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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若夢,為歡幾何(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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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若夢,為歡幾何(二)

趁著謝矜言穿衣服的空擋,莊夢快速給白川回了信息。兩人還是收拾著去了籃球場。

遠遠就看到白川和沈若初穿著籃球服,已經占了半個籃筐,看到莊夢和謝矜言,白川呲著大白牙朝著她們使勁揮手。

莊夢默默牽著謝矜言的手,往他們那邊走過去。白川順手投了個三分,笑著問她們帥不帥。

謝矜言笑著說帥,莊夢就看到白川黝黑的臉透著淡淡地紅。

白川來了勁頭,和沈若初過了幾招,兩人不分上下。

她坐在籃筐下,看著白川說要教謝矜言打籃球。

沈若初擦了擦臉上的汗,幹脆也坐在莊夢身邊,拿起地上的水,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半。

莊夢都能感受到他身上汗水蒸發出的熱氣。

沈若初甩了甩頭發上的汗,笑著說:“還以為你們不下來了,等了老半天。”

莊夢不知道說什麽,一門子心思全在剛謝矜言說的話——

我確實不太喜歡一個人的。甚至,很多時候,我會想到死亡。

謝矜言在白川的教導下,投進一個空心的三分球,白川啪啪鼓掌笑著誇她厲害。

她看著謝矜言臉上的笑,即使淡淡地,但一雙眼睛彎成下弦月。她本該屬於陽光,屬於那朝著朝陽盛開的明媚向日葵。她笑起來多好看,彎彎的眼睛,彎彎的嘴角。她不該在這泥濘的地裏掙紮。

籃球砰砰朝著他們跳來,沈若初伸手把籃球拍進白川的手裏。白川迅速運球,一個漂亮的跳投,兩分。

莊夢就慢慢鼓掌。

沈若初攤開雙腿,雙手撐在身後,問莊夢:“你是不是討厭我?”

這話他今天早上已經問過了。

“沒想到你會打籃球。”莊夢想扯開話題。

“會兩下,不過沒白川那麽厲害。你呢,是不是討厭我?”沈若初轉過臉問她。

莊夢終於轉臉看他。

燦若星辰的眸子,微微勾起的嘴角,脖子上引人遐想的汗珠,莊夢扯出個大大的笑,“沒有的事情。”

他笑了笑,唇紅齒白,拍了拍手心的灰,離莊夢近了些,盤著腿問:“我們是好朋友嗎?”

莊夢不明白他為什麽這麽問,還是緩緩點了點頭。

“那我可以問你幾個問題嗎?”他說。

“知無不言。”莊夢微笑著轉過臉,看著籃球場上的謝矜言。

“剛在宿舍發生什麽事了嗎?你和她看起來都不大好…”

莊夢臉上的笑垮下來,下意識擰了擰眉,斜著眼看他,口是心非道:“沒有的事。”

沈若初抿著唇,人畜無害,“我只是看你眼睛像是哭過…抱歉也許唐突了些,如果有什麽事可以說出來,心裏會好受很多,總好比一個人悶著強。”

她深吸一口氣,冷淡道:“謝謝。”

沈若初像是沒聽出她語氣裏的敷衍和疏離,撐著臉說:“我記得小時候一樓鄰居家有只小狗,特別可愛,那小狗看到人也不兇,隔著欄桿,濕漉漉的眼睛看著人,哼哼唧唧搖著尾巴吐著舌頭。可是它一直被一條鏈子拴在院子裏的鐵欄桿上,吃飯的碗打翻在一邊,身上的毛一縷一縷沒個樣子。偶然我丟給它一節火腿腸或是一個雞蛋一個面包,它都如獲至寶,埋著頭吃完會露出乖巧又討好的笑。”

莊夢歪著頭看他,他換了個姿勢繼續說:“我不知道這麽乖巧的狗狗為什麽要拴在外面,它經常睡的地方只被丟了一件臟得看不出顏色的衣服,那就算是它的窩了。吃飯的碗也豁了口子,臟得不能再臟,看樣子很久沒有給它清洗。終於有一天,我看到了它的主人,他正拿著棍子使勁打那只狗狗,狗狗邊躲邊嗚咽,但是它又能躲到哪裏去呢,一米長的繩子就是它的生存之地。狗狗終於受不了這樣的毒打,朝著主人低吼齜牙,就算是齜牙它也害怕,眼神裏滿是警惕和求饒。毫不意外,主人打得更狠了,狗狗咬住打它的棍子,主人就一腳踢踹它的肚皮,我看著它飛在半空又掉下來,終是瑟縮成一團,夾著尾巴發出悲鳴。”

