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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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攝政王府內。
時候尚早，賓客還未前來，楊王妃率人檢查府內各項事務，以防有疏漏之處。
而楊王妃的心思沒有完全放在周歲宴上面，目光越過新修剪的花葉上面，如走神般，望向門口的方位。
明予晴跟隨在她身側，瞧出她的心思，拉過她的手，壓低了聲音：“娘，蘇側妃的記仇能力一絕。她定然不會樂意見到江明月的女兒入宮，騎到她頭上去。這幾日以來，她表面上雖沒說什麽，但心裏打的什麽主意，還說不好呢。這不，我聽聞一大早，蘇側妃就安排她去脂粉鋪子了。”
楊王妃眸光輕閃，“她們回來了嗎？”
她就是知道蘇側妃不會善罷甘休，才故意讓二郡主教明蓁規矩，讓明蓁日日去蘇側妃眼前晃悠。畢竟，在這種事上面，她要是自己動手，實在是有損她的身份。
明予晴笑了笑，“我聽二姐姐和五妹妹是匆匆忙忙地回來，唯獨不見六妹妹，我們也說不好六妹妹究竟去了何處？”
接下去的話，不消說明白，楊王妃便已知曉。
她們安放在蘇側妃身邊的耳目，早就知道蘇側妃見劫匪的事。
對於此事，她們什麽都不用做，只要等著坐收漁翁之利便可。
楊王妃握住女兒的手，對女兒的表現深為滿意，“還是我們晴兒最好，能和我一條心。”
“我當然要和母親一條心。”明予晴轉眼低望幾簇殷紅海棠，一顆心“砰砰”跳動，跳得厲害。
前些日子，她做了一個夢。
她夢到了兩年後的事。
兩年後，她母親被攝政王拋棄，攝政王府大勢已去。
那位看似放浪形骸的少帝，會是寶劍出鞘，一鳴驚人。
他攬回所有大權，對各大勢力重新洗牌。
明家和楊家自此雕敝，大廈傾圮，再不覆往昔繁華。
她雖已嫁人，她的夫婿卻戰死沙場。
她從一個天之嬌女，淪落為受盡冷眼的孀居婦人，可謂是從雲端跌入泥淖。
她那向來病弱的六妹妹，卻迎來天大的造化。
六妹妹被接入皇宮，受盡少帝的寵愛。
接連兩年，六妹妹無所出，後宮卻仍然只有她一個人。
諸多朝臣對此不滿，勸諫少帝擴充後宮，奏折像雪片一樣，朝少帝飛過來。
少帝對所有的勸諫，都不以為意，還道出一樁不為人知的陳年舊事。
原來少帝年幼時，曾負氣跑出皇宮，在一處寺廟時，不慎中了刺客一劍。
年幼的六妹妹撞見了他，她沒有嫌棄打扮得像乞丐的少帝，反而幫忙找人來救治他。
少帝揚言，無論如何，他都不能忘記昔日救命之恩。
民間皆是一眾讚譽，稱少帝身居高位，卻能顧念昔日恩情，定會是個仁善的明君。
身為六妹妹的姐姐，明予晴得以時常入宮作陪。
她一向是瞧不上這個六妹妹的。
起初，她也不屑六妹妹所擁有的恩寵。
可當親眼看到俊美的少帝鋪開宣紙，親自為六妹妹研墨作畫時，她卻失了神。
六妹妹的身子調養得好，沒了過去的蒼白和病態。
六妹妹坐在秋千上，目光依舊幹凈純粹，赧然一笑，飛揚的裙擺勾勒出天際的晚霞，令滿苑的百花失了顏色。
相比之下，她這個姐姐未免過於滄桑，整個人像老了十歲。
她不由自主地生出一個幻想，如果當初救下少帝的人是她，那麽，享受帝王恩寵的人，是不是也會是她？
日覆一日，她心裏的妒念滋生，像火焰一般，將她吞噬。
明予晴心中酸水不斷地往外冒，酸得她無法自已。
無數個日日夜夜，她都巴不得自己取而代之……
