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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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短時間內，各種詩詞歌賦紛紛揚揚，如雪片般，向明蓁飛了過來，讓她應接不暇。
桌子上，已經堆滿了從各地傳過來的詩賦。
明蓁埋首在案前，恍恍惚惚地拿起一封信箋，但見那信箋上充滿了讚美之詞，對她進行三百六十度無死角讚譽，將她誇成人間洛神。
但寫詩賦的人既沒有見過她，也不了解她，只能憑空想象，寫出的一些詩句難免過於空洞。
明蓁看著那些讚美，感覺怪尷尬的。
她的頭皮發麻，將誇她的那些詩賦整理到一邊，然後，拿起幾篇《詠棉賦》，瀏覽起來。
相比起單純讚譽她的詞賦，這些就顯得言之有物。
這幾篇賦無一例外地在棉花，從顏色、形態到用途，進行大篇幅描繪，並且對其意義進行了深入探討，頗有爭議的趨勢。
如此一來，她這個推行棉花的人，顯得沒那麽花瓶。
明蓁看得都能夠心情愉悅。
但是，她也有疑惑。
“大哥，你確定魏國有地方能大面積種植棉花？”
若是不行，她還得想辦法對其進行改良。
如今的條件有限，什麽時候能夠改良成功仍是未知。
明承燁驕傲地搖著紙扇，在旁說道：“工部那邊回話了，說各地人員勘察過，中南地區的茗城、稻城，西北地區的雲城，都有幾處平原符合你說的那些條件。”
“這便好。”
明承燁自得道：“六妹妹，你仔細挑，選出你最滿意的幾首，我再讓人多謄寫一些，裱起來，掛到各地的酒樓茶肆去，讓全魏國的人都知道你做了什麽樣的大事。等將這些詩賦散播出去，我看那些嚼舌根子的人還有什麽話可說。”
那人居然敢跟林家玩，他就玩到底，看誰怕誰。
明蓁心驚地看著他。
大佬的氣勢就是不一樣。
不過，有了那些詩詞歌賦，想必，普通百姓都提前對棉花有了概念。
到時候，第一批棉花長成以後，那推廣速度就會快上許多。
思及此，她埋頭挑選起來。
明承燁跟她一起挑選，拿起幾張信箋，不免感慨幾句，“沒想到，那些凡夫俗子的水平，竟然還比不上我。我大魏才子的水平，果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這兩首倒是勉強能看。”
恰逢明予婉來了。
明承燁看見她，順勢往指下的畫紙一指，詢問意見：“二妹妹，你來看看，我要將這些詩詞歌賦裝裱起來。這些都是我所選的畫框樣式，你覺得夠文雅嗎？”
明予婉掃了幾眼，目中有異色。
她輕輕地笑，婉轉動聽地說：“大哥所選的畫框自然是極佳的。”
說完，她離遠了幾步，用繡帕半掩唇，跟身側的海棠小聲嘀咕：“土死了，真的是又醜又土。我的天，林側妃明明那麽在意美觀，怎麽會有審美如此差勁的兒子。”
明承燁看明予婉的舉動，也料定她定是在暗中說他的壞話。
他心裏暗道，他有心跟她搭話，改善關系，她還對他總有防備。
都到出閣的年紀了，居然還是做作得要死。
明承燁氣不過，搖扇子的動作猛烈許多，風力大到明蓁都覺得涼快。
明蓁知道這兩人長久以來，誰也看不慣誰，一時半會，也不能徹底冰釋前嫌，遂將詩詞歌賦留著給明承燁挑選。
她跑到明予婉身邊，悉心詢問明予婉的近況。
明予婉笑點她的鼻尖，嗔道：“你這小蹄子，倒還記得我。”
明蓁撒嬌，“二姐姐都快出嫁了，我當然要多陪陪你。”
