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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乍起,吹皺一池春水(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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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乍起,吹皺一池春水(九)

胡晴終於買回來酒,踏進廚房見氛圍不對,也不說話,只拿出家裏的一次性杯子,給要喝酒的男人們倒好酒,端著飯碗站在一邊。

大姑父開口問莊夢:“你真的說過那種話?”

她說沒說過,在場的人比她清楚,又何必再來假裝沒聽過般問她這樣的話。無非就是想當面拿她的證據。

莊軍冷哼一聲,見莊夢不說話,渾身怒氣站起來,“說過的話不敢承認是不是?你也有怕的時候?!”

莊夢下意識顫抖瑟縮,整個後背靠在櫥櫃上,恨不得鉆進去的模樣,頭埋得更低了。

“裝什麽可憐?你之前說那些話的時候不是很大義凜然嗎!”莊軍朝著莊夢怒吼。

“大吼大叫像什麽樣子,老爹還在這裏呢。有什麽事好好說,孩子大了也是有自尊的。出現問題了咱們要解決問題,打罵孩子有用嗎?”大姑父皺著眉道。

莊軍一腳把凳子踢翻,劈裏啪啦的響聲嚇了所有人一跳。他指著莊夢,“你啞巴了?你大姑父問你話,不知道回答是嗎!”

大姑父的眉頭皺得更緊,大姑和小姑也不吱聲,只三叔還在勸,“二哥別發那麽大火,沒必要。”

莊夢抖成篩糠,連身後的櫥櫃都發出咯噠咯噠的聲音。她擡起眼,滿眼的淚卻不讓它落下,望著面前的大姑父,可憐兮兮問:“大姑父,如果表姐被表姐夫家暴,打得生不如死,表姐夫還不斷在外面找女人,家裏的孩子一個不顧,你作為父親會眼睜睜看著嗎?你會忍心表姐受這樣的侮辱嗎?是不是,最起碼你也會說表姐夫兩句,家和萬事興是嗎?”

大姑父噎了一瞬,青筋暴起,臉色有些崩塌。

大姑立馬大聲道:“說你家的事情,你扯什麽你表姐?你這是明晃晃的詛咒!莊夢,真是想不到啊,你現在思想這麽惡毒,見不得你表姐過得好是嗎!我看你真是讀書讀成個草包了!”

莊夢擡眼看著大姑,顫抖著聲音,“大姑,我沒有詛咒表姐的意思,只是現在這樣的情況就活生生發生在我家,在我和我媽的身上。換位思考,如果我是你的女兒,你忍心看著我過這樣的日子嗎?”

大姑父擺擺手,滿目慈愛朝著莊夢道:“她是我女兒,我自然是要管的。但你是晚輩,父母的事情你確實不該插手…”

莊夢立馬道:“他這是殺人未遂。如果我不插手我媽要被打死了結局又有什麽不一樣呢?一定要死一個人才行是嗎?那這和家破人亡有什麽區別!我既是晚輩,也是她的女兒。難道要我眼睜睜看著我媽被打死嗎?眼睜睜看著我爸在外面找女人這樣的事情嗎?將心比心,大姑父,我自認站在女兒的角度,我沒有做錯,我都是為了這個家還能繼續保下去。其實我也很痛心…”

啪!

人群再次鴉雀無聲。

莊夢擡眼,見是爺爺砸了碗,破碎的瓷片和米飯跳得到處都是。

大姑父有些尷尬回到自己的座位,清了清嗓子說:“這是你們的家事,你們自己看著辦吧。我們畢竟是外人。”

莊軍兩步過來,狠狠甩了莊夢一個耳光,莊夢扶著身後的櫥櫃,才不至於摔倒。

她捂著臉,眼淚顫巍巍落下,“你打我我認,誰叫我是你生的,我毫無怨言。只是如果你想要做一個殺人犯,你就算打死我又能得到什麽呢?”

