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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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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少年曾與救世主相戀。

*

“第一次和立香來快餐店吃飯,她點了一份薯條,一個紅豆派,一杯果汁。按照以往的飯量推算,這根本不夠她吃。是因為在男朋友面前害羞所以節食嗎?好可愛~不過餓肚子還是算了吧。吃得飽飽,活力四射的立香更加可愛。”

藤丸立香十分矜持地將一根薯條分三口吃下,再小小地咬一口紅豆派,香甜的芳香立刻把被出門前塞的餅幹堪堪壓下的饞蟲勾了出來,費了好大功夫,藤丸立香才忍住把紅豆派塞滿口腔的沖動,只抿緊了嘴感受那甜蜜的紅豆和略微焦香的脆皮在嘴巴裏編織出的絕讚圓舞曲。

啊,不行了,真好吃。藤丸立香只希望自己的表情沒有因為過於幸福而變得不堪入目。但是再怎麽慢慢品嘗,一個小小的紅豆派立刻就吃完了。

啊,可惡,早知道出門前就該多吃點幹貨了。現在超級想續餐啊!但是之前已經吃過章魚小丸子稠魚燒炒面面包了,再點東西我妻君不會認為我是大胃王吧!藤丸立香怎麽想都不覺得會有男生喜歡吃的比男生多(順帶一提,力氣也比普通男生大)的女孩子,只好打算委屈自己一下午。

但也許是上天耶穌或是某路聖女聽到了她內心的祈願,說要去續杯可樂的男朋友帶了滿滿一盤子的漢堡炸雞和三種不同口味的派回來了。

面對藤丸立香震驚中又帶著渴望的炙熱眼神,我妻由乃笑了一下,歪了歪頭,作出一副有點頭疼的樣子:“剛才看立香吃的那麽香,就忽然感覺有點餓,一不小心就買多了。我一個人可解決不了呀。立香,你還吃得下嗎?”

說著這種話的我妻由乃,在藤丸立香眼中簡直如神明顯靈。藤丸立香咽了口口水,用盡最後的矜持和自制力,才不讓自己的眼睛一直黏在無時無刻不在散發“快來吃我啊”的食物上,而是看向自己的男朋友。

我妻由乃不僅名字女性化,連頭發和眼眸都是夢幻的少女粉,雖然他本人一直為這個感到苦惱,但藤丸立香卻很喜歡我妻由乃這種明麗鮮艷的發色和瞳色,我妻由乃的容貌精致卻並不會因此顯得女氣,這反而把他身上某種特質完全彰顯了出來,總是能在人群裏一眼抓住藤丸立香的目光。

當光把他柔軟的頭發照耀的宛如一樹櫻花,落在我妻由乃灑滿了陽光的眼眸裏的藤丸立香就像是踏在了鋪滿櫻花瓣的,波光粼粼的河面。

能被這樣的人註視著,是多麽幸福的一件事啊。藤丸立香發自內心地這麽想著。

似乎是因為被註視得太久,我妻由乃有些不好意思地微微紅了臉,他把餐盤往桌子中間推了推:“立香,主食不是我,是這些哦。”

藤丸立香瞬間紅了臉,比起我妻由乃臉上像是淺淺刷了一層胭脂似的紅暈,她簡直像是一只被蒸熟的蝦米,紅暈蔓延上耳根。

“對、對不起!啊,我,我幫你吃東西。”像是為了掩飾似的,藤丸立香立刻拿起一個漢堡遞到嘴邊,只期待能擋住一星半點自己的羞態。

因害羞而忘卻矜持大吃特吃的藤丸立香沒有看見,我妻由乃並沒有與她一起大快朵頤享受美好的午餐時光。

陽光落在他櫻花般的發上,在他的眼裏落滿飄落的櫻色花瓣。那鋪天蓋地能將人淹沒的甜蜜粉色裏,靜靜地躺著藤丸立香的身影。

就仿佛,立香的食物是漢堡炸雞,而讓他飽腹的,是立香享用美食的幸福模樣。

當然,如果立香想要享用他的話,我妻由乃大概也會欣然答應的吧。

“太好了,立香的午餐用的很愉快,最後露出的餮足表情真是太可愛了!”

“但是立香吃東西的時候就不喜歡說話了,還不允許我拍照……用心享用美食的表情真是讓人又愛又恨。啊啊……立香什麽時候才會用這種表情看著我呢?”