自那日從夢中驚醒，明予晴小心留意身邊的事。
她發現，周圍發生的事情，皆與夢境所見一一重合。
她信了夢境。
她將照顧自己的媽媽叫過來，問清楚八歲時隨母上香的事，才逐漸憶起確有六妹妹救小乞丐之事。
那年，王妃帶她和王府裏幾位郡主前往廣元寺上香祈福。
半道上，馬車車軲轆壞了，郡主們下馬車，在山道上等候。
她步入山道邊的叢林時，見到了一個受傷的小乞丐。
她雖然看起來溫柔和善，可那不過是為了她三郡主的完美形象。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骨子裏是多麽涼薄。
對自己沒有絲毫益處的人，絕不會施舍一個眼神。
她也不願和陌生人扯上關系，以免日後有說不清的麻煩。
於是，她折回山道，假裝沒看到小乞丐。
那個嬌嬌柔柔的六妹妹居然擅自離開，去將小乞丐救了。
她當時還覺得六妹妹像個單純的傻子。
可六妹妹回來以後，懂得用一些花言巧語，躲過了王妃的責罰，怎麽可能是沒腦子的人。
事到如今，明予晴覺得自己才是真傻，竟然平白錯過絕佳機緣。
幸好，她做了個夢。
從那日開始，明予晴打定主意，要讓少帝認為，她才是救下他的那個小姑娘。
少帝當初暈迷不醒，六妹妹將他送到醫館後，匆匆回府。
少帝應該沒有看清六妹妹的模樣。
就算他看清楚了，也沒事。
女大十八變。那麽多年過去，女孩子哪裏會長得和小時候一樣。
她記得，在夢境裏，少帝是憑借一塊玉佩找到了六妹妹。
所以，她要和母親站在一條線上，解決了六妹妹這顆擋路石。
她原本以為蘇側妃將六妹妹塞給張三，就能將六妹妹當成王府的恥辱，將她滾出京城。
誰料，六妹妹竟然能反將一軍，壞了她的計劃。
不過，時間還早，少帝尚未見到六妹妹，她還來得及搶走六妹妹的功勞。
無論如何，她不能讓他們有見面的機會，更不能讓六妹妹來到少帝的身邊。
希望這一回，蘇側妃能辦成事，讓六妹妹無顏繼續留在王府。
思索之際一名仆婦急匆匆地跑過來，低頭說：“王妃，不好了，蘇側妃那邊出了點事。”
明予晴大吃一驚，和楊王妃對望一眼，迅速趕去蘇側妃的院落。
蘇側妃倒在榻上，身穿粗布衣裳，顯然是喬裝過的樣子。
榻下掉著一只算盤。
她的眼神渙散，驚恐地想起方才經歷的事情。
那些劫匪們謊稱事情辦成了，約她出府結賬。可真當她出了府，他們二話不說，把她綁到一處小屋裏，將大刀橫在她脖子上，逼著她交出全部家當。
劫匪們也不知經歷了什麽，像暴怒的猛獸，表現出破罐子破摔的樣子，無論她怎麽解釋，他們都不聽。
她起先給了一千兩銀子，但是他們絲毫不滿足，赤紅著臉，一定要她的全部家當。
他們個個壯得像頭牛，擁有一身的蠻勁，她哪裏拼得過！
無奈之下，她為了保命，只能將所有的積蓄交出去，連身上的首飾都是一件不剩。
蘇側妃不方便道出此事。
她整個人蓬頭垢面，只能一個勁嚷嚷著，“錢錢錢，我的錢我的錢，快把我的錢還給我！”
明予晴尋思著，“看樣子像是被人洗劫了？”
楊王妃心下責怪蘇側妃不頂用，神情冷漠，拿出公事公辦的態度，“蘇側妃魔怔了，先將她關起來，不準讓任何人見她，也不準告知任何人此事，莫要讓她給今天這個好日子帶來晦氣。”
明予晴隱隱察覺到不對勁。
按理來說，蘇側妃找劫匪敗壞明蓁的聲譽，不至於將自己也搭進去。
她喚來在門房當值的仆人，詢問道：“你可知道，六郡主如今身在何處？”
仆人回道：“回來了。二郡主說，六郡主落了樣胭脂在鋪子裏，特地折返回去取胭脂，因而，六郡主回來的晚了些。”