胡晴終於開口,眼淚鼻涕糊了一臉,顫抖的聲音聽得人心尖尖發顫。

“爸,莊軍平時打我也就算了,哪家夫妻沒有吵架打架的時候,我知道我這人脾氣也不好,只要沒打死我,我也不說什麽了。只是他千不該萬不該出去找女人,咱們家哪家不是和和睦睦的,莊軍如今出去找女人,找就找了,我命苦睜只眼閉只眼就是了。可是他把錢都拿給那些女人啊…是誰能忍?老爸啊…我為了這個家的付出,你們都是有目共睹的,就算我有錯,不過就是脾氣不好些,這也不是莊軍出去鬼混的理由。”

“老媽當時癌癥,一顆藥上千塊,我作為媳婦,平時也沒有多照看老媽,只能出點錢盡我自己的力氣,那些錢都是我一分一分掙的。三叔家修那平房,找我借錢的時候我說過一句不借嗎?說過一句我也很難嗎?我還是借了錢給你修房子;還有幺叔娶媳婦,說是沒錢,不也是我這個媳婦頂上去?安排妥妥帖帖;大姑父,你是知道的,當時蘇素讀書,還有底下的蘇新和蘇江,你們找我說是再苦不能苦孩子,我又說過一句嗎?我承認這些年確實,我為了這個家,忽略了很多地方,但是只要家裏人需要我,我哪時候說過一句?再忙我也頂上,再苦我也不說,再難我還是咬著牙掏錢,這些錢這麽多年我從來沒開過口說讓你們還…這個生意是我一手理起來,才有今天的樣子,這些事情你們都是看在眼裏的,你們都是承認的是嗎。我對這個家,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在座的各位臉色各異,似乎都不大好看。

莊夢看著面前的胡晴,她從來不知道自己的母親在背後,為了這個家庭付出這麽多。

那些錢都是她一分一毛掙出來的,是一百一千借出去的。而這所謂的借,還的日期卻從來沒人提及。

胡晴擡起手隨手擦了擦臉上的淚,聲音已經沙啞得不成樣子,幾度哽咽說不出話來,還是斷斷續續說:“這本是我們的家事,我沒有能力經營不好屬於自己的小家,害的讓你們跟在後面操心。但是…莊軍真的不是人啊,哪一回他打我不是下了死手!我就算了,要死也是爛命一條,怪自己當初瞎了眼才有這樣的結局。可是莊夢和莊順再怎麽說也是莊軍的苗子,他們才多大,十幾歲的娃娃,他下死手打。爹啊!再怎麽也是你的孫子,你不心疼嗎?他們但凡打出個好歹來,他倒是出了一時的氣,莊夢和莊順一輩子就毀了!打死都算了,拖出去一埋就算,打不死呢,打殘是不是還得照顧他們一輩子?爹啊,我向來沒在你們面前說過一句過得如何,也從沒說過莊軍一句,這個事,莊軍真的太不是人了!家裏那些錢,他都拿出去給那些婊子花用,家裏一點存款都沒有,我這日子要怎麽過啊!”

胡晴聲淚俱下,只差暈厥過去,大姑和小姑紛紛同情的望著她,走到她身邊輕輕拍著她的背,一句話也不說。

胡晴抹了抹臉,繼續道:“那些婊子要是能給他生個一兒半女,規規矩矩給莊家再續點香火,那些錢就當給未來的孩子用了,我也不說什麽。可是莊軍他自己的身體他不是不知道,那些婊子今天和這個睡,明天和那個睡,就是誰有錢給她們花誰就是金主,跪舔哪個不是舔,為什麽要舔他莊軍?還有他自己,一身的花病,治病都花了多少錢,大堆大堆的藥買回來吃。爹啊!我是真的活不下去了!我的命怎麽這麽苦啊!”

莊軍一臉陰鷙,卻偏偏胡晴說的每一句都是實話,他反駁不了,氣得狠了,上去一腳把胡晴踹翻在地。

胡晴臉色蒼白跪在地上,大姑和小姑忙拉住莊軍,皺著眉不高興道:“二哥,你這是做什麽!二嫂但凡哪句話說得不對,你說出來!今天家裏人都在,你當著大家的面這般打自己老婆是什麽意思!”

