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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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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到最後,少帝索性不想了,暴躁地將琉璃盞打翻,“容朕好好想想,想起來了再來王府找人。”

還來啊。明承燁和世子對視了一眼,心照不宣地暗自嘆息。

明承燁慶幸的是,少帝對六妹妹暫沒興趣,單純的六妹妹不必馬上來侍奉這位殘忍的君王。

但想到他還想往王府跑,明承燁頓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少帝沒事去攝政王府溜達什麽呢。

如果父親恰好不在府中,招待少帝的任務不就落他、世子以及攝政王妃身上。

而少帝向來玩物喪志,別人還不能說,只能整日心驚膽戰的,擔心這祖宗出意外。

難道他後面都只能睡兩個時辰,要少年白頭了嗎?

明承燁回府,將得到的回覆如實告知明同儼。

明同儼不覺意外,安心等待下一次機會。

近段時間,楊王妃也當真安排二郡主來指點明蓁的規矩。

二郡主乃蘇側妃所出,性子低調內斂。

明蓁遂日日前往蘇側妃的院落,向二郡主探討禮樂詩詞,態度認真,舉止友善,楞是讓蘇側妃挑不出半點錯。

蘇側妃說不得,罵不得,還要天天見到明蓁,心有郁結,幾日下來,整個人都消瘦了一圈。每當明蓁過來前,她索性另尋它處消遣。

沒見到蘇側妃以後,明蓁的日子倒是輕松不少。

初春最後一場大雪過去,柳樹抽芽,海棠怒放,點亮了整個春日。

攝政王府迎來小公子的周歲宴。

二郡主和五郡主來到王府門口時,明蓁早早地拾掇完畢,候在王府門口。

但見明蓁提起裙袂,上馬車坐好,清甜地喊了聲,“二姐姐,五姐姐早。”

這兩位郡主都是蘇側妃的孩子。

二郡主明予婉靦腆地回了明蓁一個淺笑。

五郡主選擇漠視,只一個勁地同姐姐抱怨:“這麽冷的天,娘為什麽要讓我們去成記脂粉鋪子取她先前定下的新款脂粉?我還想多睡會。”

明予婉搖搖頭:“我也不懂啊。有什麽東西,他們會送上門來的。大清早的,怎麽就要讓我們親自去跑一趟。”

“算了,我們不想那麽多,去了就知道。”五郡主打了個呵欠,將頭枕在姐姐的肩膀上,開始補覺。

明予婉頂著惺忪睡眼,強打起精神,沒有像妹妹那般直接睡覺。

她的視線落在對面,無意中,看到了明蓁的舉動。

明蓁將馬車車簾拉開一線,看向窗外,儼然是與世無爭的模樣。

但見她掏出一包點心,打開油紙,慢慢地品點心賞風景,眼裏溢出滿足的笑容。

明予婉見到明蓁吃不飽的身姿,心生羨慕。

母親總是訓斥她們姐妹,點心吃多了,不能保持腰若束素的身姿,就沒人願意娶她們了。因而,她不能如六妹妹這般隨心所欲地吃東西。

若不是母親的緣故,她還是挺喜歡這位六妹妹的。

她在教六妹妹禮樂時,發現六妹妹並非什麽都不會,相反,六妹妹聰慧伶俐,還對煉鐵雜記這種生僻的內容感興趣。

只是,可惜了……

明予婉想起父親的打算,覺得美麗的六妹妹也是相當不幸。

六妹妹多年來沒過享福的日子不說,又要被安排去侍君。六妹妹無疑是被推入火坑,夾在中間,兩邊不是人。

偏生,六妹妹似乎對未來的處境一無所知,還在比較哪種糕點好吃。

她不由得對明蓁產生些微同情。

一路無言。

待她們取了脂粉,打道回府,馬車駛入一處小巷子時,迎來一陣顛簸。

“三位郡主,我們遇上劫匪了。”馬車夫悲痛地告知了這個事實。

幾人撩開馬車帷裳,齊齊向外探去。

馬車前面站著一列彪悍的男人,站在最前面的那個人扛著把大刀,肩上披著一張豹子皮,眉心至耳朵處,橫亙著一條碩大的刀疤。

他囂張地放言,“此路是爺開,此路是爺栽,要想過此路,留下一人來。”

嗯,很標準的劫匪風了。

婢子們急了,怯怯嘀咕道:“郡主,我們該怎麽辦?我們沒有帶護衛啊。”

劫匪老大聲如洪鐘:“你們幾個娘們瞎嘀咕什麽呢?老子告訴你們,別想亂七八糟的辦法拖延時間,今日,要是你們的六郡主不同老子回去當壓寨夫人,你們全都沒命。你們哪個是六郡主,給老子出來。”

