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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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是郡主殿下交代的？”卞雪意有些驚訝, 她知道完顏玉回京後必定事務纏身，沒料到自己在驛站僅僅待兩日，衣食住行這樣的小事, 完顏玉卻也考慮到了且事無巨細。
“殿下說了, 驛站的屋子簡陋, 暫時委屈姑娘。”掌事姑姑一邊說著，一邊命令手下有條不紊地做事，將屋子裏陳舊的床鋪和普通的茶盞全都撤下去，所有的東西都換成郡主交代的。
那方才還趾高氣昂的婢女, 此刻面紅耳赤不敢做聲了，她在長公主身邊做事多年, 這樣的奢華不曾見過幾次，然而嘉世郡主隨隨便便一出手，就讓此處煥然一新了, 還是為一個鄉下來的丫頭。
看來, 這丫頭真不是山間的麻雀, 或許飛上枝頭變鳳凰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想到這裏，婢女漲紅了臉, 先敬羅衣後敬人這一套作風讓她結結實實吃了個大虧, 剛才放下的豪言壯語猶在耳邊, 她竟想用每個月一兩的月錢、一年做兩套新衣來收買貴人，真是無地自容，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莫聽jsg昂起下巴看著那婢女，在想要不要提醒她把腦袋擰下來當蹴鞠的事情。
卞雪意對此倒全然不在意，只是心裏念著完顏玉, 問姑姑：“郡主殿下她還好嗎？分別前，我見她面白如紙, 眉頭緊鎖，不知是不是舟車勞頓造成身體不適。”
“殿下先去見了女君，然後才返回府上，她一向身子弱，又思慮重，面色總那樣不好，可今日我見她更甚，總也擔心她身子不爽利。姑娘心細如發，無微不至體貼，想來郡主殿下知道您掛念她，心裏也該高興。”掌事姑姑說。
一行人離去。
莫聽擡手撫摸著錦繡的緞面被子和鞋子上大放異彩的夜明珠，不由得發出嘖嘖的讚嘆之聲，從前在蕭府做事時，她以為她已經見過最奢華的生活，沒料到來京城後，才知自己從前是井底之蛙。
卞雪意站在窗前，由著早春的微風拂過面頰，她擡頭望著天上一輪皎潔明月，心中忽然驚覺，所思所念，都只有完顏玉一人，而不是元姐姐。
元姐姐她聰慧無雙，一切危難都會巧妙化解。
眼下，卞雪意最擔心的只有完顏玉的身體，那個病弱的郡主，她好像不懂得如何照顧自己。
想到完顏玉那張蒼□□致巴掌大的小臉，卞雪意心內忍不住地抽動起來。
同樣的一輪明月，映照在完顏玉淡淡的眼眸之中。
小乙為她系上披風，完顏玉將披風攏了攏，即便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手背上微微凸起的青色血管還是出賣了她，顯示她正在忍受極大的痛苦。
那蠱蟲在她身體內翻江倒海，掀起萬箭穿心之苦。
還好，遭受這一切的是她，不是姐姐。
完顏玉算著時辰，料想自己派去驛站的人應該已經回來了，但心裏依然總覺得自己很多地方沒有考慮到：該找些酆都來的廚子給姐姐做些點心送過去，以解姐姐的思鄉之苦。
罷了，還是等日後將姐姐接到郡主府上來，再做打算吧。
完顏玉素來喜靜，從得了封號後就獨自在府上居住，郡主府上有些護院，還有些粗使丫頭，不過她們都遠遠地待命，不曾靠近過完顏玉半步，完顏玉府上也從來沒有招待過任何過夜的客人。
因此一想到日後要跟姐姐一起生活，永永遠遠，完顏玉的嘴角不禁勾起一抹笑容，有些期待，但還有些忐忑，怕自己做的不夠好，考慮得不夠周到，照顧的不夠妥帖。