楊王妃面上保持慈祥的笑，“若真是如此，我倒是放心，就怕六郡主另有意外。”
“母親，這種時候，我們應當表現出大度。”明予晴適時抓住楊王妃的衣袖，低聲對母親說話：“無論哪種頂好的物事都應當給六妹妹送去，讓別人看到你對她的好。至於六妹妹的行蹤，我們晚點多向門房和同行的五妹妹打聽便是。”
*
明蓁出了攬月樓，拿出八百米沖刺的速度，頭也不回地一路奔跑。
好在跑了一段路，她碰上了前來營救她的人。
明蓁心有餘悸地跟他們回了攝政王府。
幸好她平日裏勤於跑步鍛煉。
若是她還是像先前那般孱弱，恐怕還不一定逃得掉。
明予婉一直候在碧波苑門口，尚不知道蘇側妃的事。
一見到明蓁，就撲了過來，想要幫明蓁仔細檢查。
看到明蓁脖頸處的瘀痕時，明予婉被嚇得魂飛魄散，驚恐地捂住嘴：“六妹妹，你怎麽樣了？”
說完，她意識到自己失態，忙拿繡帕掩唇，後退幾步，換上平常慣用的語速，“六妹妹，你，還好吧？那群，匪徒，可有，善待你？”
“不好。”明蓁拍拍心口，稍稍緩過勁來。
早知道會出現這種意外，她就不去那酒樓了。
明予婉心下一凜，想要拉開她的衣領，看看是不是還有其它傷口。
明蓁乍然記起脖子上殘存的幾條銀鏈子，拼命地抱住脖子，死活不肯松手，“二姐姐，我不太方便被人看裏面。你讓大夫把傷藥給我，我可以自己上藥。”
明予婉的手尷尬地停在半空中。
她當是劫匪們下了狠手，把人打得很重，將人打出心理陰影來了，頗為自責。
聽海棠說，六妹妹還是自己拼了命逃出來的。
“六妹妹，你，且當心。還有，什麽，需要，盡管，來和我說。”明予婉默然將傷藥遞給明蓁，明蓁獨自回房對鏡上藥。
幸好那美少年及時收手，沒有給她留下造成嚴重的傷口。
只消用藥後，抹上兩層脂粉，即可掩飾。
明蓁歇息了半晌，心情終於平覆了些，思路也跟著清醒了些。
她想探知美少年的身份，往後見了，好繞道走。
奈何，她壓根不認識他，只能暫時作罷。
不多時，有婢子端著幾個托盤過來，“六郡主，奴婢奉王妃和三郡主之命，為你送來衣裙和頭面，讓你打扮得精神一些，好去見客。”
明蓁觀望華美的衣裙頭面，暗中揣摩楊王妃和明予晴的用意。
她雖不知明予晴心之所想，但通過幾日的暗中觀察，她可以知道，這位三姐姐行事莫名詭異，私下裏竟然暗藏少帝的字畫。
三姐姐仿佛心儀那位少帝，不滿她入宮一事？
既是如此，三姐姐和楊王妃當真會好心讓她打扮得光彩奪目？
明蓁自是不信的。
她拿起衣裳，細細地檢查起來。
在嗅到衣裳上殘留的熏香時，明蓁的眼角淌過冷意。
好家夥，原來她們打得是這個主意。
“六郡主，你真的要穿這身衣裳嗎？”清荷在旁憂慮道。
明蓁打了個響指，若有所思地說：“穿，當然要穿。既然這是王妃的好意，我當然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隨著時間的推移，賓客們陸陸續續地過來，三三兩兩，分散在稀稀落落的花木間，在春日的暖陽下，談笑風生。
王妃攜帶一眾郡主，見過前來王府的女眷，時不時轉頭問婢子有關明蓁來沒來，做做樣子。
“來了來了，六郡主過來了。”這時，曹將軍夫人興奮地說，翹首往不遠處望去。
她帶著朝氣來了。