“然後呢?”莊夢問他。

“然後?”沈若初歪著頭想了想,沈吟道:“然後周圍的鄰居就問那主人,它是犯了什麽錯你打這麽狠。那主人當時說,因為狗狗拉屎在院子裏,導致整個院子臭氣不說,他還不小心踩到狗屎滑了一跤。”

莊夢有些氣憤,“他把狗栓在那裏,它肯定就只能在那裏拉屎了。清理幹凈不就是了嗎。”

沈若初嘆了口氣,“是啊,大家都這麽說,你這狗天天栓在這裏,他只能在這裏拉屎了。那主人又說,把它拴在欄桿上是有原因的。按照主人的說法,那狗狗是他們撿到的流浪狗,就是看著實在太可憐,這才把它接回家養著。但是他們沒想到的是狗狗養不熟,在家裏咬家具咬沙發,能咬的東西都被咬個稀爛,連家裏的孩子都被它咬過。這就算了,他還會拉屎拉尿在家裏,地板就算了,它會拉在主人的被窩裏面,給他們大大的驚喜。”

“照理說養不熟丟掉或者送人就行,反正它本身就是流浪狗。主人說丟不掉,因為它會自己找著路回來,身邊的朋友也不想要這樣不聽話的狗,於是他們進退兩難,只能把它拴在外面繼續養著,這樣不會傷害家裏人,也不會傷害家裏的家具。但是狗狗依舊養不熟,時時朝著家裏狂吠。周圍鄰居都投訴了好多次,有人出主意說養不熟的狗打死就算,但他們又覺得不忍心,只好一直拖著,希望它能感動他們對它的付出,然後變好。”

“結果呢?”莊夢問。

“結果我沒親眼看見,聽說那狗狗自己咬斷了繩子,翻了欄桿繼續流浪去了。”

“不是說丟掉它也會自己找回來嗎?怎麽會自己走了?”莊夢問。

沈若初笑了笑,“這是主人說的,不是狗說的。再後來的後來…”他思考了一會兒,似乎無限感慨,“我再也沒見過那條狗狗。不過又聽到了另外的一個版本。你想聽嗎?”

他歪著頭望著莊夢,嘴角似笑非笑的勾起,眼裏全是無奈。莊夢就知道,這個版本的故事,也許並不是那麽好聽。

她轉過臉,似是而非道:“不管什麽版本,就像你說的,狗不會說話,都是人說出來的。經歷過什麽,只有狗狗自己知道。而你再也沒見過那只狗狗,無論什麽過程,它終究是不在了。”

沈若初嗯了一聲,兩人都看著籃球場上歡快的謝矜言和白川。沈若初繼續說:“也是從那時開始,我明白不論是人也好,動物也好,若是嚴重自衛,一定會有其恰當的理由。這些理由或者是別人給的,或者是自己給的,無非都是經歷過苦痛,得不到內心的解脫。”

莊夢終於反應過來——狗狗是假的,主人也是假的,沈若初在隱喻她。

嚴重自衛和內心得不到解脫。

她皮笑肉不笑,語氣也冷淡幾分,“所以呢?得不到解脫又如何?”

這話既是在問他,也在問自己。

沈若初怔了怔,沈吟道:“‘人生在世不稱意’,從古至今皆是如此,人人都有不得已的苦衷和重重苦難,□□而來□□而去,終其一生不過只是自己一人。所謂‘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澆愁愁更愁。’很多事情,其實都是自己和自己較勁,無人理解,所以才有‘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

他溫溫柔柔笑起來,語氣也帶著些輕松活潑,“所以啊,再厲害的人也會有看不開想不通的時候,咱們普通人更是這樣。反正大家都活不長,要是遇到點意外,誰知道哪個時候就嗝屁了?開心是一天,不開心也是一天,何不讓自己過得輕松點,你說是不是?”