明予婉被說得喜笑顏開，挽住明蓁的手，“蓁蓁，梅雪閣進了新一批胭脂，新月樓出了新的醉雞，走，我帶你出府玩。”
她心想，外面那麽多流言蜚語，身為當事人，六妹妹心情肯定不好。
女生不高興的時候，就應該吃吃喝喝，逛逛買買。
她沒什麽可以為六妹妹做的，只能詢問六妹妹，城裏哪家糕餅好吃，哪家衣裳好看，好帶六妹妹出去散心。
明蓁的情緒倒沒有像明予婉想的那般低落。
這種小事，她見得多了，沒必要因為周放那種人，跟自己過不去。
相比而言，她更喜歡出府。
一路上，她該吃的吃，該喝的喝，該買的胭脂首飾也一樣沒漏下。
她跟明予婉也說了很多明承燁的趣事，逗得明予婉沒那般反感明承燁了。
明蓁還將一只酥脆軟香的醉雞包在油紙裏，打算帶回去給江明月打牙祭。
近來，江明月的胃口好了不少。有這種苗頭總是不錯的，想必，再過些時日，她能從過往的心理陰影裏走出來。
末了，她們前往林家名下的一家茶肆，查探明承燁那些詩賦的效果。
明承燁已經讓人將裝裱好的幾篇詩賦掛在茶肆的大門邊，並安排夥計在門口吆喝。
茶肆的人流量大，進出的人都能看到詩賦。
但除了一些文人，普通百姓對詩賦那種陽春白雪的東西不感興趣。
他們只知道林家近日斥重金征集詩詞歌賦的事。
雖然被人科普了棉花的效用，他們也知道那是有用的東西，但這暫時離他們太過遙遠，他們並沒有閑暇去了解，他們只關心眼前的生活。
故而，許多人看客討論起明蓁時，重點還是放在她的私生活上，對於大門口的詩賦，只是粗粗地掃了眼。
“我說那六郡主還未及笄，當真有那般風流？就算和端陽長公主比，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當然，她生母同那麽多男人有交集，她的面首數目也只會多不會少。”
“也不知道與她同車的野男人是誰，那麽醜的男人，她都能看上。我們豈不是也能當她的裙下之臣了？”
“想必是六郡主自身貌醜，對男子的面貌不挑吧，我想，我們改天去自薦枕席，絕對能被選上。只是，這第一美人怎麽會生出貌若無鹽的女兒出來？”
他們說得津津有味，連一些文人都撂下筆，參與討論。
“胡扯。”明予婉惱怒地瞪那些人，暗暗地唾了聲。
她捂住明蓁的耳朵，小聲說：“蓁蓁，大哥他們才把詩賦掛出去，很多人還不知道。來日方長，等時間長了，流言定是會不攻自破。”
明蓁看著那幫熱烈討論的男子，只是感覺無語。
才幾天沒出來，又有新傳言。
這回，連面首都出來了？
長得這麽磕磣還想當她面首？
什麽時候起，面首的門檻如此低了？
明蓁默默地攏了青紗，將自己的臉全然遮擋。
她們走出茶肆，剛上馬車，準備打道回府時，卻聽得一陣喧鬧聲。
明蓁挑開馬車帷裳，即是見到人群中有一位打扮得人模狗樣的公子哥。
他正拽著一位女子的頭發往回走。
從路人的言語中，她可以判斷，那女子是他的小妾。
她似乎是因為說錯一句話惹得他不快，被他用力地扯耳朵拽頭發，一路走一路斥罵，身上蹭出多處傷口，流血不止。
旁邊有人好心勸了一句，那公子哥還理直氣壯地回懟：“她是我的女人，活該被我罵，我說她兩句怎麽了？你們管得著嗎？”
說著，他又回頭抽了小妾幾耳光，然後，他狠狠地拽著她的頭發，將她從地上拖過去。
途中，他撞倒幾個小孩，卻看都不看一眼，差點從小孩的身上踩過去。
路人見狀，紛紛避讓，不敢再說。
明蓁一看，驀然怒了。
當街打女人踹小孩，這算什麽男人？
明蓁自認為，曾經的她和高尚兩字扯不上邊，但這種欺淩弱小的事，她也是不屑去做的。
她在想辦法幫那位小妾時，那個公子拖著小妾從人群裏出來了。
她看清了他是誰。
