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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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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午後, 是冬日最熱的時候。

莫聽站在太陽下,因為穿得多,熱氣熏蒸, 有幾分昏昏欲睡的感覺, 頭向下一沈, 幾乎摔倒,瞬間又清醒過來,她擡了擡沈重的眼皮,朝屋裏張望著。

卞雪意還在低頭, 專心地給完顏玉做蔻丹,而完顏玉也乖巧地坐著, 目光落在卞雪意身上,也只有這麽一兩個瞬間,完顏玉身上的戾氣消失不見, 像個單純的少女。

“做好了!郡主瞧瞧, 可合你的心意?”

完顏玉擡手, 她十根手指的指甲上塗著的顏色像是成熟的水蜜桃,又或者像是卞雪意害羞時泛著紅暈的面頰, 一眼看過去叫人覺得很舒服的顏色, 晃動手指, 在陽光映照下,隱隱看得到細碎的光芒在閃動,如夜色中的星辰一般。

“你的手這樣纖細白皙,我就這樣,這顏色最適合你。”卞雪意也忍不住握著她的手讚嘆起來。

完顏玉望著卞雪意的笑意, 不由得也笑起來,哪裏還有平日那種狠戾的感覺, 她忽地反握住了卞雪意的手,十指交疊,交纏在一起。

卞雪意望向完顏玉。

“姐姐,事情結束以後,你能跟我一起回京嗎?”

卞雪意一怔。

完顏玉接著說:“姐姐,等我殺了那人之後,你跟我回京好不好?你原本北上是去投奔親友的,可到底寄人籬下,你跟我回京城,所有你想要的,我都能給。”

卞雪意頭發一陣發麻,她怎麽才能跟完顏玉說她的親友就是完顏玉要殺的那人呢?

她也不明白,完顏玉是如何頂著這張人畜無害的面容堂而皇之地去說殺人這件事。

這段時間的相處讓卞雪意認識到完顏玉並不是壞人。

可到底兩人身份懸殊,郡主就是郡主,卞雪意到底也從來不敢當真以“姐姐”自居。

“那人到底犯了什麽罪?當真非殺不可嗎?”卞雪意說,“我看她的樣子不像是壞人。”

“壞人又怎麽會寫在臉上呢?”完顏玉說,“她一定要死。原因現在我不能對你說,你知道得越少越好。”

看到卞雪意的臉色微微一變,完顏玉輕輕握了握她的手:“姐姐,我知道你善良,但有些人身上的罪孽無法洗刷,死一百次也不足以平息我的憤怒。我不告訴你原因,是不想你被牽連進來。我知道我身上殺戮很重,佛教裏總講因果,如果真的有因果這種東西,我希望全由我一力承擔,不要牽連到你。”

卞雪意僵硬地笑了笑。

屋內的氛圍一時間有些凝固。

完顏玉尋了個新的話頭:“姐姐,這些日子你總待在此處,恐怕也煩悶無聊。過幾日就是上元節,不知你可有興致隨我同游?”

不等卞雪意回答,完顏玉又補充道:“我知道你北上心切,我也不會在此地叨擾太久,上元節一過,便立刻動身,你看如何?”

“全聽郡主做主。”

“那麽,便說定了。”完顏玉忽地一頭紮進卞雪意懷中,輕輕地抱住了她,“姐姐,你不會離開我的,對嗎?”

事態發展到這個地步,無論如何卞雪意也說不出真話,只是含糊地說:“不會。”

完顏玉抱得她更緊了。

卞雪意擁著懷中柔軟的軀體,心裏不免閃過一些念頭:等自己離開之後,郡主發現受到背叛,內心該有多痛?

可是,郡主就是郡主,自己不過是與她短暫相處幾十天而已,何必把自己看得那麽重,自己走了,會有無數的人填補上郡主身邊的空缺,而元姐姐只有自己了。

完顏玉在卞雪意這裏待了兩個時辰才離開。

小乙跟在完顏玉身後,明顯地感覺到,從離開卞雪意的瞬間,完顏玉身上又籠罩著一種陰寒之氣,即便她行走在日光之下,也絲毫不會讓人有想親近的欲望。

完顏玉也有感覺,於她而言,卞雪意便是天賜之人,醫她的心,醫她的人。她絕對不會放卞雪意離開,不管是用珠寶、權力還是名望,她都一定要把這個人留在身邊,只要卞雪意點頭,天下所有的珍寶都能碰到她的面前。用那些俗物來留住卞雪意,恐怕也是淺薄,完顏玉心裏忽地想到另一種法子,或許她可以請女君賜婚,讓卞雪意做她明媒正娶的妻子,若卞雪意要,她郡主的身份也可以棄了送給她。

卞雪意,這三個字就像光一樣,在完顏玉漆黑的心底躍動著小火苗,照亮了一小塊的空地。

莫聽不滿地撇撇走進屋子:“主子,這可如何是好?嘉世郡主她殺戮的決定不可動搖,我們又無法逃出去,雖說想法子叫人給你的那位元姐姐遞信也是一個方法,可眼下,我們哪裏有什麽信得過的人?”

