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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十二度圓月,能得幾多時少年(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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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十二度圓月,能得幾多時少年(四)

少女的友誼,其實很簡單。

胡晴說過,出門不能空手,不管什麽都要帶一些,不然會很沒有禮貌。

莊夢向來都是大人們口中有禮貌的孩子。自然經過奶奶的同意,從家裏拿了些吃不完的黃瓜,嫩包谷和白菜,用一個籃子挎著。

“你姑奶也是個苦命人。你去和她說說話也好。”奶奶拿著一大把白色的藥片,分成三顆一堆,一點點的喝水咽下。

“奶奶,你是生什麽病了?怎麽一直在吃藥?”莊夢不理解。

“我年紀大了,身體老毛病不少。去玩吧,天熱,別中暑了。”奶奶叮囑莊夢。

莊夢要走的時候,奶奶叫住她,從身後拿出一個玻璃罐來,裏面是黃燦燦的汁水裝的水果。

莊夢眼睛都亮起來,奶奶給她裝在籃子裏說:“把這個一起帶去,你姑奶怕是沒見過這樣的好東西,就說是我們孝敬她的。”

“別光顧著玩,你姑奶做東西手很巧,能學就學一些,將來肯定有用的。”奶奶瞪了一眼把快樂掛在臉上的莊夢。

莊夢連連點頭,告別了奶奶朝著舒雲芹家去。

莊夢去到舒雲芹家的時候,看到有些臟亂的院子已經收拾得整齊,院壩用水沖刷得幹幹凈凈,好像連褪了漆的大門都用水洗了一遍。

莊夢站在門口喊,舒雲芹快速從屋裏出來,還系著圍裙,聲音明媚又高昂:“我就說你快到了,哈哈。”

“我奶奶讓我給你帶點東西,所以來晚了點。”莊夢摘下頭上的草帽,拿在手裏扇風。

“拿什麽東西真是…回去幫我謝謝你奶奶,哎呀,我昨天還在背後說她小話來著,你回去沒說給她聽吧,哈哈。”舒雲芹笑著接過莊夢手上的籃子,繼續說:“等我一會,我騰空了你拿回去啊。”

莊夢就坐在廊下,靠著小馬紮休息。

不一會舒雲芹出來,籃子裏裝了好些東西,莊夢看了看,是一籃子的大鵝蛋。

“這個我不能要,回去我奶奶要罵我的!”莊夢連忙站起來,用手推拒。

“我這沒啥東西,禮尚往來不是,哈哈。你拿回去,總不能白吃白喝你家的東西。”舒雲芹拉著莊夢,明明比莊夢大不了多少,黝黑的臉龐上已經有了淺淺的皺紋。

莊夢還要拒絕,舒雲芹拉著她的手,認真道:“這叫人情,最是難還。我現在孤身一人,有手有腳的,總不能不知好歹還收別人的東西,傳出去該難聽了。聽我的,待會走的時候帶上。”

“可是…”

“要是你的東西,我收了就收了,可是這是你奶奶給我的。哎呀,你奶奶這個人,向來計較這些,我可不想在背地裏還被指點說,一個做姑奶的一點規矩都沒有。”舒雲芹把籃子放在地上,繼續道:“這些人情世故啊,裏面道道可多著呢。”

莊夢還記得胡晴說過,人情債最是難還。她以為幫助別人,在別人有需要的時候拉一把,這才叫人情債。沒想到連隨手送的東西,也要還的。

她有些不好意思,“我不太懂這個,下次我過來,給你帶其他的東西吧。我大哥剛給我做了兩個風車,風一吹轉起來嘩啦啦響,我帶一個給你玩。”

“哈哈,可以可以。你吃飯沒有,我剛好炸了些油炸粑粑,想著你應該喜歡。”舒雲芹又跑進廚房,一會就端著一簍子金黃的粑粑出來。

“炸這麽多,吃得完嗎?”莊夢震驚。

“哎呀,第一次做,面粉放多了,丟了可惜就全炸了。你快嘗嘗,我放了好多雞蛋呢,哈哈。”

莊夢撿了一塊放進嘴裏,由衷地說:“挺好吃的,我還有點喜歡這種軟綿綿的口感。”

“好吃一會你帶點回去,我做多了吃不完,放著怕壞了。”舒雲芹坐在馬紮上,揮手趕著院壩裏的雞。

莊夢示意她也吃,舒雲芹就說:“哎呀,我都吃過了,剛炸沒經驗,糊了好多,我就吃了,現在都飽了。”

說著又站起身,朝著廚房去,不一會又端來一簍子的李子,說:“這是我自己摘的,已經洗幹凈了,待會你也裝點回去。”

莊夢突然想到外婆家的李子,說:“這個不是賣錢的嗎?”

“就一棵樹,賣不了幾個錢,我都是自己吃的。”舒雲芹笑著說。

不過一會又站起身,拿了一袋子的小零食過來,笑著說:“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麽,我就隨便買了點,喜歡的你就拿著哈,別跟我客氣。”

莊夢其實不太喜歡吃零食,盛情難卻還是拿了兩包裝荷包裏說:“雲雲,別拿了,根本吃不完。”

“哎呀,看見你,我高興,哈哈。不拿了不拿了,快吃快吃!”

