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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乍起,吹皺一池春水(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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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乍起,吹皺一池春水(二)

“你是不是瞧不上我買的東西?還是不喜歡我所以也不喜歡我買的東西?”卿姐撅著嘴佯怒。

“我真的不需要這麽多…”莊夢無奈嘆氣。

“怎麽不需要?你們在學校過得多艱難啊,又不是在家裏想要什麽就有什麽,這些東西都是身外之物,為了讓你們好好學習,不被這些小事分心的。你想想,要是生病了,是不是要耽誤上課?要是拉肚子了,也沒有心思上課啦。這些我是過來人,可明白那種感受。”卿姐義正言辭。

莊夢皺著眉,“我自己也可以買的,我有錢…”

“你買的和我買的能一樣嗎?我買的是我的心意。你能幫我們照顧阿寶,我和你叔叔高興還來不及呢。你就別拒絕啦,都是些小事。”

莊夢看著滿滿當當的購物車,重重嘆氣。這種突如其來的陌生善意,讓她手足無措,心裏發慌。

這些都不是屬於自己的東西,她受之有愧。

卿姐邊走邊問:“零食想吃什麽?一起買了吧,這個餅幹還不錯。拖鞋要不要?天冷了還是要買兩雙毛茸茸的拖鞋才好。這種襪子也不錯,好可愛呀!”

不管卿姐說什麽,沈爸爸都說好,買,可以,不錯。

莊夢擡眼望著沈若初:“你爸爸媽媽一直都是這樣嗎?完全不顧別人的死活。”

沈若初想了想,“我向來沒有拒絕的權利,從小我就明白,卿姐最大。”

“好想回學校啊,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告訴你一個秘訣。”沈若初挑挑眉,示意莊夢湊近一些。

莊夢把耳朵湊過去。

“她不管說什麽,你都說好。卿姐這人,有反骨。你越是不想要的,她越是覺得你需要。你只要附和她了,她慢慢就覺得沒意思。”沈若初笑著說。

哈?

她怎麽好意思說出好字啊!再說估計整個超市都要被她搬空了!

等到終於付款,莊夢好歹是松了口氣。

卿姐拍了拍腦袋,“忘了說,一會回家吃飯吧?吃完送你們回去?”

莊夢急忙又開始拒絕,沈若初立馬在她開口之前說:“嗯,好。”

“那就這麽說定了,想吃什麽夢夢?讓你好好嘗嘗我的手藝。”卿姐一臉興奮。

莊夢苦著個臉,還要掛出一張微笑來,說:“我都可以,麻煩阿姨了…”

嗚嗚嗚…如果時間能倒退,她在學校的時候就應該堅持自己的立場。

沈爸爸開車,莊夢看著車窗外的風景,內心只想哭,想趕緊離開。

越是相處,她越是覺得沈若初和她之間的差距在慢慢拉大。他有恩愛的父母,父母有體面的工作,良好的家世。

而她什麽都沒有。

她什麽都不如沈若初。

沈若初的家在市裏,一處環境清幽的小區。

莊夢默默跟在他們的身後,聽卿姐說一會要做的菜,聽她說著終於可以大展身手,聽她和沈爸爸一唱一和婦唱夫隨甜甜蜜蜜蜜裏調油。

似乎認識沈若初之後,她的人生,開始變得玄幻起來。

她開始有了不介意她過去的同學,有了能說話的朋友,有了值得回味的校園記憶,還有了沖動和很多說不出來的東西。

她變得越來越不像自己。

卿姐從鞋櫃裏拿出她自己的拖鞋,“先穿我的吧,今天有些倉促,等下次我在家裏備著。”

幹凈明亮又整潔的家。

她又忽然想起那怎麽掃都有灰塵的的屋子,到處亂扔的衣服和鞋,床底下堆成小山的煙頭和煙灰,發黴又油膩的廚房,塑料布包裹著的發黴墻壁,還有咯吱作響的木頭床。

那種格格不入的感受席卷著她的全身。

她怎麽會誤闖這樣的世界?

