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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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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少年眼神渙散,他無力的躺在地上,在長達將近一年的壓制後,他的力量即將耗盡,一直以來被束縛的怨恨讓那兩個木偶壓在他的身體上,吸取著他的靈魂。

冰冷的感覺自四肢蔓延而上,周身如陷入陰冷潮濕的黝黑洞穴中戰栗著,身軀內的寒冷幾乎讓他麻木,他失神的望著破舊的天花板,那一圈圈的木紋像是一枚枚嘲笑的眼睛,嗤笑他的不自量力——人類怎麽可能和虛幻之物抵抗。

生前如此,死後如此。

一年的時間,他沒有阻止木偶動作,也不知道他們能看見靈魂的原理,真是狼狽...

他眼前陣陣發黑,四肢宛若深陷沼澤之中,在他即將墮入無名的地獄深淵時,耳畔突然傳來紙隔門被拉開的聲音,這聲音也讓他即將失去意識的理智清醒了一瞬。

難道有人闖入了這處鬼宅?不,別進來...別再有人死了...

他掙紮著向上看去,緊咬著的嘴唇終於無力的松開,本想說著讓人快跑的話,可布著咬痕的嘴唇在身體的寒意間發出了輕聲呻.吟。

下一刻,他聽見了門外之人匆匆離去的聲音,他還沒來得及松一口氣,便感覺到趴在他身上吸食靈魂的木偶對他失去興趣猛然向外沖去!

嘩啦,紙隔門碎裂的聲響,空中破碎的門框向下落下,穿過少年透明到近乎看不見的身體砸在地上發出輕響。

已經沒有力氣的身軀,終究是在擔憂來人安危下勉強撐著墻壁站起,踉蹌著,緩慢的向外走去,著不過幾米的距離,在以往一秒鐘不到便能達到的距離卻宛若天塹,他喘著氣,額頭冒著冷汗,短短幾步就耗盡了他全身力氣,眼冒金星,他勉強挪步到門口,身體靠著被打開的紙隔門著急的向庭院中望去,心中祈求著——

一定要逃出去,一定要活下去!

有著肉色發絲的青年帶著無力的哀求和請求望向庭院,隨即...

這幾乎名為絕望的心情被風吹散了,取而代之凝固的,是名為震撼的心情!

扭曲的兩個木偶身體貼著地面向庭院中有著高高束起墨綠色頭發的青年沖去,可面對非人的恐懼,那青年神情淡然,氣質冰冷,木偶的速度很快,青年的速度更快!

他的身影一晃便消失原地,跨過木偶,出現在他們身後。

青年身上的黑色和服隨著風流緩緩浮動,半垂著的眼神似乎註意到了他,擡眸看了過來...

那璀璨睥睨萬物的金眸就這樣直直撞進他的眼睛中!

那絕非人類所能擁有的眼眸!可少年內心沒有絲毫畏懼,他楞楞地看著青年,唯有安心從內心湧流。

而同時,被他越過的兩個木偶運作停止,停頓在原地,只見那青年微微擡手,少年之前怎麽努力也無法摘下的人偶面上的兩張符咒便被一陣淡綠色的光輝包裹著送到了青年的手中。

魈兩指隨意夾著符咒,隨後收攏在袖中。

初見,魈便知道這兩個木偶能動彈的原因便是臉上能凝聚思緒的符咒,以人類的微弱妖力想要摘下難如登天,但對於魈仙人來說,他對妖有天然的壓迫,這是靈魂臣服,他輕而易舉就能撕下。

不過比起這木偶...

魈眼神微擡,看向遠處身體幾乎消散靈魂的怔楞神情,心中一動:是嚇到他了嗎。

身著黑衣,墨綠色長發高束腦後的青年靜靜站於庭院中,周圍悄無聲息,神色淡淡周身帶著無法消融的冷意與少年對視。

魈剛想開口說些什麽,只見那少年一手抓著紙隔門身體無力的向後跌去。

魈瞳孔一縮,身形頓時消散在原地,只留一縷墨綠色的微風打著旋,而本人無聲無息半蹲身體落在身軀幾乎透明到看不見的少年身邊,一手扶著肩膀,穩穩讓少年躺在懷中。

魈金眸快速劃過少年身軀,心中明悟。

力量消耗過度,又被木偶汲取靈魂,離魂飛魄散只差分毫。

躲在墻角瑟瑟發抖生怕戰鬥波及自己的鼠妖們也早早圍了過來,一臉擔憂的看著少年,不少人掩面哭嚎著:“錆兔大人!”

被稱作錆兔的少年被摟在魈的懷抱中,對身邊鼠妖的聲音置若罔聞,眼睛無力支撐感知,陷入了黑暗。知道自己即將陷入比深海更恐怖,更深邃的死亡深淵,他臉上也沒有畏懼,甚至帶著淡淡笑意看向魈,用盡身軀最後一點力量輕聲道謝。

錆兔?!

禍時心中驚愕,他仔細看著躺在地上的青年,顯眼的肉色頭發,嘴角劃至臉孔的傷疤,身上穿著的顯眼的曾經在富岡義勇身上見過的羽織...