周放。
好家夥，他敗壞她名聲，她正想找周放算賬，他倒是自己送上門來了。
明蓁暗嘆一句，冤家路窄，便對明予婉說：“二姐，你等我一會。”
她從馬車上跳下去，取過車夫手裏的馬鞭，徑直朝周放走了過去，直接朝他甩了幾鞭。
“你敢再哭，要是再哭，我回去要你好看……”周放正在威脅哭泣的小妾，忽覺得身上一疼，痛得胸口直抽氣。
他怒喝一聲：“誰啊？竟敢打我！知道我是誰嗎？”
明蓁將小孩扶起，走過去，懶洋洋地吐氣：“知道啊，不就是周三少爺嘛。”
“你怎麽敢打我？”周放當即上前，囂張地瞪她，“呵呵，你也想救我這個女人是嗎？我看你先是自身難保！”
“本郡主打的就是你這個狗東西！”明蓁不懂矜持為何物。
她將鞭子搭在胳膊上，雙手交疊在胸前，擡起下頜。
仗著有冪籬的薄紗擋著，她笑得比他更囂張，“你說的也沒錯，我也就是想救人，但自身難保的是誰，還說不好。”
“還有啊，怎麽只許你周三放火，不許我來點燈？你找我茬，四處散播謠言汙蔑我的事，我也要千倍百倍討回來。”
周放擰了擰眉，覺得這對話聽得怪耳熟。
熟人來著？
在他猶疑間，又有幾道鞭影唰地一下落到他的面門上，打得他皮開肉綻，鮮血直流，痛得他牙關打顫。
可惡！
周放心中騰起憤怒的火焰，一個箭步沖上前，掀下明蓁的冪籬。
“是你！”周放定睛一瞧，看清她的面容後，被踹鳥支配的恐懼又湧上心頭。
襠下似乎又在隱隱發疼，周放的面色白了幾分。
然後，他又想到自己被祖父砸硯臺、茶盞、狼毫筆的恐怖經歷，下意識地後退。
等退了幾步，他突然反應過來。
不對啊，他一個正兒八經的權貴少爺，為什麽要怕一個受攝政王冷待的郡主？
他眼裏的精光閃爍，指著明蓁，對路人們喊：“你們都看到沒有，這就是攝政王府的六郡主。那個水性楊花，不知廉恥的六郡主！”
有人一聽，立馬激動地看明蓁，喊了出來，“原來她就是六郡主！”
然而，他的語調並不是周放所想的那種鄙夷和譏諷，而是充滿了崇拜和熱愛。
圍觀者眾多，目光悉數落在明蓁身上。
去他的滿臉麻子、貌若無鹽，這分明是活生生的人間洛神好嘛。
詩文誠不欺我！
他們只想將輕雲蔽月、流風回雪等極盡美好的詞都用在她身上。
當然，美貌還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明蓁做了很多人一直想做，卻不敢做的事。
大家都覺得，她甩周放的幾鞭真的太酷了。
民間早就對這個周放恨之入骨。
半個月前，周放害死人家十來歲的小女孩後，由他祖父親自出面，向大理寺施壓，顛倒是非黑白，逼著證人篡改供詞。他們一口咬定是女孩的父親不顧女孩死活，將女孩賣給黑市的伢子，後來，女孩的父親看周家門第高，貪心不足，想借著女孩之死，向周家訛更多的錢，遭到周家拒絕後，才開始捏造各種說辭。
最後，周放毫發無損，照舊招搖過市，那小姑娘的父親反而要背負汙名。
民間很多人都清楚是怎麽回事，卻無力改變，甚至礙於榮陽侯府的權勢，連說都不能說。
如今，有天降女俠替天行道，懲惡揚善，大家頓覺大快人心。
“天哪，六郡主這麽個天仙，居然被說成滿臉麻子的蕩婦，那戲文竟是亂扯！”
“六郡主簡直是女俠，這麽一位行俠仗義的女俠，怎麽可能會做那些烏七八糟的事，我看分明就是有人惡意潑的臟水啊。”
“我這幾天居然還在背後妄論六郡主。呸，瞧我說的都是些什麽混賬話。六郡主是我可以隨便指點的嗎？和她這樣的女俠站在同一處，我都覺得我會臟了腳下這片地。”