“郡主，林姑姑回來了。”小乙早已經聽到腳步聲，告訴完顏玉。
完顏玉道：“請她近前說話。”
於是林姑姑才走到離完顏玉三步遠的地方站定了。
“她如何？還住的習慣嗎？長公主可有為難她？”
林姑姑有些驚訝，嘉世郡主何曾主動關心過旁人，多年來，嘉世郡主高高在上，冷冰冰的，叫人總以為她那顆頭顱之中沒有一絲人的溫情，她像神一般精準地預料並毫不留情地處理掉所有帝國的不安定因素。
“回郡主的話。卞姑娘一切都好，”林姑姑說，“她特地問起您的身子，說今日分別時見您面有倦色，像是不大舒服，囑咐您早些休息，勿要掛心。”
聽到林姑姑的回話，完顏玉懸著的一顆心也才放下來，她於是又擡起頭來，看著那柔和潔白的月亮，不知此刻，姐姐是否也正同樣地思念著她。
在一起的日子不會等太久。
她很快會為姐姐披上鳳冠霞帔，用十六擡的轎子將姐姐迎進府上，尊姐姐為妻，小心愛護，從此如膠似漆、比翼連枝。
晚上，完顏玉躺在黃花梨木的千工拔步床上，這床她睡了很多年，她的生命中也從沒有想過與人同塌而眠，但此刻，她忽地覺得床上很空，心裏也空落落的，總不舒服，翻來覆去。
小乙守夜，聽到聲響，走進屋內。
完顏玉叫小乙為自己換了更加柔軟的枕頭。
枕頭是軟的，被子也是軟的，都是浮光錦的面，摸上去冰涼滑膩，像人的肌膚，卻遠遠地比不上。
完顏玉將自己蜷縮起來，用被子把自己圍起來，像貓一樣。
再軟的床鋪，再軟的枕頭，也比不上人的肌膚。
完顏玉被這一大堆冰涼柔軟的死物圍著，心裏的花迎著微風搖擺。
她想姐姐了，想枕在姐姐的臂彎之中，想靠在姐姐溫柔的懷中，想要姐姐把下巴靠在自己的肩頭。
只有兩個人，沒有郡主，也沒有身份和門第的偏見，兩個赤條/條的小獸，將外面的風雨都隔絕開來，依偎在彼此的懷中，感受著彼此的呼吸。
想姐姐了，想被她緊緊地抱著。
還想悄悄地告訴她，原來那夜過後，自己的身體還是有點痛的。
下次，要節制一點，要輕一點。
——————
天蒙蒙亮，一早，寶成郡主就穿上最華貴的衣服，準備了最豪華的馬車，叫仆人提籠架鳥，浩浩蕩蕩招搖過市。
不為別的，富貴不歸鄉如錦衣夜行。
若一身的行頭沒有把三品官半年的俸祿穿在身上，那便是失敗的出行。
在街道上轉了許久，得到了來自百姓們的驚呼和艷羨後，寶成郡主才指揮馬夫不緊不慢地將馬車趕往戲樓。
她有個相熟的戲子，每有空，總去捧場。
戲樓中有一絕佳位置的包廂，是戲樓老板特地為寶成郡主留的，任何其他人都坐不到那位置上去。
“寶成郡主，您可算來了，有些日子沒見著您。”
遠遠地望見寶成郡主的馬車，老板不等馬車停住就跑出去迎接，更是親自搭手，將寶成郡主扶下馬車。
“前些日子，奉女君的命令，我去處理了些事情。”寶成郡主不緊不慢地說著。
“還得是您，”老板微微躬身，“就知道您這些日子不在京城，肯定是做大事去了，京城誰不知道您最得女君的信任。”
“哎，沒辦法，女君太過信任，能者多勞。”
“那是，那是。”老板捧著她說。
寶成郡主道：“我在外時，一直惦念著你們瘦棠姑娘，這不，剛一回來，就來聽她的戲。”
“瘦棠姑娘也一直盼著您呢，說其他那些主兒都不懂戲，只有您才是唯一的知音，”老板說，“今兒個您可算來著了，新排了一出戲，您給品鑒品鑒？”
“那我就看看。”寶成郡主說。
“廂房已經叫人給您收拾出來了，”老板說，“還沏了您最愛的蒙頂茶。”
“還是你有心。”寶成郡主笑笑。
在廂房坐定了，寶成郡主一面漫不經心逗弄著那藍羽的鳥雀，一面擡起手掌，一個個地數數：“五、四、三……”
不等寶成郡主數到一，就有一個靦腆的藍衣姑娘沖了進來，老板攔都攔不住。
“郡主殿下，應將軍非要進來，小的……”老板賠著笑，訕訕地說。
“沒事，你下去吧。”寶成郡主就知道，她一回到京城，這個冤家一定會上門來。