如此明顯,禍時一直沒有想到原因,是因為在他粗淺看過的漫畫中,錆兔此刻應該在鱗瀧左近次的山上,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禍時對以人類之軀守護人類的鬼殺隊諸人心存敬意,對這位有著溫柔性格的少年更是頗有好感。

本以為是跟他全無關系的陌生世界,現在也稍微產生了名為敬佩的聯系。

頓時,他心中的擔憂也真切了幾分。

魈一手點在少年的嘴唇上,眉頭微皺,示意他別再說話,保存體力。

禍時問著仙人:“他為什麽衰弱的如此厲害?”

魈低頭看著少年,金眸中一閃而過無奈,深沈的眼神像是看見了太多類似的過去:“本是死去人類不願往生、留有執念的靈魂,因心思純潔這才保持理智。現在這般虛弱,大概是離□□死亡的地方太遠,又一直照顧著院中惡靈,壓制著剛剛的木偶,靈魂消耗太大,這樣下去恐怕連進入輪回的機會都沒有了。”

執念...無法滅盡惡鬼的執念嗎?如此倒也說得通。

禍時沈默片刻,聲音略帶沈重的問:“有辦法救他嗎?”

魈點點頭:“有,就看他是否能下定決心了。”

“錆兔大人!再堅持一下,這位大人一定能救你的!”一個有著褐色毛發的鼠妖爬在錆兔身上哭嚎著,豆大的淚珠流下,穿透過錆兔落在地面,打濕了榻榻米。

“別為難這位大人了,人類的生命脆弱如花,讓他安安靜靜去吧。”最大的鼠妖嘆息一聲說道,眼中滿是悲哀。

錆兔生前沒有看見妖怪的能力,死後的執念讓他以靈魂的形式存在天地卻也無法看清那來自虛幻的生物,他只是模模糊糊感知到,身邊圍繞著什麽,低低切切,為他即將到來的消散感到悲傷之物。

錆兔半睜著眼睛,他已經什麽都看不見了,眼前一片黑暗虛無,他聽著身邊那無形之物傳來的哀傷之意,勉強滾動喉頭發出嘶啞低沈的聲音:“不用為我悲傷...已經足夠了,早該死去的我得到了饋贈,多看了這世界幾年,死前還有這麽多為我傷心的朋友...”

錆兔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個虛弱但滿足的笑意,庭院的陽光慢慢滑過他的身體,溫暖,柔和,照亮了他沒有一絲怨恨,清澈不已的眼睛,他看起來那麽安詳。

他麻木寒冷的身體似乎也感受到了這暖意,多年來緊皺的眉頭也緩緩松開,露出了溫和笑容,輕聲道:“嗯,我很幸福。”

“比起死前為你傷心的朋友,不想再去見見活著能歡笑的友人?”

這聲音不大,清冷無比,卻穿過那聲聲悲切的哭嚎鉆進了身形幾乎渙散的錆兔耳朵。

錆兔頓了一下,混沌的理智稍稍聚攏,眼睛微微睜大,他此刻雖然無法看見色彩,但腦海如走電影膠片般一幕幕閃爍過可以稱作愉快的過往。

釋然的面對死亡的情緒此刻閃爍過不舍,一開始只是絲絲縷縷的懷念,最後卻宛若決堤的河堤,怎麽也堵不住名為執念的真相——

我想要去見那些朋友,老師!

澄凈閃爍著繁星的夜晚,滾來草木清香的破舊小木屋旁,他高高興興的點亮篝火笑著囑咐著遠沒有現今沈穩的義勇不要讓野兔逃走,從小屋內出來的師父手裏端著洗幹凈的野菜臉上帶著少有的微笑慈祥的看著他們。

普普通通的過往定格成畫面,是現在的錆兔卻無法觸及的夢想。

我不想在眾人的哭泣中死去,我想再見一面他們,我想告訴他們我這麽多年一點都不痛苦,我想給老師捏捏肩膀,幫他一起訓練新來的孩子,我想拍著義勇的肩膀誇讚他你做的很棒!你坐在水柱的位置上當之無愧!

...如果能跟你並肩作戰就好了。

能看見現實卻無法觸碰的殘忍,只有經受過的人才能體會。

明明我什麽都看見卻什麽都做不到的世界太殘酷了...

少年此刻已經看不見色彩的眼睛積蓄出透明的淚水,順著臉頰滑落進發絲中,他無神的眼睛卻逐漸堅定,他無神的雙眼看向那道聲音發出來的地方,一字一頓講述著還停留在世間的執著:

“我想再見他們...!”

魈垂眸,金眸閃過一絲波動,他抿著嘴,攬著錆兔肩膀的手不自覺微微用力,將人的衣物抓皺,他垂下的頭發擋住太陽的暖光,投射在臉上一片陰影,也遮蓋了他的神情。

魈再一次沈聲問道:“無論什麽代價?”

錆兔的聲音沒有一絲動搖:“無論什麽代價。”

魈無聲吐了口氣,擡手覆蓋在錆兔的眼睛上:“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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