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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是我,別怕,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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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是我,別怕,走吧”

魏則聞在這裏坐了很久,鷹叔從後視鏡裏看他,幾次想要發出疑問最後都止在唇齒之間。

他直覺魏則聞大概是對這還未真正見過面的小孩兒產生了一些其他的想法。

至於是憐憫還是同情,他便無從得知了。

天已經黑透了。

整條狹窄的小道十幾米可能才有一個路燈,在黑壓壓的濃稠夜色襯托之下,根本起不到什麽作用。

過了十二點,玻璃門終於從裏面打開,魏則聞數過了,今天晚上只有十六位客人。

唐桉琢背著書包出來,鎖好門再關上卷簾門向魏則聞的反方向走過去。

“跟上。”

黑色賓利緩緩跟在唐桉琢身後,車燈照亮了前面的路。

唐桉琢眼前一亮,被晃得閉了閉眼,回過頭來看見後面的車。

這車不像是會出現在這裏的。

唐桉琢怕又是來討債的,緊張地攥緊拳頭,準備撒腿就跑,卻看見車窗降下來。

又是那位善良好心的男人。

“是我,別怕,走吧。”

唐桉琢小聲呼了口氣出來,抓緊書包帶子往回走。

其實他到現在也不懂這個陌生男人為什麽要幫助他,更不懂他口中的“先生”到底是什麽人,但是他知道的是,這個“先生”大概才是真正想要幫他的人,但是他又從來不露面,唐桉琢在心裏想著,如果有一天他能看見這個“先生”,一定要好好感謝他。

唐桉琢不確定呂娟這個時間有沒有結束,所以他走得很慢,可是又不能走太慢,好像很耽誤別人的時間。

一路糾結,距離家裏還有十幾米的時候,他看見家裏的燈亮著。

呂娟自己在家的時候是不會開燈的,唐桉琢嘆了口氣,抿了抿嘴唇,回頭對著黑色賓利鞠了一躬,指了指自己家的方向,示意自己已經到了。

——他不能進去,又怕被過問,問了他又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可是身後的車沒有動,好像執意要等他進門一樣。

唐桉琢臉上浮現出一絲尷尬,硬著頭皮一步一挪地走完剩下的路。

魏則聞好像終於意識到什麽,“鷹叔,走吧。”

陳鷹點頭,黑色賓利從唐桉琢身邊錯過去。

魏則聞回頭看,唐桉琢沒有進家門,他坐在門口的小板凳上,腿上放著一本書,老年機的手電筒閃著微弱不起眼的光。

他為什麽不進去?記得沒錯的話,五樓的第八個窗戶是他的家,開著燈的,他為什麽不上去呢?

魏則聞一頭霧水,這小孩兒好像有很多秘密的樣子,但是魏則聞看著他縮成一團,突然就冒出來一個想法,他想給小孩兒一個避風港。

他也覺得他莫名其妙,因為到現在,他都沒有出面和唐桉琢說一句話,他甚至不知道唐桉琢具體長什麽樣子,只大概知道,他應該很好看。

如果生在好人家大概是親戚口中最聽話乖巧最討人喜歡的小少爺吧。

魏則聞在後座嘆了口氣,“鷹叔,還是停下車吧。”

陳鷹從後視鏡裏看他,“則聞。”

他這一次沒有叫魏先生,完全是一個長輩的口吻。

“你對這個小孩兒好像很關心。”

“鷹叔,阿德以前也這麽可憐。”

阿德,叫德嵩賢,是魏則聞唯一一個不被爸媽知曉的玩伴,所以他的存在只有魏則聞和鷹叔知道,本來鷹叔也不知道的,後來發現每天小少爺都會買一份生煎包或者照燒飯放在一個小房子的窗臺上,為此,陳鷹這個當司機的,每天都要多繞很遠的一段路。

起初他也覺得小東家的事情就不要問了,但是時間久了還是沒忍住。

“小少爺,為什麽每天都來這裏送一份晚飯?”