眾人原先還在讚嘆其餘幾位郡主，待明蓁盛裝出現後，所有人的目光都轉移到明蓁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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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候尚早，賓客還未前來，楊王妃率人檢查府內各項事務，以防有疏漏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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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予晴跟隨在她身側，瞧出她的心思，拉過她的手，壓低了聲音：“娘，蘇側妃的記仇能力一絕。她定然不會樂意見到江明月的女兒入宮，騎到她頭上去。這幾日以來，她表面上雖沒說什麽，但心裏打的什麽主意，還說不好呢。這不，我聽聞一大早，蘇側妃就安排她去脂粉鋪子了。”
楊王妃眸光輕閃，“她們回來了嗎？”
她就是知道蘇側妃不會善罷甘休，才故意讓二郡主教明蓁規矩，讓明蓁日日去蘇側妃眼前晃悠。畢竟，在這種事上面，她要是自己動手，實在是有損她的身份。
明予晴笑了笑，“我聽二姐姐和五妹妹是匆匆忙忙地回來，唯獨不見六妹妹，我們也說不好六妹妹究竟去了何處？”
接下去的話，不消說明白，楊王妃便已知曉。
她們安放在蘇側妃身邊的耳目，早就知道蘇側妃見劫匪的事。
對於此事，她們什麽都不用做，只要等著坐收漁翁之利便可。
楊王妃握住女兒的手，對女兒的表現深為滿意，“還是我們晴兒最好，能和我一條心。”
“我當然要和母親一條心。”明予晴轉眼低望幾簇殷紅海棠，一顆心“砰砰”跳動，跳得厲害。
前些日子，她做了一個夢。
她夢到了兩年後的事。
兩年後，她母親被攝政王拋棄，攝政王府大勢已去。
那位看似放浪形骸的少帝，會是寶劍出鞘，一鳴驚人。
他攬回所有大權，對各大勢力重新洗牌。
明家和楊家自此雕敝，大廈傾圮，再不覆往昔繁華。
她雖已嫁人，她的夫婿卻戰死沙場。
她從一個天之嬌女，淪落為受盡冷眼的孀居婦人，可謂是從雲端跌入泥淖。
她那向來病弱的六妹妹，卻迎來天大的造化。
六妹妹被接入皇宮，受盡少帝的寵愛。
接連兩年，六妹妹無所出，後宮卻仍然只有她一個人。
諸多朝臣對此不滿，勸諫少帝擴充後宮，奏折像雪片一樣，朝少帝飛過來。
少帝對所有的勸諫，都不以為意，還道出一樁不為人知的陳年舊事。
原來少帝年幼時，曾負氣跑出皇宮，在一處寺廟時，不慎中了刺客一劍。
年幼的六妹妹撞見了他，她沒有嫌棄打扮得像乞丐的少帝，反而幫忙找人來救治他。
少帝揚言，無論如何，他都不能忘記昔日救命之恩。
民間皆是一眾讚譽，稱少帝身居高位，卻能顧念昔日恩情，定會是個仁善的明君。
身為六妹妹的姐姐，明予晴得以時常入宮作陪。
她一向是瞧不上這個六妹妹的。
起初，她也不屑六妹妹所擁有的恩寵。
可當親眼看到俊美的少帝鋪開宣紙，親自為六妹妹研墨作畫時，她卻失了神。
六妹妹的身子調養得好，沒了過去的蒼白和病態。
六妹妹坐在秋千上，目光依舊幹凈純粹，赧然一笑，飛揚的裙擺勾勒出天際的晚霞，令滿苑的百花失了顏色。
相比之下，她這個姐姐未免過於滄桑，整個人像老了十歲。
她不由自主地生出一個幻想，如果當初救下少帝的人是她，那麽，享受帝王恩寵的人，是不是也會是她？
日覆一日，她心裏的妒念滋生，像火焰一般，將她吞噬。
明予晴心中酸水不斷地往外冒，酸得她無法自已。
無數個日日夜夜，她都巴不得自己取而代之……