“先坐著吧,桌上有水果,不要客氣,想吃什麽隨便拿,一會就可以吃飯啦。要看電視嗎?我把電視打開?”卿姐喋喋不休,看來十分高興,臉上的笑容就沒有收起來過。

莊夢都害怕把她家的沙發坐亂坐臟。

沈若初坐在沙發上,隨手翻起一本雜志,淡淡道:“快點吧,我們一會就回去,隨便做兩個菜就行。”

“哪能隨便做?你這孩子一點待客之道都不懂。”卿姐一邊等著沈爸爸給她栓好圍裙,一邊皺著眉說。

沈爸爸終於開口,“都是一家人,他們應該也餓了。”

卿姐突然反應過來,“對對對,那我就做些簡單的。他爸,進來幫我。”

沈爸爸已經穿好自己的圍裙,被卿姐指揮著在冰箱裏拿食材。

莊夢立馬道:“需要我做什麽?”

卿姐擺擺手,“你和阿寶看電視吧,困的話睡一會也行。”



莊夢滿臉僵硬。

卿姐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說的話似乎不大合適,忙找補說:“我的意思是,你們還沒午睡吧?那個你可以睡阿寶的房間,讓他睡沙發就行。”

莊夢咽了咽口水,尷尬道:“不困的。”

沈爸爸在廚房喚她,卿姐急忙走過去,“你怎麽什麽都不會,哎呀,把那條魚處理幹凈…”

莊夢擡眼看沈若初,沈若初放下雜志,把她引到自己的房間,笑著說:“就當在同學家裏坐坐,不要那麽緊張的。”

沈若初的房間小小的一間,床鋪靠著墻,墻上貼著許多籃球和足球明星的海報;床頭就是書桌,大大的窗戶開著,光線充足;書桌旁一排大櫃子是書櫃,透明的玻璃裏全是書。

他按住莊夢的肩膀,讓她坐在床邊,把門輕輕關上。

“實在緊張就在這裏呆一會吧,他們不會進來的。”

“我想回去了…”

“吃了飯就回去。家裏難得來人,卿姐有些興奮過頭。”

莊夢幽幽嘆了口氣。

“別總是嘆氣,好運氣都被吹走了。”沈若初搬了椅子過來,坐在她的面前。

“沈同學。”莊夢叫他。

“嗯,我在。”

“我很害怕。”莊夢輕聲說。

“怕什麽?”他盯著她的眼睛。

莊夢垂著眼,避開他的眼神,認真道:“怕很多事情。”

“你如果不介意,可以告訴我,我隨時都在的。”

話到嘴邊,莊夢反而不敢說了。

沈若初卻道:“雖然我不知道你會說什麽,但能不能請你先聽一聽我內心的聲音,它實在是太吵也太鬧,非要說出來給你才會好受一些。我實在是拿它一點辦法也沒有。”

他勾起嘴角,似是無可奈何,認真道:“在面對你時,我很自卑。你好像會魔法,什麽都會的樣子,洗衣做飯也好,學習也好,堅強又獨立。我很多時候覺得自己很無力,隨時擔心自己沒有能力去保護你,去做你的支柱,我…我有時候也會想,我這人似乎什麽都不大行。生活上很多事情不會做,學習吧也不是那麽優秀,性格也討人嫌,不大會和人接觸。”

莊夢驚訝地看著他,一顆心被他說得忐忑不已,這話不是她的臺詞嗎?

她皺著眉,不確定地問:“你說這些話,是在內涵我?”

沈若初噎了一瞬,無奈道:“我說的是實話。你別什麽都往自己身上想,你本身已經很優秀,足夠優秀。”

怎麽聽都不像真話。

沈若初站起來,坐在她的身邊,“我說真的!你的優秀你看不到而已。”

莊夢嘟囔,“會做飯會洗衣又不是什麽技能,電飯鍋也會做飯,洗衣機洗衣服還挺幹凈…”

“那可不是。會做飯會洗衣會顧家本身就是一件很厲害的事情。”沈若初繼續說:“我身邊很多認識的人,大多數都是獨生子女,從小嬌生慣養,別說做飯洗衣了,有些連自理能力都沒有。從小被慣著長大,性格固執又偏激,想要得到的東西,但凡得不到就是一哭二鬧三上吊。我曾經以為所有的孩子都是這樣,大家都是一樣的,直到我認識你,我才知道原來我身邊的人才是不正常的。”