也不知道為什麽，每次寶成郡主出門逛街，只要在一個地方停下來，倒數五個數，應將軍就會出現，而且一定會說一句話……
“寶，寶成郡主，好，好巧啊！又遇到你啦！”
應祺星撓著頭訕笑，明明身高八尺有餘，出身武將世家，看上去也算清秀，可一旦站在寶成郡主面前，人總帶了幾分憨憨傻傻的氣息，還會結結巴巴。
“好，好巧呢！”寶成郡主學著她的結巴。
應祺星絲毫不在意寶成郡主的打趣，徑直坐在寶成郡主身邊，話沒說幾句，耳朵先紅了。
“怎麽走哪兒都能看到你？”
“這，這就是緣分吧！”
寶成郡主逗弄著鳥雀，應祺星一把將鳥籠從下人手中接過來，這樣寶成郡主逗鳥的時候，就能總在看她了。
“不，不上朝啊你？”應祺星問寶成郡主。
“說話的時候不要看我，就不會結巴了，”寶成郡主嫌棄地將逗鳥的棒子一扔，“我又不是嘉世郡主，朝堂上的事女君不指望我，我上勞什子朝？”
“不上朝是好事，”應祺星低下頭，專心看籠中鳥，眼睛不看寶成郡主，也就不結巴了，“免得看到高陽長公主。”
“她又掀起什麽妖風了？”
應祺星說：“國師說高陽長公主今年有氣運在身，會是女君陛下的福星，因此高陽長公主如今在朝堂上很是得臉，趾高氣昂的，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了。”
“幾天不見，這個元寄雨到底是怎麽成了女君眼前的紅人。一個妖道，她說的話，女君怎麽肯聽？”
應祺星回答：“國師倒是有點本事在身上，夜觀星象，精準預測了京jsg城幾次下雪和起火的時間，她還煉制丹藥，聽說女君吃了大為讚嘆。”
“煩死了，如今元寄雨動不得了，連高陽長公主也騎在我們頭上。”寶成郡主說著。
忽然間，一名小廝著著急急地跑進來，說是有要事需告知寶成郡主。
這小廝是寶成郡主身邊的人，但好歹也跟了她多年，從沒有像今日一般慌慌張張不成體統。
寶成郡主面色不悅，訓斥幾句：“你是我府上的人，做事如此毛躁，若叫人見了去該如何？”
小廝擦擦頭上的汗，點頭稱是。
“一邊候著，等一會兒瘦棠姑娘演完，你再說事。”
小廝噗通一聲跪下：“郡主殿下，事關重大，小的怕等會兒再告知您，就誤了事。”
“哦？我不知道有什麽大事比看瘦棠姑娘更要緊。”寶成郡主責備的眼神掃過去。
那小廝涔涔地發了一身的汗，卻還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你身邊的人，不至於那麽不，不穩重，”應祺星無意間又看了寶成郡主一眼，看呆了，怕她責備，忙又把眼睛移開了，“不如就聽她說，到底是什麽事情這麽緊要。”
“那你說吧。”寶成郡主斜斜地倚靠在椅子上，將腿翹起來，不耐煩地說。
“跟嘉世郡主有關。”
寶成郡主說：“她？她怎麽了？”
京城就是完顏玉的地盤，在這片土地上，完顏玉不會出事，只有別人出事。
“嘉世郡主把高陽長公主給打啦！”
“誰？”寶成郡主懶洋洋擡了下眼皮，“誰把誰打了？”
王公貴族，最講究顏面，哪能做出那等體面的的事情來。
“嘉世郡主打了高陽長公主。”
應祺星一聽就跳起來：“什麽，真的嗎？怎有可能？！”
“假的。”寶成郡主依然斜斜地靠著椅背坐，“一聽就是假的。”
寶成郡主最了解完顏玉，上者伐謀，次者伐交，下者伐兵，完顏玉這樣的聰明人，只會不動聲色地攪動風雲，哪幹得出那種事情。
“千真萬確，奴是聽下朝的大臣們說的，若有半句謊言，您將奴的頭擰下來！”小廝焦急地說。
“咱們去看看？”應祺星已經站起身準備出發了。
