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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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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卞雪意聽到頭頂傳來悶悶的聲音, 雨水被厚實的油紙傘面阻隔了,她擡頭望去,看到一個睥睨眾生的精靈仙子, 正望著自己。

完顏玉撐著傘, 半蹲下身, 看到卞雪意鬢角的發絲被雨水浸潤了,濕成一綹一綹的,蛇形般,貼在卞雪意的面頰上,jsg 便擡手替卞雪意將這些發絲別到腦後去。

卞雪意的臉冰涼滑膩,完顏玉的手從她面頰上滑落到下巴, 捏著她的下巴。

“你可認得我?”完顏玉問出這問題,呼吸一滯。

怕卞雪意不認識,又怕卞雪意錯認了。

完顏玉的心像是被凍住的月光, 隱隱地產生裂隙, 仿佛盛滿水的瓷瓶, 看上去完好無損,但細小的水流早已經順著裂隙流出。

“你……”卞雪意瞇了瞇眼睛, 晃了晃腦袋, 像是她的面前有一層霧氣, 但終究也沒把這層霧氣甩掉,看東西朦朦朧朧。

寶成郡主怕完顏玉受傷,怕卞雪意無意間的話語將完顏玉傷得體無完膚,於是上前,站在了細密的雨簾中, 按了按完顏玉的肩膀。

“有什麽話不能等會兒再問?現在外面下雨,很冷, 不能等會兒再問嗎?”

卞雪意先扭頭看了寶成郡主:“你,我是不認識的……”

“至於你,”卞雪意側著腦袋看向完顏玉,“我認得你,你是……”

完顏玉握著傘的雪白修長的手指止不住地抖了抖。

“我一時記不起你的名字,”卞雪意說,“但你對我,是很重要的人。”

“好。”完顏玉面上波瀾不驚,擡手將卞雪意扶起,“有你這句話,便足夠了。”

“巧言令色之徒!”寶成郡主無奈地嘆了口氣。

完顏玉叫卞雪意與自己同乘,寸步不離。

“她身上濕了,會弄臟我的馬車!”寶成郡主抗議,“讓她還跟她的仆從坐後面那輛馬車不好嗎?”

“那不如委屈一下你去後面那輛馬車。”完顏玉說。

寶成郡主無從辯駁,又舍不得華貴的馬車,默默地爬上去,靠在貴妃榻上不做聲了。

兩人出劍北,宋靈雎趕來送別,即便兩位郡主的馬車並未因她而停留,她的目光也依然追隨著馬車,直到她們的身影消失在山巒之中,隱入這水墨一般的風景之中。

“她不是你能夠得上的人,忘了嘉世郡主吧。”宋夫人勸道。

“我不會忘記她的,我跟她是天賜的姻緣,我相信一定很快就能再見,她會騎著高頭大馬來為我送上鳳冠霞帔。”宋靈雎說。

宋夫人擰了擰女兒的耳朵:“嘉世郡主是天上的星星,更是殺人不見血的刀,咱們是地上的螻蟻。”

“那個叫卞雪意的尋常女子都能得到郡主青眼,我比她強,郡主一定知道應該選誰!”

宋夫人說:“傻孩子,你以為被郡主,尤其是嘉世郡主這般的人物看上是什麽福氣嗎?嘉世郡主樹敵眾多,我看到時候卞雪意死都不一定怎麽死的。你要是喜歡有權勢的人,那劍北的秋奈帝姬或許是咱們攀得上的。”

“要做就做第一,要爭就爭最好!”宋靈雎說,“只有最尊貴的強者才能得到我的仰慕!那個秋奈帝姬,聽說是個草包!比喬郁容還不如!”