莊軍喘著粗氣,滿臉橫肉,“我是出去嫖了怎麽了?你看看你那副鬼樣子,老子看到就想吐!外面那些女人哪個沒你好看,沒你溫柔,一天天在家就像個怨婦,誰待久了會高興!”

胡晴擡起頭,怒吼道:“是誰把我逼成這樣的!莊軍,你摸著你的良心說,我從一開始就是這樣的嗎!我十幾歲嫁給你的時候,就是今天這副樣子的嗎!莊夢和莊順生下來你就打工,你打工這麽多年往家裏拿過一分錢嗎!如果不是我你這兩顆苗子都得死!你不打工了,我生意理順了,你說在家做生意,家裏才剛有點錢你就裝大款出去嫖,不是只有你可以的!這麽多年,我要是願意,我穿身幹凈的衣服街上有的是男人要我,那我現在到底圖什麽!不是為了這個家我會是現在這副模樣嗎。你但凡有點本事,我穿金戴銀打扮得比誰都好看!”

莊軍聞言又要朝著胡晴打,爺爺終於聽不下去,拍了拍桌子,怒吼道:“都閉嘴!”

這下所有人都安靜下來,只剩下胡晴低著頭小聲啜泣。

三叔輕聲道:“爸,你別氣,小心氣出個好歹來。”

爺爺喘了幾口粗氣,顫抖著手指著莊軍,“我和你媽是這麽教你的?家家都和和睦睦,只有你,孩子教不好,家顧不好,你以為你是什麽玩意兒,你還能生嗎!莊夢和莊順要是真打出個好歹來,你是要莊家在你這裏斷根是嗎!你不嫌丟人我都覺得丟人!”

大姑和小姑終於把胡晴從地上扶起來,讓她不要再哭,今天都是來給她主持公道的。

小姑父想了想說:“都說‘棍棒底下出孝子’,二哥你確實打得太狠了。你也不想想,要是真打出什麽,你也跑不掉。你和二嫂最多就是個家庭糾紛,警察不好管,出了人命就是另外一回事了,現在可是法治社會,到時候抓你進去坐牢子,咱們這一大家子人都得被你毀個幹凈。你也得為大家考慮,咱們身後還有那麽多孩子,都等著將來考大學呢,你這樣確實損人不利己。”

小姑看著在一旁垂著眼一臉害怕的莊夢說:“是啊是啊,你看看孩子多可憐,莊夢從小就細胳膊細腿的,莊順也是,雖說是你的孩子,這麽個打法,聰明都被打傻了可怎麽辦喲,造孽啊…”

莊軍可能沒想到找了家裏人過來給他撐腰,現下卻是這個結局,所有人對他的表現都不大滿意,於是漲紅著臉說:“我養他們一場已經足夠,我也沒說要打死他們,只是教訓一下。詛咒老子這樣的話她都說得出口,我這心裏怎麽不寒心…”

“上梁不正下梁歪,二哥你也該想想自己有沒有錯的地方,孩子小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嗎?”這話是小姑父說的。

莊軍還想說什麽,胡晴突然道:“莊夢,你請了多久的假?”

看來接下來的話題,不用她在場了。

莊夢看了一眼在場各懷鬼胎的人,垂著眼啞著嗓子道:“我…我請了一天的假…這周要考試,我不敢請太久,怕耽誤上課…”

大姑立馬道:“那你吃了飯趕緊收拾回去吧,別耽誤了上課。”

小姑也立馬附和,“對對對,看看你這個臉喲,我這個小姑都要心疼死了…”

大姑父卻道:“莊夢,你給你爸道個歉,不管怎麽說,你不該說那樣的話。爹媽生你一場,養你一場,本就艱難。可能很多時候沒有顧及到你們的心情,但哪有父母不愛自家孩子的,你就是太沖動。你能幫你媽看得出來你也不是真的六親不認,只是你不該用這樣的方式,你該多考慮你爸的處境…畢竟一個巴掌拍不響,很多事情不是你表面看到的那樣,父母之間的事情,說不清楚的…”