“你可能不會明白我那種感受。從小到大身邊都是這樣一群孩子,所有事情家長都安排得妥妥當當,怕受傷,怕受委屈,怕給的不夠多,竭盡所能的給孩子自以為最好的東西,被嬌養得不知人間疾苦。就像我記事開始,卿姐就告訴我,喝牛奶對身體好,這樣才會長高,我就以為全天下的孩子都能喝得上牛奶,吃得起雞蛋,水果想買就買,肉想吃就吃。電視上看到的那些窮困的小孩,也只是看看,沒有真正意義上的感同身受。直到我脫離了原來的優越環境,我才知道,原來有學生兩塊錢就可以吃一頓飯,讀書可能也讀不起,家裏沒有積蓄還得貸款,一年四季想買新衣服都得穿了又穿,想了又想。我以為雞蛋是很便宜的東西,便宜到我從小吃都吃吐了,但還是有很多人原來吃一個雞蛋都是奢侈。”

“我沒有踩過滿是泥巴的田坎,沒有撫摸過金黃又飽滿的稻穗,沒有淋過帶著泥土氣息的雨水,沒有養過看家的大黃和貍花。我見到的蔬菜都是水靈靈放在臺子上任人挑選,見到的大米也是一袋袋真空包裝各種品牌,見到的貓咪和狗狗都是聽話又黏人的寵物,踩的土地都是幹凈又整潔的水泥或者瀝青。雖然不是很富有,但最起碼衣食無憂,還算小康家庭。就…很多東西,我只能在書本或者電視或者網上去看,去感受。”

莊夢老實巴交道:“我不理解。”

沈若初笑著說:“就像我也不理解一樣。”

果然是不知人間疾苦,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沈少爺。

“那你為什麽還會到那樣的地方,明明和你現在的條件一點都不搭邊?”莊夢問。

他想了想,“最開始是卿姐的意思,她覺得我這麽大了也該學會自己獨立生活,總覺得我在金窩銀窩裏面不識好歹,怕被養成一個紈絝子弟,然後我爸也同意。我倒是無所謂,在哪裏於我而言沒什麽大的區別。”

莊夢楞了楞,還是說:“我不理解,十分不理解。”

“你不用去理解,這個世界上本身就有很多用科學無法解釋的事情。你只要站在那裏,就那一瞬間,就那一秒,我根本控制不住內心如狂風巨浪般席卷的悸動。我試圖和你保持距離,發現好像沒什麽用,就好像有個什麽東西一直把我往前推,推到你的面前,推到你的身邊…”

“我時常能從你身上感受到,一種自由的風。你就像山野間的雲,草原上的風,夜空的綺想,無邊的星光。我實在是形容不出,但你身上的每一點,都不可阻擋的吸引我。”

心裏忽然湧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莊夢看著他琥鉑色的眸子裏倒映著她張惶失措的臉,喃喃道:“可是這個世界,有千千萬萬個這樣的我。而我這樣的人…我這樣的人什麽也沒有…”

“人從出生到死亡,本身就是一個什麽都沒有的過程。為什麽要去在意有沒有這樣的問題,該在意的不應該是,在這活著的三萬天之中,開心無悔過好每一天就好了嗎?”

心臟似乎有什麽破土而出。有些人不小心踏入,不知去往何處,也沒有歸途。

敲門聲突兀的響起,沈爸爸在門外說:“吃飯了。”

清蒸鱸魚,糖醋排骨,清炒蝦仁,番茄土豆牛腩,耗油菜心外加一道三鮮湯,莊夢盯著飯桌上色香味俱全的菜色,不是不驚訝的。

她喃喃開口:“阿姨這麽厲害的嗎,這…我都沒吃過這麽多菜…”

卿姐被她誇獎得眼睛都笑彎起來,忙道:“快坐快坐,看看合不合口味,我也是隨便做了幾道菜。”

沈若初給莊夢拉好椅子,莊夢坐下後剛端起碗,卿姐就給她夾菜,“你看看你,這麽瘦,多吃點啊。快嘗嘗這個,好吃下次我再做。”