“噓!”宋夫人急忙捂住了女兒的嘴巴,“小聲點,那好歹也是帝姬。”

當天晚上回去,宋靈雎翻來覆去睡不著,好不容易終於入夢,但她的夢境十分詭異。

宋靈雎夢見自己行走在大海上,海面波光粼粼,正當她驚奇之時,海面忽地破除幻象一般變成了亂葬崗。

宋靈雎深一腳淺一腳踩在死人堆上,忽地發現死人堆中,還有一個湧動的活物,那活物忽地擡起頭來,竟是喬郁容,慘白的月光照在那張陰鷙的臉上,森森的白牙上沾染著血汙。

宋靈雎後退兩步,卻見喬郁容身軀變大,化成一個巨大的怪物,俯下身就將宋靈雎捏在掌心之中。

宋靈雎被驚醒,醒來時她還好端端坐在自己的床上,哪有什麽喬郁容,她只是出了一頭的虛汗。

但,宋靈雎心裏忽地生出一種恐懼:喬郁容真的死了嗎?

總之,得想法子確認下這件事才行。

————

夜間,一艘巨大的船航行在平靜無波的湖面之上,船上掛滿了燈籠,遠遠望去,燈籠的那點光何其微小,隱隱只能看到一個輪廓,簡直就像是天邊漂來了一座小山。

這艘船不僅大而華貴,最引人註目的是這艘船桅桿上迎風飄揚的正黃色旗幟,那是皇家才能用的顏色。

風吹過,旗幟卷起又舒展,開合之間,叫人能看清旗幟上星星的圖案。

女君出行,身邊旗幟繡有日月當空,意為女君像天上熱烈的太陽和聖潔的月亮一般,是天神的女兒,但又是天子統禦著四方領土。

王朝中帝姬、郡主眾多,可有女君在前,無人敢再用天上的東西自比,除了完顏玉!這是女君特別的恩寵,也彰顯著完顏玉在京城的尊崇地位。

寶成郡主登高望遠,看到那身為京城的不夜城,即便只是用千裏鏡看一看,她耳邊就仿佛已經響起了市井的喧囂和美人的囈語。

“京城,我的黃金鄉!”寶成郡主興奮地鉆進自己的艙房中,許願要一覺睡到天亮,一覺抵達自己日也思夜也想的故土!

寶成郡主路過完顏玉的房間時,註意到過裏面亮著燈,不過她一想,完顏玉思慮重,也不知道在想什麽,自己問了也不懂,不如不要打擾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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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廚房送了一盅參湯來。

小乙接過,試過無毒,叫軍士退下,自己捧著湯盅,將它放到了完顏玉面前的書案上。

完顏玉有些困倦了,單手撐著腦袋臥在貴妃榻上,面前放著薄薄的醫書。

即便所有人都奉她為活閻王,但到底,完顏玉也不過只是個十七八歲的女孩子,更一向體弱多病,勞碌一天,她已經透支許多精力,上下眼皮快要合起來。

不過遠遠望去的話,如此恬靜淡然的她倒真美得像一幅工筆畫。

小乙站在完顏玉面前,心裏忽然生出一些念頭。

她暗暗地將手握在了劍柄上,三步之內,完顏玉那顆美麗且深不可測的頭顱就會落地,那時,她將真正地自由。

師父這些日子說不定已經隱居起來,自己各處尋訪,或許能找到師父。

但是,師父她………

完顏玉睡夢中發出一聲呢喃,驚醒了小乙的幻想,小乙明白,只有幻想中的師父才會對自己笑,真正的師父,其實從未真正將自己看做徒弟。

小乙的手從劍柄上移開,上前去為完顏玉蓋毯子,她凝望著完顏玉的面容,偶爾也會驚奇這樣一顆腦袋,若是拆開了,是不是與旁人大不一樣,那些波譎雲詭的想法,到底是怎樣產生的?

小乙不明白,但她很有興致站在完顏玉身後,去看她翻手覆手操縱風雲。

這一蓋毯子,完顏玉卻醒了,問小乙:“現在是什麽時辰?”

“醜時已過。”

完顏玉喃喃著:“夜已經如此深了。”

看上去完顏玉強撐著精神不睡,似乎是心裏有些牽掛。

“我去看看她。”

不消完顏玉說明,小乙也知道完顏玉口中的“她”只有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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卞雪意房內,點了一盞燈,燈光微弱,房間四角還是黑漆漆的。

莫聽攥著卞雪意的手,有些著急。

“主子,你還是認不得我嗎?”莫聽把卞雪意的手貼在自己的面頰上。

卞雪意搖搖頭,只是說:“我為什麽又冷又熱?”

