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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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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擒

感應水龍頭下,水流溫和而冰涼。

宴知歡慢條斯理洗了手,直起腰,與鏡子裏的自己對視的那一刻,忽然覺得有些恍惚。

今天喝了不少。

這一年在馬德裏鍛煉出來的好酒量,也有些支撐不住。

伸手摁了摁太陽穴,冰涼的觸感讓她清醒了一些。

補好口紅,勾了勾唇,鏡子裏的人便也泛起了笑意。

轉身出了洗手間,順著走廊往回走。

擡眸的一瞬間,看到男人熟悉的身影正靠在一側。手臂上掛著他那件昂貴的定制西裝,右手指間夾著煙,一點猩紅明滅。

他擡起臉看向她,嘴裏吞吐著煙霧,隔了一些距離,一雙好看的眼睛裏漾出些她看不懂的東西。

宴知歡有些恍惚,眼前人的清俊臉龐,漸漸和一年多以前那個溫柔喊她“寶貝”的男人重疊起來。

她分不清時間,也分不清地點,只這個男人,無論是矜貴的,還是的,始終讓她沈迷。

她腳步輕移,在他身邊站定,視線從他臉上游移到他凸起的喉結,又到脖頸間。

領帶已經被他扯松了,解開的襯衫扣子間露出一截冷白色的皮膚。

宴知歡笑一笑,又微微仰起頭看他的眼睛。

黝黑深沈,漂亮卻看不透。

“許醫生,在等人?”

他指尖微動,掐滅了煙,微垂的眼睫下,一雙眼睛牢牢對上她的。

她今天一襲藏青琉璃色的薄綢禮服,緊貼著她身材曲線,掐出一握盈盈腰身。

很漂亮。

讓他很想將她就此壓在墻上,一點點剝掉。

許清碩輕笑一聲,順著心中所想,倏地掐住她的腰。灼熱的氣息隨之洶湧而至,灑在她耳廓,溜進她的領口,激起一陣癢意。

“剛才不是還不熟?”他沈沈笑起來:“你倒是說說看,我在等誰?”

宴知歡還沒反應過來,他又已經按住她腰身,將她往懷裏一拖,摟緊了。

慌亂中,她伸手撐在他胸膛,支撐住搖搖欲墜的身體。

暗暗在心底罵了句臟話。

仰頭,勾了勾眼角,“許醫生,你這樣,不太好吧。”

他眼眸微微一垂,笑了笑,“哪裏不好。”

迎著低糜的光線,他精致的五官靠她越來越近。

越來越近。

噠、噠、噠。

一陣清晰又沈緩的高跟鞋聲,忽然從走廊另一邊由遠及近。

宴知歡才被牽回心神,紅唇微揚,又靠近他一些,用只有他聽得見的聲音,問他:“你想泡我,還是想睡我?”

彼此鼻息幾乎交融在一起。

又一瞬間抽離。

許清碩瞧著她那雙狡黠靈動的眸,嘆息一聲,“真是一點都不乖。”

拿她沒辦法似的。

“阿碩。”清甜的女聲傳來。

宴知歡轉頭,便看到柳葉轉過拐角,過來了。

她揚了揚眉梢,同柳葉打招呼,“柳小姐。”

柳葉也是一驚,眼神在她和許清碩之間游移著,“你們……”

“剛好碰到了,說了幾句話而已。”

她笑笑,同許清碩對視一眼,便轉身離開了。

只餘柔軟溫熱的氣息,娉娉裊裊纏繞著他。

“你們很熟?”柳葉心裏疑惑一下,想起剛才看到的畫面,問了他一句。

“以前,”許清碩撚滅手裏的煙,聲音很淡:“是挺熟的。”

沒想到他會這麽輕易承認,柳葉楞了楞,又問他:“哪種熟?”

他很輕地笑了聲,不答反問:“你是真的想好了要離婚?”

柳葉眼簾匆匆一垂,不再看他。

進去洗手間洗了把手,聲音有些疲倦,“我後悔了。”

“以前我把愛情看得太重,卻忘了愛也是最善變的。”

“我知道這麽說挺自私的,但是,”柳葉回頭看長廊邊俊朗的男人,頓了頓,才繼續說道:“也許愛情對於婚姻並沒有那麽重要。”

許清碩仍是靠著墻,沒說話,望向她的眼睛裏,神色淡淡。

柳葉一向自視甚高。更遑論從前,他除了不愛她,對她總是千依百順,什麽時候又有過這樣冷淡到近乎於冷漠的時候。

她已經暗示得這麽明顯,他不可能不明白她話外的意思。

不過她也知道她到底是背叛過他的,他有情緒也是正常。可今天他還不是放下自己的事,陪著她和她爸來參加這個晚宴。

要知道,他一向不耐煩這些的。

柳葉壓住心底的不悅,主動開了口:“阿碩,你覺得呢。”

許清碩這才直起身,看著她,“婚姻不是兒戲。”

“我知道啊,你別用我爸的語氣來教訓我,”柳葉輕擡下頜,語氣漸漸不耐,“難不成結了婚就不能離婚了?”