“我嫉妒地恨不能化身成她可愛磨牙下的魚肉。”

*

我妻由乃有在手機上寫日記的習慣,很多人都知道。但很多人都不知道他究竟在寫些什麽。

藤丸立香也曾好奇過,試著向我妻由乃發表疑問後,我妻由乃的回應是直接把他之前剛寫的一條日志給立香看。

日志還配了照片,是他們剛剛一起牽手走過的街道,兩人的影子在陽光下斜斜地交織在一起。

文字:和立香一起走過的街道,景色和以往相比都好看了許多。和立香牽手了。我們的影子也聯系在了一起。感覺……真幸福啊。

看完這條滿懷愛意的日志,擡頭又看到自己男朋友充滿戀慕的目光,藤丸立香紅著臉把我妻由乃的手機還了回去。

藤丸立香覺得自己害羞到快要死掉了,又覺得自己幸福地快要飛上雲端。知道戀人是在把兩人之間的點點滴滴都記錄下來後,藤丸立香不免自責自己身為本該心細的女孩子,卻對這段戀情的重視和付出還不如我妻由乃的細膩。

於是出於那麽點難得的少女心思,藤丸立香在我妻由乃的註視下打開手機也編輯了一條日志。

——“和我妻君在新開的咖啡館,飲料很好喝。”配圖是兩人靠在一起的杯子和相握的手。

做完這些後,藤丸立香像是邀功一樣,把這條日志給我妻由乃看,並許諾:“以後我也和我妻君一起寫戀愛日志啦。”

我妻由乃高興極了,卻並沒有告訴藤丸立香自己的日記根本不是“立香和我妻由乃的戀愛日志”,而是完完全全的“立香日記”,也下意識忽略了立香那句“就算以後不在一起了,回看日志也是一種幸福的體驗”。

我妻由乃只是感到無比幸福地,幾乎湧出淚花地在手機上編輯最新的日志。

這一回,藤丸立香並沒有要求看他的日記。。

“立香要求看了我的日記。她很喜歡我的記錄。”

“立香也要開始寫日記了。寫我和她的事情。”

“我的所作所為都會被她記錄下來以供每日回覽嗎?”

“好開心,好開心,好開心開心開心開心開心高興愉悅開心幸福開心開心開心立香喜歡開心開心開心……”

“立香立香立香立香立香立香好喜歡好喜歡好喜歡立香好喜歡……”

“立香什麽時候會在日記上寫下‘由乃(君)’而不是‘我妻君’呢?”

“……好想看,但不能看。如果看到的話,我會幸福地從內裏開始爆炸吧。”

*

藤丸立香是救世主,是偉大的造物,是拯救一切苦難的英雄。

我妻由乃是如此堅信著的。

少女是最適合站在陽光下的那類人,大麗花一樣鮮艷張揚的橘色發絲被隨意地紮在一側,單馬尾在跑動的時候在空氣中劃出的弧度就像一個小爪鉤,能輕易地勾住旁人的視線。

她遠遠地瞧見了我妻由乃,便立刻沖他微笑起來,像是看見他,就像看見一朵盛開的花朵,或是一顆累贅枝頭的果實那樣令人感到無比幸福的美好事物一樣,從心底感到高興。

她向我妻由乃走來的時候,眼裏便只有他一個人了。

她的眼眸是燦金的暖陽,是冬日壁爐裏燃燒著的薪火上最明艷的一層光輝。我妻由乃在她的眼眸裏看到了自己,慘白冰冷的少年就像置身於整個世界的溫暖裏一樣,幸福得讓人嫉妒,讓人落淚。

我妻由乃一個人呆著的時候總是會回想起幼時因為達不到養母的要求,而被鎖在關押巨型犬的鐵籠裏,接受懲罰時的事情。

不是用來關押巨型犬,而是為了關押犯錯的惡童的鐵籠是不適合放在陽光明媚處的。

養母把他和鐵籠一起鎖在了密不透風,一束光都照不進來的房間。我妻由乃在那樣的環境裏,時常會忘記時間和空間的概念。

沒有飯吃,但沒有關系,他可以從鐵籠的縫隙裏扣一小塊榻榻米,那種熟悉的谷物的香味能催眠他饑腸轆轆的大腦;沒有水喝,也沒有關系,他會省下求饒的口水,在心底虔誠地反思自己的錯處。

我妻由乃並沒有因為這樣的遭遇埋怨過養母。小小的幼童甚至不知道他不應該受到這樣的對待。

我妻由乃只會想,正是因為自己是個需要反省自身錯處的壞孩子,所以養母才會如此懲罰他,為了教他變好,變成人見人愛的好孩子。

因此我妻由乃並沒有埋怨過任何人,但他只是……稍微感到孤獨。

他好像是已經在空曠的高山上受刑罰千萬年的普羅米修斯,又像只是剛剛墜入水中而不斷掙紮的河鬼。更多時候,我妻由乃甚至忘記了自己還是人的概念,以為自己已經和無邊無際的要吞噬他的黑暗融為了一體,成為什麽懼怕著光又渴求著溫暖的野獸。