莊夢瞟了一眼胡晴,見她還在低著頭啜泣,沒有說一句話。

她突然有些難過,就像被最親密的人背叛那種感受。

從頭到尾,她說了自己的不容易,說了莊軍的背叛和不負責,她都沒有說過一句,莊夢是為了她。

而所謂幫胡晴主持公道,為的也是她手裏那幾個錢子。

這場戲,她真的好難演下去。

莊夢醞釀了一會兒情緒,擡起眼,不甘地淚水劃過臉頰,她顫抖著聲音,朝著莊軍說:“我從未覺得當時寫下那樣的協議是錯的,一邊是媽,一邊是爸,我作為子女,能怎麽辦呢?有什麽我能做的嗎?我只是想讓我媽過得更好一些罷了,換做任何一家的孩子,又能做什麽呢?難道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親媽被糟蹋死嗎?若是這樣都被說我六親不認,是白眼狼,那我真真是委屈得不行。這些年老媽的付出我都一一記在心裏,從來不敢忘,如果沒有老媽,就沒有現在的家。這點你也承認的是嗎?但是…我確實不該說出那樣的話惹你生氣,不管再怎麽樣,我的身上……始終流著莊家的血,這一點,沒辦法改變。”

莊夢哽咽著說完這段話,擦了擦臉上的淚,繼續道:“謝謝三叔、大姑、大姑父、小姑、小姑父幫我說話。這事我鄭重道歉,我年紀小不懂事,又時常在學校,家裏的事情很多考慮不周到,頭腦一熱只顧著保護好自己的媽媽,卻沒想到惹出這樣的大禍,還惹得你們特意跑一趟。特別是爺爺,身體不好還過來為我說話,你們的好意我都會記在心裏,謝謝你們。”

說著她顫巍巍彎下腰,輕輕鞠了個淺淺的躬。

小姑立馬拉住她的手臂,阻止她彎下腰,“你一直都是個懂事的孩子,哎,這事你就別管了,好好讀你的書。咱們莊家的大小姐將來可是要做大學生的,光宗耀祖的事情。”

大姑也立馬道:“一家人這麽生疏做什麽,你也是我們的孩子。看看,看看,誰說咱們莊夢不懂事的,這不乖巧得很嘛,會心疼自己的老媽不容易…”

三叔嘆了口氣,也說:“能讀書是好,就是別讀死書,讀傻了,只會鉆牛角尖。”

莊夢乖巧點頭,大姑父見大家都沒什麽說的,拍板道:“你回學校去,好好讀你的書,後面就是大人的事了。放心,我們一群人在這裏,有什麽我們能聽能看,不會委屈你媽。”

莊夢眼淚嘩啦啦掉,不舍地看了一眼胡晴,所有人都讓她趕緊回去,只有莊軍陰沈著臉,盯著她。

“那我就先回學校了…”她看著一屋子臉色各異的親戚,又鞠了一躬後,慢慢轉身走出廚房。

屋子裏立馬傳來爭吵聲,莊夢擦幹凈臉上的淚,平覆了心情後攏了攏身上的外套。

不管多晚,她只想回學校。

這個屋子,她是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

隔著灰蒙蒙的馬路,她擡眼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鼻子一酸,忍著發脹又委屈的心臟,朝著那個身影走過去。

天氣越來越冷,吹得風讓人骨頭發涼。

吃了一嘴的灰,她問:“你怎麽來了?”

他擡手擦掉她臉上的淚,指了指身旁的車,說:“接你回去。”

莊夢這才註意到身旁的小轎車,想問出口的話被他打斷,“路上說吧,這裏人多。”

沈若初給她打開車門,她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兩人鉆進車裏,她突然就平靜下來。

車子啟動朝著學校的方向走。她擡起手拍了拍他頭上的灰塵,“是不是很灰,也不知道戴個口罩。”

沈若初捉住她的手放進自己的兜裏,溫柔開口,“沒關系的,洗洗就行。”

莊夢下意識看了前排的司機,想要奪回自己的手卻失敗,她尷尬著小聲說:“多不好啊…”

“沒關系的,這是龔叔,我爸的好朋友。”

莊夢驚訝地看著他,前排的龔叔笑著打招呼,她尷尬地回應後湊到他耳邊,“你們怎麽知道我家…”

車內的電臺聲響起,是龔叔把音量調大了。

沈若初擡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腦袋,卻是問:“受委屈了?”