“我也要收回我之前那些對六郡主不敬的話，這麽英勇果敢的六郡主，我們絕不能讓那些臟水傷害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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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寫詩賦的人既沒有見過她，也不了解她，只能憑空想象，寫出的一些詩句難免過於空洞。
明蓁看著那些讚美，感覺怪尷尬的。
她的頭皮發麻，將誇她的那些詩賦整理到一邊，然後，拿起幾篇《詠棉賦》，瀏覽起來。
相比起單純讚譽她的詞賦，這些就顯得言之有物。
這幾篇賦無一例外地在棉花，從顏色、形態到用途，進行大篇幅描繪，並且對其意義進行了深入探討，頗有爭議的趨勢。
如此一來，她這個推行棉花的人，顯得沒那麽花瓶。
明蓁看得都能夠心情愉悅。
但是，她也有疑惑。
“大哥，你確定魏國有地方能大面積種植棉花？”
若是不行，她還得想辦法對其進行改良。
如今的條件有限，什麽時候能夠改良成功仍是未知。
明承燁驕傲地搖著紙扇，在旁說道：“工部那邊回話了，說各地人員勘察過，中南地區的茗城、稻城，西北地區的雲城，都有幾處平原符合你說的那些條件。”
“這便好。”
明承燁自得道：“六妹妹，你仔細挑，選出你最滿意的幾首，我再讓人多謄寫一些，裱起來，掛到各地的酒樓茶肆去，讓全魏國的人都知道你做了什麽樣的大事。等將這些詩賦散播出去，我看那些嚼舌根子的人還有什麽話可說。”
那人居然敢跟林家玩，他就玩到底，看誰怕誰。
明蓁心驚地看著他。
大佬的氣勢就是不一樣。
不過，有了那些詩詞歌賦，想必，普通百姓都提前對棉花有了概念。
到時候，第一批棉花長成以後，那推廣速度就會快上許多。
思及此，她埋頭挑選起來。
明承燁跟她一起挑選，拿起幾張信箋，不免感慨幾句，“沒想到，那些凡夫俗子的水平，竟然還比不上我。我大魏才子的水平，果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這兩首倒是勉強能看。”
恰逢明予婉來了。
明承燁看見她，順勢往指下的畫紙一指，詢問意見：“二妹妹，你來看看，我要將這些詩詞歌賦裝裱起來。這些都是我所選的畫框樣式，你覺得夠文雅嗎？”
明予婉掃了幾眼，目中有異色。
她輕輕地笑，婉轉動聽地說：“大哥所選的畫框自然是極佳的。”
說完，她離遠了幾步，用繡帕半掩唇，跟身側的海棠小聲嘀咕：“土死了，真的是又醜又土。我的天，林側妃明明那麽在意美觀，怎麽會有審美如此差勁的兒子。”
明承燁看明予婉的舉動，也料定她定是在暗中說他的壞話。
他心裏暗道，他有心跟她搭話，改善關系，她還對他總有防備。
都到出閣的年紀了，居然還是做作得要死。
明承燁氣不過，搖扇子的動作猛烈許多，風力大到明蓁都覺得涼快。
明蓁知道這兩人長久以來，誰也看不慣誰，一時半會，也不能徹底冰釋前嫌，遂將詩詞歌賦留著給明承燁挑選。
她跑到明予婉身邊，悉心詢問明予婉的近況。
明予婉笑點她的鼻尖，嗔道：“你這小蹄子，倒還記得我。”
明蓁撒嬌，“二姐姐都快出嫁了，我當然要多陪陪你。”
明予婉被說得喜笑顏開，挽住明蓁的手，“蓁蓁，梅雪閣進了新一批胭脂，新月樓出了新的醉雞，走，我帶你出府玩。”
她心想，外面那麽多流言蜚語，身為當事人，六妹妹心情肯定不好。
女生不高興的時候，就應該吃吃喝喝，逛逛買買。
她沒什麽可以為六妹妹做的，只能詢問六妹妹，城裏哪家糕餅好吃，哪家衣裳好看，好帶六妹妹出去散心。