我妻由乃害怕著那種感覺,似乎天地裏只剩下他和無窮盡的黑暗。似乎世界上只剩下他這麽一個“黑箱裏的怪物”。

我妻由乃那時候還太小,不知道該怎麽將這份不安告知養母,也害怕她認為自己反思(贖罪)不夠專心 。

於是小小的我妻由乃想到了一個好辦法。

他將自己的養母關進了曾陪伴他度過日日夜夜的鐵籠,希冀著博學知禮,讓人尊敬的養母能告訴他,他曾在鐵籠裏感受到的與黑暗相伴時出現的那怪物的影究竟是什麽。

然而他的養母卻沒能告訴他這個問題的答案。

女人一邊用最惡毒的話語咒罵他,一邊又用最卑微的姿態向他求饒,她抓狂著,希望盡早逃離那黑暗。

我妻由乃感到很失望,他想,可能因為是他在這裏,所以養母才無法進入狀態。

於是他把養母一個人留在那片黑暗裏,希望養母能早日達到他曾達到的境界,看到恐懼了他,又包容了他的那片黑暗中扭曲蟄伏著的怪物。

但是我妻由乃是記不清自己曾花了多少時間才看到那些的。

究竟有多久呢?

是一個溺水者短暫的掙紮,還是可悲的普羅米修斯千萬年如一的酷刑?

當我妻由乃覺得時間差不多了,再次打開那扇蟄伏著黑暗的野獸的門時。

他渴望著,她能給他一個答案,一個歸屬的母親,已經永遠地被黑暗吞噬了。

最後的結果出來了。

養母並不能達到那個境界,並不能看到那個怪物的身影。

在黑暗裏滋生出的怪物,只有我妻由乃一個人能看見。

怪物從此住進了他的心底。

從此我妻由乃便是世界上唯一一個知道他(怪物)的存在,怪物(他)的真相的人。

他守著這個只有他(怪物)知道的秘密,準備永遠地在黑暗中踽踽前行。

但那時有一個人射出一道光箭刺穿怪物的心臟,撕裂昏暗的蒼穹,把光輝無私地向我妻由乃灑下。

我妻由乃發自內心地,無比虔誠地感謝膜拜著這神跡。

他已經不再奢望這縷光輝的賜予者紆尊降貴了解怪物的真相,因為他知道,只要光芒照耀著他,那肆虐著囁咬著他心臟的怪物就不會作亂。因此黑暗中的旅者只想把自身所有的珍貴奉上,換來那道光輝的停駐,長長久久,永永遠遠。

那道光輝的主人慷慨地接納了怪物(他)的馴服,將他(怪物)迎接到了光明驅散了所有陰影的世界(Room)。

於是我妻由乃就變成了普普通通的,被陽光眷顧的七十億分之一。

“我妻君。”

被她這麽呼喚的時候,我妻由乃以為自己聽到了天使吹響的號角,是仁慈的神明要來接好孩子我妻由乃去沒有苦痛,饑餓和黑暗的天國去了。

他將無比感激地喚出那敲響幸福之門的咒語。

“立香。”

藤丸立香。

我妻由乃的救世主,我妻由乃的光明,我妻由乃的整個世界。

藤丸立香是將我妻由乃從黑暗迎向光明的,我妻由乃永遠的英雄。

*

記錄藤丸立香點點滴滴的“立香日記”是我妻由乃無價的珍寶。

他孜孜不倦地,巨細無遺地記錄下他的救世主的一舉一動。

有時候,我妻由乃想,或許這就是只有我妻由乃一個人知道的“英雄史詩”吧。

也許是他的虔誠感動了上蒼。

某一天,神明代筆,替他寫下了他的英雄的“未來”。

但那是一個,註定迎來滅亡的悲劇英雄的故事。

——我妻由乃的英雄,我妻由乃的光明,我妻由乃的世界

——藤丸立香

——在孤身拯救世界後,迎來英雄般的終末的未來。

*

我妻由乃心中的怪物,踏著那一瞬間掙脫牢籠逃出來的黑暗,再次在我妻由乃的世界蔓延肆虐。

*

這是一個與救世主相戀過的少年,為了拯救他的英雄,踏上成神之路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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