哢”。子彈上膛,陸惟秋心下一沈,循聲望去。

但見搖搖欲墜的紅石壁後,黑洞洞的槍口徐徐伸出,靜靜瞄準著灰白眼瞳的林逾。

陸惟秋的呼吸都停滯了。

他看見原本專註於鞭屍畢瑯的林逾擡起了頭。

林逾和他一樣看向了那支槍,並皺起眉。

“砰”——!

林逾不情不願地睜開了眼。

他的四周站著無數個林逾,神情都是和他一般無二的不情不願。

“你好啊。”林逾開口。

一眾林逾也齊刷刷回應他:“你好啊。”

他們生長在林立的鏡面中,雙手貼著鏡面,好像下一秒就會走出。

昏暗的世間只有這些鏡子和林逾,林逾面朝狹長甬道,他知道,深入其中就會面臨無數岔道,而他遲早會迷失其中,成為眾多鏡子裏的之一。

鏡面迷宮正是如此蠶食人的鬥志,將多少人的靈魂永遠囚/禁在這四方鏡面之中。

林逾如往常一樣,安靜地盤膝坐下。

清冷微風從路中央飄飄而來,吹拂他額前過長的劉海,在面龐落下一路輕吻。

吻中透冷,但林逾的坐姿安然不動。

從前每一次都是這樣,在特殊加試的幻境裏也是這樣。

只要他比任何人都消極,就不會被鏡子裏的執念牽絆。

就這樣坐下去……坐到山水枯朽、天地崩潰,即便是坐到死亡的那一刻,林逾也不認為有何不好。

鏡子裏的林逾也和他一樣坐了下去。

“真抱歉啊,”林逾閉目說,“我又偷懶了。”

林逾們齊齊說:“真抱歉啊,我又偷懶了。”

接著,他們便都不發一言。

時間向前推進,抑或在這裏陷入僵持。靜止的空間裏,除了微風和林逾的呼吸,再也沒有其他動靜。

林逾就這樣坐著,鏡子裏的林逾也和他一般無二。

……直到冰冷的電子女音傳徹空間:“「鏈接」成功。”

“林逾——!”

林逾應聲睜眼。

鏡面不再如之前一樣死板,鏡中林逾們同樣聽見呼喚,紛紛動作起來。

他們茫然地掃視周圍,像是在尋找聲源,但所有人都無疾而終,只有林逾本尊安然端坐,除了神色冷峻,沒有其他變化。

陸惟秋的呼喚沒有中止:“林逾,你認識吉卡拉吧?”

“我不認識。”

“你認識。你們有過交流,你已經猜到了他的身份。”

“我不認識。”

“你……”

陸惟秋的聲音一頓,他似乎被人鉗住了要害,驟然失聲。但隨著幾聲嗆咳,他從某人手中掙脫下來,繼續前話:“你知道現在很混亂,但你不想負責。你知道自己是唯一能起作用的,但你不想面對……”

離他最近的鏡面中突然浮現了陸惟秋因窒息而逐漸漲紅的臉。

鏡中林逾將他撲倒在地,雙手握住陸惟秋的脖頸,灰白色眼瞳冷冷註視著他的獵物。

可是陸惟秋面上的冷笑絲毫未褪:“你總要睜眼看看自己的傑作吧?”

林逾微微蹙眉。

另一面鏡中充斥著黃白色的硝煙。

硝煙漸散,露出破碎的槍支殘骸,零零散散落了一地,足看出子彈是在槍管中便徹底爆發,明艷的槍火舔上持槍人的眉眼,在對方的臉上烙下深紅色的可怖燒痕。

那是餘海音的臉。

他奄奄一息抱著槍的殘軀,半張臉都被炸沒了形,陸槿正顫抖著手為他治傷。陸槿身邊,則是因分擔著林逾的疼痛而面目猙獰的陸枚。

少女的嗚咽不絕於耳。淒淒的哭訴揮之不去,林逾看向第三面鏡,墜落的巨大紅石壓住了白洛的身軀,而在白洛通紅的皮毛下,被保護完好的白瀾不斷抽泣,掙紮著想要搬開白洛身上的負擔。

但是白洛的身體早已千瘡百孔,被紅石壓制,它抽動的腹腔越發急促,肋骨幾乎穿破皮肉,而已經斷了四肢的骨節,再也無法支撐起破敗的身體。

更糟糕的是,他的精神力已然見底,獸形態開始若隱若現,再這樣僵持下去,他將恢覆人身,而後被徹底壓死在紅石底下。

鉗制著陸惟秋的“林逾”似乎厭煩了和陸惟秋的僵持。

他並指點上陸惟秋的額頭,嘴唇微動,即將說出最後一道命令。

便在此時,餘海音發出了一聲模糊的咆哮。

撕心裂肺地,他竭力嘶吼:“林指揮——不要——”

“林逾”沒有看他。

餘海音痛苦不堪地閉起眼眸,深藍色火焰竄出了他的身體。

一聲近似野獸的怒吼從餘海音的身前響起,少年搖搖晃晃支起身形,因為暴走而褪色的眼瞳鎖定了在場氣勢最強的林逾。

藍火燒透了半壁紅石,奧賽爾幾乎連頭發都已化作火焰,勾動著空氣中危險的血氣。

“林逾”這才擡起了頭。

“林逾”的喉嚨裏發出奇怪的響動,他疑惑地看了會兒,不甚確定:“……你?”