“事關重大,我也不放心交給別人,還是我親自去送消息妥帖。我算過了,只要我們比嘉世郡主早一日啟程,就有辦法先抵達。”

“可是,要怎麽拖她一日呢?方才我聽她的語氣,也是歸心似箭一般。”

卞雪意的眸子垂下:“我要對不住她了。”

梨子她弄不到,但jsg完顏玉的廚房有。

卞雪意來到廚房,和掌勺的軍士扯閑,說起:“上次寶成郡主做了些開胃丸,可惜我笨手笨腳打翻了,聞著是很香,可惜無緣嘗一嘗。”

“姑娘想吃?這有何難?”軍士捧出一個木盒來遞給卞雪意,“我嘗著好吃,多做了些,分你幾個。”

卞雪意打開木盒,見內中裝了三枚藥丸,她拈起一顆放進嘴裏嘗了嘗:“果真清甜開胃,好廚藝。”

“這是自然,否則我也不能被安排在廚房做事。悄悄跟你說吧,在軍中,火頭軍的日子最是舒坦,有什麽好吃好喝的,姐幾個自己個兒先入嘴嘗嘗。”

“只是我有幾分不明白,這東西裏面真的加了梨汁?我怎麽半點嘗不出來?”

軍士拍著胸脯跟卞雪意保證:“特地調出來的方子,掩蓋了梨的味道。這些皇室中人就是不一樣,莫說冬天要梨,就算夏天要雪,一樣有法子找到,姑娘你命好,郡主對你青眼有加,說不定假以時日,姑娘貴不可言,倒時候,可別忘了我。”

“我只是侍奉在郡主左右,哪裏敢肖想別的。不過借你吉言,倘若真有那一日,我不會忘記你的。”

“好說好說!”軍士聊得開心了,非又塞給她們兩包新炒出來的瓜子讓她們帶回去。

卞雪意將盒子揣進懷中,生怕弄丟了,拉著莫聽趕忙回臥房。

回去的路上,她們經過寶成郡主的院落,隱約聽到寶成郡主住的閣樓中日日夜夜傳出女子的調笑聲和舞樂之聲。

她們還聽說有的軍士撿到了從寶成郡主閣樓窗戶裏飄落而下的紅肚兜,難怪寶成郡主曾被人稱為“酒肉郡主”。

莫聽從小長在蕭家,那是個雖然腐朽,卻又一板一眼的家族,從沒有聲色犬馬的事情發生,她路過院子,心底裏生出好奇,忍不住地擡頭朝閣樓望了一眼,正看到窗戶邊上靜靜地佇立著一個人影,她瞪大眼睛仔細看,卻正與那人對視了,她忙心虛地底下頭,小跑著跟上了卞雪意。

寶成郡主斜斜地倚靠在貴妃榻上,屋內舞樂依舊,侍女擡手遞了一個葡萄給她,但她卻沒興致興致,擺手示意讓她們都退下。

寶成郡主走到窗邊,從背後抱住那人,把下巴靠在那人肩上。此人是本地花巷中的魁首,人稱“花中仙子月中王,第一嫦娥第一仙”。

“還在生我的氣?我承認,我前兩日是叫了別的歌姬來,但她們的歌喉實在難聽,我就早早打發她們都走了,我心裏是有你的。”

“你心裏只有我一個嗎?”花魁問道。

寶成郡主的臉色冷了下去,松開懷抱:“我只回答我能回答的問題。”

“哼,早該知你的嘴巴會騙人。”花魁取下墻上掛著的弓,搭箭轉身對準了寶成郡主。

“隨便,你要是不相信我,射中我的心,看看到底是紅的還是黑的。”

花魁如何下得了手,轉過臉去,將箭對準了窗外的卞雪意:“想不到你的府上,竟然藏著這般絕色,你便是為了她冷落我吧?”

“與她無關。”

“我不信。”但花魁到底不敢真的傷了寶成郡主,只得憤憤射出一箭。

只是那箭失了準頭,並沒有射中窗戶下面的卞雪意。

花魁又搭一箭,這次,她瞄準了卞雪意的身影。

只是,寶成郡主見她動了真格,走過來用掌心包住箭頭,嬌嫩的皮膚被劃破,霎時間,鮮紅的血液順著她的手臂滴落。

“為了她,你竟然不惜如此傷害自己的身體?”花魁怒目圓睜,艷麗的面龐扭曲起來。

寶成郡主正色,面容罕見地嚴肅起來,哪裏還有半分酒肉郡主的影子,她的眸色清明起來,眼神中也帶著幾分警告和疏離:“你永遠都不能把箭尖指向這個女人。”

“她是你的心上人?”花魁把箭丟到一邊,神情有些落寞,她看得出來寶成郡主動了真格。

“當然不是。她固然美,卻不如你嫵媚。這種木頭美人沒趣味。”寶成郡主說,“若不是那位把她放在心上,她早就死一萬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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