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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為西風瘦,痛飲頻搔首(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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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為西風瘦,痛飲頻搔首(五)

每周都會大換一次座位,從左到右,一組換一組。

但是沈少爺似乎不太高興,遲遲不動。她收拾好自己的所有課本,看著大家搬書本搬課桌,熱鬧成一團。

莊夢撐著臉問他:“為什麽不想換位置?”

沈若初楞了一瞬,很快回答:“我喜歡靠窗,有風有陽光。”

“那你可以和班主任申請不換座位。”莊夢認真道。“你這樣不動,另外桌的同學沒辦法搬過來,對別人來說是種困擾。”

沈若初淡淡看了她一眼,悶不做聲收拾自己的課桌。

他語氣無波無瀾,平靜且清淡:“你若是覺得困擾,可以向班主任申請換位置。”

莊夢假裝聽不出他的言外之意,答道:“困擾倒沒有,是怕你會便成斜視。”

“…”

沈若初和莊夢現在坐在了第二組,離講桌咫尺距離。

他看著莊夢,說:“我不想坐在裏面。”

中間的組,是四張課桌連在一起,如果坐在裏面,代表身邊都會有同學包圍。

莊夢看著他,這是無關緊要的小事,點點頭:“那我坐裏面。”

“謝謝。”沈若初微微笑道,把自己的課桌放好。

坐在中間板書更清晰,老師說話的聲音更大,可以說是絕佳的地理位置。除了旁邊有人,後面有人,被圍在中間會很熱,睡覺什麽的也不方便,她時不時還得讓沈若初讓她出去,其他都很好。

沈若初時常給莊夢借筆記,不是歷史就是語文。偶爾還會借地理和政治,都是方言很重的老師。

這些老師都不是他們這個地方的人,來自四面八方,方言自然很重。

沈少爺每一次都是推一張紙條過來,反正不會主動說話,莊夢也懶得說。

後來只要上完歷史或者語文課,莊夢就自動把筆記給他。他也不說話,拿過後自動讓開,讓莊夢出去。

莊夢每兩節課就要出去,不是上廁所就是出去透氣。沈少爺也摸到了她這個習慣。

沈少爺一開始就收到情書,每每這個時候,他會認真的看完信,然後再抽出信箋紙,認真地,一筆一劃的回覆。

她只是不經意間看到,沈若初轉過臉淡淡地看著她,她只好轉過臉當做沒看到。

她的另一邊,坐著一個女孩。莊夢知道,她時常會悄悄偏過頭,透過她去看她身邊的沈少爺。

沈若初其實長得還不錯。

流暢的臉部線條,白白的皮膚讓他有些奶裏奶氣的錯覺。細長的丹鳳眼,睫毛很長,眼神伶俐,但是他隱藏得很好,更多的時候看人也是溫溫柔柔的;高鼻梁但是又不會給人攻擊感。第一眼不是屬於特別驚艷讓人一眼難忘的類型,但是極具辨識度。

如果說顧佩清是棱角分明又酷又冷的痞子少年,那沈若初帶給人的就是謙謙君子,溫潤如玉清冷幹凈的貴族氣息。

莊夢又不自覺的想起顧佩清。他們身上有相似的冰冷感。從骨子裏散發出拒人於千裏之外的疏離。

但這種疏離感又不太一樣,顧佩清是霸道的氣息,讓人一眼就不敢靠近;沈若初卻是淡淡地,就算是距離感也不會讓人立即感覺到。只是他會下意識抽抽眉尖,雖然微微笑著,語氣卻是一點溫度也沒有,身體也會微微撇開。

莊夢還不小心撞見他紳士的拒絕女孩子,嘴角彎成標準弧度,聲音溫柔且冰涼,“謝謝你的喜歡。但是你只是看著我的外表,並不知道我是怎樣的一個人,我覺得我們之間應該要了解得更多,才能談以後。當然,我也祝福你找到更好的。”

“轉筆會影響思考。”

莊夢回過神來,滿臉都是疑惑。

沈若初盯著她,認真地說:“這樣轉筆會影響思考,打斷思路。除非是自制力非常強,否則,不建議這樣轉筆。”

他說話雖然有些慢吞吞地,但是吐字清晰。

莊夢聽懂了。

“我這樣打擾到你思考了嗎?抱歉。”莊夢停下筆,看了一眼講臺上的政治老師,悄聲說。

沈若初看著她,嘴唇輕啟,聲音磁性。“我的意思是,你還要盯著我看多久。”