莫聽心下生疑,擡手去探卞雪意的額頭,摸不出任何異常。

“我苦命的主子,你到底是怎麽了?”莫聽淌下兩行眼淚來,若能紓解卞雪意的痛苦,要她怎樣做都可以。

完顏玉站在她們的房門外,臉色鐵青一把將門推開。

莫聽忙跪拜。

完顏玉卻說:“這裏有我,你們兩個退下,若無命令,不得近前。”

“可是,主子已經病得很厲害了,您就讓我留下照顧她吧!”莫聽道。

然而,小乙並不給莫聽說話的機會,將人帶了出去。

耳聽得莫聽又哭又嚎,小乙只覺心煩,將莫聽扔進艙底。

“別哭了,郡主比你更在意卞雪意。”

莫聽擦了擦臉上的淚:“可既然如此,為何郡主不叫大夫來看看主子?”

“郡主自然有她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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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顏玉近前,看了一眼卞雪意的面容,又撐開她的眼皮,在她眼下看見了青紫色的蛛狀紋路。

“果然。”完顏玉合眼,明白了卞雪意出現癔癥且長久沒有清醒的原因。

“那喬郁容原先想將你送往何地?竟下了這樣的毒。”

完顏玉揉了揉卞雪意緊蹙的眉頭:“沒關系,很快,很快就結束了。”

疏影橫斜,暗香浮動。

月光灑在水面上,碎成一jsg整個湖面的銀。

夜間的山已經休息,船上只有兩個活物。

炙熱的氣息從臉上的桃子絨毛拂過,隨後化作汗水從面頰滾落,像是喉頭的一聲嗚咽。

兩塊冷白的美玉竟然熔化一般,如兩只燃燒的蠟燭,滾燙的燭液融到一處,再也分不清你我。

完顏玉是被困在這傀儡般殘破身軀中的野心家,樣樣都追尋不同尋常、獨樹一幟。

初時不得其法,漸漸地,卞雪意的身體指引,完顏玉似乎通透了些。

“你睜開眼,可曾認得我是誰?”

卞雪意費力地睜開雙眼,額頭上一層薄薄的汗在夜色中微微地泛著光,她神識尚有些模糊。

但卞雪意在完顏玉的額頭上落下一吻,又去親她明亮的雙眼。

完顏玉如美人蛇一般纏在那軀體之上,感受著胸腔內跳動的心臟。

“姐姐,你這顆心,只能為我跳動。”

完顏玉喃喃著,一遍又一遍在卞雪意耳邊重覆。

最終二人力竭,沈沈就地躺在船艙的木板上睡去,身上胡亂地蓋著不知是誰的衣衫。

完顏玉腳上雪白的襪子還未褪下,一只松垮地垂落到了腳踝處,另一只還端正地穿著。

若單看那端正的襪子,絕對想象不到衣服堆下掩蓋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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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寶成郡主從風浪顛簸中醒來,看見外面天色大亮。

梳洗過後,寶成郡主剛要登上甲板,路過卞雪意的房間,突然發現卞雪意的房門沒有關上。

一條月白色的衣帶半露在門外。

“奇怪,這是誰的衣服?”寶成郡主心裏隱隱地有預感,但不願相信,她彎腰去撿,卻感覺有一種相反的力量扯著這條腰帶。

寶成郡主急了,別的沒有,她有的是力氣,用力一拉。

房門大開。

一個雪白的人順著衣帶被拽了出來,與寶成郡主四目相對了。

寶成郡主看看這房間,看看面前的人,看看對方不整的衣衫,看看對方微微發腫的唇,看看對方的肩膀,看看對方似乎因為一夜/歡愉而迷離的雙眼。

寶成郡主垂眸,假裝在地上找東西,不動聲色把衣帶遞過去,還將門給關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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