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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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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溺

在橫州市舉辦的醫學交流研討會還未結束,許清碩就收到了律師發過來的開庭通知。

他倒是不著急,把事情一項項都安排妥帖,才買了回京市的機票。

然而計劃趕不上變化,受寒流以及暴雨影響,航班一再延誤,等到飛機落地,庭審都已經結束。

自然是大獲全勝。

張秀梅現在的丈夫,或許應該說是前夫,用她的名義去借高利貸,又去投資所謂穩賺不賠的大項目,結果被騙三百多萬。

這事她本就被瞞在鼓裏,現在法院判下來,她既不用賠償,又順利跟那個王八蛋離了婚,簡直是一舉兩得。

從法院出來見到許清碩時,張秀梅喜悅之情溢於言表,甚至對許清碩沒有來參加庭審都沒有過多計較。

“阿碩,媽媽有點餓了,陪媽媽去吃個晚飯吧。”

張秀梅已經五十多歲,面容雖已不再年輕,但精心打理的發型和妝容很好地遮去了歲月的痕跡,再加上今天心情好,與許清碩有著幾分相似的面孔上,難得的和顏悅色。

許清碩看她一眼,笑容冷淡,手裏方向盤順勢打了半圈,在附近隨意挑了家餐廳。

店內裝修精致,環境優雅,進出的人大多穿著考究,氣質不俗。

張秀梅對此十分滿意,挺直了腰板,自覺連呼吸都順暢不少。高跟鞋踩在地面上,噠噠作響。

其實剛離開許瑞邦的那幾年她日子過得還不錯。她從家裏帶出來的錢,著實供兩人揮霍了很長一段時間。只是坐吃山空,兩人也沒個正經工作,就想著拿最後剩下的錢再去賭場搏一搏,卻輸了個精光。

日子越過越緊巴,那男人便把主意打到了她身上。

她本是個千金小姐,跟了許瑞邦就已經是自降身份,更不要說那些臭男人。可剛開始的屈辱,隨著一筆一筆的入賬煙消雲散。她本就長的不賴,那些男人,一個個的都願意給她花錢。

可惜日覆一日,隨著年齡日漸增長,容色衰退,這筆收入也逐漸減少。直到遇上這一任前夫,她還以為自己找了個金山,沒成想竟是個騙子,差點就讓她蹲了大牢。

好在她生了個有出息的兒子,還有那個耳根子軟得要命的許瑞邦,她只是稍微跟他哭訴幾句,他就被她唬的一楞一楞的。

眼下,她終於不用再過躲在狹小的出租屋裏每天擔心受怕的日子。

這才是她該有的生活啊。

服務員上菜的速度很快,滿滿當當擺了一桌子。

“阿碩,你怎麽不吃?”張秀梅嘴裏鼓鼓囊囊,口齒不清的。

從來沒個當媽的樣子,這會兒倒是輕聲細語了。

許清碩看她一眼,“我還有事,你吃完了自己打車回去吧。”

說罷,拿起外套,徑直往門口走去。

桌面上的菜一口未動。

“站住。”

張秀梅一時氣急,將筷子狠狠摔到桌面上,聲音尖利:“我是你媽,讓你陪我吃個晚飯而已,你對我就這種態度!”

她向來就不是個軟和性子,不然當年也不能幹出把兒子鎖在房間自己跟人私奔這事來。這樣的自私自利,過去二十多年,依舊如此。

甚至,因為他的一再退讓而變本加厲。

許清碩嗤笑一聲,抱起手臂靠住門框,看她此時這副氣急敗壞的樣子,倒是順眼多了。

“賬我已經結了,生活費一會兒就轉到你賬上。”他頓了頓,從口袋裏掏出煙盒,“現在,我可以走了嗎?”

車子停在餐廳前面的停車坪,周遭來回的人和車不斷。

門口沒見追出來的人影。

許清碩上了車,沒急著走,在車上點了煙,打開車窗,一疊的吞雲吐霧。

許瑞邦來了通電話,被他幾句打發,百無聊賴刷了會兒手機。

他的微信好友不多,除了醫院同事,無非就剩幾個還算說得上幾句話的朋友。

修長手指在一排頭像

上劃過,視線停留在宴知歡的聊天框上。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跟宴知歡是有相同點的。不說別的,起碼在壓力極大的時候,他們都需要借助某些東西來釋放。

指尖在輸入框裏點了點,想到什麽,嘆了口氣,還是切了出來,隨手刷起朋友圈。

難得有時間荒廢,雖然朋友圈裏大多都是工作需要的轉發,乏陳可善。但他仍是在一眾醫院公眾號的鏈接裏瀏覽起來,終於看到了張不一樣的照片。

照片上是一個年輕女孩的側臉,臉頰在陽光的暈染下看不太真切,清亮的眼睛正看向遠方,一縷黑發被風吹著輕飄飄落在鼻頭,嘴角微微揚起,不知在想些什麽。

真是會給他驚喜。

他無意識地勾了勾唇角。

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喜歡她,毋庸置疑。

更準確地說,她的外貌,性格,小脾氣,乃至於在床上,處處都完美契合著他的喜好。

心底一種不合時宜的旖旎心思,突然湧了出來。

正想給她打個電話,手機響了。

指骨輕敲著手機屏幕,他揚了揚眉,接通了。

“許清碩?”