“謝謝,我…我自己能夾的。”她笑著說。

一頓飯吃下來,她自己都沒有夾幾筷子,不是卿姐在給她夾菜就是沈若初在給她夾菜,莊夢吃得肚子滾圓,最後實在是吃不下這才快速放下碗,用手蓋住碗口,一臉糾結道:“我真吃飽了,你們慢慢吃。”

卿姐終於不再勸,她暗暗松了口氣,等他們也吃完,莊夢下意識要收碗去洗,卿姐一把攔住她說:“沒關系的,一會兒回來我們自己收拾。”

她呆了呆,尷尬道:“今天麻煩你們這麽破費,我做點小事是應該的。”

卿姐張了張嘴,還是輕聲道:“夢夢沒關系的,放著吧,這些事情不用你做。你能來家裏和我們吃飯,我們已經很高興了。”

莊夢不知道該說什麽,該做什麽,手腳都不知道該放在哪裏,該站在哪裏。好像她這十幾年來的日子,過的都是錯的。自己在這個時空,做什麽都是錯的。

回去的路上,莊夢難得的有些發困。

她悄悄打了個哈欠,忍住眼眶裏的淚花,趁他們都沒有註意到自己,埋著頭開始打瞌睡。

她只是閉目養神,並沒有真正睡過去。直到感覺車子停了下來,這才睜開眼睛。

還沒有到晚自習時間,許是因為操場太冷,反而沒什麽學生在晃蕩。

沈爸爸打開後備箱,把買的一堆東西和沈若初分了,全部拎在手裏,幾人就送莊夢回宿舍。

她看了一眼慢悠悠跟在身後的沈若初,不明白他上來做什麽。

卿姐爬樓梯爬得氣喘籲籲,熟門熟路的拉著莊夢的手朝宿舍走。她還沒想明白為什麽卿姐會這麽熟門熟路,推開門看到文英和唐招娣,一臉驚訝疑惑地看著他們這群人。

卿姐笑著打招呼:“同學好,你們是在學習嗎?不會打擾你們吧?”

文英張了張嘴,尷尬道:“不會。”

如果不是文英和唐招娣像往常一樣坐在床邊學習,她都要懷疑她是不是走錯宿舍。原本的床鋪煥然一新,鋪上了青草綠的被單,枕頭旁邊放了個粉色的可愛娃娃,床頭還放了兩雙毛茸茸的粉色拖鞋。

莊夢呆呆的轉頭,卿姐一臉滿足,“怎麽樣?這個顏色還喜歡嗎?”

她如墜雲端,“我原來的被子呢?”

“在底下呢。你這床也太薄太硬了,我們就給你重新買了被子。這個是羽絨的,又輕又暖和,再冷也不怕的。”卿姐翻開床單,她果然看到自己原來的被子現在被當成了墊子,墊在底下。

沈爸爸把東西放進宿舍,拉著沈若初站在門口,只朝著裏面看,並不進來。

卿姐又趕忙拉過還在呆若木雞的莊夢,把帶來的東西一一收拾好,放在該放的地方,這才拍了拍手說:“我們就先回去了,有事記得給我們打電話。”

她傻傻的點頭。

兩人把沈爸爸和卿姐送走,莊夢楞楞道:“我是不是在做夢?”

沈若初輕輕掐了她一把,問她疼不疼。

她緩緩點了點頭。

“該上課了。你還要回宿舍嗎?”他問。

“我想回去洗把臉。”莊夢說。

他點了點頭,“那我去教室。”

兩人各自分開,莊夢回到宿舍的時候,文英和唐招娣正在收拾東西準備去上課。

她笑了笑,唐招娣卻突然問她:“那是沈若初的父母嗎?”

唐招娣這個語氣有些質問的味道。讓她有些不舒服。

她盯著唐招娣,笑著說:“只是我認識的一個姐姐,過來看我的。”

“你和沈若初在一起了。”唐招娣繼續說。

莊夢笑不出來了,她冷冷看著面前一臉高傲的唐招娣,不明白她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文英有些尷尬,在一邊打著圓場,“趕緊走吧,在不在一起和咱們也沒關系。”

唐招娣抱著書,推了推眼鏡,冷笑道:“莊夢,就你也配。”

此話一出她終於明白了唐招娣的潛臺詞,心頭湧上一股無名火,在這股無名火中燃燒的,是她一直一直小心翼翼守護的自尊。

莊夢是害怕的,為什麽害怕她說不出來,腦袋裏又想起了之前被鄢秦騎在身下的那種恥辱。顫抖著揪著自己的衣角,盡量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和平時沒什麽兩樣。她歪著頭,不解道:“那你配?”