她楞了楞,原本早就忍住的眼淚卻是不受自己的控制奪眶而出,嘴上還在逞強,“沒有的事情…”

胡晴從小給她灌輸莊軍不回家不顧家的思想,當她與胡晴同仇敵愾時,換來的是胡晴的——你怎麽能這麽說,他是你爸!果然生得和你爹一樣,沒有良心又自私。

胡晴說莊軍總是喝酒打牌,經常喝了酒開車被抓住罰款,甚至有一次嚴重到把對方撞殘廢,家裏賠了十幾萬。為了這事兩人吵架打架無數次,胡晴讓她勸說莊軍。莊夢就說不要管,怎麽勸都勸不住,她又哭著說——要你讀書有什麽用?連勸說都不會,你還不如不要讀!又或者說——他保證下次不喝了,我能怎麽辦,你們又不能沒有爸爸,我受的這些委屈都是為了你們。

胡晴告訴她莊家的人都瞧不起他們,讓她一定要好好讀書,將來考上大學替她爭口氣。而她又時時貶低打擊——你看看誰誰誰家的孩子,人家為什麽就會就你不會?為什麽別人能考第一你就不能?還不是你沒好好聽課。你看看你寫的字,像雞抓的一樣,怪不得老師不喜歡你。

諸而種種,一邊痛恨,一邊重蹈覆轍。

她只是不明白,為什麽自己那麽容易崩潰。特別是在胡晴和莊軍的面前,她所有的面無表情和堅強,輕而易舉就被他們一句話擊潰。

控制不住。

明明是簡單的話語,這麽多年聽得耳朵都起了繭子,年紀越大,她反而越是覺得窒息和無奈。

腦袋裏亂糟糟的全是這些年的過往,胡晴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表情和動作,都深深傷害著她。

可是又無從說起,這些小事太過微不足道,太過細微,她只記得那時的情緒,卻想不起那時胡晴或者莊軍是在怎樣的環境下說出這樣的話。

好像他們動動舌根,就可以置她於死地。

而當她努力讓自己不在意那些細碎又尖利的利刃,她從未如此平靜。跳出那個圈子,她也能站在上帝視角,去看待那些她一直想要答案的事情。

細細掰開,她終於窺得其中一點點樣貌來。

胡晴愛慘了莊軍,卻又無法忍受他的抽煙喝酒賭博不顧家不負責,於是把這些希望寄托在她和莊順的身上,用他們做媒介會和籌碼,讓莊軍能有一個父親的樣子,有一個丈夫的樣子。

莊軍也窺得了胡晴這些小心思,拿捏著她的軟肋。反正只要有他們在的一天,有胡晴愛的拯救,胡晴就算死,也是守護著莊家的鬼。

而莊夢也終於領悟,答案不重要,過程不重要。

重要的是,當她看清了一切,她愈發理解自己還能活著這件事。

她還活著。

她還有無限可能。

如果說以前是為了胡晴的囑托,為了胡晴的夢想,那從此刻開始,她想為了自己。

她也終於堅定自己的內心,既然血緣無法改變,那就堅定不移地逃出這個家,逃到遠方,逃到他們無法掌控自己的地方,逃到自己聽不到看不見他們的地方,逃出這個世界。

莊夢終於哭夠,把鼻涕眼淚全部糊在沈若初的肩膀,甕聲甕氣地說:“我好多了,謝謝你…”

沈若初拿著濕巾輕擦她的臉,“我還是第一次見你哭成這樣。都過去了,都會好起來的,沒關系。”

過不去的,她的身上還流著他們的血,就永遠過不去。

沒有一件事是能過去的。

她又要流淚,沈若初忙輕輕拍著她的背脊給她順氣,一邊又手忙腳亂去拿濕巾替她擦臉。

等到了學校,已經是六七點的光景,天已經黑下來。

莊夢哭了一路,眼睛腫的像個核桃,還是強打著精神去上晚自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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