自那日從夢中驚醒，明予晴小心留意身邊的事。
她發現，周圍發生的事情，皆與夢境所見一一重合。
她信了夢境。
她將照顧自己的媽媽叫過來，問清楚八歲時隨母上香的事，才逐漸憶起確有六妹妹救小乞丐之事。
那年，王妃帶她和王府裏幾位郡主前往廣元寺上香祈福。
半道上，馬車車軲轆壞了，郡主們下馬車，在山道上等候。
她步入山道邊的叢林時，見到了一個受傷的小乞丐。
她雖然看起來溫柔和善，可那不過是為了她三郡主的完美形象。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骨子裏是多麽涼薄。
對自己沒有絲毫益處的人，絕不會施舍一個眼神。
她也不願和陌生人扯上關系，以免日後有說不清的麻煩。
於是，她折回山道，假裝沒看到小乞丐。
那個嬌嬌柔柔的六妹妹居然擅自離開，去將小乞丐救了。
她當時還覺得六妹妹像個單純的傻子。
可六妹妹回來以後，懂得用一些花言巧語，躲過了王妃的責罰，怎麽可能是沒腦子的人。
事到如今，明予晴覺得自己才是真傻，竟然平白錯過絕佳機緣。
幸好，她做了個夢。
從那日開始，明予晴打定主意，要讓少帝認為，她才是救下他的那個小姑娘。
少帝當初暈迷不醒，六妹妹將他送到醫館後，匆匆回府。
少帝應該沒有看清六妹妹的模樣。
就算他看清楚了，也沒事。
女大十八變。那麽多年過去，女孩子哪裏會長得和小時候一樣。
她記得，在夢境裏，少帝是憑借一塊玉佩找到了六妹妹。
所以，她要和母親站在一條線上，解決了六妹妹這顆擋路石。
她原本以為蘇側妃將六妹妹塞給張三，就能將六妹妹當成王府的恥辱，將她滾出京城。
誰料，六妹妹竟然能反將一軍，壞了她的計劃。
不過，時間還早，少帝尚未見到六妹妹，她還來得及搶走六妹妹的功勞。
無論如何，她不能讓他們有見面的機會，更不能讓六妹妹來到少帝的身邊。
希望這一回，蘇側妃能辦成事，讓六妹妹無顏繼續留在王府。
思索之際一名仆婦急匆匆地跑過來，低頭說：“王妃，不好了，蘇側妃那邊出了點事。”
明予晴大吃一驚，和楊王妃對望一眼，迅速趕去蘇側妃的院落。
蘇側妃倒在榻上，身穿粗布衣裳，顯然是喬裝過的樣子。
榻下掉著一只算盤。
她的眼神渙散，驚恐地想起方才經歷的事情。
那些劫匪們謊稱事情辦成了，約她出府結賬。可真當她出了府，他們二話不說，把她綁到一處小屋裏，將大刀橫在她脖子上，逼著她交出全部家當。
劫匪們也不知經歷了什麽，像暴怒的猛獸，表現出破罐子破摔的樣子，無論她怎麽解釋，他們都不聽。
她起先給了一千兩銀子，但是他們絲毫不滿足，赤紅著臉，一定要她的全部家當。
他們個個壯得像頭牛，擁有一身的蠻勁，她哪裏拼得過！
無奈之下，她為了保命，只能將所有的積蓄交出去，連身上的首飾都是一件不剩。
蘇側妃不方便道出此事。
她整個人蓬頭垢面，只能一個勁嚷嚷著，“錢錢錢，我的錢我的錢，快把我的錢還給我！”
明予晴尋思著，“看樣子像是被人洗劫了？”
楊王妃心下責怪蘇側妃不頂用，神情冷漠，拿出公事公辦的態度，“蘇側妃魔怔了，先將她關起來，不準讓任何人見她，也不準告知任何人此事，莫要讓她給今天這個好日子帶來晦氣。”
明予晴隱隱察覺到不對勁。
按理來說，蘇側妃找劫匪敗壞明蓁的聲譽，不至於將自己也搭進去。
她喚來在門房當值的仆人，詢問道：“你可知道，六郡主如今身在何處？”
仆人回道：“回來了。二郡主說，六郡主落了樣胭脂在鋪子裏，特地折返回去取胭脂，因而，六郡主回來的晚了些。”