“受過的苦難,一句過得輕松點就能輕易放下嗎?”莊夢拍了拍手站起來,低著頭看依舊坐著擡眼望她的沈若初,淡淡道:“你今天的話,格外的多。”

沈若初微微瞇起眼,嘴角的笑意更深,“我向來這樣,看來莊同學對我還是不夠了解。”

“無所謂,你是什麽樣於我而言,無關緊要。”

她朝著謝矜言和白川喊:“要回去了嗎?時間差不多了哦。”

沈若初站起來,聲音溫柔,“沒關系,咱們時間還長,慢慢來。”

白川收了球,莊夢和沈若初跟在他們身後,想了想她還是開口,“雖然知道你是好意,但謝謝你的好意…”

沈若初淡淡地笑,“你一直聰慧又敏銳,內心堅韌有主見,其實不用我多此一舉,我相信你也能很快就能看明白。所以不用謝謝,反倒是我多嘴了。”

莊夢噎了噎,垂著眼不知道該說什麽。

她和沈若初交淺言淺,今天還是第一次聽他說這麽多的話。他的隱喻讓她有些惱火,但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是事實。

事實,往往更讓人不能接受和受傷。

但他語調平緩,每個字都緩緩流進她怒氣沖天的大腦,一點點撫平她內心那股無力和煩躁。就算事實依舊改變不了,但她確實心平氣和很多。

事實,往往發生就不會隨著人的主觀意志而改變。

事物的本質是客觀存在的,人之所以為人,就是因為在這份客觀裏面擁有屬於自己的主觀能動性。選擇你願意選擇的,相信你願意相信的,改變你願意改變的。

是的,人只能改變的是自己。

莊夢無聲嘆了口氣,腦袋裏冒出這些話,真是讀書讀魔怔了。

幾人在宿舍門口分開。謝矜言臉上的笑不再明媚,只嘴角掛著淺淺地笑,問她:“你和沈若初說什麽呢?看你們倆認真地討論了半天。”

莊夢認真道:“討論事物的本質。”

謝矜言疑惑地看著她,“你們討論馬克思哲學?”

莊夢就笑起來,“是啊,我也沒想到。”

謝矜言就翻了個白眼,“服氣。”

三節課的晚自習,莊夢覆習得很認真。其實也就翻開書本再看看知識點,背背英語課文或者單詞。

白川拿過草稿本,把她做錯的數學題目重新寫了一遍,非得教她怎麽代公式,怎麽算結果,一點點掰開給她說了個徹底。

連夏微菱和沈若初都加入進來,四個人在一個草稿本上劃得到處都是,探討得不亦樂乎。

莊夢原本想說,她想放棄數學了,但是白川很認真,“別小看數學,文科生靠的就是數學和英語拉分知道嗎!你知道高考的時候,一分可以甩掉多少競爭者嗎。”

然後她就焉了,裝模作樣的和他們一起討論。

其實除了數學,莊夢的其他科目真的還算不錯。語文幾乎都在130左右徘徊,除了作文和閱讀理解,基礎分幾乎都不會丟;文綜雖然難了一些,是她懶得寫舉例論證,很多時候只寫個一二三的知識點就算了。

英語還好,沒有差到數學那樣的地步,好歹一百多分是能拿到的。

數學不會就是不會。

幾人討論得口幹舌燥,一下課,夏微菱就說要去買水。

於是又拉著正在做作業的謝矜言,五個人一起去。

其實這樣的小事情,莊夢也不知道為什麽非要這麽多人一起。似乎大家都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謝矜言像是看穿她的想法,輕輕捏了捏她的手臂說:“其實就是想出來走走,老是待在教室裏,也很壓抑的。”

“主要是我不想動。”莊夢撅著嘴輕聲說。

“你那是懶,和不想動沒關系。”謝矜言說她。

白川和夏微菱還在爭論剛才的一道數學題目,沈若初一向淡淡,跟著幾人。

莊夢不經意間看了他一眼迅速收回目光,這樣的沈若初,才是她之前的熟悉的樣子。

買了水,又買了些小零食,等跑回教室,又繼續剛才沒有討論完的題目,莊夢撐著臉,看著他們的筆不斷在草稿本上劃拉。

然後白川和夏微菱都盯著她,問她聽懂了沒有。

莊夢楞了楞,指著一處說:“這裏沒怎麽聽懂。”

白川狠狠齜著牙,又重新說了一遍。

莊夢輕輕勾起嘴角,看著他們認真地模樣。

“你笑什麽笑,說了這麽多遍還不懂,你還好意思笑!”白川拍了拍她的頭,一臉恨鐵不成鋼。

莊夢捂著後腦勺,無語道:“連笑也犯法嗎?”

見白川要真的生氣了,又急忙順毛,“對不起對不起,我錯了我錯了,我不該笑的,我有很認真在聽的,真的!”

“那你自己做一遍!”白川拉過草稿本,自己寫了個算式,讓她算。

莊夢提起筆,順手就開始寫,寫了一大堆。

白川和夏微菱都盯著她,然後她故意把結果寫錯。

白川皺著眉,“明明中間都是對的,結果是1,你到底是怎麽算的,非要得出個2?”