“當然可以,”他笑了聲,卻是轉身往外面走了兩步,嗓音低沈而溫和,“你自己想清楚就好。”

******

回到宴會廳。

觥籌交錯,光影悱惻。

宴知歡又喝了一輪兒,終於熬到宴會快結束。

走路都有點打晃了。

江浩喝得不多,情況卻沒比她好到哪裏去,還得要她扶著,才能邁動腳步。

初春的夜晚,依舊寒涼。

一頭紮入這寒意中,宴知歡思緒才清明了一些。

叫的代駕還沒到,江浩卻醉得東倒西歪,一個脫力,便往她的方向歪了下來。

宴知歡趔趄一下,咬牙穩住身體,兩個人才算沒有因此摔個狗吃屎。

這人身高體長的,壓在她肩膀著實不輕,她翻了個白眼,恨恨道:“以後別想讓我再跟你出來。”

“那,那不行,”江浩說話都不利索了,“沒,沒有你,誰給我,給我擋酒。”

思路清晰,條理分明。

合著我的作用就是給你擋酒是吧。

宴知歡都氣笑了,“要個女人來給你擋酒,你也不嫌丟人。”

“不,不丟,人。”他還很得意似的,“你,是,是我的……”

話說一半,他忽然又頓住了,猛然沖她身後招起了手,“哎,許,許醫生。”

宴知歡穿著高跟鞋,再也經不住江浩這一番操作,一個搖晃就要往後倒去。

想象中的情景並沒有發生,她的腰身落入一個氣息清冽的懷抱。

許清碩扶穩了她,又很紳士地撤開了手,順手將她肩上醉得五迷三道的江浩扶住了。

宴知歡松了口氣,揉了揉太陽穴,才擡眼看向他和他身後柳葉,“謝謝啊。”

語氣倦倦,顯然喝得不少。

許清碩彎了彎唇,聲音很輕,“怎麽謝啊。”

迎著並不明朗的光線,她秀氣的五官更顯嬌媚,因為醉意而不再清澈的雙眼,此時更仿佛蒙上了一層薄霧,瀲灩誘人。

宴知歡微微一笑,卻是沒說話了。

手機適時響起提示音,她看了眼,便對他道:“代駕過來了,能幫我把他扶上車嗎?”

倒是毫不客氣。

跟很久以前她問他“能抱我上去嗎”一樣自然。

許清碩覷她一眼,揚了揚眉,“車在哪?”

“就前面。”她朝不遠處指了指,又回頭跟柳葉說話,“柳小姐,麻煩你們了,實在不好意思。”

柳葉笑笑,“沒關系,我們也往那邊走。”

“那就好。”她看了眼扶著江浩走在前面的男人,“柳老沒跟你們一起嗎。”

“還在裏面呢。他今天興致高,說是要留宿在這裏,勸也勸不動。年紀上來了,性子倒越來越像個小孩兒。”

宴知歡應了聲,又隨意扯了個其他話題。沒說幾句,就到了車邊上。

瞧著許清碩將人塞進後座以後,她便轉身將車鑰匙遞給代駕小哥,交代道:“就按定位的地址送過去,到了聯系備註的號碼就好。”

車子很快駛離,宴知歡呼出一口氣,才看向身側眉眼微垂的男人,再次道謝:“麻煩了啊,把他拖過來。”

客氣又疏離。

許清碩勾了勾眼角,沒說話。

“別客氣,舉手之勞。”柳葉似乎覺得他這樣不太禮貌,順著接過了話,“宴小姐不跟江老板一起走?”

“兩個方向嘛。”她拿出手機看看,皺了皺眉,狀似無意道:“這裏好像不太好打車的樣子,網約車都沒人接單。”

“這麽晚了,這裏確實不太好打車。”柳葉看了眼表,已過十二點,“你住哪,要不要送你一段?”

又看了眼許清碩,“可以吧?”

身側男人似乎是笑了聲,嗓音低沈卻清晰,“當然可以。”

他那輛車就停在前面梧桐樹下。

車身映著昏暗路燈,色澤暗啞。

宴知歡瞇了瞇眼睛,笑,“會不會太麻煩你們。”

“太晚了,又不好打車,”柳葉往前走一步,說,“而且你一個年輕女孩子,也不安全。”

宴知歡於是挑了挑眉,從善如流地跟了過去。

本來嘛,都這個點了,宿舍回不去,她也不可能真的就一個人叫個網約車。

畢竟社會新聞也不是白看的。

不過這臨時起意還是她冒了點風險的,萬一人家連客氣都不客氣,那她可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跟著過去,很自然地拉開後座的車門。

跟以前一樣,他的車裏總是很幹凈的。

後座寬敞無遺。

坐了進去,擡眸便看見前面兩人的側臉。

“宴小姐,你住哪?”柳葉問她。

“文海路的半島酒店。”

“你住酒店?”柳葉笑笑,“那還真是順路。”

很快,許清碩就發動了車子。

柳葉跟他時不時地說上幾句,偶爾跟她搭話,怕冷落她似的。

車子駛上高架。

城市裏特有的夜景在眼前緩緩展現。

一天的疲憊合著整晚的酒氣,卻逐漸占據她的頭腦。

前面柳葉和許清碩的說話聲,遙遠得仿佛隔了一個夢境。

昏昏沈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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