只有寶成郡主依然一副不信的樣子：“什麽事能讓嘉世郡主生氣？這一聽就是假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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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方才還趾高氣昂的婢女, 此刻面紅耳赤不敢做聲了，她在長公主身邊做事多年, 這樣的奢華不曾見過幾次，然而嘉世郡主隨隨便便一出手，就讓此處煥然一新了, 還是為一個鄉下來的丫頭。
看來, 這丫頭真不是山間的麻雀, 或許飛上枝頭變鳳凰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想到這裏，婢女漲紅了臉, 先敬羅衣後敬人這一套作風讓她結結實實吃了個大虧, 剛才放下的豪言壯語猶在耳邊, 她竟想用每個月一兩的月錢、一年做兩套新衣來收買貴人，真是無地自容，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莫聽jsg昂起下巴看著那婢女，在想要不要提醒她把腦袋擰下來當蹴鞠的事情。
卞雪意對此倒全然不在意，只是心裏念著完顏玉, 問姑姑：“郡主殿下她還好嗎？分別前，我見她面白如紙, 眉頭緊鎖，不知是不是舟車勞頓造成身體不適。”
“殿下先去見了女君，然後才返回府上，她一向身子弱，又思慮重，面色總那樣不好，可今日我見她更甚，總也擔心她身子不爽利。姑娘心細如發，無微不至體貼，想來郡主殿下知道您掛念她，心裏也該高興。”掌事姑姑說。
一行人離去。
莫聽擡手撫摸著錦繡的緞面被子和鞋子上大放異彩的夜明珠，不由得發出嘖嘖的讚嘆之聲，從前在蕭府做事時，她以為她已經見過最奢華的生活，沒料到來京城後，才知自己從前是井底之蛙。
卞雪意站在窗前，由著早春的微風拂過面頰，她擡頭望著天上一輪皎潔明月，心中忽然驚覺，所思所念，都只有完顏玉一人，而不是元姐姐。
元姐姐她聰慧無雙，一切危難都會巧妙化解。
眼下，卞雪意最擔心的只有完顏玉的身體，那個病弱的郡主，她好像不懂得如何照顧自己。
想到完顏玉那張蒼□□致巴掌大的小臉，卞雪意心內忍不住地抽動起來。
同樣的一輪明月，映照在完顏玉淡淡的眼眸之中。
小乙為她系上披風，完顏玉將披風攏了攏，即便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手背上微微凸起的青色血管還是出賣了她，顯示她正在忍受極大的痛苦。
那蠱蟲在她身體內翻江倒海，掀起萬箭穿心之苦。
還好，遭受這一切的是她，不是姐姐。
完顏玉算著時辰，料想自己派去驛站的人應該已經回來了，但心裏依然總覺得自己很多地方沒有考慮到：該找些酆都來的廚子給姐姐做些點心送過去，以解姐姐的思鄉之苦。
罷了，還是等日後將姐姐接到郡主府上來，再做打算吧。
完顏玉素來喜靜，從得了封號後就獨自在府上居住，郡主府上有些護院，還有些粗使丫頭，不過她們都遠遠地待命，不曾靠近過完顏玉半步，完顏玉府上也從來沒有招待過任何過夜的客人。
因此一想到日後要跟姐姐一起生活，永永遠遠，完顏玉的嘴角不禁勾起一抹笑容，有些期待，但還有些忐忑，怕自己做的不夠好，考慮得不夠周到，照顧的不夠妥帖。
“郡主，林姑姑回來了。”小乙早已經聽到腳步聲，告訴完顏玉。
完顏玉道：“請她近前說話。”
於是林姑姑才走到離完顏玉三步遠的地方站定了。
“她如何？還住的習慣嗎？長公主可有為難她？”
林姑姑有些驚訝，嘉世郡主何曾主動關心過旁人，多年來，嘉世郡主高高在上，冷冰冰的，叫人總以為她那顆頭顱之中沒有一絲人的溫情，她像神一般精準地預料並毫不留情地處理掉所有帝國的不安定因素。