莊夢目瞪口呆。

她下意識解釋,“我只是在發呆,沒有盯著你。”

感受到雙臉燒得厲害,她又補充了一句:“對,我就是在發呆。”



“我知道你在發呆,你不用這麽大聲的說出來。現在的年輕人啊,嘿嘿…不許在課堂上打情罵俏。”政治老師笑得眼睛都瞇起來。

教室裏發出一陣爆笑,莊夢迅速低下頭裝鴕鳥。

沈若初瞥了她一眼,轉過去不再說話。

“我知道我講課有點無聊,你們就將就著。但是每一個點啊,它都是知識點。來,接下來看下面這段…”政治老師轉過身,開始在黑板上奮筆疾書。

莊夢撓了撓腦袋,心虛地擡起頭看了一眼上面的老師,埋著頭繼續寫筆記。但是她記在心裏了,即使控制不住發呆的時候,也會背對著沈若初。

夏天的蟬鳴啊…

莊夢又不自覺地想起那個穿著白襯衣的少年,他笑著說:拍張照吧,好歹做個留念。

那天的陽光和今天一樣的刺眼。

你來過一下子,我想念一輩子。

莊夢看著不知道多久寫在筆記本上的話,幽幽嘆了口氣,用筆一點點把每個字都認真的塗抹成黑色,直到再也看不出本來的樣子。

幹飯是現在莊夢最喜歡的事情。

她好像開始長身體了,最近總是覺得餓,剛吃過飯不一會就會覺得胃裏空空,這種情況和她初中那時長個子差不多。

莊夢不得不買些小零食備在課桌裏,餓的時候就偷偷拿出來吃兩塊。不然頭暈眼花,耳鳴幹嘔。

最好是長長胸脯,或者長長個子也不錯,莊夢天真的想。實在是太小了,她自己摸著都覺得小得可憐。

不過現在她沒法像之前一樣,一下課就可以快速的沖去食堂,沈若初坐在外面。

雖然也不會晚,但是莊夢總覺得自己失了那麽十幾秒的先機,總覺得不得勁。

排著隊打飯,身後被人撞了一下,對方所有的飯菜都灑在她白色的襯衣上。

莊夢扯著衣服看了一眼,對方不鹹不淡說了一句不好意思。

是個長相乖巧的女孩子。

“沒事,洗洗就好。”