她應該在外面,電話裏也能隱隱聽到馬路上車來車往帶起的風聲。

許清碩笑起來,“沒在學校?”

“嗯。”她應了聲,又問他:“你回來了?”

“下午剛回。”

宴知歡頓了下,似乎是跟邊上的人說了句什麽,接著道:“我在景灣商業廣場這邊。”

話沒說完,他就很輕地笑了聲,發動了車子。

“發個位置,我過來。”

******

吃了頓熱騰騰的火鍋,出來後,雨也停了。

一陣秋雨一陣寒。

宴知歡穿的也不算單薄,冷風一吹,仍是凍的她打了個哆嗦。

“我送你吧。”

季安跟在她身後,聲音隨風飄過來,不大不小,似乎有些沙啞。

宴知歡頓了頓腳步,回頭看他。

他竟然也學會了抽煙,迎風一抹未散的煙氣,虛虛裊裊,遮住幾分頹靡神色。

“不用了。”她佯裝不知,沖他揚了揚手機,“我可以叫車。”

“這麽晚了,你一個人也不安全。”季安邁開步子走了幾步,在她身側站定,笑笑,“你不會認為,我這是死纏著你吧?”

“你放心,你在我這裏,姿色也就屬一般吧,唔……頂多一般往上一點,就那麽一點點。”他比了個小拇指尖,哼道:“我見過的美女多了去了,怎麽可能吊死在一棵樹上。”

成年人給成年人最大的臉面,無非就是裝傻充楞。

宴知歡沒有自戀到認為他一定會對自己念念不忘。只是有些事情,結束了,便大可不必再給它,亦或是他,任何渺茫的可能性。

“不用了。”

她揚唇笑了笑,視線看向街道盡頭,聲音被風吹得很淡,很淡。

“我男朋友會來接我。”

掛掉電話,宴知歡看著漸漸暗掉的屏幕,一時心緒起伏。

原本只是想斷了季安和自己可能存在的後路,可這會兒知道他要來,心底竟松快許多。

有什麽好高興的,不就是個還算符合她審美的男人麽。

眼前的季安,她從前不是也覺得不錯嗎。

宴知歡看一眼季安,搖頭甩開這亂七八糟的想法,“他一會兒就過來了,你先回去吧,我沒事的。”

季安仍舊堅持:“還早,我陪你吧,就當消消食。”

說來說去,他終究還是在意的。

又心存些許僥幸,或許她說的男朋友,只是一個為了跟他徹底結束的幌子呢?

季安心底連連苦笑。

她已經跟他結束了,他卻還在想什麽徹底不徹底。

終究,還是舍不得。

宴知歡無奈一笑,也便作罷了。

許清碩來的很快,不到十分鐘,車子已經停靠在宴知歡身邊不遠處。

“你也早點回去吧。”她沖季安點頭示意,往前幾步,徑直拉開車門上了車。

車子沒有再停留,只留給季安一個絕塵而去的車屁股。

季安想起那天在機場,她也是這麽頭也不回地坐上了出租車,任他追喊,她都未曾停留片刻。

原來,她從未停下腳步。留戀過去的,僅僅只有他一個人罷了。

******

降下小半扇車窗,風灌進來,吹散了滿車繚繞煙氣。

許清碩還在打電話,似乎是醫院那邊有什麽事,嗓音溫潤沈緩。

從後視鏡裏看到依舊站在馬路邊的人影,漸行漸遠,直到在路口拐了個彎,看不見了。

宴知歡不由地有點出神。

“去哪兒?”

許清碩掛了電話,問她。

窗外光影掠過他側臉,半明半晦。清俊的五官在這樣的光線下,依舊好看得過份。

“我沒打擾你工作吧?”

宴知歡下意識看向他,總覺得他今天情緒不高。

前方遇上紅燈,車身頓了頓,停下了。

“沒有。”他轉過頭,恰好對上她視線,“他喜歡你。”

流光溢彩的街道,在許清碩眼裏仿佛融合成了流動的幻象。

又一幕幕在她眼裏重演。

迎著一側不甚明朗的路燈光線,宴知歡笑了笑,“嗯,是我前男友。”

唇紅膚白,臉上帶了幾分玩味,眉眼盈盈望著他。

“眼光不錯。”許清碩凝視她小半秒,擡起手,撥開她額前一縷細碎發絲,“要是沒事,就陪我吃個晚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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