“回郡主的話。卞姑娘一切都好，”林姑姑說，“她特地問起您的身子，說今日分別時見您面有倦色，像是不大舒服，囑咐您早些休息，勿要掛心。”
聽到林姑姑的回話，完顏玉懸著的一顆心也才放下來，她於是又擡起頭來，看著那柔和潔白的月亮，不知此刻，姐姐是否也正同樣地思念著她。
在一起的日子不會等太久。
她很快會為姐姐披上鳳冠霞帔，用十六擡的轎子將姐姐迎進府上，尊姐姐為妻，小心愛護，從此如膠似漆、比翼連枝。
晚上，完顏玉躺在黃花梨木的千工拔步床上，這床她睡了很多年，她的生命中也從沒有想過與人同塌而眠，但此刻，她忽地覺得床上很空，心裏也空落落的，總不舒服，翻來覆去。
小乙守夜，聽到聲響，走進屋內。
完顏玉叫小乙為自己換了更加柔軟的枕頭。
枕頭是軟的，被子也是軟的，都是浮光錦的面，摸上去冰涼滑膩，像人的肌膚，卻遠遠地比不上。
完顏玉將自己蜷縮起來，用被子把自己圍起來，像貓一樣。
再軟的床鋪，再軟的枕頭，也比不上人的肌膚。
完顏玉被這一大堆冰涼柔軟的死物圍著，心裏的花迎著微風搖擺。
她想姐姐了，想枕在姐姐的臂彎之中，想靠在姐姐溫柔的懷中，想要姐姐把下巴靠在自己的肩頭。
只有兩個人，沒有郡主，也沒有身份和門第的偏見，兩個赤條/條的小獸，將外面的風雨都隔絕開來，依偎在彼此的懷中，感受著彼此的呼吸。
想姐姐了，想被她緊緊地抱著。
還想悄悄地告訴她，原來那夜過後，自己的身體還是有點痛的。
下次，要節制一點，要輕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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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蒙蒙亮，一早，寶成郡主就穿上最華貴的衣服，準備了最豪華的馬車，叫仆人提籠架鳥，浩浩蕩蕩招搖過市。
不為別的，富貴不歸鄉如錦衣夜行。
若一身的行頭沒有把三品官半年的俸祿穿在身上，那便是失敗的出行。
在街道上轉了許久，得到了來自百姓們的驚呼和艷羨後，寶成郡主才指揮馬夫不緊不慢地將馬車趕往戲樓。
她有個相熟的戲子，每有空，總去捧場。
戲樓中有一絕佳位置的包廂，是戲樓老板特地為寶成郡主留的，任何其他人都坐不到那位置上去。
“寶成郡主，您可算來了，有些日子沒見著您。”
遠遠地望見寶成郡主的馬車，老板不等馬車停住就跑出去迎接，更是親自搭手，將寶成郡主扶下馬車。
“前些日子，奉女君的命令，我去處理了些事情。”寶成郡主不緊不慢地說著。
“還得是您，”老板微微躬身，“就知道您這些日子不在京城，肯定是做大事去了，京城誰不知道您最得女君的信任。”
“哎，沒辦法，女君太過信任，能者多勞。”
“那是，那是。”老板捧著她說。
寶成郡主道：“我在外時，一直惦念著你們瘦棠姑娘，這不，剛一回來，就來聽她的戲。”
“瘦棠姑娘也一直盼著您呢，說其他那些主兒都不懂戲，只有您才是唯一的知音，”老板說，“今兒個您可算來著了，新排了一出戲，您給品鑒品鑒？”
“那我就看看。”寶成郡主說。
“廂房已經叫人給您收拾出來了，”老板說，“還沏了您最愛的蒙頂茶。”
“還是你有心。”寶成郡主笑笑。
在廂房坐定了，寶成郡主一面漫不經心逗弄著那藍羽的鳥雀，一面擡起手掌，一個個地數數：“五、四、三……”
不等寶成郡主數到一，就有一個靦腆的藍衣姑娘沖了進來，老板攔都攔不住。
“郡主殿下，應將軍非要進來，小的……”老板賠著笑，訕訕地說。
“沒事，你下去吧。”寶成郡主就知道，她一回到京城，這個冤家一定會上門來。
也不知道為什麽，每次寶成郡主出門逛街，只要在一個地方停下來，倒數五個數，應將軍就會出現，而且一定會說一句話……