“你既然知道我們是誰還敢劫持?”明予婉蹙了一雙柳葉眉,細聲細氣地指責。

劫匪不屑地大笑:“聽聞六郡主長得和仙子一樣,老子要是有這麽個壓寨夫人,死了也快活啊。”

婢子們顫著聲音,好似快哭出來了,“別……別對我們郡主動手,我們可以給你錢。”

劫匪咧開嘴,“嘿嘿”笑:“老子不要錢,就想帶個天仙回去當壓寨夫人。”

言落,他揮起肩上的大刀,婢子們摟住明予婉和明蓁,閉眼尖叫。

五郡主將明蓁推到最外面,大喊:“你們別動手,其實她就是你們要找的六郡主。”

旋即,五郡主又轉頭,理直氣壯地對明蓁說:“六妹妹,你要是不跟他們走,我和二姐姐肯定也要遭殃。不如你犧牲一下,先同他們回去吧。等我們回府,就多喊些人手來救你。”

明蓁“刷”得一下擡起眼睫,目含隱忍和屈辱的淚。

在五郡主的脅迫下,她終是安分地從馬車上躍下,倔強地揚起下巴,朝劫匪們走去。

背後的婢子們,淒淒切切地喊著“六郡主”。

劫匪聽了這個稱謂,眼睛蹭蹭發亮,指著他們的黑色馬車,對明蓁喝令道:“你上去。”

明蓁坐上黑色馬車,彎著腰,悲愴地朝兩位郡主揮手,“兩位姐姐,你們一定要來救我。”

劫匪劫了人,也不再攪事,上了馬車,即是揚塵而去。

明予婉眼睜睜地看著馬車離去,抓住五郡主的手腕,纖纖細指不斷地顫抖,“你說,這劫匪是不是娘安排的?”

她現在才明白,蘇側妃為什麽讓她們坐沒有徽記的馬車,也沒帶任何護衛。

五郡主見瞞不過,只好低聲勸:“二姐姐,娘親說,你不能心軟。這是個難得的好機會,她要讓六妹妹身敗名裂。你沒看她除了吃以外,沒點腦子,還像個傻子一樣等我們找人去救她。”

“你們怎麽可以害人啊。”明予婉急得冒出冷汗,可人憐的瓜子臉上映著通紅的色澤。

“二姐姐,你怎麽可以這般沒出息呢?你忘記我們娘就是因為她,才遭到父王的冷落?你怎麽老是向著別人,難怪娘不願意把計劃告訴你。”

明予婉心下焦灼,卻不好同五郡主起爭執。

她跳下馬車,悄悄地推了一把婢子,語速不覆平時的緩慢,“快就近找一些幫手,過去救人。”

婢子們忙是行動,將將邁開幾步,卻又被明予婉拉住。

“記住,姑娘家的聲譽重要,此事絕對不能聲張。”

*

半個時辰後,城中最負盛名的酒樓,攬月樓。

一處雅間位處二樓最靠裏的位置,幽謐僻靜,與一樓喧鬧激揚的風格截然不同。

一張八仙桌上,布滿珍饈,堪稱滿漢全席。

明蓁坐於桌邊,大快朵頤,盡情地享受起美食來。

夥計殷勤地介紹著,“姑娘,這是你要的八寶醬鴨。”

明蓁夾了一片醬鴨,夥計又湊過來幫她斟酒,“劍南燒春,柳三娘酒鋪的鎮店之寶。”

“你再去給我送些什麽鎮南荔枝膏和蟹粉圓子來。”明蓁品完酒,素手一揮,又是報出一串菜名。

“好咧。”夥計笑著跑到門口,跟劫匪結賬。

劫匪小弟結了賬,憂心地抱住這處最好雅間的門柱,“老大,她……她怎麽那麽能吃啊?”

老大的心都在滴血,眼淚都快掉出來了。

只是……

他也沒想到,稱霸一處山頭的自己,竟然會變成被動的一方。

在劫持明蓁後不久,他們就在她的“脅迫”下,將她送來攬月樓,賠本伺.候著。

老大為了給自己找回顏面,找個理由說道:“那位夫人說,讓我們將她丟去春風樓。老子覺得春風樓和攬月樓沒有太大區別,反正都是賣,一個賣笑,一個賣酒食而已。”

過了半個時辰,小弟又跑過來,哭唧唧地打著算盤,“老大老大,她又讓人去八寶閣買了銀鏈子,那位夫人給我們的定金好像不夠花啊?”