食堂本來就人多,人擠人出現這種情況很正常。

莊夢穿著那件渾身是油的校服,實在是找不到位置,直接端著飯盒出了食堂,找到一塊空地,蹲著快速的扒完飯,準備回去把衣服脫了洗幹凈。

她就知道,白色的校服真的不經臟。

整個後背全是油,油漬已經浸在皮膚上,估計內衣也跑不掉被汙染的命運。

水房排隊的人很多,莊夢好不容易接到水,便端著盆往旁邊蹲著。擠了洗潔精在衣服上用力的搓,還是會留下淺淺的黃色油漬。

莊夢朝洗衣服的同學借了刷子,撅著屁股使勁刷。實在是弄不掉也就放棄了。

大不了穿長袖,熱就熱點吧,她心裏想。

幾乎每周都會轉進來那麽一兩個學生,也會走那麽一兩個。很多學生會發現自己選的科目不適合自己,給學校報備一聲,可以重新轉理科班或者文科班繼續讀。莊夢已經習以為常。

這節是數學課。

莊夢趴在桌上,百無聊賴背對著沈若初轉筆。

數學不會就是不會。什麽sin、cos、根號莊夢根本分不清楚,什麽函數什麽面積她也聽不明白。

莊夢從一堆本子裏抽出自己的心事本,趴在桌上慢慢寫——

明明已經離開的人,卻在某一刻瞬間覺得,似乎就在不遠的地方。好像只是隔了一間教室,好像只是隔了一堵墻,又或者隔著一棵樹。

好像,只要自己一時興起,就可以踏入那個地方。那個純粹的男生會在炫目的午後陽光下微笑著朝自己伸出手,那個喜歡穿著白襯衣的翩翩少年會溫柔地摸著自己頭。

自己只要近一步,再近一步,就可以看到他。

只是這一步需要的時間多一點而已。

像匆匆相遇的路人,來不及認真的看清對方,轉角便是最後一面。

不過我保證,無論我在哪裏,都能感受得到你的陪伴。希望“有天”,你會寫信給我,告訴我你的一切。

收好本子,莊夢虛虛地吐了口氣。

她偷偷看了一眼沈少爺,他正在很認真的做筆記,戴著的眼鏡掛在鼻梁上,被他輕輕推上去。

她急忙收回目光,胃有些疼。

莊夢緩緩坐直了身體,手慢慢摸到課桌裏的小面包,眼睛還盯著課桌前的老師,一臉認真地聽著他上課,然後憑著記憶和手感輕輕撕開包裝袋,盡量不要發出一點聲音。

她把面包在課桌裏捏成小小的一團,趁著老師轉身板書,快速的塞在嘴裏。

見老師要轉過來,她急忙低頭捂住嘴,試圖用前面高高的課本擋住自己臉。

身邊的沈少爺端端正正的舉起手,數學老師示意他站起來說。

莊夢埋著頭,差點噎到自己。

“老師,莊夢上課吃東西。”沈若初說。

莊夢轉過臉看他,瞪著眼睛一臉不可置信。

教室裏發出哄的一聲爆笑。

數學老師看了一眼還在埋著頭努力咀嚼的莊夢,揉著眉心無奈說:“不聽課就出去,站門口。”

她瞪了一眼一臉無事的沈若初,朝著門口挪。莊夢捂著肚子,想不明白自己哪裏得罪這位大少爺了。

數學老師上課就是有種特別的魔力,莊夢靠著墻想,就這樣站著聽居然都困得不行。耳邊的蟬鳴一聲一聲,就像在說:睡吧睡吧,夏天快要過去。

耳朵裏聽到課堂鈴聲響起的時候,莊夢睜開眼只覺得自己真厲害,站著都能睡著。

卻發現自己躺在宿舍,謝矜言坐在床邊一臉擔心。

“我這睡覺都睡到宿舍了?”莊夢一臉震驚的說。

“你還有心思開玩笑!”謝矜言拍了她一巴掌,“你在教室門口昏倒了,是你們班同學把你背回來的。”謝矜言瞪著她。

莊夢覺得莫名其妙,不確定的問:“我不是睡著了?我就覺得數學老師像在說天書,我一個字也聽不懂…”

“要不去醫院看看吧?你別年紀輕輕就生什麽大病。”謝矜言憂心道。

莊夢坐起來,也沒覺得身體哪裏不舒服,心裏有些奇怪,但還是胡扯道:“沒事,估計就是低血糖。以前醫生說我有些貧血,不是大毛病。”

她從未看過什麽醫生,說辭也不過是在小說裏見到的橋段。然後她問謝矜言:“我打呼嚕沒有?”

謝矜言聽她這麽說稍稍放心下來,見她還在貧嘴,翻了個白眼,說:“你果然是有病在身的,缺心眼的毛病我怎麽就忘了。”

莊夢從兜裏摸出兩顆棒棒糖,拿了一顆給謝矜言,自己也吃了一顆。

她含糊不清地說:“缺心眼會暈倒嗎?我怎麽不知道…”

謝矜言站起身,莊夢這才反應過來,說:“你怎麽過來了?現在幾點了?還上課嗎?”

雖然分班了,但是謝矜言的教室就在她們的旁邊。莊夢站在教室門口,班裏坐在前排的學生就湊著看熱鬧,她一暈倒,砰地一聲砸在地上,還是嚇到了一些同學。

“你倒下的時候,咱們兩個班的人都嚇到了,連忙就把你擡回宿舍,我給老師請假過來照顧你。”謝矜言說。

為什麽不是擡去醫院?小說裏不都是擡去醫院嗎?然後女主角被檢查出重大疾病,不久人世,醫生嘆氣讓她放松心情,有什麽心願就趁著現在趕緊去做,然後男主悔不當初…

當然,莊夢也並不想去醫院。潛意識裏總覺得,醫院非要是大生大死之人,才會去的地方。

謝矜言確認道:“你確定沒事嗎?”

莊夢摸了摸身上,沒有哪裏痛,也沒有不舒服,於是擺擺手。確認莊夢沒事,謝矜言勸莊夢再休息一會兒,這才去教室上課。

莊夢原本也想回去,卻迷迷糊糊又睡了一覺。

醒來後看了看時間,整個人十分清醒,活力滿滿。穿好鞋,她覺得還是去上課比較好,免得課程跟不上。

已經在上下午最後一節政治課了。莊夢站在教室門口打了報告,老師讓她進來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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