“寶，寶成郡主，好，好巧啊！又遇到你啦！”
應祺星撓著頭訕笑，明明身高八尺有餘，出身武將世家，看上去也算清秀，可一旦站在寶成郡主面前，人總帶了幾分憨憨傻傻的氣息，還會結結巴巴。
“好，好巧呢！”寶成郡主學著她的結巴。
應祺星絲毫不在意寶成郡主的打趣，徑直坐在寶成郡主身邊，話沒說幾句，耳朵先紅了。
“怎麽走哪兒都能看到你？”
“這，這就是緣分吧！”
寶成郡主逗弄著鳥雀，應祺星一把將鳥籠從下人手中接過來，這樣寶成郡主逗鳥的時候，就能總在看她了。
“不，不上朝啊你？”應祺星問寶成郡主。
“說話的時候不要看我，就不會結巴了，”寶成郡主嫌棄地將逗鳥的棒子一扔，“我又不是嘉世郡主，朝堂上的事女君不指望我，我上勞什子朝？”
“不上朝是好事，”應祺星低下頭，專心看籠中鳥，眼睛不看寶成郡主，也就不結巴了，“免得看到高陽長公主。”
“她又掀起什麽妖風了？”
應祺星說：“國師說高陽長公主今年有氣運在身，會是女君陛下的福星，因此高陽長公主如今在朝堂上很是得臉，趾高氣昂的，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了。”
“幾天不見，這個元寄雨到底是怎麽成了女君眼前的紅人。一個妖道，她說的話，女君怎麽肯聽？”
應祺星回答：“國師倒是有點本事在身上，夜觀星象，精準預測了京jsg城幾次下雪和起火的時間，她還煉制丹藥，聽說女君吃了大為讚嘆。”
“煩死了，如今元寄雨動不得了，連高陽長公主也騎在我們頭上。”寶成郡主說著。
忽然間，一名小廝著著急急地跑進來，說是有要事需告知寶成郡主。
這小廝是寶成郡主身邊的人，但好歹也跟了她多年，從沒有像今日一般慌慌張張不成體統。
寶成郡主面色不悅，訓斥幾句：“你是我府上的人，做事如此毛躁，若叫人見了去該如何？”
小廝擦擦頭上的汗，點頭稱是。
“一邊候著，等一會兒瘦棠姑娘演完，你再說事。”
小廝噗通一聲跪下：“郡主殿下，事關重大，小的怕等會兒再告知您，就誤了事。”
“哦？我不知道有什麽大事比看瘦棠姑娘更要緊。”寶成郡主責備的眼神掃過去。
那小廝涔涔地發了一身的汗，卻還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你身邊的人，不至於那麽不，不穩重，”應祺星無意間又看了寶成郡主一眼，看呆了，怕她責備，忙又把眼睛移開了，“不如就聽她說，到底是什麽事情這麽緊要。”
“那你說吧。”寶成郡主斜斜地倚靠在椅子上，將腿翹起來，不耐煩地說。
“跟嘉世郡主有關。”
寶成郡主說：“她？她怎麽了？”
京城就是完顏玉的地盤，在這片土地上，完顏玉不會出事，只有別人出事。
“嘉世郡主把高陽長公主給打啦！”
“誰？”寶成郡主懶洋洋擡了下眼皮，“誰把誰打了？”
王公貴族，最講究顏面，哪能做出那等體面的的事情來。
“嘉世郡主打了高陽長公主。”
應祺星一聽就跳起來：“什麽，真的嗎？怎有可能？！”
“假的。”寶成郡主依然斜斜地靠著椅背坐，“一聽就是假的。”
寶成郡主最了解完顏玉，上者伐謀，次者伐交，下者伐兵，完顏玉這樣的聰明人，只會不動聲色地攪動風雲，哪幹得出那種事情。
“千真萬確，奴是聽下朝的大臣們說的，若有半句謊言，您將奴的頭擰下來！”小廝焦急地說。
“咱們去看看？”應祺星已經站起身準備出發了。
只有寶成郡主依然一副不信的樣子：“什麽事能讓嘉世郡主生氣？這一聽就是假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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