楊王妃面上保持慈祥的笑，“若真是如此，我倒是放心，就怕六郡主另有意外。”
“母親，這種時候，我們應當表現出大度。”明予晴適時抓住楊王妃的衣袖，低聲對母親說話：“無論哪種頂好的物事都應當給六妹妹送去，讓別人看到你對她的好。至於六妹妹的行蹤，我們晚點多向門房和同行的五妹妹打聽便是。”
*
明蓁出了攬月樓，拿出八百米沖刺的速度，頭也不回地一路奔跑。
好在跑了一段路，她碰上了前來營救她的人。
明蓁心有餘悸地跟他們回了攝政王府。
幸好她平日裏勤於跑步鍛煉。
若是她還是像先前那般孱弱，恐怕還不一定逃得掉。
明予婉一直候在碧波苑門口，尚不知道蘇側妃的事。
一見到明蓁，就撲了過來，想要幫明蓁仔細檢查。
看到明蓁脖頸處的瘀痕時，明予婉被嚇得魂飛魄散，驚恐地捂住嘴：“六妹妹，你怎麽樣了？”
說完，她意識到自己失態，忙拿繡帕掩唇，後退幾步，換上平常慣用的語速，“六妹妹，你，還好吧？那群，匪徒，可有，善待你？”
“不好。”明蓁拍拍心口，稍稍緩過勁來。
早知道會出現這種意外，她就不去那酒樓了。
明予婉心下一凜，想要拉開她的衣領，看看是不是還有其它傷口。
明蓁乍然記起脖子上殘存的幾條銀鏈子，拼命地抱住脖子，死活不肯松手，“二姐姐，我不太方便被人看裏面。你讓大夫把傷藥給我，我可以自己上藥。”
明予婉的手尷尬地停在半空中。
她當是劫匪們下了狠手，把人打得很重，將人打出心理陰影來了，頗為自責。
聽海棠說，六妹妹還是自己拼了命逃出來的。
“六妹妹，你，且當心。還有，什麽，需要，盡管，來和我說。”明予婉默然將傷藥遞給明蓁，明蓁獨自回房對鏡上藥。
幸好那美少年及時收手，沒有給她留下造成嚴重的傷口。
只消用藥後，抹上兩層脂粉，即可掩飾。
明蓁歇息了半晌，心情終於平覆了些，思路也跟著清醒了些。
她想探知美少年的身份，往後見了，好繞道走。
奈何，她壓根不認識他，只能暫時作罷。
不多時，有婢子端著幾個托盤過來，“六郡主，奴婢奉王妃和三郡主之命，為你送來衣裙和頭面，讓你打扮得精神一些，好去見客。”
明蓁觀望華美的衣裙頭面，暗中揣摩楊王妃和明予晴的用意。
她雖不知明予晴心之所想，但通過幾日的暗中觀察，她可以知道，這位三姐姐行事莫名詭異，私下裏竟然暗藏少帝的字畫。
三姐姐仿佛心儀那位少帝，不滿她入宮一事？
既是如此，三姐姐和楊王妃當真會好心讓她打扮得光彩奪目？
明蓁自是不信的。
她拿起衣裳，細細地檢查起來。
在嗅到衣裳上殘留的熏香時，明蓁的眼角淌過冷意。
好家夥，原來她們打得是這個主意。
“六郡主，你真的要穿這身衣裳嗎？”清荷在旁憂慮道。
明蓁打了個響指，若有所思地說：“穿，當然要穿。既然這是王妃的好意，我當然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隨著時間的推移，賓客們陸陸續續地過來，三三兩兩，分散在稀稀落落的花木間，在春日的暖陽下，談笑風生。
王妃攜帶一眾郡主，見過前來王府的女眷，時不時轉頭問婢子有關明蓁來沒來，做做樣子。
“來了來了，六郡主過來了。”這時，曹將軍夫人興奮地說，翹首往不遠處望去。
她帶著朝氣來了。
眾人原先還在讚嘆其餘幾位郡主，待明蓁盛裝出現後，所有人的目光都轉移到明蓁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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