明蓁的情緒倒沒有像明予婉想的那般低落。
這種小事，她見得多了，沒必要因為周放那種人，跟自己過不去。
相比而言，她更喜歡出府。
一路上，她該吃的吃，該喝的喝，該買的胭脂首飾也一樣沒漏下。
她跟明予婉也說了很多明承燁的趣事，逗得明予婉沒那般反感明承燁了。
明蓁還將一只酥脆軟香的醉雞包在油紙裏，打算帶回去給江明月打牙祭。
近來，江明月的胃口好了不少。有這種苗頭總是不錯的，想必，再過些時日，她能從過往的心理陰影裏走出來。
末了，她們前往林家名下的一家茶肆，查探明承燁那些詩賦的效果。
明承燁已經讓人將裝裱好的幾篇詩賦掛在茶肆的大門邊，並安排夥計在門口吆喝。
茶肆的人流量大，進出的人都能看到詩賦。
但除了一些文人，普通百姓對詩賦那種陽春白雪的東西不感興趣。
他們只知道林家近日斥重金征集詩詞歌賦的事。
雖然被人科普了棉花的效用，他們也知道那是有用的東西，但這暫時離他們太過遙遠，他們並沒有閑暇去了解，他們只關心眼前的生活。
故而，許多人看客討論起明蓁時，重點還是放在她的私生活上，對於大門口的詩賦，只是粗粗地掃了眼。
“我說那六郡主還未及笄，當真有那般風流？就算和端陽長公主比，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當然，她生母同那麽多男人有交集，她的面首數目也只會多不會少。”
“也不知道與她同車的野男人是誰，那麽醜的男人，她都能看上。我們豈不是也能當她的裙下之臣了？”
“想必是六郡主自身貌醜，對男子的面貌不挑吧，我想，我們改天去自薦枕席，絕對能被選上。只是，這第一美人怎麽會生出貌若無鹽的女兒出來？”
他們說得津津有味，連一些文人都撂下筆，參與討論。
“胡扯。”明予婉惱怒地瞪那些人，暗暗地唾了聲。
她捂住明蓁的耳朵，小聲說：“蓁蓁，大哥他們才把詩賦掛出去，很多人還不知道。來日方長，等時間長了，流言定是會不攻自破。”
明蓁看著那幫熱烈討論的男子，只是感覺無語。
才幾天沒出來，又有新傳言。
這回，連面首都出來了？
長得這麽磕磣還想當她面首？
什麽時候起，面首的門檻如此低了？
明蓁默默地攏了青紗，將自己的臉全然遮擋。
她們走出茶肆，剛上馬車，準備打道回府時，卻聽得一陣喧鬧聲。
明蓁挑開馬車帷裳，即是見到人群中有一位打扮得人模狗樣的公子哥。
他正拽著一位女子的頭發往回走。
從路人的言語中，她可以判斷，那女子是他的小妾。
她似乎是因為說錯一句話惹得他不快，被他用力地扯耳朵拽頭發，一路走一路斥罵，身上蹭出多處傷口，流血不止。
旁邊有人好心勸了一句，那公子哥還理直氣壯地回懟：“她是我的女人，活該被我罵，我說她兩句怎麽了？你們管得著嗎？”
說著，他又回頭抽了小妾幾耳光，然後，他狠狠地拽著她的頭發，將她從地上拖過去。
途中，他撞倒幾個小孩，卻看都不看一眼，差點從小孩的身上踩過去。
路人見狀，紛紛避讓，不敢再說。
明蓁一看，驀然怒了。
當街打女人踹小孩，這算什麽男人？
明蓁自認為，曾經的她和高尚兩字扯不上邊，但這種欺淩弱小的事，她也是不屑去做的。
她在想辦法幫那位小妾時，那個公子拖著小妾從人群裏出來了。
她看清了他是誰。
周放。
好家夥，他敗壞她名聲，她正想找周放算賬，他倒是自己送上門來了。
明蓁暗嘆一句，冤家路窄，便對明予婉說：“二姐，你等我一會。”
她從馬車上跳下去，取過車夫手裏的馬鞭，徑直朝周放走了過去，直接朝他甩了幾鞭。