莊夢也學他的樣子,皺著眉,“結果是1嗎?好像是…”

白川氣得使勁拍了她的腦袋一巴掌。

夏微菱就瞪他:“你再把她打傻了怎麽辦吶!好不容易教會的!至少她學會公式了,也知道怎麽代了,這已經是很大的進步了!”

莊夢心虛地看著夏微菱替自己說話,好像確實是,她腦袋裏下意識就知道該代這個公式,該這樣算結果才是對的。

“本來就憨,不在意多這一下!”白川恨恨道。

講桌上的老師終於憋不住,拍了拍桌子朝著他們說:“小聲點吧,忍你們很久了。”

於是幾人低下頭,假裝翻書。

夏微菱低著頭也要轉過臉來,對莊夢說:“別理他,他就是個鋼鐵直男,不懂憐香惜玉。”

白川也回:“我還是第一次見這麽難教的學生呢,我要是老師,都能被她氣死!”

“你學習好了不起啊?”夏微菱瞪他。

莊夢忙按住兩人,小聲道:“我的錯我的錯,別吵了,再吵老師就真生氣了。”

夏微菱哼了一聲,轉過頭去和沈若初說話。

白川瞪了她一眼,不解道:“不應該啊,我說得已經很清楚了,你到底是哪裏不清楚,你要說出來…”

莊夢想了想,揪過草稿本,照著錯題重寫了一遍,然後把書本合上,快速的算出結果,遞給白川看。

白川看了半天,然後提筆重新寫了個算式,又把本子遞回給莊夢。

莊夢沈吟了一會兒,開始套公式。

白川臉色終於好看一些,“這就對了嘛,還有哪裏不懂的?我一起給你說。”

莊夢攤著手,輕聲說:“差不多都會了,其他的就看明天的考試了。”

白川淡淡點頭,說:“那你自己再多溫習一下,考試都是換湯不換藥,就那麽幾個公式,多練習就會了,比起歷史政治,數學算是簡單的。”

莊夢終於松了一口氣,笑著說:“謝謝你。”

“謝什麽,舉手之勞。再說我這不欠著你人情嘛。”白川毫不在意。

於是最後一節晚自習,莊夢終於可以覆習其他的科目。

白川掏出耳機,完全不在乎,看著莊夢裝在課桌裏的漫畫。她委屈巴巴的想,果然學霸就是學霸,覆習什麽的根本不存在。

夏微菱和莊夢一樣,都在覆習自己想覆習的科目;沈若初在一邊坐著,也不知道看什麽,無非就是課本或者小說之類。

幾人吃了宵夜,互相鼓勵了幾句,一夜無話。

老師們為了這次考試,特意換了課表,兩節課連在一起。試卷都是歷年來的高考題目,老師們整理好打印出來,也讓他們提前適應這樣的出題方式。

早上四節課,考了語文和數學。下午三節課分別分成一半,考地理和歷史。晚自習三節課,兩節考英語,最後一節老師多占用了二十分鐘的時間,把政治考完。

一整天過得像打仗一樣。

每考完一個科目,幾人趁著休息的時間,都要嘰裏呱啦討論一下自己的答案。

莊夢躺在床上,只等著成績下來,就知道高二的文科到底適不適合自己。她其實還是有考慮過不行轉理科,雖然她的成績很一般。

理科難學好考,還是令她有些動搖。

連著下了好幾日淅淅瀝瀝的小雨,厚重的烏雲終於蕩開,涼爽的風也開始帶上炙熱溫度。

九月的時光正式開啟。

成績和試卷第二天就發下來,隨之而來的是,新生們苦逼的軍訓生活。

莊夢的成績終於上升了些,排到班級第七名的位置。

白川一如既往正常發揮,總分680多分的成績,甩排在第二的沈若初將近五十分。

莊夢揉了揉眼,沈若初居然是第二名!

白川哈哈笑著,看似嘆息實則炫耀朝著沈若初說:“哎呀,下次努力,成績代表不了什麽的…”

沈若初倒是沒什麽表示,只淡淡道:“那你要小心了。”

白川立馬道:“你小子!有本事下次考試咱們比一比!”

“隨時奉陪。”

她之前很少關註排名,往往看一眼自己的成績,大概知道在哪個位置,第一名在哪個位置,也就差不多了。至於其他人的成績,和她也沒有關系。

莊夢挨著看著排名表,白川688排名第一,沈若初645排第二,夏微菱580排在第五,莊夢560分排在第七。

她又往下看了看,文英460和唐招娣461已經排在前十之外。慕容晨在另外的一個班級,不知道考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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