唐招娣不接話,從莊夢身邊經過時特意撞了一下她的肩膀。她語氣沒有任何溫度,甚至頗為玩味,“是你主動勾引他的?”

勾引。又是這樣的詞匯。

莊夢都被氣笑了。

“是又怎麽樣?”

唐招娣轉過臉,眼神冰涼,嘴唇抿成刻薄的模樣。

“你倒是有點手段。”說完轉身就走。

莊夢洗了把臉,重新梳了頭發,聽著上課鈴敲響,這才快速朝著教室跑。

一節晚自習都有些心不在焉。想了想,她悄悄抽出那個本子,輕輕的翻開,沈若初在安安靜靜寫著試卷,並沒有註意她。

她翻開新的一頁,在上面認真寫——

有一個人告訴我:

向前的日子,每一天都是嶄新的。

我們在人世間孤軍奮戰,首先必須愛護自己。

你生來就是天上獨一無二的朝陽,而非路邊任人踐踏的野草。

行而不綴,未來可期。迷途漫漫,終有一歸。

我常常都在後悔,因為害怕自己做的每一個選擇都不對。

但偶爾回頭會想,若是當時我做的是另外的一個決定,如今又是一副什麽樣子。

是不是走過的路就會不一樣,遇見的人也會不一樣。或者,連自己也會變得不一樣。

但是我又會常常慶幸,在做下那個決定和選擇之後,我有在認真地,努力地去沿著命運安排的路,好好的走下去。

如果一切都是命運交在我們手中的選擇題,ABCD四個答案,我似乎永遠都選不對。但是又有什麽關系呢。

錯就錯了,將錯就錯。

這條路上,命運總會讓你遇見該遇見的人,看到總該盛開的花。

總不會一條路,全是黑夜。

即使是黑夜,擡頭的話,應該還有那個月光在為你照路。

所以,我並不孤獨。你也是。

默默收了筆,莊夢重頭翻開,看著自己一筆一劃的字跡,那些曾經的痛苦和掙紮似乎變輕了許多。

她依舊能感受,不過卻沒有當時寫下文字時那種痛心和窒息感。

她不自覺看向坐在身邊的沈若初,沈若初似有感應,轉過頭朝她這邊看過來。

莊夢看他戴著眼鏡一副傻憨憨的模樣,忍不住回了他一個大大的笑臉。

“怎麽了?”他比著唇形說。

“看你帥。”莊夢回。

沈若初就笑。

他笑起來的時候,白白的整齊的牙齒露出來,眼睛會小小的瞇起,臉頰的線條更加柔和,透著一股孩子氣的天真無邪。

“待會我要檢查你的作業。”沈若初恢覆成面無表情地模樣,威脅她。

身後的周述堯傳過來一張紙條,莊夢疑惑地打開,上面寫著:你和沈若初是情侶?

情侶…這樣的字眼,指相互吸引並相愛,在相愛期間約定永不分離。但她不知道為什麽,隱隱覺得有些被冒犯。好像現在這兩個字,已經被用得濫了,根本配不上它的釋義。

她還是提筆回:不是。

沈若初之於她,根本不是情侶這樣的關系——他是她在寒冷時的一簇溫暖火堆,是她孤獨痛苦時堅定不動搖的肩膀,是她跌倒時抓住的救命稻草,是她短暫黑暗人生中,照亮她這方天地的清冷月光…就算只是一點點,也足夠讓她覺得溫暖。

周述堯繼續把紙條推過來:那我們算朋友嗎?

莊夢想都沒有想,回覆:當然,過去是,現在也是。

年少哪知情愛,只是在她曾經痛苦迷茫時他曾向她伸出援手,她得到那一絲絲的甜,便想要靠近那有些溫暖的光源,那些記在日記本裏的喜歡,現在想來,不過是想要對面前這人說聲謝謝。謝謝他多年前對自己的照顧,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麽丟盔棄甲,狼狽不堪。

周述堯沒再傳紙條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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