莊夢其實吃過午飯了,自然吃不了多少就止住了手。兩人便坐在廊下閑聊。

莊夢就問她:“昨天看著你在鋤地,你是準備栽什麽?這個季節了,好像也沒什麽栽的東西了。”

“哦,我閑著無聊,想種些花。我托人買了苗子,早上剛種下,你要不要看看?”舒雲芹發出邀請。

莊夢也想起來消消食,就跟著舒雲芹朝著屋後去。

茅草房的背後靠著一座大山,樹木陰陰郁郁,風一吹涼快得不得了。

“這一片都是我自己開的,種些吃的,就不用花錢。”舒雲芹指著她開的荒地,種了些豆子,辣椒,小瓜啥的。

說著指著幾株看起來可憐兮兮的苗子說:“不知道會不會活。這是薔薇,等開花的時候特別好看,它還會爬墻,我特意栽在墻後,就想著到時候一整片墻都是花,肯定很好看。”

莊夢跟著點頭,她繼續說:“我還種了幾棵茶樹,不過還小,再過兩年就可以自己摘了,喝點茶挺好的,可以敗火。”

舒雲芹挨著給莊夢介紹她栽種的那些東西。

那竹子種了好多年,發了許多,平時沒事的時候她自己會編一些竹籃背簍啥的,家裏可以用,不用花錢去買;辣椒種的是朝天椒,有些已經紅了,她說她口味可重,喜歡吃辣的東西。

竹林裏她還種了一小片姜地,那姜也不怎麽管,用灰埋著就是,越老的姜賣得越好。

種的豇豆長的特別好,她說用來和小瓜煮了,放點冰糖,冷了以後化個辣椒水蘸著吃,別提多涼快。多的就做成泡豇豆,酸酸的,下稀飯也好吃。老了就把裏面的豆子扒出來,曬幹,豆皮也曬幹腌好,冬天豆子可以煮,豆皮泡水了可以切成小段,炒了吃也好吃。

小瓜可以煮稀飯,但是結太快了,吃不完就一直留著,等老了就成了南瓜,可以放很久都不壞。裏面的籽取出來,還可以當瓜子嗑。

紅薯洋芋她栽得少,每年夠吃就行。那個東西很費神,她自己一個人栽不了多少。

小蔥和韭菜栽得多,她說韭菜發得快,煮了吃或者調個餡,包素包子都是很好的。這裏栽韭菜的人家少,一些想吃韭菜的人戶會拿些吃的或者一兩毛錢和她換,她覺得很滿意。

她也喜歡趕集,賣自己養的大鵝或者雞鴨。買東西就一些日常的調味品。畢竟這東西栽不出來,該花錢還是得花錢的。

……

莊夢一一聽她介紹著,時不時點頭表示讚同,心裏想的卻是,這位姑奶是真的厲害。如果換做她,她可能做不到這麽好。

突然一只小白狗從林子裏竄出來,搖著尾巴就撲舒雲芹。

“哎呀你回來啦,還知道回家呢。”舒雲芹笑著說:“這是我養的土狗,上個月才抱回來的。”

“昨天沒見著它,是跑出去玩了?它叫什麽名字,好乖啊。”莊夢蹲下身,那小白狗湊過來聞了聞她的手,然後伸出舌頭就開始舔,發出嗚嗚的奶叫。

“皮得很,喜歡鉆後面的林子,我也不管它,它認路了。土狗還要名字?我平時都是喚它,狗子,過來。這樣。”舒雲芹也蹲下來,輕輕摸著小白狗的毛。

小白狗很高興,尾巴都快搖斷了,圍著兩人轉。

“我奶奶家的狗就有名字,叫烏兒,一叫就來,脖子上還掛了個鈴鐺,隔老遠就知道是它。”莊夢說:“要不給它取個名字吧,”

“哈哈,你有文化,你取吧,我就只會取什麽小白,小狗這種。”舒雲芹拉著莊夢朝著前院走,站了半天腿有點酸了。

小白狗跟著兩人,嗚嗚地撲過來咬住莊夢的褲腿,莊夢就輕輕抱起它,摸它圓滾滾的肚子。

“我沒取過名字呀,也不知道什麽好聽。”莊夢有些為難。

“沒事,能喊應就行。”

莊夢想了想,腦袋裏也沒什麽好的名字。她抓了抓頭,轉眼看到門上已經泛黃的貼畫,試探著說:“要不叫門神好了,以後它長大了,就會像門神一樣,守護著你和你的家。”

“這個名字好,哈哈,還是你讀書多,我就想不到這樣的好名字!”舒雲芹笑著逗門神:“以後你就有名字嘞,小門神!”

小門神很高興,朝著兩人汪汪叫。

莊夢也該告辭了。臨走時聊起,舒雲芹說:“你早上也要放鴨子大鵝嗎?那你可以在家等我,我趕過來,咱們放一處去。”

莊夢點頭約定,拎著一籃子沈甸甸地鵝蛋回家。

奶奶看到這一籃子的鵝蛋,笑著嗔怪道:“你怎麽還拿了你姑奶的東西,她本來就過得艱難,這一籃子鵝蛋也不知道要存多久。”

說是這樣說,奶奶還是領了情,讓莊夢小心一些,把鵝蛋放在後面竈房裏。

莊夢找到莊順,又叫來莊文和莊武,幾人躲在房間裏把帶來的雞蛋粑粑分了。

莊武嘆息著說:“這姑奶也不容易,還放這麽多雞蛋,看來是真的喜歡你。”

莊文也認同,“你要是無聊,時不時去找她玩耍也是可以的。奶奶今年身體不大好了,管不了你這些。”

說到這個,莊夢有些好奇問:“奶奶是得了什麽病啊?我天天看著都在吃藥。”

莊文垮下臉來,臉上帶著些悲傷和迷茫,輕輕說:“過完年奶奶說身體不舒服,你知道的,奶奶一輩子都在這個鎮子裏,鎮子裏有什麽好醫生,就說去城裏看看。”

莊夢從莊文的嘴裏知道了一些奶奶的過往。

真假不知道,因為他們也是聽來的。有奶奶自己說的,有三叔三嬸說的,還有爺爺說的。

拼湊起來就是奶奶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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