奧賽爾盯著他的眼神卻很堅定:“你!”

兩個暴走的S+對上了視線,他們全憑本能辨認著敵人的身份。

一瞬,奧賽爾雙手攥拳帶火,猛地撲向了“林逾”。

戰鬥的本能告訴他,眼前的黑發少年無比危險,是在場唯一可能危及他生存的存在。

而這份危機感在他揮拳之際,也同樣傳遞給了“林逾”。

“林逾”擡手立掌,耀眼的白光蓋過了所有人的視覺。

他的臉上無悲無喜,平靜地宣判:“去死。”

讓鐵幕軍團都損失兩員大將的奧賽爾即刻倒飛出去,身體接連撞穿三四層石壁,猛地噴出一口血來。

藍色的火舌舔上“林逾”的衣角,而後飛速萎靡消卻,在“林逾”的註視下消失無形。

然而奧賽爾並沒有他想象中那麽輕易服輸。

連臟器都快嘔出來的奧賽爾,竟然在短暫的幾次呼吸後,再次從廢墟裏站了起來。

他的七竅都流出鮮血,但奧賽爾潦草擦去,淡色的眼瞳依舊死死鎖定“林逾”。

藍火再度燒了過來。

如同野草,揮斬不盡,生機不絕。

“……不可以。”奧賽爾筆直地站在眾人之前。

藍火吞沒了白洛身上的紅石,為它免去痛苦。

藍火隔開了“林逾”和陸惟秋之間三兩步的距離。

藍火將畢瑯的身軀燒成結晶,稀稀落落遍布滿地。

奧賽爾的眼眸開始閃爍原本的藍色,他的理智和本能糾葛著、撕扯著,清明與糊塗兩面交戰,最終將所有戰意對準了“林逾”。

“不可以。”他的聲音還是很像野獸,但逐漸聽得出少年清越的聲線。

奧賽爾重覆說:“不可以……傷害……隊友。”

“林逾”皺起雙眉。

奧賽爾的身軀上燒起前所未見的熾盛藍火,仿佛一片深沈得近乎黑色的宇宙,星點藍光撲朔飄浮,似乎在燃盡他最後的鬥志。

他的火焰甚至覆蓋了紅石,紅石又不動聲色滲透出暗色紅光,鉆進了他的身體。

陰冷的火舌受到紅石的催生,像是威脅,又像庇護,張牙舞爪藏起了他珍視的隊友和盟友。

只剩他單薄的身體同“林逾”對峙。

“去死。”“林逾”再次下令。

奧賽爾巋然未動。

他甚至張開雙臂,像一堵不自量力的墻:

“——這裏,禁止通行。”

林逾從地上爬了起來,他低垂頭顱,悶悶地走進了狹長的通道。

鏈接再次斷開,他無法再看到外界的變化。

鏡中的林逾們和他一起低頭疾走,無聲無息,忙碌地奔走在鏡子裏。

起初,所有林逾都面無表情。

漸漸地,偶爾有幾個林逾露出了焦急的神色。

焦急的、沮喪的、急躁的、匆忙的、悲憤的、惱怒的、灰心的、絕望的……

一切的負面情緒浮現在他們的臉上,他們接連碰壁,無數次走不出鏡子,便開始瘋狂地拍打鏡面,發出無意義的嘶聲尖叫。

他們住步、他們嘶吼、他們掙紮、他們發洩。

林逾安靜地穿過一條又一條岔路,碰壁、碰壁、碰壁。

他很沈默,只是低著眼走路,步速不快不慢,悄無聲息地走過了無數條死路。

“餵!”某一個鏡中林逾突然發聲,他隔著鏡子打量林逾,“還要走嗎?”

“還要走嗎?”

“還要走嗎?”

“還要走嗎?”

嘈雜的質問反覆響起,無數林逾的話音或嘲諷、或不滿、或懶散,他們帶著各自的負面情緒,追問著仍在沈默奔走的林逾:“——還要走嗎?”

林逾吐出一口濁氣。

他緩慢地揚起頭,馬尾因為長時間的行走而漸漸松散,烏黑發絲遮蔽眉目,只能隱約窺見他隱於發間,深淵一般的雙眼。

“好低級,”林逾開口,“一幫贗品。”

林逾漫不經心地擡起手,白色的光束立時從他掌心迸出。

對準了面前最後一塊鏡面,林逾單手插兜,微啟雙唇:“Boom.”

鏡中林逾的面上滿是驚恐。

隨著那張驚慌失措的面孔僵停在鏡面,如同死板的畫布,清脆的裂聲同時響起,面前的鏡子四分五裂,啪地炸開在半空。

碎玻璃末形同細雪,又如金粉,紛紛揚揚飄落在林逾的發頂肩頭。

就在鏡中林逾粉碎的瞬間,林逾本人的身體也爬上無數道細小的裂縫。但他只是低頭輕咳,好像絲毫不受侵擾。

四周傳來無數個林逾的驚叫:“你會後悔的!”

“嗯嗯。”林逾不曾回頭,默默走進了前方的黑暗。

“——我會期待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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