“什麽?”老大炸毛,提刀進門。

少女從容優雅地坐在圓凳上,冷掃他一眼,輕飄飄地喊了聲“張傲天”。

老大發怵了。

明蓁慢悠悠地拿起銀鏈子,判斷鏈子的成分和純度,輕輕吐氣:“張傲天,暗戀不可恥,頂多讓你被你們隔壁魔刀寨笑話個幾十年,讓那寨主每次跟你打架時,都有死穴可點。”

“我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我的人會立馬送信到魔刀寨,告訴他們寨主你的事。”

所有的豪言壯語的一下哽在喉中,老大想起魔刀寨那惡婆娘,心頭發抖。

要是那惡婆娘知道他一直暗戀她,尾巴得翹到天上去。

以後連架都不用打,她嘲笑幾句,他就得灰溜溜地跑了。

不行!

絕對不行!

老大瞪了明蓁一眼,一聲不吭地走出去。

老大守了一會門,那小弟又咚咚咚地跑過來,放聲哀嚎:“老大!她又讓人去玉器鋪定了好幾只翡翠玉鐲。六郡主又再這樣下去,我們要把整個寨子都賠進去了。”

看著那些觸目驚心的數字,老大眉頭一跳,轉身進門,當著明蓁的面,惡狠狠地砸了算盤。

“你給過老子過來!”

明蓁坐著不動,幽幽擡眸,“然後?”

老大掀下肩上的豹子皮,一屁股坐到地上,用看陳世美一樣的眼神看她,豆大的眼淚一顆顆地往上掉,“我們欠你什麽了,值得你這麽傷害我們?”

“老子辛辛苦苦為寨子打拼,一個月到頭才掙幾個銀子?”

“整日裏被那魔刀寨惡婆娘看不起,老子容易嗎?老子心裏不苦嗎?”

“老子告訴你,老子這票不做了!”

“老子也不怕你,那惡婆娘知道就知道,大不了我這輩子就不和她打了,打不過她,求她當我媳婦兒還不成嗎!”

明蓁默默地點頭,給他遞了條帕子,再指了指身邊的幾個位置,示意他們兄弟坐下來一起吃飯,“是男人就把眼淚擦幹凈,再好好吃飯,吃飽了才有力氣幹活。”

“閃開!老子不需要你的施舍和同情!”老大瞪她幾眼,接過帕子,在臉上亂抹一通,就很有骨氣地率小弟離開,去找蘇側妃討債。

明蓁看他們離去,漠然地將銀鏈子戴到脖子上,繼續動筷子。

她的心胸狹隘,蘇側妃汙蔑她一事,她一直記著,在找機會討些利息。

昨晚,她就穿到蘇側妃的衣裙上,見到蘇側妃喬裝成普通婦人,找到這名劫匪,商議將她送去風月之地,任人欺淩,要讓明同儼徹底放棄她。

蘇側妃既是要那麽做,她當然不必客氣。

明同儼不會太為難蘇側妃,但劫匪們不知蘇側妃的身份,下手不會有任何顧及。

誰能想到,那稱霸山頭的劫匪,不僅有那樣一個弱點,還以為“六郡主”只是個名字,當她們只是普通人家的女孩。

待吃飽喝足,明蓁滿足地靠在桌邊,摸了摸肚皮。

像那種宴會什麽的,肯定吃不飽。她蹭吃蹭喝了一頓,就不用挨餓了。

算算時辰,她現在回王府,從後門進去,不會被人看出異常。

明蓁掏出備好的面紗,系到臉上,出了門。

只是,她感覺二樓的氣氛,好像有些古怪。

整層樓連夥計都沒有一個,冷清得可怕。

許是劫匪離開的時候結過賬,攬月樓夥計以為,二樓都沒客人了。

明蓁加快了步伐。

路過其中一處房間時,她聽到有人在說話。

距離隔得有些遠,她也聽不太清楚,只聽到陛下、攝政王、兵部等幾個字眼。

居然還有人?

聽起來和她的便宜渣爹有關。

但明蓁心知,要偷聽也不能是本尊親自下場,不做任何逗留。

然,來不及了。

房內的人似是覺察到外面的腳步聲,迅速推門而出。

明蓁的雙腳當即僵硬起來。

即使是暖春,刺骨的寒冷卻自腳底躥起,游躥在她身體內,經久不散。

她的臉色白了數分,心砰砰直跳,腦海裏只有一個念頭。

跑!

再不跑就極有可能要被滅口。

她頭也不回地往前沖,飛快地尋到木梯。

而對方的速度顯然比她更快。

一陣疾風掠過身旁,一人已是越過她,將她抵在木梯扶手上,扼住她的脖頸。

明蓁的面色漲得通紅,感覺呼吸在逐漸減弱。

沁出的淚光倒映出對方的身影,明蓁眼裏有過錯愕,艱難地擠出幾個字:“是……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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