“你敢再哭，要是再哭，我回去要你好看……”周放正在威脅哭泣的小妾，忽覺得身上一疼，痛得胸口直抽氣。
他怒喝一聲：“誰啊？竟敢打我！知道我是誰嗎？”
明蓁將小孩扶起，走過去，懶洋洋地吐氣：“知道啊，不就是周三少爺嘛。”
“你怎麽敢打我？”周放當即上前，囂張地瞪她，“呵呵，你也想救我這個女人是嗎？我看你先是自身難保！”
“本郡主打的就是你這個狗東西！”明蓁不懂矜持為何物。
她將鞭子搭在胳膊上，雙手交疊在胸前，擡起下頜。
仗著有冪籬的薄紗擋著，她笑得比他更囂張，“你說的也沒錯，我也就是想救人，但自身難保的是誰，還說不好。”
“還有啊，怎麽只許你周三放火，不許我來點燈？你找我茬，四處散播謠言汙蔑我的事，我也要千倍百倍討回來。”
周放擰了擰眉，覺得這對話聽得怪耳熟。
熟人來著？
在他猶疑間，又有幾道鞭影唰地一下落到他的面門上，打得他皮開肉綻，鮮血直流，痛得他牙關打顫。
可惡！
周放心中騰起憤怒的火焰，一個箭步沖上前，掀下明蓁的冪籬。
“是你！”周放定睛一瞧，看清她的面容後，被踹鳥支配的恐懼又湧上心頭。
襠下似乎又在隱隱發疼，周放的面色白了幾分。
然後，他又想到自己被祖父砸硯臺、茶盞、狼毫筆的恐怖經歷，下意識地後退。
等退了幾步，他突然反應過來。
不對啊，他一個正兒八經的權貴少爺，為什麽要怕一個受攝政王冷待的郡主？
他眼裏的精光閃爍，指著明蓁，對路人們喊：“你們都看到沒有，這就是攝政王府的六郡主。那個水性楊花，不知廉恥的六郡主！”
有人一聽，立馬激動地看明蓁，喊了出來，“原來她就是六郡主！”
然而，他的語調並不是周放所想的那種鄙夷和譏諷，而是充滿了崇拜和熱愛。
圍觀者眾多，目光悉數落在明蓁身上。
去他的滿臉麻子、貌若無鹽，這分明是活生生的人間洛神好嘛。
詩文誠不欺我！
他們只想將輕雲蔽月、流風回雪等極盡美好的詞都用在她身上。
當然，美貌還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明蓁做了很多人一直想做，卻不敢做的事。
大家都覺得，她甩周放的幾鞭真的太酷了。
民間早就對這個周放恨之入骨。
半個月前，周放害死人家十來歲的小女孩後，由他祖父親自出面，向大理寺施壓，顛倒是非黑白，逼著證人篡改供詞。他們一口咬定是女孩的父親不顧女孩死活，將女孩賣給黑市的伢子，後來，女孩的父親看周家門第高，貪心不足，想借著女孩之死，向周家訛更多的錢，遭到周家拒絕後，才開始捏造各種說辭。
最後，周放毫發無損，照舊招搖過市，那小姑娘的父親反而要背負汙名。
民間很多人都清楚是怎麽回事，卻無力改變，甚至礙於榮陽侯府的權勢，連說都不能說。
如今，有天降女俠替天行道，懲惡揚善，大家頓覺大快人心。
“天哪，六郡主這麽個天仙，居然被說成滿臉麻子的蕩婦，那戲文竟是亂扯！”
“六郡主簡直是女俠，這麽一位行俠仗義的女俠，怎麽可能會做那些烏七八糟的事，我看分明就是有人惡意潑的臟水啊。”
“我這幾天居然還在背後妄論六郡主。呸，瞧我說的都是些什麽混賬話。六郡主是我可以隨便指點的嗎？和她這樣的女俠站在同一處，我都覺得我會臟了腳下這片地。”
“我也要收回我之前那些對六郡主不敬的話，這麽英勇果敢的六郡主，我們絕不能讓那些臟水傷害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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