十幾歲的少年糾結猶豫之後,可能也是因為一個秘密憋了太久,確實也想找一個人來傾訴,於是沈默之後便和陳鷹說了實話。

“他叫阿德,他爸媽離婚了,爸爸再娶,所以他跟著媽媽。

“不過他媽媽身體不好,家裏很窮,也沒有錢治病,去年病情惡化去世了。

“因為沒成年又沒上過學,他找不到正經工作,幫人搬東西卸貨跑碼頭,但是經常被克扣工資。

“他沒有錢吃不上飯,只好去商業街上偷,他知道那裏人多,並且有錢,不過他只偷過一次,還被抓了,那人當時帶了幾個手下,揍了他一頓,我路過的時候剛好看見,幫了他。”

“後來我們就認識了,我覺得他很可憐,所以給他錢給他買飯帶他出去玩,我想帶他去家裏的,但是他一直不想,他覺得很自卑,所以我就沒有告訴你們。

“他對我特別好,他教了我很多我從來沒有玩過的游戲,帶我去他的秘密基地,是一個屋頂,他說不開心壓力大的時候就來這裏喊一喊,會好很多的。

“他很好,他和我其他朋友都不一樣,我能看出來的,他是真的對我好。”

鷹叔安靜地聽著魏則聞說出這些,印象裏小少爺好像很少說這麽長一段話,他看得出來,這個阿德是小少爺眼中真正的朋友,但是這件事之後沒多久,阿德去世了。

他幫人送快遞,路上被酒駕逆行的車撞了,車速太快,阿德被撞飛好長一段路,頭先著地,當場喪命。

撞人的是一個權貴的兒子,有點勢力,如果沒有魏則聞,阿德可能就要不明不白的死了,畢竟有錢人總是有辦法掩飾自己的罪過。

阿德去世之後,魏則聞一段時間內都把自己鎖在房間裏,一言不發,一口飯不吃,一口水不喝。

後來也是鷹叔來安慰他,說如果阿德活著也不希望他這樣,魏則聞這才重新振作起來,好朋友的離世讓他短時間內暴瘦,魏正清和路嬰寧夫婦兩個也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給阿德置辦了最好的墓地,好生安葬了。

從那之後家裏再也沒有人提過這個人的名字,所有人都知道這是魏則聞心裏早已結痂的一道疤,每次提起來都好像把傷口再次撕開,露出血淋淋的骨肉。

所以鷹叔再次聽見這個名字的時候,甚至楞了一下,沒有反應過來是誰。

車裏變得沈默,良久之後,陳鷹點了點頭,看著不遠處臟兮兮的路燈,暖黃色的光並沒有起到多大照明的用處,隱約看得見圍著燈泡亂飛的小蟲。

他有些惆悵地表達讚同,“好像確實是。”

一樣的慘。

一樣的可憐。

那魏則聞這樣做的原因倒也解釋得通了。

事實上,在魏則聞說出那句話的時候,他腦中的混沌被用力撕開,他也終於意識到自己到底為什麽會“莫名其妙”。

透過漆黑的夜色和朦朧的玻璃窗,魏則聞的雙眼好像遮上了一層濃稠的霧,他希望這小孩兒以後好好的,過上正常的生活,不要像阿德那樣,短暫的一生充滿遺憾。

他到現在都記得,那個留著寸頭的少年,坐在樓頂的天臺上,笑的時候有兩顆小虎牙,阿德看著亮晃晃的月亮對他說。

“聞哥,你知道嗎,遇見你之前我真想死了,我從來沒想過我會和你這樣的人做朋友,我覺得你們高高在上,不懂得人間疾苦,但是偏偏是你把我從泥坑裏拉出來了,讓我想努力活著。”

他明明都準備好要努力生活了,他終於有了一點盼頭,結果卻遇到了意外。

厄運專挑苦命人。

這話一點也不假。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一個小時,也許才幾分鐘,魏則聞在回憶裏喪失了時間概念,只看見唐桉琢終於站起來,似乎是腿麻了,他緩了一會兒。

樓上亮著的燈也關了,他把書塞回書包裏,上了樓。

從樓上下來一個幹巴瘦的男人,洗得格外松垮甚至發黃的老頭衫配上灰色的大短褲,渾身上下好像散發著臭烘烘黏糊糊的氣息。

他抻了個懶腰,小聲嘀咕了一句,“這破地方哪來的這麽好的車。”

作者有話說:

阿德是魏則聞的朋友,魏則聞也是一下子覺得可能是因為唐桉琢和阿德很像才幫他,所以不會有什麽白月光替身的梗,而且之後為什麽繼續幫唐桉琢的原因裏阿德是最小的一個因素,以防有讀者多想,解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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